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乌萨斯孩子们故事集刚出来的时候,有位大佬开了这个tag:彼得海姆中学重建计划,旨在用文字尽量抚平孩子们的创伤
尽微薄的笔力响应一下,如今重发也算是怀念过去那次神作,纪念一下过去的鹰角
屋檐低垂,门楣残破。健壮的黑影从窗口鱼跃而入,扫视一圈,垂下手中的制式转轮法杖。“安全。进来吧,孩子们。”
五个身影躲闪着锋利的玻璃碎,费力地翻进酒吧——其中一个是被小心地抬进来的。率先进入的健壮黑影没有留在窗前而是径直奔向内室的门。不一会,他抱着大堆的罐头和冷冻食品颤巍巍地走出内室,“‘乌萨斯粗口’,这老板留了不少罐头在这里……敞开了吃,后面还多得很。”
四双恶熊的眼直溜溜地盯着那些陈年珍馐,饥饿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健壮黑影粗犷地笑了两声,“还等什么啊,拿去,开饭啦。”
四双手伸了出来。两双摸进罐头堆里掠夺;一双顿了一下,伸向接近冰冷的冻羊排;最后一双顿了一下,还是收了回去。“我……不饿。”那双手的主人应和着胃肠的哀鸣。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赶紧拿去吃——现在不是发扬大小姐脾气挑食的时候。”健壮黑影略显不满地训斥一声,从剩下的罐头里挑拣出几个扔给“大小姐”,“喏,罐装鱼子酱和红烩牛腩,勉强符合你罗斯托夫家族的身份——”
“不不不,大叔,我不是因为这个……”被称作罗斯托夫的女孩慌乱地躲开罐头,仿佛那是什么沾满鲜血的面包似的,“我……我就拿这个就好。这两个给拉达吃吧……还有您别叫我罗斯托夫了……就叫我纳塔莉娅吧。”
她拈着手指捡出一罐腌肥肉和半条警用能量条,闭着眼睛憋着气打开包装倒进嘴里胡乱地咀嚼。大叔叹了口气,把手里的半包冷冻土豆片倒进嘴里嘎吱两下,转身走到柜台前面抱起七八个瓶瓶罐罐回到孩子们跟前轻轻放好。“这家店没有水,只有伏特加,不过咱们乌萨斯的孩子也不讲究那么多,有润嗓子的就不错了。”
他拎起最大的一瓶,拧掉瓶盖插进嘴里吨吨吨,之后满意地长舒一口气,“喔!吃饱了记得给那个叫拉达的小姑娘也喂点。”说完这话大叔就站起身,降下每扇窗户的金属护帘,点亮了房间里的灯光。
孩子们这才看清所处的断壁残垣——这里曾经是切尔诺伯格最热闹的酒吧。“为什么要开灯?会引来那些……那些渣滓的!”打头的孩子眯着眼睛瞪视着大叔,恶声恶气地。
穿着露脐装的孩子听得此言,静静地打了个寒颤。
“放心吧。那些人早就搜捕过这个区域了,再加上这些不漏光的好东西,没人会知道我们在这里。”大叔踱到首领面前轻轻拍拍她的脑袋,“索尼娅……是吧?有警惕性是好事,不过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偶尔也要依赖一下大人。”
索尼娅的耳朵一颤,没有接话,继续凶狠地撕咬着手中的冰冻肉排。
忽然纳塔莉娅一声惨叫“安娜!!!”,大叔转头望去,呆滞的拉达正死死咬着单片眼镜姑娘手里的红烩牛腩……和姑娘的手指。鲜血一滴一滴落在罐头里,汤汁殷红。
大叔飞身扑过去用力卡住拉达的下颌窝“嘎巴”一声,安娜顺势抽出淋漓的右手,安静地喘息着,左手捂在纳塔莉娅尖叫的口。
“没事没事……不慌不慌……”大叔轻柔地推回拉达的下巴,掏出半块压缩干粮垫在她的牙间,宽厚温暖的掌在她头顶摩挲,“不怕不怕……不怕不怕……”
拉达的颤抖渐息,恐惧茫然的瞳孔松弛。大叔呼出轻松的吐息,示意大家放松。他扶着拉达半躺在自己怀中,在她身上温柔地敲起节奏,轻声唱着:
Не слышны в саду даже шорохи,
Всё здесь замерло до утра,
Если б знали вы, как мне дороги
Подмосковные вечера.
Если б знали вы, как мне дороги
Подмосковные вечера.
……
拉达的眼眸轻缓地合在一起,脸上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一种温暖的死寂,只余大叔悠扬的浅唱和拉达被呜咽冲撞得口齿不清的呢喃:
“爸爸……爸爸……”
纳塔莉娅是第一个扑进大叔怀里的孩子。她蹭在大叔的胸前嚎啕着,眼泪飞速洇开在大叔胸口他褪色的乌萨斯警徽上。接着是安娜,她扔开眼镜占据了大叔另一边的胸膛。索尼娅和露脐装的孩子合力捡起抬起桌板给严实的窗口增添了一道隔音之后一人一边挨着大叔的肩膀坐下,无声地流泪。
大叔的眼眶通红。他拾起地上的半瓶伏特加灌进嘴里,“没事了,孩子们。真的没事了……警察叔叔在,警察叔叔在……在哪?卓娅,你在哪?”
最后半句从大叔的颤抖的嘴唇间沉默地蠕动出来,哭累的孩子们已经沉沉睡去,谁都没有听到。大叔挥动小臂,拿起新一瓶伏特加敲断瓶颈,犬牙呲互的断面刺进嘴里,远没有酒液穿过喉咙那么痛楚。
“喂,罗莎琳,你要去哪?”
