（硬核科幻）（送给苦艾）当你回望/Reversed Time

双标题，去年微集合约·天和行动的参赛文，18tag，最核心的Tag是“默”：文中不得存在任何人物对白、独白、内心独白、心理活动。（评委群里甚至说连文本都不能有……）
强行整了一波，但（）GA爆炸的时候我这篇文被我修改主楼成天灾灯塔了，毫无悬念地被锁，于是重发
怕我瘠薄的文笔写不明白，在前面补了一个很短很短的档案体开头，介绍一下设定。

RL-3930/VI号任务简报
代号：溯游行动
密级：VI
状态：进行中
概述：一支特遣队将被莫斯提马干员的“熵向逆转”源石技艺转变为逆熵物质，沿时间线回溯至切尔诺伯格事件发生时段，记录切尔诺伯格事件的全过程并返回。此行动作为熵向逆转源石技艺与源石技艺封装胶囊两项技术的试车行动。
干员苦艾自愿报名为本行动的负责人。详细细节参见下文。



苦艾慢慢走近那具熟悉的遗体，凝视着地上颤抖的乌萨斯制式转轮法杖，嘴唇随着它一同颤抖。
忽然法杖飞起回到遗体手中，弩箭飞出遗体的后脑，拉起活跃的人体。苦艾呆瞪着那支弩箭飞向远方，那个人粗鲁地用手背“拉”过她，瞪着她的眼睛片刻，倒退着跑远之后才缓过神来，抬脚一迈——
厚实的作战靴和全封闭战术长裤投在视线之中，苦艾猛然想起莫斯提马在白板上用鲜红记号笔写下的“保持隐蔽”大号字样，于是赶紧连点腰带激活迷彩源石技艺封装胶囊，娇小的身影转眼消失在废墟之中。确认自己完全隐形之后，苦艾向着刚刚那个乌萨斯警察退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她熟悉这座城市，更熟悉自己追踪的人。一通七扭八拐之后，目标再度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躲在矮墙的阴影后，死盯着残骸角楼上那个乌萨斯警察大叔。透过作战目镜的辅助望远系统，她看着大叔从地上吸起嚼碎的槟榔渣，抬手在戴着袖标的高中生头顶轻挠——很快火红的旭日落入东方地平线，高中女孩儿退回酒吧的残骸，苦艾仗着装具的掩护轻巧爬上角楼，蹑手蹑脚地躲到大叔背后，歪过脑袋盯着他手中的小小相框。相框里一家三口开心地笑着，调皮的小姑娘趴在父亲头顶。
苦艾张开双臂扑了上去却又硬生生刹住，仿佛她的身体和大叔朝思暮想的臂膀间的咫尺竟是天堑。她紧咬嘴唇，目光偏向镜片的左上角，负向熵值苍蓝色的读数刻在她眼中。
苦艾的双臂无力垂下，脑袋垂向大叔背后伤痕累累的大号防击打背心。口中丝丝铁腥味蔓延，鼻腔酸溜溜地。
突然苦艾狠狠吸了吸鼻子，从战术腰包里拽出一包400cc的罗德岛制式紧急供血包，抡圆了胳膊甩向角远方嶙峋的房屋残骸。但她再转过头时却对上了大叔疑惑又惊愕的脸。苦艾看着那张脸上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慢慢地蹲了下来，双手抱膝，等待着注定到来的爆炸。
那一包一个月“后”从苦艾动脉中取出的滚烫热血在角度与力度的加成下飞出了二十米才开始下落，恰巧戳在一截裸露的钢筋断口上。特氟龙制的外包装破裂，数以千万计的红血球飞溅，撞碎在地面上、空气中，生物活性的逆熵氧合血红蛋白在汹涌的熵增中溅出高能辐射的火花，还来不及回归正向熵便被撕碎化学键、打破电子云，变成了亿万个独立的原子甚至核子。
苦艾枯眼看着自己那包血浆爆炸成蓝白色的刺目火球再慢慢黯淡消失，也眼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疑惑化作震惊，再慢慢褪色成警觉，直到一切已毕，或者从大叔的角度，一切未始。

