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前须知:△HPpa,私设如山△魔药课教授华法琳×拉文克劳白面鸮▲有一方死亡情节
0.白面鸮在三年级的时候,曾问过华法琳关于愧疚的问题。那时正值冬天,走廊里回荡着其他学生交谈的嘈杂,华法琳在白面鸮前面大步流星,好像永远都不会为了什么回头。许久之后华法琳反问,有什么东西值得让我去愧疚?
1.白面鸮是华法琳最喜欢的学生,至少是个例外一样的存在。虽然华法琳随性到了一定地步,但白面鸮依然是唯一能触及到她更多底线的人。她可以在课堂上发言到一半当场睡着;可以当着华法琳的面写一些乱七八糟完全为了搞怪而存在的魔药配方,华法琳亲眼看着她大写特写,却从未出声阻止,相反偶尔还会提出一些建议;宵禁后华法琳在走廊逮到因为睡着而忘记的白面鸮也不会惩罚她,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会将白面鸮带回办公室让她在自己的办公桌旁接着打盹。但华法琳又并非对白面鸮异常重视。白面鸮曾将自己此生炼制出的第一瓶福灵剂赠送给华法琳,这件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的礼物在不久后就进了华法琳的肚子,原因是她应邀要去参加一位麻瓜朋友举办的烹饪大赛,而她向来不擅长烹饪。白面鸮并未计较,之后炼制的那一瓶福灵剂又送给了华法琳,这一次它倒是没有被喝掉,被华法琳端端正正地安置在了办公桌的角落吃灰。白面鸮始终是波澜不惊的,华法琳始终是满不在乎的。课后白面鸮时常跟在华法琳的身后,不与她交谈踩着她的影子前进,而走在她前面的华法琳从没回头看过她一眼。凯尔希说,华法琳是在乎白面鸮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语气没拿捏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在念一句带有深刻诅咒意义的咒语。
白面鸮没去过霍格莫德。她的监护人始终联系不上,于是在同伴们都去往霍格莫德的时候,白面鸮会被带队的华法琳留在图书馆进行单独的课题研究。这时候华法琳倒是没有再偏袒白面鸮,却又有些太不公正了。不能出去玩还要被布置额外作业,哪有比这更惨的事情?可白面鸮一次都没有反抗过,小小的鹰院生抱着一摞厚厚的书走向图书馆,从摇摇晃晃到步履沉稳,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华法琳给白面鸮带回来一包怪味豆,不是什么稀奇的食品,白面鸮吃进去一颗,意料之中地毫无波澜。华法琳没问她尝到了什么味,白面鸮自然也没有去描述,她将完成好的作业推到华法琳面前,后者只是草草扫了一眼就打着哈欠去了魔药园。白面鸮不会抱怨,她将剩下的怪味豆收好就往寝室的方向走,路过一条寂静的走廊时她站定,两指又捻起一颗放进嘴里。嘎嘣一声,白面鸮依旧没能拥有任何面部反应。
2.“我拒绝。”华法琳正在拆一包巧克力蛙,可怜的小东西还没注意到她手边的热水,一个劲地想要从杯子里跳出来,被从头浇到尾,惨叫一声变成了一杯热可可。华法琳将它推到白面鸮面前,却阻止了白面鸮端起来喝的动作。“会很烫。”华法琳笑盈盈地看着她,鲜红的瞳孔却看不出多少温和,“但你一定会喝下去,就算被烫到也不会说一声,因为这是我给你的。”“是这样。”白面鸮回答。“所以我们并没有在一个平等的地位上是吗?你一直在顺从我,就算我有时候让你很难受。”“华法琳教授并没有做任何让我难受的事情。”“并非如此。”华法琳站起身在办公室踱步,若有所思地开始细数自己的“罪行”,“我把你此生炼制出的第一瓶还送给我当纪念的福灵剂喝下去了,可你并没有生气,还把炼制出的第二瓶也给了我;我可以帮你申请去霍格莫德游玩的许可,但我非但没那么做,还给你布置了一堆无所谓的作业,四年来都是这样;我给你带回来一包特制的味道奇差的怪味豆,但你吃下去后却没有做出任何应有的反应,还把它给收回去了,我也从没检查过那些布置给你的作业;刚刚我拒绝了你的告白,而你直到现在一点失落的情绪都没有。”“华法琳教授应当有自己的理由。”“没有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只是在欺负你。”