皎洁的月光下,露脐装的孩子僵硬地扭头。大叔被酒精和疲劳染红的眼睛严厉地瞪着,堪称凶狠。
“我……我……我去找点吃的。”罗莎琳的声音颤颤巍巍。
“你觉得警察看不出来中学生的谎言吗?”大叔放下肩上的面粉袋子打起酒嗝,身姿依旧挺拔。他迈到罗莎琳跟前粗暴地一拽她的围巾,“滚回去!外面有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我……”罗莎琳转头想争辩什么,却看见大叔轻轻揉搓着掌心——好像被什么扎到的样子。她萎靡下来,喃喃着,“这样的我……她们还会要吗?”
“她们如果不要你,三天前刚到酒吧就会把你赶走了。”大叔的酒气喷在罗莎琳的面颊,痒痒地,“怎么可能还和你这么亲热?”
“她们可能只是没发现……”
“你就这么不信任你的朋友们吗?”大叔看起来动了真火,“她们想让你活着,大家都想让你活着。因为只有活着其他的事儿才算是事儿!等你活着逃出这‘乌萨斯惊叹词’的城市,再想着大家会不会排挤你的问题!就奇了怪了,这两天看你也不像那些一钻牛角尖就想不开的人啊,怎么这么不懂事!”
训斥完了,大叔长叹一气,“过来帮我扛面袋子!”
罗莎琳闷闷地接过面粉扛在肩上,耷拉着步子跟在大叔身后。“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早给你们做饼吃。”
大叔的语气依然粗暴,可罗莎琳浑然不觉。
索尼娅命令自己从温暖的梦境里醒来。
该是接哨的时候了。这个街区不再安全,必须有人警醒大家转移——幸运的是,这间破破烂烂的酒吧还没有松开怀抱。
她爬出窗户,攀上瓦砾堆,一掌拍在面前厚重的肩膀。大叔一怔,手中相框掉落,不等索尼娅看清是谁就被他再度捡起。
“啊……是我女儿,卓娅。”大叔揉了揉眼睛,局促地笑了笑,“她跟你们差不多大,也在读书呢——不,不,不。她不在彼得海姆中学……”大叔仿佛是听见了凛冬滑出线谱的那拍心跳,赶忙出声安慰,“这丫头片子灵活得很,不可能被关住……”
“唉。”大叔长叹一声,“那个臭丫头……万一跑到彼得海姆去了,看到我扔在那边的装备,估计会吓得不得了……”
“那你就去找她啊。”索尼娅转身翻着白眼嘟囔着,“父亲去找女儿,天经地义吧!我们离了你又不是活不了……”
“那怎么可以!”大叔断然回绝,“保护市民是警察的职责所在,我无论如何都得确保你们的安全之后再管家里的私事!”
“切,口号喊得响亮,最后还不是让家里人失望。”索尼娅从地上捡起半只烟卷叼在嘴里,“喂,有火没有?”
“你这孩子……”大叔无奈地摇摇头,还是摸向胸口——“忘了。火机和法杖,还有战术背心和衬衣早就丢在你们学校那里了。倒是还有半包槟榔,你要吗?”
“试试吧。”索尼娅接过那颗殷红的果实扔进嘴里,嚼了两下就辣得涕泪横流,“噗啊!这什么东西!”
“第一次吃就这样,不过越吃越精神。”大叔难得一乐,重重地拍了拍索尼娅的肩膀,“我爱人第一次吃和你一模一样,后来一天要吃好几包——唉。”
大叔的语气落寞起来,他拱起鼻子。索尼娅心头一震,“大婶……”
“吃不到了。”一直在孩子们面前乐呵呵的大叔哽咽起来,“那帮渣滓……第一轮……”
掌心的触感温暖起来——是索尼娅伸手牵住大叔的手。“啊,在孩子们面前丢脸了……真不好意思。”大叔擦擦眼睛,“卓娅也没个音信儿,我只剩这座大家了……要是保护不好你们,我就真没家了。”
大叔吐掉嘴里的槟榔渣,沉默地望向彼得海姆燃烧的方向。夜空不再深蓝,星星们也逐渐隐去。
忽而两只通讯器滴滴作响,索尼娅和大叔对视一眼,分别接起一只:“这里是罗德岛制药公司在应急波段广播。切尔诺伯格的幸存者们,如果你听到这条广播,请立刻在以下波段回复你的住址,我们的救援队将前往救助。如果你在以下地址附近且方便自行移动,请立刻动身前往,我们的救援点已在该处建立——”
“最近的救援点就在一个街区之外!”索尼娅转头,望向大叔,看到的却不是喜出望外的面庞。“怎么——”
“彼得海姆那里需要援手。”大叔关掉通讯器,郑重地盯着索尼娅的眼睛,“我得过去。而且……而且……有同僚说,在那附近见过卓娅。”
索尼娅立刻明白了。“去找卓娅吧,我会把大家带到救援点去的。”
“一定啊。”大叔郑重地拍了拍索尼娅的肩膀,“一定要带着大家活下去。带着大叔一家的份儿——”
“才不要。”索尼娅皱了皱眉,“你得自己活着——还要在那个叫‘罗德岛’的地方见你,见你的女儿呢。”
大叔一愣,放声大笑。“好,那就一言为定。”他点着头,“你们会和卓娅在那里成为朋友的。大叔还要给你们烤饼吃。击掌立誓?”
索尼娅伸手拍在大叔掌心。“快去吧,我们都别耽误时间。”
“你呀。”大叔伸手摩挲在索尼娅两耳之间,随后翻身跃下瓦砾堆。索尼娅望着他奔向西方的火光,追随长夜的脚步,消失在朝霞之中。索尼娅回头望向罗德岛救援点的方向,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是崭新的,活着的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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