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剧情向】瞬间，也是永恒（上）

写在前面：一年前的稿了，最近在考学，尽量更，未完待续
【正文】
      被烈焰焚烧与建筑物塌方的轰鸣声所环绕着，塔露拉慢慢睁开眼。
      原本处于恍惚状态的她，被巨响与震动惊醒后，却发现眼前是一整片澄明洁净的白。
      原先的轰鸣不复存在。白茫茫的大地绵延至最远方，与多云的天空交接在一处——
      是雪啊。是雪……
      塔露拉有些迷茫地呼出一口气，淡淡的白雾使视线一时模糊，耳边安静却并非一片死寂。醒来时，自己正站在一片雪原之中。身后，有雪细细簌簌的声音传来。像是她的声音。这感觉如此熟悉，使她不由得一阵恍惚。塔露拉一时间以为自己身处几年之前的乌萨斯冻原上，而她就随着队伍跟在身后，在塔露拉站定时一步步地踏雪而来。自然而然地，塔露拉想起转过身去可以向她讨论的话题，是感叹一下这冻原上永不融化的冰雪，还是向她多要一条她亲手缝制的毯子？一边随意地想着，塔露拉向转身向后望去。
       冷风适时地拂过塔露拉的面颊，让她一下子清醒起来。望向身后的一瞬间她突然回想起，自己已成为一名彻彻底底的失败者，冻原早就是她回不去的地方。身后没有队伍，只有一片整齐得有些诡异的树林，是乌萨斯西北地区最常见的树种。在白雪的映衬下，光秃的乌黑树干向着东西方向延申，似乎能连接到世界的另一端；林子往后也看不到尽头，密密匝匝的枝干堆积在一起，给她的感觉却很空洞、幽深而恐怖。
当然，身后也没有她。塔露拉知道，其实她早已不在了，就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雪原与树林的交界之地，乌萨斯语称其为“忒其列”，意为地狱之门。
       这种既不重要也不实用的知识其实并没有什么记住的必要，但自那天过去后的某一个下午，在一张报纸的填字游戏中偶然瞄到这个释义之后，这个单词在便在塔露拉的脑海中如冰面水痕一般挥之不去。也许，她真的认识了这样一个源于民间传说的荒诞词汇。在那树林的边缘，她被不知名的人残忍杀害，而塔露拉自己也自此走向孤苦伶仃的覆灭之路。“地狱之门”像是一个谜底，又像一句迟到的谶语。如果没有那所谓的“地狱之门”，如果她还在，自己还会落得如此地步吗？原本抗拒相信命运存在的塔露拉，在那之后竟一次又一次地问这种问题。
    “阿…丽娜”
       阿，丽，娜。
       塔露拉不由得念出了那个名字。那个会给她缝毯子的她，那个教小孩子念书的她，那个在每个长夜微笑着听她倾诉为她解惑，给她烛火般光亮和烛火般温暖的她。
       是啊，她真的很像烛火。阿丽娜，塔露拉暗夜般人生中的一盏烛灯，温暖、明亮，但是脆弱。她从前常常认为自己是护卫弱小的斗士，却从未意识到自己是依赖光明的夜行者。她常坚信为阿丽娜这样的普通感染者需要由她去保护去带领，却从未想过，正是因为阿丽娜的存在，她才有了继续斗争，继续走下去的动力。没了灯的夜行者，终难逃迷失的厄运。她没能守住与阿丽娜的约定——她没能放下仇恨，她没能战胜诅咒，她甚至没能保护好身边的伙伴，让整合运动成为帝国弄权的工具！叶莲娜，老爷子，萨沙，伊诺……在恍惚中，听见一个个名字的陨落时她会流泪，但身体已经被黑蛇夺取，自己已经连动自己的一个小手指头也做不到了。现在这样一无所有，无能的她，该怎样与阿丽娜做交代？
     “阿…阿丽娜……”白发的德拉克慢慢地捂住眼睛，一边不住念叨这名字，一边感受大滴的眼泪从眼框里漫出，浸湿她的手掌。那是第一次从混沌中醒来所带来的泪水，盛满了悲伤、自责与愧疚。她的身体颤抖着，强大的情感冲击让她感到一阵阵眩晕。也许清醒的她不会这么失态，但是踏雪而来的细微声响让她一时间失神，想起了那个她曾经最依赖的人，也是她最对不起的那个人。
是啊……那个声响…那个声响？细微的雪声不但没停，反而离她越来越近，直觉告诉她，那是阿丽娜的脚步声。在这样一个极度接近现实的梦境，是不是能够再见到她一面？期待与抗拒，两种情绪同时在她的心里翻滚。她无颜面对，可她又渴望接触。