华法琳停下脚步,蹲在白面鸮面前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的眼睛,“你究竟喜欢我什么?我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为什么你从来都不生气?”白面鸮没有说话,她的确没有对华法琳产生任何负面情绪的能力,也是在不久前,她了解到这大概就是“喜欢”。“你可以向我抱怨,可以向我索要本该属于你的那一份更为正常的礼物,它现在还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你也可以难过。你应该去表达,而不是容忍,你也不必对我容忍。”“白面鸮,爱是平等的。”“如果我们不是平等的,那我们就不可能相爱。”
然而即便如此,更胜一筹的还是白面鸮。据一些学员回忆,那天晚上的华法琳怒气冲冲地从自己办公室里出来,径直去了魔药园,从来没有人见华法琳发那么大的火。有胆子稍微大些的学员探头去看办公室里面,看到的是徐徐转过身来的波澜不惊的白面鸮。之后接连几天,魔药课都由凯尔希代上。性格更加沉稳的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将自己严肃的教学风格延续到了魔药课上,导致四院学员全都叫苦不迭。期间有人试图询问华法琳的下落,凯尔希低着头在工作笔记上记下华法琳应当被扣除的工资,淡然地答道:“魔药园。”魔咒课上终于得以放松紧绷着的神经的学员们歪七扭八地趴在桌上,台上是将幸灾乐祸写在脸上的可露希尔。擅长捣鼓各种稀奇玩意的可露希尔教授当然有自己的法子得知那天晚上华法琳的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但依旧不能够理解。好奇的学员们死缠烂打终于得到答案后,也相继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是啊,有什么可生气的呢?仅仅是因为白面鸮毫不犹豫地说出“我不需要您回应我的爱”吗?
3.五年级的时候,白面鸮终于得以从额外布置的成堆的作业中挣脱出来,跟着同学们一块去了霍格莫德。这当然是托华法琳的福。正如她所说,她一开始就可以这么做,现在也依然可以。她没能等到白面鸮主动开口请求的那一天,便撒气似的批准了白面鸮去霍格莫德。血魔教授不吃不喝地在魔药园里生了一个星期的闷气,最后若无其事地出现在三把扫帚酒吧里。彼时白面鸮手里正端着刚拿到的一杯黄油啤酒,华法琳理直气壮地接过,一口气喝下半杯。“午安,华法琳教授。”“你今年几岁?”白面鸮有些疑惑,但还是答道:“十六岁,华法琳教授。”“好,十六岁的白面鸮同学。”华法琳将剩下的半杯黄油啤酒递到白面鸮手上,“成年之前不许独自喝一整杯的黄油啤酒。”又是针对。白面鸮抖抖耳羽,扫视了一圈周围畅饮的同学们,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有了被针对的感觉。而华法琳则在说完那句话后径直离开了,似乎她来到这里只是为了蹭半杯白面鸮的黄油啤酒——魔药课教授的心思向来难以琢磨。那一年,白面鸮收获的华法琳赠送的礼物是来自蜂蜜公爵糖果店的一大罐超大块巧克力。巧克力是特制的,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被定做成了麻瓜世界电路板的模样。白面鸮站在走廊里,碎雪拂过她的脸颊,她掰下一块巧克力试图喂给自己的猫头鹰。猫头鹰毫不犹豫地躲开了这一小块带着些许苦味的食物,一阵风从远处吹来,地上的咆哮信被打开,华法琳爽朗的声音回荡在空无一人的走廊:“喜欢这个礼物吗,白面鸮!!”
白面鸮疑惑地望着华法琳。“你想问什么?”华法琳笑眯眯地弯下腰来看着白面鸮,尽管这个时候白面鸮已经成长到不需要她特意去俯视的高度了。“您为什么穿着校长的院袍?这是不合规矩的。”“嘘。”华法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看样子她是真的非常高兴,在白面鸮面前转了一圈让她能够全方位地欣赏这件象征着权力的院袍,“白面鸮,我有时候会想,这不迟早会是我的东西吗?”白面鸮点点头,后退一步抽出魔杖握在手里。“我还有一个问题,华法琳教授。”“问吧,我可爱的学生。”“您还记得,五年级的时候,您送我的礼物是什么吗?”
