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7/1/13 8:33a.m. / 卡廷斯克第二工业区与第四居住区接合处
“波德契维金上校,这是今天的报纸。”
突如其来的访客让躺椅上的老人睁开了眼,没有多少温度的日光照在卡廷斯克城上,一些孩子在不远的草坪上嬉戏。
“诺瓦维德,我告诉过你好多次了,我已经不是上校了,我,现在,已经退休啦。”
“是,长官。”
“唉。有什么大事?”
“是。第七与第九舰队正在赶来。”
“……”
“……”
“就为半个月前的那次突袭?”
“是,涅耶维奇上校说是圣骏堡的意思。”
“呸。掩人耳目……”
“……”
“诺瓦维德,回去吧。”
“是,波德契维金上校。”
老人目送着中年人的离去,将报纸摊开。
“兹科列娃,帮我念一下?”
“嗯。”
离开军伍三十年,那一批军校出来的同期也只剩下他一个人。乌萨斯的军官圈子本身就小的可怜。
当旧日的军人死去,却也不会再有人记忆。
有时候,他会忘记兹科列娃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事,有时又会犯起糊涂,只是他们的爱始终没有变化。
兹科列娃·沃米伦蒂·谢拉科舍兹,老人的爱。
云后初升太阳的光线让兹科列娃束起的金色长发镀上了一层迷幻的光彩,微风拂动散落在面前的发丝,略带些青涩的绝美面容上却是一对与面容并不匹配的深蓝双目。
她的容貌仍与五十年前无二。
他呢?垂垂老矣。
“唉。”
他又叹口气。
“……卡廷斯克,沃尔科勒,斯坦森格三城即将与第七与第九陆行舰队合流远征卡西米尔。”
斯坦森格……老人在那里出生,在那里的家里接受了一些教育,那时它也只是个军事化的移动镇。
卡西米尔人?也许他们中的一部分和现在的司令做了一笔交易,否则他们怎敢在巴尔克瑙山脉搬弄是非。
又或者,这是假命令罢了,谁知道呢,不过是派系倾轧,一眼便知。
“……暴风雪即将过去,天灾观测局预测三月内不会再发生天灾。”
天灾观测局?他们的预报只要超过两个月那就是放屁,以前还在战场上的时候,险死还生数次,责任归根究底还得扔到这些天灾信使身上。
他们总是在报告里说着:“安全,可通行。”,但实际上这话也不知敷衍还是打错了频道。
如果不是征战骑士被压制得无力追击与阻截,现在老人也就没法躺在这里听爱人读报了。
一想到此,老人又像以前一样乐呵起来。
可能是太高兴了,高兴到在不经意间便将情绪传递过去,于是他被兹科列娃敲了一下头,不过仍然乐呵呵的。
“波德契维金,下次胡思乱想前收敛一点。”
“是,是。”
如果不会被扭送疗养院的话,老人还真的挺想找个人炫耀炫耀的。只是老人还不想这么早就被扔进养护所去。
……她没听到吧?
老人扭过头向兹科列娃看去,不出所料地又被敲了一下头,她瞪了老人一眼,然后继续为他读手中的报纸。
她似乎有些害羞,就像五十年前那样。
余下的内容大多是些物价变动,或是哪里又出了生产事故。
“唉。”
“我们去看看他们吧,在这种时候……快要变天啦,我也该归队。”
‘除开那几个看着我长大的……该离开的那些,都在等我了。“
“也许会有一场不错的筵席……”
“你知道的,昨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嘎吱,嘎吱。
老人有些费劲地转起轮椅。
Полюшко мое, родники ♪
看原上小溪通贯沟壑
Дальних деревень огоньки ♪
看远山村庄缥缈灯火
Золотая рожь да кудрявый лён ♪
看那荞麦皆金黄,亚麻傍阡陌
Я влюблен в тебя, yрсус, влюблен ♪
亲爱的乌萨斯,你永在我心窝
Золотая рожь да кудрявый лён ♪
看那荞麦皆金黄,亚麻傍阡陌
Я влюблен в тебя, yрсус, влюблен ♪
亲爱的乌萨斯,你永在我心窝
1097/1/14 5:32p.m. 晴;卡廷斯克四号接弦口
嘎吱——
轮椅停了下来。
卡廷斯克第一武装区块的四号接弦口,这里是全区块最大的一个,也是除了核心区指挥塔以外最好的眺望地。
军服胸口位置的奖章对老人的身体而言竟已显得那样沉重,就如往日的战友都承载其上。
他和战友们用生命去奋战,为了他们的母亲乌萨斯,以皇帝的名义。
到最后,却也只剩下这么些奖章。
又值得什么呢?