尽管视线模糊，她依旧能够看到一团白色的光从黑洞洞的树林里透出来。那不是人，而是一只白鹿，缓缓从密林中走来，似乎正望向她这边。不顾未擦的泪眼，她急忙跑过去，生怕那点光在下一秒就消散。由于许久不曾跑动，塔露拉很快被一个雪中的树枝绊住。短暂的滞空之后，迎接她的不是冰凉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柔软的实体。白鹿在她跌倒的时候，轻巧地接下了她。
    “是你吗，阿丽娜？”
      塔露拉抱住白鹿的脖颈问道。白鹿没有回答，只是温柔地用头去蹭塔露拉的头发，将温热的鼻息喷在塔露拉的身上。“不管怎样，能见到你真好。”塔露拉将白鹿抱得更紧了些，她的白发快要融进白鹿的毛色之中。正午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的身上，但她察觉不到来自阳光的暖意。“也许你都知道的。就算你不知道，你也能猜得到吧。你那么聪明，比我原先想的还要聪明好多。”
     “我真的……作为一整合运动的领袖，我真的太不够格了，阿丽娜。你走之后，我不久就被那老黑蛇夺取了意识。整合运动被我变成了诱发战争的棋子，伙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去，有的甚至被我所杀。霜星，爱国者都战死了，你教导的那些孩子，伊诺、萨沙，现在也都……”她说不下去了，把脸贴近白鹿的脊背以期能堵住汹涌而出的泪水，但并没有成功。白鹿依旧想一只普通的鹿一样，任由塔露拉将自己全部的重量放在她的身上，美丽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塔露拉，时不时舔一下塔露拉被泪水浸湿的脸庞。
       过了好久，塔露拉开始说起自己在阿丽娜死后发生的种种事情。她向白鹿说起她从未和别人谈过的心事，也在叙述中整理自己的思绪。她说起自己向南方城市进军的计划，说起乌萨斯内卫诡异的现身，以及由他引发的众人的种种反应：众人对她贵族身份的怀疑，和爱国者对她来之不易的信任。
       说到这里，塔露拉的叙述戛然而止。犹豫、痛苦、愧疚……她该说那件事情了，但百种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怎么也说不出来。像是一个孩子要说自己打翻了花瓶，平时擅长表达的塔露拉面对白鹿无语凝噎。
       说出来了，才能好受一点。这个念头蓦然在塔露拉的心中响起，她怔住了。她望向白鹿，发现白鹿依旧一声不发，但温柔的眼睛里似乎多了几分关切和询问的意思。塔露拉闭上眼。
      她也说起那次在小村庄里的经历，说起自己失败的原因，一如那些雪原上的夜晚，又一次向阿丽娜发问。
   “……可我真…真的太累了。你对我说过，不要去恨。可是，可是，怎么才能没有一点点恨意？怎么能够完全理解她人和这片大地？怎么才能对于他人的恶意不感到失望？一次又一次地，我尝试去理解他人的恶行，努力地去寻找他们作恶的苦衷。可是那一次我真的，真的没有能力再去为他们寻找理由。为了应付那些怀疑的声音，为了计算下个月的补给，为了记住路途上邻近村落的位置，我已经快感到应付不过来了。现在想来，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不觉得自己错了？做得出那样残忍的事情，听见了人的挣扎与惨叫，他们为什么心里一点动摇都没有？他们唯一能为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安的时刻，也仅仅是看到身穿制服的我向他们发怒的时候——那是一种对威权的恐惧，连半点愧疚也没有！从那一时刻，我开始怀疑，到底是谁错了？如果他们真的没有错，那错的难道是我的眼，我的心吗？那时我因为解不开这道题而被老黑蛇钻了空子，直到现在醒来依旧没有答案。阿丽娜……我真的…真的完全不懂啊…怎么办…”
除了恨，我还有哪条路可以走？
       一事无成的我，万念俱灰的我，软弱无力的我，现在完完全全地展现在你的眼前。阿丽娜，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可笑？