4.六年级的时候,白面鸮闲暇之余写下的各种奇怪的魔药配方被装订成册,作为霍格莫德之行的回礼赠送给华法琳。显然华法琳将那本书当成了冷笑话大全,偶尔在阅读的时候还会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大笑。这次的礼物似乎非常合她的心意,至少没有落得和那瓶福灵剂一样在办公桌上吃灰的下场。华法琳把那本书翻来覆去地读了不下十遍,于是白面鸮开始着手制作第二本。“会腻的。”白面鸮这么说,“从近几次的反应来看,华法琳教授在阅读魔药集时心情指数不再逐步递增……是时候出版第二本了。”华法琳在那本魔药集上做了许多标记,像是指出某一条公式参考的具体是哪份魔药配方,又修改了怎样的程序让它达到了搞怪的程度。又像是在各个魔药配方及简介旁写下操作注意事项和补充说明——是的,她真的全都尝试操作了一遍。到了后来这本魔药集被公开之后,学员们才得以拜读这位魔药课优等生的作品。他们惊奇地发现其中被替换掉与用于替补的配方是可以相互串联成一份真正存在的魔药配方,不薄不厚的一本书记下了白面鸮在霍格沃茨能够接触到的所有魔药配方。甚至所有的配方都能够使用,也有不少让人醍醐灌顶的操作建议——比起课本上的刻板操作要容易上手许多,这大概就是华法琳最终选择将它公开的原因。学员们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白面鸮是真正精通了魔药学,她写下的每一个魔药配方都不只是为了搞怪。至少在魔药学这一方面,她达到了比同级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而身为她的教授,华法琳当然是第一个发现这一点的。她们得以惺惺相惜,华法琳能够理解到这本魔药集背后更深一层的含义,白面鸮因此而感到愉悦。最后,白面鸮写到了死后复生魔药。白面鸮写:将萤火虫加入深沉的夜空中,获得死后复生之药。只有这一条,华法琳特意找来了红墨水,在它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却力透纸背的叉。唯有这一条是无法施行的。
魔药集的后记是白面鸮的赠言,她极其不讨人喜欢地写:致我失去许多友人,并将失去更多友人的恩师华法琳。华法琳写:这星期内交十份检讨上来。
“我送过你礼物?”华法琳听起来非常惊讶,紧接着大笑起来,“啊,好像已经忘记了,你能提醒我一下是什么吗?”白面鸮没说话,右手握着魔杖,左手紧紧捏着一张纸——是这次华法琳布置的课题作业,她花了将近四天才完成,实在不想就这么舍弃掉。“是蜂蜜公爵糖果店的东西,您在霍格莫德的时候买给我的,说那会是非常适合我的礼品。”“啊,有印象了!是不是乳汁软糖?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嘛,你要是喜欢,我还可以再给你买一罐。”“……答错了,教授。”白面鸮甚至想笑,但她没有,常年趋于僵硬的面部肌肉直到最后也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象征性的笑容。然后她举起魔杖,杖尖对准了面前的人。
5.凯尔希又一次出现在魔药课的课堂上。学员们理所当然地开始哀嚎,却又认命地做好课前准备,同时也没有放过互相咬耳朵的机会。谈论的内容无非是华法琳教授为何又缺席了魔药课以及凯尔希教授是否在很久之前就料到了这些所以选修了魔药课的教学课程之类。凯尔希低头在工作笔记上记下华法琳应当被扣除的工资,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忽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羽毛笔从她的手中滑落,坠地时掀起一小片若有若无的灰尘。
