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德岛远航联合会】绪论一 论精神生产与消费的关系

   我们的宣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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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是我们的需要？什么是鹰角的需要？我们寻求的是一种什么相处关系？这是处理玩家社群对外、对内和对公司关系的基本问题。

   玩家与鹰角不是简单的付钱与收货的物质利用关系，而是互相尊重，有情感投入和回报，共同进行创作的人对人的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

   生产是关系的起点。因为有了方舟这份作品，才有我们的关系。而生产具有两重性，在物质的生产过程中也必然进行了精神的生产。在满足物质需求时，也能满足精神需求。精神需求，就是能让我们感到自己身为人的思维活动和情感体验。

   正因此，商品或多或少地也是作品，生产者或多或少地也是创作者。对于长期运营的文化产品，生产者的一般定位不只是商人，而是创作者。玩家与鹰角不单单是物质上的消费者与生产者的关系，也是精神上的消费者与生产者的关系。

   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有什么不同呢？

   生产商品的物质生产的目的是赚取利润。为了赚取利润，商人会想方设法地打听消费者的喜好，并完全按照消费者的意志来生产，以获得高成交量。他们自己对产品唯一的精神投入就是赚钱的想法。他们当然会做出令消费者不满的事，但那往往是在“交换”环节上耍的手段，目的仍然是物质利益，他们对生产却没有任何自己的意志，而忠实地按照市场需求来进行。

   精神生产则不然。一种思想流入另一个人的脑袋，这思想没有发生转移，而是凭空增多了。精神生产没有也不需要交换，因此不渴求报酬，或者说不渴求物质报酬，它唯一向外界索取的就是其他人的认可。但是，精神生产的过程本身就是创作者的自我消费，一个精神生产者为了实现自我而生产，不会按照其消费者的意志来生产，无论他多么想得到外界的认可，他生产的仍然是从自己头脑中生长出的东西。

   我们的困境就在这里。当前玩家与鹰角的冲突，是直接关于生产的冲突。我们想要的不是一个鹰角的作品，而是一个满足我们的商品，所以我们不断试图干预鹰角的生产。活动少、图少、剧情少，活动差、图差、剧情差，活动不对味、图不对味、剧情不对味，时间安排不对，难度不对，奖励不对，文案风格不对，画风不对，世界观基调不对，设定不对，养成体系不对，人物塑造不对，埋伏笔和填坑不对，基建不对，出新模式不对，不出新模式也不对，开故事集不对，不开故事集也不对，出新时装不对，不出新时装也不对……

   成规模、持续久、烈度大、范围广，这已经远远超出一般意义“提意见”的范畴，这是对超越传统的精神生产-消费关系的反抗，是想要夺取指挥生产的权力。这是把物质生产的做法强加于精神生产上。在根源上，这反映出我们的需求与鹰角生产的不匹配，我们不知道如何消费精神产品，我们丧失或者说自以为没有精神需求，我们对精神生产甚至感到不适应和陌生。尽管我们的意识里是多么讨厌纯商品形态的物质生产，多么厌恶换皮游戏，但我们的潜意识是多么迷恋纯物质需求，多么习惯于物质生产的关系中啊。以至于，当我们现在和一个稍微带些创作者性质的生产者打交道时，我们竟会感到如此不舒服，不能习惯于这种新的模式。

   然而，在实践上要求回到物质生产时，我们的话语表述却是在痛斥鹰角作为商人是多么“虚伪”“贪婪”。这是彻底的错位，我们甚至连表达真实意图的话语体系都丧失了。

   任何生产者都具有两重性，鹰角不会例外。对于鹰角创作者性质的巨大忽视，正是批评声不断、供消关系越发恶化的根源。我们越是强调鹰角商人的一面，越是否认它创作者的一面，它就越是顺应我们的想法强化物质生产的一面，弱化精神生产的一面。

   为什么我们推崇精神生产，强调它的重要性？

   我们来看物质交换和消费。我掏出钱付给你，购买了你的商品或服务。在这个过程中我们在意的是什么？你在意钱，我在意商品和服务。我们互相略过了对方的存在，略过了人，把目光投向了物。人的主体性和价值在这个过程中不重要，只要东西和钱在，你换成他或她，没什么要紧。人的存在在这个交换中被抹去了，只剩下互相利用的所谓“契约关系”。继续想，做出购买这个决定的是我吗？并不是，那是我的胃、我的眼睛或者我的神经元多巴胺或血清素受体，但不是我。我的心、我的灵魂以及能想象到的描述“人”之所以是人的概念在此都消失了。这就是人的异化。当我们高喊着“我付给鹰角钱，它凭什么不该给我服务”时，我们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什么样的鹰角，是一台投币就开动的机器，还是一群活生生的人？

   精神消费意味着什么？消费一个精神产品并不像吃掉一个苹果一样意味着消耗，相反，我们在理解、感受和思考时必须生产自己的新想法。精神消费同时意味着生产，又因为精神生产也是在消费，在精神生产规律中，生产和消费的边界模糊了，因而生产者和消费者的身份对立消解了。正是在不断的生产和再生产中，我们的主体性得以体现，我们作为人的存在因思维活动和情感体验而得到确认。在消费精神产品时，我们直接使用自己的心灵，去“发明本心”，见到世界该有的样貌。借由不需要交换的“交换”，我们超越了躯壳的限制，跳过由货币构建的“契约关系”，而直接构建心灵对心灵的情感联系。这是我们对抗异化的力量。

   我们既不要他人物化自己，也不要自己物化他人。我们寻求的关系，是这样一种新型的“人”与“人”的情感联系，不是异化后冰冷的契约关系。我们绝没有说是压制一切对鹰角不利的声音，压制来压制去，仍然是在旧的关系里打转。我们只希望发声前能想一想，玩家群体和鹰角应该是一群人与另一群人的关系，而不是一群钱包和自动售货机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