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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无关】(短篇小说)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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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汐斯塔沙滩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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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有一些写了很久没地方发的东西
      决定发这里尝试一下吧(给大家笑话一下)
      (至少写的比活动那篇好)

      我做过一个梦,我梦见自己夜中在暗蓝澄澈的大海中不断向远方游去......而我却不知道我将要漫游走向何方。我只记得黑暗却透明的波涛一望无际,不断向上击打着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暗蓝的泡沫在海面上不断涌起,我猜海底鱼儿和海怪的低吟就蕴藏在那些气泡里,只要看着那些气泡,孤独的吟唱就会在心头响起。我觉得我正逐渐变成一只孤独的海怪,向大海昏暗的深处游去......

      在我小的时候,我记得我曾经住在能看到大海的地方。每当我在黎明时望向东方,我就会看到旭日伴随着出海的渔民船上的小号声升起,暗黄的海水被照亮直至橙红,映出着迷人的光。那时海风就会把我的衣角吹到紧贴在身体上。而在海水的尽头是一道似乎没有尽头的桥,当渔船行驶至那到桥时就会从此从我的世界里消失,而每到夕阳落下时他们便将背着光,沿着长桥回到这世界上,似乎消失的并不是他们,消失的只是不能在大海与他们身上留下痕迹的时间罢了。我听着归来的人说着,远方的大海并不是暗黄而是碧蓝,那时我便更加确信,他们所去往的地方并不属于我所处的地方,于是在我心里,那桥便成了一道分割世界的桥。

      而渔民们并不是总能归来,渔船和渔民有可能永远被留在世界的另一端。于是我便又看到人们收集起他们的衣冠,在夕阳方向的山坡上磊起了一个又一个土石构成的荒坟。每当那样的晚上,就会有一群人从世界的另一端赶来,迎着夕阳仓皇的唢呐声便会从他们手中响起,这无主的声音便会在山坡与大海上飞行,短暂压住了海浪的轰鸣,以及一切男人女人细碎的絮语与呜咽,我所在的世界就只会剩下澄澈透明的悲恸。待到第二天太阳再一次升起时,那些带着唢呐的人,随着再一次升起的出海的渔船中的小号声回到他们原来的世界,从此此端的世界便不会与往常有着什么些许不同。

      母亲们告诉孩子不要去接近那道桥,否则就会被仿徨的海怪吞噬,像那些没有归来的渔船上的人一样再也回不到这个世界上。而我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哪里有什么海怪,回不来的人也不过是死在了大海深处,死去不过是每个人最终不可逃避的归宿.......而比起死在这端的世界,我宁可去接近那些分割世界的地方,随着那些手持唢呐的人一样去往另一端的世界看看,看看那些地方是否也有着一样仓皇孤独的大海与海怪,或是一些我从来便未知未闻的旁的事物......于是在这样涣散无边的想法中,我逐渐长大,就这样度过了我的童年时代。

      长大之后,我走向了外面的世界上学,但在我眼里,我去到的也不过只是另一个更大一点的海边.....那里的人也一样浑浑噩噩生活在另一片浓重的雾气与潮湿的盐风,直到一天无可避免的死亡将他们埋葬到另一个或大或小的土包里。于是我逐渐怀疑起了世界是否真正有着不同,在那些日子里,我总是一个人在黑夜中面对着苍茫的大海,心里想的是是否人生不过就是这样,出生,生活,死亡,在一片浓重的带有咸味的海风中化为灰烬而被整个世界所遗忘。而我却总期冀着能够寻找到一种充满着希望的东西,打碎这无边的浓雾与黑暗,能够从此将我与永恒连接在一起,那么到时候死去时也会可以骄傲的灭亡......我走在海边不断思考着这些漫无边际的想法,想起了小时候母亲讲的海怪的故事,觉得自己也变成了游曳在海底的孤独的海怪,忧郁与永恒在海底便成了唯一可以思考的命题。

      但我逐渐窥伺到了通向永恒大门的一角。我在的学校里,有一个罕有人至的图书阅览室,那里有着大量的封皮已经被海风剥蚀的或古典或现代的书籍,但我可以确认的是,其中有一些是真的好书。我发疯似的阅读他们,从当代的诗集阅读到明清的小说,我觉得我本可以判断出他们的好坏以进行筛选,但又总是无法控制的想读尽他们的全部。那些小说有些没有开头,有些没有结尾,但我还是读尽他们的全部而又痛苦的揣测他们的剩余部分......我觉得那时的我仿佛和第一个发明望远镜的人一样,面前不只有苍茫的大海,而又多了粲然的星空。