一个平平无奇的深秋,拉文克劳少了一名学生。华法琳得意洋洋地在魔药课课堂上来回踱步:“白面鸮,白面鸮,她可真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学生。试问,又有谁能像她那样独自接我给出的课题吗?简直就和当年的我——还有凯尔希一模一样!未来她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傲罗!”这是白面鸮在霍格沃茨就读七年以来第一次得到华法琳毫不吝啬的夸奖,然而她本人却不在场。这着实有些滑稽,但华法琳在这段话的结尾做了担保,说是会在白面鸮回来后亲自把这段话说给她听。一直到霍格沃茨开始下雪,一直到与白面鸮同届的学生全部毕业,一直到华法琳换上代理校长的袍子。白面鸮都没有回来。一名阿兹卡班的囚徒逃了出来,白面鸮作为霍格沃茨最有天赋也是将天赋发挥到极致的一名学生,在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成功施咒击穿了那名囚徒的心脏。然而她自己却没能因此活下来,被魔咒破坏过的地面脆弱不堪,白面鸮受了伤力不从心。最后前来搜救的巫师赶到现场,只能看到一大片鲜血汇聚成河流一路延伸到悬崖边。
凯尔希捡起那支羽毛笔,魔药课教室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被推开的。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的华法琳背着光站在门口,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笑:“你拿错笔了,凯尔希。”“那是白面鸮的笔,你的在我这里。”凯尔希低头看,羽毛笔的笔杆上的确刻着白面鸮的名字,随着角度的转变反射出微小却坚毅的光。是文人居羽毛笔店的上等品。是华法琳在白面鸮六年级送给她的霍格莫德之行的礼物。
6.华法琳真的振作起来了。毫无预兆地,似乎是终于弄清楚了什么似的,她又回来接管了自己的魔药课。于是生活回到正轨,偶尔在走廊上还是能看见华法琳脸上挂着和从前一样的笑容——没心没肺的笑容。说到底,白面鸮也只是霍格沃茨的一个学生。只有一点很奇怪,华法琳从图书馆借阅了大量的书本,闲暇时间经常会在办公室里待上半天,有时甚至需要凯尔希去帮忙照管一下魔药园。可露希尔是一名充满好奇心的教授,找到机会去一探究竟以后也没有吊着学生们的胃口,当场宣布了真相。“华法琳啊,居然在续写魔药集的续集哎。虽然有点困难,但怎么说白面鸮都还是她的学生,青出于蓝却未能到达胜于蓝的时候,某些方面她们的想法还是一致的,想要模仿行文风格应该不成问题。”的确不成问题,在第三还是第四个冬天到来的时候,魔药集的第二本就已经制作完成了。只是这一次华法琳没有再给它加上任何批注,也因为这个原因,它没能像第一本魔药集那样拥有让学员争相传阅的能力,最后只能留在图书馆的桌子上——它甚至没能在书架上拥有一个吃灰的位置。
这是凯尔希第三次警告华法琳:“再不把你借来的书还回图书馆,我就把你吊在教学楼的栏杆上示众。”曾经还是学生,甚至是教授的时候,华法琳就被级长凯尔希和黑魔法防御课凯尔希这么教训了好几次。华法琳知道这位同事向来言出必行,被吊在栏杆上的滋味也并不好受,甚至她现在的身份可是霍格沃茨的代理校长,哪有校长被这么惩罚的道理?但华法琳最后还是以“书太多了一次性还不完”为由试图拖沓,结果就是凯尔希亲自动手帮她搬书。可露希尔讲到这里,突然就翻了个白眼:“你们懂想象得到那种画面吗?我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能直接用魔法一次性搬完!”台下的学员哄堂大笑起来。可露希尔没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最想做的不是提醒她们可以用魔法搬书,而是阻止华法琳去图书馆。那一天图书馆的门被打开后,霍格沃茨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许多本书一起掉落在地上的巨响。那也是华法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哀鸣。
7.白面鸮回来了。这个消息只在半天就传遍了整个霍格沃茨,几乎所有的学生都想要跑来图书馆一探究竟。他们都听说过这位天赋极高的前辈的名字,也都拜读过她写下的那本书。但更多的是,没有任何一个学员见过幽灵是怎样出现的。存在于霍格沃茨的幽灵大多已经有了点年头,像这样突然诞生的幽灵,白面鸮可是第一个。已经化成幽灵的白面鸮仍然存有生前的记忆,也保留了自己始终波澜不惊的性格。面对着大量涌入图书馆的学员,白面鸮再三思索,还是决定施咒把大门给锁上防止他们吵到自己。就在白面鸮已经举起魔杖的时候,凯尔希出现了。她说,白面鸮,我们谈谈。