离目标时间点还有几天的回程，但苦艾就停在了这间小酒吧里，看着孩子们“吐出”食物“密封”罐头再交给大叔拿走，看着大叔拿起断颈的酒瓶戳进嘴里，伏特加液面回升。她看着孩子们捧着熟悉的手制烤饼挤出几丝微笑，不禁深深嗅闻起来，可鼻腔中只有徒劳的平淡无味——她忠实的呼吸面罩被设计成只有氮氧可以通过过滤罐进入气体逆转装置，以防逆转不成功的物质进入苦艾的呼吸道，将她逆熵的身体变成一颗“类反物质湮灭弹”。
苦艾就这样坐着，看着。逆模因掩护着她像入定一般看着大叔，光影变换，月落日升，她一直看着——直到她必须行动的那一天。
黎明的光辉隐去，而月亮还没有从西边升起来，正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候，苦艾从藏身处钻了出来，蹑手蹑脚地爬到大叔面前，关掉了迷彩胶囊。面罩的微光夜视系统自动开启，苦艾咬着早已破裂的下唇，让父亲的脸深深刻在眼中。她深呼吸了几下转身，余光却瞄到了地面小小的水潭飞起的液滴——
拧转的身子刹住，空闲的右手弹出。手指轻巧地点在大叔脸上，而泪珠却绕过了手套表面施加了被源石技艺惰性化的特氟龙涂层，沿着大叔脸侧钻进鱼尾纹，回到了注定要落出的眼角。苦艾收回颤抖的手指举在眼前，手套表面甚至连点残留的水渍都没有。
苦艾收回手指，紧捏成拳，垂在身侧，深深地向大叔鞠了一躬，许久。终于她直起腰，激活迷彩胶囊，转身梗着脖子跃出窗洞。她在曲折的废墟里沿着记忆跌跌撞撞，步伐牵着月光，拖拽着月亮从西边低空慢慢升起。
脚下的地面晦暗下去，手边的墙壁酥脆起来。苦艾的呼吸随着心跳急促到生理检测系统告警的边缘。她贴在小巷拐角的墙边上，上眼皮挤压着下眼皮，咬着牙粗重地喘息了好几下才绕过街角，疾步跑到早在六个星期之后就已经确定的取证地点，从装具里取出战地摄影机组长三脚架，设置参数，直到必须确定取证方向时，她的眼睛才从录像机上拔了出来，探向那片焦灼的废墟。地面的小石子逐渐开始颤抖，变得白炽，苦艾隔着手套一摸，冰冷刺骨。她伸手去抓地上的一枚碎片，但那碎片却先她的手一着飞向空中——
火焰从地面升腾、旺盛、聚集，烘烤着三个街区的赤地。苦艾不由自主地打起哆嗦，擦去镜头上凝结的冰霜。冲击波一轮一轮地从背后袭来，苦艾拔出腰间的登山钉，打入地面再拴好自己的腰带，抓住被带向爆心的摄影机，连着三脚架再按回地上。一片赤地上的业炎终于聚拢在一起，散落的钢筋和水泥飞起拼成苦艾记忆中熟悉的住宅楼。她的视线飘忽着，始终没有落在那扇熟悉的燃烧着的窗棂，而是沿着勾勒整合运动标志的火线，滑动，再滑动。
业炎旺盛着长高，聚集，直到一个瞬间，那些乱舞的火魔汇为一点，离开了街区和住宅楼，化为一条白热的弧光飞向远方——飞向那个人的刀里。街区挣脱了火魔，恢复了往日的琐碎安宁。苦艾关上摄像机拆下三脚架，勾着脑袋在背囊里找出荧光白的逆转正技艺封装胶囊插进腰带，勾着脑袋按向开关——
啪嗒。
一滴眼泪落在她的护目镜内侧，立刻被水循环系统吸走。但苦艾挪开了逆转开关上的大拇指，冲进了住宅楼。
住宅楼的地下室直通切尔诺伯格的动力系统，苦艾曾经有一段时间最喜欢在那里捉迷藏。她走进一个够深够隐蔽的死胡同，看见正向的时间胶囊放在那里。于是苦艾设置好逆转正的倒计时，放下时间胶囊，开始整理背囊。背囊里的一应备用零件和技艺封装胶囊足够苦艾的逆熵状态维生装具持续运转至少五年。苦艾将剩下的逆转胶囊数了三四遍，算了又算补给损耗速度，直到刺眼的蓝光闪烁，时间胶囊的和它的正向镜像一同消失才停了下来。
苦艾的任务结束了。

卓娅收拢所有的装具，使劲拍了拍头盔，跑回电梯间一头钻进正等着的轿厢。电梯上行，卓娅盯着液晶屏幕，左手在轿厢轻敲节奏——她停手的那一刻，电梯轿厢恰好停稳。卓娅按下地下室的按钮，轿厢门轰隆隆地滑开，卓娅一个箭步跳了出去，盯紧一扇门冲了进去……

卓娅逆行了十多年。在这段逆行的时间中，除了完成罗德岛偶尔派来的侦察任务之外，她一直隐匿在家人身边，看着父母逐渐年轻，看着过去的自己逐渐稚嫩……看着自己逐渐老成。罗德岛发送了二十个逆熵补给箱作为补给，她尽量规律地去取用，除了因为长高要换装之外没有什么特别麻烦的。但今天备用零件告罄，她的逆转之路不得不画上句号了。于是在妇产医院里，卓娅拆开最后一只逆熵补给箱，拿出两枚技艺封装胶囊，除了熟悉的逆转正荧光白之外，还有一枚陌生的猩红色技艺封装胶囊。卓娅扫了一眼说明书，“内封源石技艺：时间茧房”足够说明它的效果了。
卓娅将两枚封装胶囊依次装进腰带，设置好启动时间，抬眼看见护士抱着哭闹的自己退回产房，于是抬脚跟了上去。走进产房的卓娅环视了一圈，没有看到自己的正向镜像，只看到护士们正手忙脚乱地将脐带缠绕回啼哭的小女婴脖子上。她绕开无影灯的光圈，靠在一个能清楚看见父母脸庞的角落。女婴的哭声戛然而止，母亲的喘息逐渐激烈，耳麦里传来逆转正倒计时的信号。卓娅悠长地叹息一声，吐尽肺中的空气，望向父母——
她的视线停在了父亲的眼睛上。废墟中父女四目相对的一幕溯时而返，从记忆的深渊中浮出——
父亲的眼，望着命悬一线危在旦夕的女儿。
卓娅张开双臂冲向父母——
转正。时停。直到未来的那一天。

卓娅倒在缓冲垫上，全副武装、佩戴罗德岛标志的五人小组包围着她。为首者扶起卓娅，动作流畅自然，是卓娅十几年未曾见过的正向人。头昏脑涨的卓娅一把薅下脸上十几年未摘下的头盔和呼吸面罩，大口呼吸，泪流满面。小组成员们也纷纷摘下头盔，和她拥抱——安娜、娜塔莉娅、索妮娅、罗莎琳……最后是拉达。卓娅伸手轻轻掐了掐那张不再青涩的娃娃脸，一边抽噎，一边大笑。拉达应和着卓娅的笑，伸手摸出一只自封食品袋拍在卓娅掌心——
熟悉的手制烤饼。尚余炉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