      我看着那些如同繁星一般的书籍与句子,幻想着与他们并肩而行与永恒融为一体......有了星辰指引的海怪就能在沧海中找到指引而不再迷途,而我想如果我能与他们并肩我便能战胜自己寂寞的命运。于是我决定开始写一些东西。

      一切的开始既神秘又痛苦。当我在床上为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痛苦地思考着结局时,我一夜一夜地难以入眠,直到一天我决定自己撰写他们的结局。那时我夜里迎着月光,拿着我最好的一本红色的笔记本趴在阳台上不断的写,而其实月光却不足以照清我的字迹,但我还是发疯一样的用一支廉价钢笔表述着我的思绪,直到墨水完全用尽才能安然入眠。而第二天当我拿起本子看那些我写下的句子,那些鬼画符般的字体拼凑出的句子令人不堪卒读。那时我望着天上的云,那些云层漆黑压抑,仿佛是海怪在嘲笑着想脱离一切的我。

      但我仍然不断的写下去,写出一个又一个腐臭的句子,他们或幼稚或晦涩,但我还是将他们留下来,因为我觉得他们就像一些破碎的蜡块与羽毛,而我就像神话中积攒他们妄图编织成羽翼逃离荒岛的伊卡洛斯,虽然我知道我的结局大概也是像他一样葬身于大海深处,但我也仍然乐此不疲,至少最后的最后我还可以短暂的享受在空中的些许时间......

      但人并不能总凭借着想法与念头活着,那时的我还在饿肚子,为生计与学费奔波。那时的我什么都做过,在天桥下卖盗版碟,在街边脏乱的小吃铺子里打零工,甚至去海边捡被渔船抛弃的烂渔网与腐臭的鱼。在那些日子里,每当我被阵雨困在桥下,呆呆的看着桥下结网的蜘蛛时,我就觉得我可能也和它很像,用纤细脆弱的身体与这个世界尽力对抗,它的网也与我的文字一样,仿佛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对某些值得敬畏的神秘事物所做出的祭祀。

      于是我逐渐在学习与工作所剩下的所有时间不断写啊写,写满了几个笔记本,逐渐开始能写出一些堪堪可读的文字。我可以用我的幻想与从书中得到的启发构筑起属于自己的小说,那时我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如此自信的人.....但背后却仍然是一个饿肚子的人。

      后来也有人知道了我在写小说,于是我的小说逐渐在一个同学的小圈子里开始被传阅,他们对我有一个很好的评价,但我不知道那评价里有几分是出于同情......但这足以让我有些飘飘然。也有很多人寻信而来想与我本人交朋友,却被我一一拒绝,因为飘飘然的背后,我却没有自信让他们知道文字背后的是一个忧郁痛苦的人,那时的我是如此惧怕一切,就像打工的路旁餐馆畏惧让顾客看到后厨的蟑螂一样......我逐渐觉得,这样孤独的创作文字,从此会是我的一生。

      但事情总会发生转折,有一天的傍晚,我仍然面对大海去捡拾废弃的垃圾。我拖着大团厚重的烂渔网从沙滩的一端走向另一端,湿粘恶心的粘液沾着我的身体,我感到那些用力接触我背的部分上碎裂的贝壳扎进了我的后腰,海风吹着腐烂的味道让我觉得头昏脑胀。当我走到尽头,忍着恶心与剧痛强行直起我压弯了的腰,我看到了一位姑娘从海边走过。我和她仅有一面之缘,但我认出了她是那些找过我的同学之一。某些催促着我逃跑的情感在不断上涌,一天的饥饿与痛苦恶心的情感爆裂开来,我便晕了过去。

      我在朦胧中感到一个人在用力架着我不断向前走,我借着路灯的光,看到是姑娘在很拼命地架着我向前走去,于是我便想挣扎离开,却用不上力。她问我是真的很缺钱吗,而我没有回答,而一种莫名的情感上涌而来,让我模糊中对她讲述我为什么要写东西以及我想找寻的梦想......之后便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我从病床上醒来,床头上是她留下的钱。那时的我似乎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于是我拿着钱,决心去找她讨要个说法......但我却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她,而且我也真的需要钱。当我这样想着时,她走了进来,兴奋地发现我已经醒来,开始和我谈话。

      我们谈了很多,包括家境,经历,诗句与文学。我惊异地发现她的爱好与我分外相同,她聪明又漂亮,能辨别出文字的好坏与背后的情感......她提出要看看我写的所有东西,于是我翻出了我随身带着的笔记本,她翻看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些文字是母庸置疑的好文字,她或许一定程度上的安慰了我,让我明白我些许有一点可能也同那些星星一样发出微弱的光......