白面鸮不是普通的幽灵。无聊如华法琳,因为种族原因拥有与他人与众不同的作息时间,经常活动于深夜的她无疑是霍格沃茨幽灵们最佳的伙伴。他们在走廊上畅谈人生,在图书馆追忆过往,甚至在厕所里一起吓唬宵禁后从宿舍里溜出来探险的学员。也不怪华法琳,她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除了凯尔希和可露希尔,没人能够跟她一同见证时间的流逝。幽灵理论上是永生的,华法琳与他们拥有太多共同话题——甚至曾经试过也变成幽灵。华法琳太无聊了,无聊到甚至分辨出霍格沃茨存在的幽灵其实并不都是幽灵。他们分为幽灵和意识体,两者看似一样,但前者比后者多出了更新记忆的能力。因此华法琳更乐意与幽灵们谈天,只有偶尔对一些历史上的记忆模糊时才会去咨询意识体。很不巧,白面鸮就是以意识体的身份回到霍格沃茨的。于是在第二天,她就彻底忘记了昨天凯尔希来找过她,还跟她约法三章,自顾自地把图书馆的大门锁上了。
再见到白面鸮后,华法琳又开始一蹶不振。她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许久都没有再踏出过一步。白面鸮的课题是华法琳安排的,她间接地成为了害死白面鸮的凶手。如果说在见到白面鸮的意识体前她还抱有那么一丝可怜的侥幸,那么现在她可以说是已经彻底绝望了。悔恨与愧疚将华法琳压得喘不过气,但偶尔在她临近崩溃边缘时,会有一声猫头鹰的鸣叫将她拉回现实。是的,猫头鹰。它在不久前的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带着一身的伤跌跌撞撞地飞进华法琳的办公室,脚上缠着一根带血的深蓝色领带。华法琳将那看做是白面鸮依然活着的讯息,结果竟是白面鸮在遭遇不测前最后的托付。华法琳伸手,那只猫头鹰灵巧地跳过来蹭了蹭她但手指。它跟着主人爱屋及乌地信赖华法琳,也愿意对她展现出温顺的一面。华法琳想要起身去给它喂点食物,刚离开椅子就踉跄着差点摔倒在地——她也许久没有进食了。猫头鹰也继承了主人的聪慧,甚至还多出了察言观色的能力,立刻飞向不远处的书架为华法琳叼来了一管血浆代用品。华法琳苦笑一下接过来,发现那是白面鸮送给她的福灵剂。几天前华法琳将它从书桌上移走放在了书架上,现在白面鸮的猫头鹰又把它叼了回来。华法琳觉得滑稽,打开瓶子却始终喝不下去。没有了,再也不会有第三瓶出自白面鸮之手的福灵剂了。
8.约法三章:1.不准把图书馆的大门锁上。2.不准把图书馆的侧门锁上。3.不许用移形换影把学生从图书馆挪走。
白面鸮一醒来就看见了这张字条,上面似乎是凯尔希教授的字迹。她拿起来打量了几眼,在无视与遵守之间选择了后者。凯尔希不是华法琳,违背她的命令不会得到什么好下场。华法琳坐在一边将纸条展开又合上,一脸的满不在乎:“反正我在这里不是吗?你随心所欲一点就可以了。”长达三个月的失踪后,华法琳终于出现在了图书馆,并且将图书馆列为了自己的常驻地。她甚至将办公室里的一些必要物品和工作笔记都搬来了图书馆,如果没有人阻止,她甚至打算住在这里。没有其他原因,只是白面鸮无法像其他幽灵一样随意游荡,只能待在图书馆里而已。白面鸮详细地向华法琳讲述了自己遇到那名逃犯后是如何拖延时间又将他置于死地的。“她故意化成了您的模样,可她甚至答不出来您曾经送给我什么样的礼物。”华法琳沉默地听完,最后得出结论:我的得意门生果然很厉害。华法琳将一大罐乳汁软糖搬到桌面上,那是准备送给白面鸮的七年级霍格莫德之行的礼物。华法琳坚信白面鸮会有回到霍格沃茨的那一天,于是这罐糖果也被留到了现在。也是在那一年,华法琳刚刚意识到白面鸮似乎更喜欢甜的东西。白面鸮去摸那个巨大的玻璃罐,整条手臂轻松地穿过玻璃进入罐子里,又从另一头穿了出来。“……”“……”华法琳:“没关系,其实我也觉得放到现在应该不能吃了。”白面鸮点点头:“教授续写的第二本魔药集我看过了,也学着教授的样子做了点标记,但有些地方我依旧存有疑问。”“具体一点?”“死后复生魔药……为什么是福灵剂的配方?”