塔露拉又忍不住流下眼泪。从前她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但卸下那些附加于身的祝福与诅咒，她现在只想将自己内心深埋已久的情绪肆意挥洒。
这么用力地哭出来，可真是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啊。能够大声哭，也是好事啊。一句话在塔露拉的内心响起，并不带有阿丽娜的声音，却有着和她一样的温柔。
    “阿丽娜？是你吗？真的是你？！”
       啊啊……我刚才就有在听哦？只是兽亲的身体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和你唠嗑啦。
       塔露拉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个鼓励她说下去的心声，其实是阿丽娜在说话呢。
     “我以前好怕在你眼前出丑，但现在我不想逃避这些，只想在你的身边向你说出一切。能够再见到你，我就真的不想再离开你了。再跟我说说话吧，阿丽娜。”
       真是有够孩子气，这点你还没怎么变，嘿。看着你那么难受，我心里也不好过。听你说的那些，关于你问我的事情我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不过我没读过多少书，也只能算是发表我个人的观点了。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觉得那个老黑蛇说得对吗？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无法否认它的观点。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些对暴行的臣服与依赖。还有，那种纯粹的恶意与恶行。连我的仇恨，在无数次的理解宽慰之后，都忍不住被那种纯粹的恶意所激发出来。”
唉，真是心疼你，阿塔。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你至今为止活得有这么累！平时我只是随着你东奔西走，没想到你对那些人竟然这么去折磨自己！阿塔，你这方面真的好傻。
    “这是怎么一回事？”塔露拉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还记得你的最后一句话，让我不要去恨。不去理解，不去宽慰，怎么才能放下仇恨？”
你这憨憨龙，我以为你早就明白的！不过作为老师，没有察觉到学生的严重漏洞也真是不称职。行走在这片大地上最为荒芜寒冷的居住地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早就能看开了…
       白鹿微微偏头，动动耳朵，打声响鼻，眼神无奈，莫名显出几分少女娇憨情态。
       ——如此熟悉的神情。
     “阿丽娜老师…麻烦再多指点不才弟子一二。”阿丽娜的观点和那副要教起人的模样又一次激起了塔露拉的求知欲，卖了个俏皮话给阿丽娜打趣。
       你呀你，那么重要的事情都不知道，还跟我这耍贫嘴呢！
       塔露拉莫名觉得，现在的阿丽娜的态度，颇有点像自己烧坏霜星斗篷并且补得乱七八糟的那个时候——恨铁不成钢，并打算进行常识补救。阿丽娜常会以谦逊的态度和平实的修辞发表一些让自己一开始摸不着头脑，之后又能为之叹为观止的看法。但她今天先把塔露拉的想法批判了一通，并且马上抛出了自己的观点。这并不符合阿丽娜本人表达风格的态度令塔露拉有些意外。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塔露拉更摸不着头脑了。
       那是奶奶帮别家带孩子时讲的故事。当时我在奶奶家帮着做针线活，只是为了打发无聊时间便跟着小孩子们一起听。没想到，直到自己死掉也还记着它。就在刚才，我突然意识到，没准记到现在就是为了讲给你听呢。
     “你说。”塔露拉闭目，侧耳倾听。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