四十三年前,他在这个接弦口,看着远方冒着黑烟的旱地行舟们飞驰着轧过霜冻的国土,驶向骑士的国度。
五十三年前,那时这舰还不叫卡廷斯克,他在这个接弦口,与士兵们一同投入高卢们的心脏。
现在老人又回到这曾经的出发点。
身边除开他的兹科列娃却再无他人。
远方的黑影,老人的故乡。
再见故乡并没有给老人什么特殊的感触,但老人仍恍惚了一下。
老人认为自己听到了一些并不存在的声音。
“波德契维金·安东诺夫·波克契什上校。”
“乌萨斯想要一场战争。”
“帝国想要一场战争。”
“战争,大战争,能终结一切战争的终战之战。”
什么?
似乎昼夜开始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交替,好似他在时间长河中迷失。
隐隐约约的,他看见已故去的皇帝的旗帜。
“……我们在喷着黑烟的舰队上进攻,我们在帝国的冻土原上进攻——我们到卡西米尔去,我们到极东去,我们到那古老的高卢上去!”
“我们……”
这是五十三年前。
老人本以为只余下他与只存在于他心底的人们还记得这一幕。
时过境迁。
“…这片大地从未眷顾过乌萨斯人,我们生而于此,在终年不化的冻土上挣扎;我们在风雪中建起聚落,在这片苦寒之地打造我们的国度;我们白手起家,于此建立起我们的帝国。”
“那些自诩文明的人,所谓文明的国度——他们看不起我们,他们鄙视我们,将我们视为野蛮的巨熊,即使我们有那样璀璨的文学与艺术,甚至为他们的世界、他们的文明阻挡那些来自无尽冰原的精怪、邪魔,但我们仍被那些“文明人”视作偏远之地的贱畜。”
“现今,就连曾看似不可撼动的高卢都已被推翻,我们是时候再一次,再一次让那些“骑士”回忆起我们舰队的轰鸣——”
“……”
四十三年前,老人惊讶于自己会再回到那里。
他试着回头,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军队,却如被冻僵一般。
时光飞逝,又四十年。
远处正奔行着的舰队将于这座卡廷斯克交汇,钢铁的洪流将裹挟着血与火淹没那些自大的卡西米尔人。
直到这片大地的所有凡间生灵每当回想起双头鹰下的黑色铁流都两股战战为止。
远远地,像是自苍穹以外传来的声音响起。
“现在,我们的皇帝想要一场战争,那么我们就准备好挑起战火,拿回应属于我们的一切……”
只是,业已衰老的心脏没有为老人散发出新的活力。
但兹科列娃蹲下来,将脸碰上老人满是皱纹的干枯脸颊,泪珠浸湿老人满是干涸沟壑的面庞,顺着皱纹滑落至下颌,随后滴落在已不能自由行动的双腿上。
忽的,老人感觉自己被兹科列娃扶了起来,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背后传来整整齐齐的军靴蹬地声。
而后,他们一同喃喃地接上这话语。
“……以皇帝的名义。”
Позови меня тихая родина ♪
轻唤我名吧,静静的故乡。
Позови меня на закате дня-а ♪
在日落时呼唤我吧,
Позови меня, грусть-печаль моя ♪
呼唤吧,我忧愁又悲伤 ♪
曾有人认为,自乌萨斯帝国的土地上建立起的,古往今来的,所有的政权都只想、只愿穷兵黩武……
只不过,这些人却又何曾考虑过乌萨斯的人民何曾有过真正的朋友?
啊,乌萨斯。
自文明的起始,记载的最初,乌萨斯人便于这苦寒之地生生不息,在极寒中挣扎,在雪原中迈步。
莱塔尼亚王国,维多利亚帝国,高卢帝国,卡西米尔骑士国,甚至那维多利亚分离出去的哥伦比亚联邦…他们从未,从未接受过乌萨斯,不曾对乌萨斯有过怜悯。
而是与之相反——他们抗拒乌萨斯,让乌萨斯成为在民众眼中的骇人巨兽。
帝国发展的过程让所有的乌萨斯人都明白,乌萨斯民族的朋友只有两位:乌萨斯人的士兵与乌萨斯人的土地。
若有一日当巨熊与骏鹰一同收起尖牙利爪,那只应是乌萨斯人的终末。
波德契维金·安东诺夫·波克契什(бодчивикин Антонов бокчиш)
乌萨斯帝国第六集团军上校(已退伍)
现居乌萨斯帝国西部边境军事城市卡廷斯克第四居住区
获勋记录:一级带剑“祖国功勋”奖章、2次“英勇”勋章、卡廷战役胜利勋章、沃尔科勒保卫奖章、北方走廊战役胜利勋章、巴尔克瑙突击章、第十次乌萨斯-卡西米尔战争奖章、四皇会战奖章
泰拉历1033年8月生于乌萨斯边境军事移动镇斯坦森(现军事城市斯坦森格)第二居住区
爱人(幻灵):兹科列娃·沃米伦蒂·谢拉科舍兹(Злорева Вомиленти Серакошез)
卡廷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