七年前的一个夏季,还是三年级生的白面鸮在走廊上拦住华法琳,向她举起手中的东西:“华法琳教授,我又炼制了一瓶福灵剂。”
9.有些记忆让人痛苦,有些记忆让人苦中作乐。华法琳在年轻时经常用各种方式支配自己的记忆,让两者始终处于平衡状态,这样她就能记得住教训也不至于被情绪左右到失去理智。坐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华法琳数次拿起魔杖又放下,蹲在桌上的猫头鹰疑惑地望着她,华法琳回以苦笑。只有这一次,一忘皆空的咒语无论如何都念不出来。华法琳也不是没寻求过同事们的帮助,但往往是在对方将要念出咒语时就失去了决心堪堪终止了过程。华法琳像困兽一样蜷缩在办公室里与那只猫头鹰四目相对,偶尔有控制不住的泪水滑落,这只善解人意的鸟会细心地靠近她。它身上有白面鸮的影子,无数次华法琳恍惚地抬起头对上它的目光甚至会误认为是白面鸮回来了。代理校长失去了代理能力,凯尔希接手了这个职位。然而在凯尔希接手的第二个星期,华法琳就又像没事人一样从办公室里挣脱出来了。凯尔希看不太透,态度相较其他人也更加强硬。华法琳不可能仅凭几句话就打断她的施咒,因此学员们也有幸亲眼见证了魔药课教授和黑魔法防御课教授的斗法,他们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华法琳能当上代理校长果然是因为她有足够的实力。最后两人各写了一份检讨上交魔法部,由于实在是史无前例,这两份检讨甚至被魔法部的人争相传阅并成为凯尔希一丝不苟的职业生涯中唯一的笑柄。突然有一天,华法琳问凯尔希,能不能让幽灵失忆。
华法琳希望白面鸮失忆,最好是彻底失忆。华法琳近期实在是缺乏睡眠,或者说根本睡不着,精神萎靡,有时上完课来到图书馆,甚至没能跟白面鸮说上一句完整的话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以前通常是白面鸮在华法琳面前打盹,这下反而角色互换了。白面鸮清晰地记得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她的记忆定格在滚下悬崖之后视野里变得越来越小的山峰。所以她每天都会因为回到霍格沃茨和再见到华法琳而感到惊讶。最近华法琳发现不只是这些,白面鸮还会有别的情绪。已经变成淡蓝色意识体的拉文克劳学生在华法琳睡着后会悄悄尝试触碰她的脸,有时也会悄悄碰碰她的指尖。但每一次都没能如愿,白面鸮觉得好玩,次数多了以后眼里的光又会显而易见地暗淡下去。但白面鸮会在华法琳醒后将情绪全部收敛,低下头去阅读那本华法琳书写的魔药集,马上又会被上面属于自己的字迹吸引注意力。“她不比我好受吧?每一天都要重新接受一遍自己已经变成幽灵的现实,每一天都想试着去碰到些什么,看书连翻页都做不到……哎等一下,那她怎么碰得到笔?”“我给那支笔施咒了。”凯尔希冷静地回答。“哦?好,谢谢你凯尔希。我是想问,你能不能再给她一个咒语,让她失忆?”“不能。”华法琳拍了一下桌子:“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明确地拒绝过我了。如果你有注意那本魔药集,会发现里面藏了一张纸条,她为了不在第二天重置记忆的时候被我施咒失去原有的记忆,特地写了一张纸条提醒自己每天都来请求我不要消掉那些回忆。”凯尔希将华法琳手底下压着的工作笔记一点一点地抽出来,“但你去说不定可以,她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不是吗?”
华法琳当然没有接受凯尔希的提议,一脸郁闷地回到了图书馆。白面鸮依然坐在位置上兴致勃勃地读那本魔药集,还把第一本重新翻了出来对比自己所做的标记和华法琳的有什么不同。实在是有趣,一对师生最后居然开始互相模仿,并都取得了大成功。“我现在拥有无限的生命,华法琳教授,我们甚至可以将魔药集无止尽地连载下去。”白面鸮坐在椅子上晃晃腿,成为意识体后她经常会在每一天不同事物的影响下短暂地获得一些显而易见的情绪和表达情绪的小动作。华法琳终于不用死死盯着那双平静得像琥珀一样纹丝不动的眼睛试图从里面解码出各种信息了。华法琳因为这一句话愣住了。无限的生命?