      后来每天她都会和我聊天,聊诗句聊文学,晚上的小路上路灯昏暗的光照着她的脸,让我觉得她是那么美丽,让我产生了一种喜欢上她的错觉......但我又一直知道,我不敢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这样美好的仿佛远在天边的女孩。

      后来的一天还是在夜里的路上,微弱的路灯在薄雾中变成了一个个光团,她指着那些灯火给我讲着些什么,但我完全没有注意,我的心思完全盯着她的鬓角和脸庞......而她突然说的一句话让我的心跳错了好几个节拍。

      “你这么看着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嗓子里似乎堵住了什么东西,嘴里似乎吐不出任何音阶,但我心底的念头与我第一天见到她一样,心里想的只有离开。我又听到她对我说:“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哦”于是她便凑上来,那时的我突然明白了人为什么要亲吻,而且这种行为是并不需要学习就紧紧铭刻在内心深处的......但我还是推开了她,因为我恐惧这样的一切,我自知我配不上她而不可能与她产生这样的关系。

      茫然无措的我只能选择逃离。第二天我没有去见她,我把她给我的钱一张一张展平放到她家的报纸箱里,便回了家,之后我生了一场大病,也便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城市与那个学校。

      病里的我无比痛苦,疯狂的斥骂自己,当痛苦压倒我的时候,我觉得这个世界就完全是黑色的。我烧掉了我的所有笔记本,再也没有写过像样的小说。在那之后,我梦见那些被我抛弃的文字不断在我大脑里冲刷,像一条咆哮奔涌的河。

      之后我病愈,换了一个城市重新读了高中,这次选了理科,再之后去中国的另一端上了大学,考了一个与文学毫无联系的专业,就这样,将近过了十年。在这十年里,文字只变成了偶尔表达情绪的工具,它再也失去了灵魂,不再是我托付生命在其上的东西。

      但在这十年里,每当我静下心来,孤独的海怪便会重新在我的心头低吟,虽然我早已到了大学去向了我小时候梦寐以求的新世界,但海怪仍然不断的重现,在我的心头疯狂呼啸。他总让我想起大海,想起我的故乡。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那片海边,那条分割世界的桥早已垮塌,山坡上的荒坟早已不再增多。人们放弃了打渔,去往各个城市打工求生,此端的世界与海怪早已被人们遗忘。

      孤独的海怪被人遗忘便会消亡,而我可能是唯一记得他的人,所以他不断在我的心头咆哮,因为他早已与我的痛苦融为一体,他不再是孤独的海怪,而是寄宿在我心中的痛苦之王。

      我没有再离开这里,我重新拾起了文字与一些旁的事物,在海边建起了一座学校,给仅剩的孩子们讲述知识与文学的启蒙,我希望那些海怪不再属于他们,我希望他们也可以到世界的另一边去......

      于是有一天,我梦见自己夜中在暗蓝澄澈的大海中不断向远方游去,我却并不知道我要去往何方。我只记得黑暗却透明的波涛一望无际,不断向上击打着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暗蓝的泡沫在海面上不断涌起,海怪的低吟就蕴藏在那些气泡里,同时这吟唱正不断地在我心头响起。我觉得我正逐渐变成一只孤独的海怪,向大海昏暗的深处游去......

      而这时太阳升起,我听到了远方小号的声音,但我向四面看去,却并没有看到出海的渔船。我感到海怪伴着太阳把我从海里托举而起,把我放回到海岸上。这时他伏在朝阳的光里,我听到他对我作出了最后一次的低吟......我骤然醒来,把他的低吟写在本子上,这是我一生中写过最好的诗句......这时壮烈的小号声再次响起,我看到太阳再一次从海边升起,我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伟大的情感——我知道,我终究没有打碎此端的世界,但我也感到了,此端的世界从此是全然属于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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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行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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