10.华法琳不可能让白面鸮日复一日地这么重置下去。华法琳永远记得白面鸮试图触碰她的手指时眼里闪着的光,也无法忘记那样但光是如何瞬间暗淡下去的。多么可笑啊,在白面鸮生前与华法琳相处的六年零七个月里,她们唯一的一次肢体接触就是在五年级时霍格莫德之行,华法琳坐在三把扫帚酒馆里从白面鸮手中接过那杯黄油啤酒的时候。她们的指尖在那一刻不可避免地轻轻相贴了那么几秒,华法琳近乎冰冷的体温传到了温热的白面鸮手上。白面鸮想,要是能握一握那双手就好了。华法琳想,她要是能握一握我的手就好了。血魔自身没有什么温度,却也不排斥温暖。白面鸮经常能看见华法琳端着一杯热茶眯着眼在壁炉旁待上一整天的惬意模样。那时的华法琳极好说话,哪怕是申请调制高危药剂也会得到应允的程度——只是会被凯尔希中途截胡。
大部分的意识体是无法撑过一个百年的,它们通常会被自己的回忆和不断的重置所困扰,最终在痛苦中灰飞烟灭。白面鸮的痛苦虽然没有显露出来,但她的颜色已经由深蓝褪成了浅蓝,这无疑是一个警号。偶尔桃金娘——说的是幽灵桃金娘,溜达过来时,也会被她过淡的颜色吓一大跳:“你怎么好像要死掉啦?”华法琳懊恼地在办公室里转来转去,试图找到一个解决方案。结论是,没有方案。意识体是留不住的。凯尔希曾经试过对白面鸮施咒,但一忘皆空的咒语只是在空中散开了。意识体无法被赋予咒语,即便是凯尔希,也只能够退而求其次地在羽毛笔上施咒好让白面鸮可以握住它写点东西。这天华法琳从办公室里醒来,发现猫头鹰安安静静地蹲在那瓶福灵剂旁边睡着了。她觉得好笑,伸手去抚了一把它的耳羽,猫头鹰却在这样微小的外力推动下倒下了。它死了。
华法琳喝下了那瓶福灵剂。有些记忆让人痛苦,有些记忆让人苦中做乐。华法琳缓缓走向图书馆,这是曾经白面鸮走过无数次的道路。她总是抱着那一大叠书,全是华法琳布置的课外作业。华法琳能看见白面鸮的影子,从一年级到四年级,从摇摇晃晃到步履平稳。大门被推开,白面鸮从座位上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望着华法琳。华法琳笑笑,她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白面鸮端坐在自己的办公室对面,仰起头坚定地望着自己:“华法琳教授,我喜欢您。”她想起自己给白面鸮带来一袋怪味豆,白面鸮在寂静的图书馆里吃下一颗,嘎嘣的脆响引起了图书管理员的不满。她想起许久许久以前,将要记不起的那个飘着雪的早晨,白面鸮跟在她身后问:“华法琳教授,你会不会后悔?”华法琳举起魔杖,杖尖对准白面鸮,一如在那个令人绝望的悬崖上白面鸮举起魔杖对准那名假冒的华法琳准备殊死一战。华法琳轻轻地念:“一忘皆空。”
0.几年后,英国伦敦。华法琳得了假但没地可去,揣着兜悠哉悠哉地在河岸边散步。盛夏的夜晚温度正好,凉爽的夜风带来一大群萤火虫。华法琳随意地抓起一只,看着它在手里挣动的模样,正思考要不要给它一个咒语玩玩的时候,萤火虫成功脱逃了。就在萤火虫飞出手心的那一瞬间,华法琳还未来得及懊恼自己的轻敌的时候,萤火虫身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烈,华法琳不得不抬起手遮挡才能保证它不会刺痛自己的眼睛。然后是白面鸮的声音。“当一切进行蜕变,我们得到黑夜的祖母,太阳饲养的萤火虫。”“华法琳教授,您每天看见的萤火虫或许都不会是同一只。”“我将它写作死后复生魔药的配方,并不是真的要去复生谁,而是希望至少它们短暂的生命不会在某人的手上迎来终结。”“因为您一定会忍不住把它们抓来玩的对吧。”华法琳愕然地望着逐渐暗淡下去的那片光芒。许久之后,已经独自走过千年岁月的魔药课教授,捂着嘴靠在树上泣不成声。被复生的不会是死去的某个人,而是被留下的人的心。你明白了吗?
1846年,霍格莫德。五年级的白面鸮沉默地望着手中只剩半杯的黄油啤酒,许久之后,在嘈杂的人声中用自己的嘴唇贴上了杯口上那个若隐若现的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