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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厂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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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从床上醒来时芙蓉已经在客厅忙前忙后了,明亮的阳光照进房间,桌旁一杯放了金银花的热水冒着柔软的蒸汽。
         炎熔逐渐想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揉了揉眼睛,搓了搓脸,端起那杯水。还是一贯风格,好好的水非得掺点东西。好在经历了金丝枣川线椒的炎熔已经对辛辣以下的刺激免疫,她举起杯子,仔细端详里面转着圆圈的果仁。水温正好,可能是不久前泡上的。味道也不诡异,看着热闹,正常的植物纤维味道。意料之外的是炎熔在杯底发现了两块冰糖,这类容易引发龋齿的甜食姐姐一向明令禁止,炎熔两年多没尝过甜味了。
         全新的一天。
         将水喝干,炎熔收起空杯,简单拢了拢乱发,快手快脚整理床铺,剥下枕套扔进洗衣盆。
         从床边找到那双印着罗德岛棋子标志的劣质白拖,炎熔走出了卧室。
         
         
         这是她三个月来睡得最饱的一觉。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赤金产线的排班变得非常激进。未成型不允许停工,未成垛不允许休班,代班需要签条,离岗要登记,四条规定像是三维弹球,实际操作起来能把人堵在半平米格子里十几个小时,炎熔有时候怀疑博士是要逃避法律责任才把舰体停在争议区的。
         压住干员情绪的是管理层的一纸调薪声明,与平时不痛不痒调节一下孱弱的时薪和换算关系混乱的月全勤不同,这次涨薪很惊人,而且调幅极大,频频出现按月积分、续班、分钟计时等梦幻元素,尤其是时薪,非常恐怖,乍一看像是会计室照着领导手机尾号瞎打的。
        罗德岛建立这么多年,大幅调薪只有这么一次,谁也不知道管理层为什么突然整出这么刚烈的涨薪办法,不过炎熔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简单算了算班组,她在赤金产线干满五小时,又去无人机充能室轮了六小时,这是时薪拿得最多的组合。一套连轴转下来炎熔发现身体有些吃不住,她的心脏不行,去年彩超查出轻度心室膨大,而且慢慢的在恶化。上半年熬两个夜班还没事,现在从充能室出来已经有了眼晕和明显心慌,出门挪到天台坐了会,心率才缓和下来。她去底楼医务站做了个心电图,从结果上看没有大问题,劳累过度导致心肌缺血,休养即可,医生开了几盒稳心扩血管的药。回到寝室倒了杯热水吃完药,炎熔躺在褥单上望着光秃秃的天花板,一时还没有从蜂鸣的切割机和无人机群中倒出来。
         她盘起腿算了一遍信封里的加班费,确认无误后,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按照排班表,明天她放假。她的计划是去和姐姐芙蓉共度一天。
         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分隔时间太长,姐妹俩一个在舰首厂区一个在舰尾医疗部,活忙的季度,三四个月见不到面都是常有的事。
         对于姐妹这未免有些说不过去,又不是分别在两座城市打工,两个人都在一条舰上。
         医务部给芙蓉分的寝室是十六人间。原本以为来了又得跟姐姐吵嚷折腾一天,或者被出夜班的同事吵醒,没法好好休息。但很意外的,这次她休息得很好,一觉睡到天亮。身体状态调整了过来,心跳也基本平稳了。
         水龙头冲出冰冷的、带有消毒剂味的水,炎熔将杯底姐姐泡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果实洗净,又从一个印着“至臻生活”大字的旧热水壶倒了点开水,放在一边,冲冲消毒剂的异味。做完这一切,炎熔伸着懒腰走进客厅,从墙角拉杆箱拿出一套塑料封皮的牙缸。
         客厅里安安静静,弥散着阳光、水和织物的味道。
         很久没闻过这种味道了。
         这座窗明几净的小户型是她姐姐新买的单人宿舍。
         罗德岛的收入来自几款主力源石阻滞剂,但近些年随着跨国药企进场,销售额大幅缩水,有些入不敷出,博士只好利用跨国舰的优势,倒卖如赤金之类的违禁品。现在主仓有三座装的是赤金压铸条,搞得像是犯罪现场,剩下一座没钱维护,空置在那里,那些圣诞树般华丽的自动货架其实是很耗钱的。
         高层经过开会讨论,决定把这座仓库整修成集中式的员工单间宿舍,向干员们出售。
         而可能是因为急于收回成本,价格十分便宜,注册保险三年以上的老员工可以打半价。
         炎熔听到消息就想买了。狭窄的集体宿舍对需要处理痰液脓液的感染者来说过于不方便,她姐姐的感染位置在肺部,每天早上醒来,肺里会充满痰,需要用吸痰器吸出来。在公共厕所吸痰一来不卫生,二来罗德岛宿舍的制热系统已经坏了三年没人修理,冬天在厕所吸痰,冻得芙蓉天天吐黏液。另外一个原因是大部分干员还在持币观望,没决定好是买本季度的阻滞剂疗程还是去拼这座刚开放没多久、供热供水系统都不成熟的宿舍楼,宿舍建完一个星期只卖出去十四间。错过这段犹豫期可能就抢不到好房位,炎熔预支了部分保险,外加克洛丝借的两万,准备交个头款。
         而在她还在计划怎么排月薪更高的班组时,芙蓉已经拿来了一把国际象棋棋子形状的钥匙。
         炎熔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眼前蓝色的壁纸和光洁的壁灯。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阳光像碎金那样打在木地板上。
        一番询问才知道姐姐也支了一部分保险,另外还跟科室签了合同,之后的五年,调进野战急诊工作,这合同允许她预支六个月劳务费。这些可能还不够,但芙蓉上岛比她早,她适应不了的两天倒班制芙蓉已经玩转了半年多,炎熔第一期的阻滞剂费用就是她拿加班费交的,前后金额一汇总,干净利落拿下一间宿舍。炎熔听完有点懵。野战急诊,这是不要命了。野战医疗队是要派到乌卡边界挨炮的,两国都不遵守国际法,双方炮兵普遍不认帐篷上的国际援助标志,去年罗德岛就死过人。她这是要干什么?明明可以再商量,明明可以再找人借,这并不困难,差额没想象中那么大。
         “不够。”要求她找主任撤申请时,这个紫头发的萨卡兹魔鬼一脸笑容,摇着戴蓝手套的食指,“很简单的原因。不够。”
         炎熔深吸一口气,她挺急迫的了,那张申请随时可能交给博士。她想好好沟通,觉得可能姐姐计算的时候出了问题,“……你再算算。我是无人机和赤金车间两套班,月工资不是你想的两千,出勤我也有五百到八百的出勤费。下个月治疗费我也交了,这个基础上,除去储蓄部分,我手里有4万多能动的。可能我之前没怎么交代过情况让你对我的存款数有所误判,把申请撤了吧,最近的宿舍价格,我们的钱刚够。”
         “不够。”这蓝手套的恶魔还在晃手指,“啊啦啊啦,没算错,我说不够就是不够。”说完又扭头摆弄她的葡萄糖。
         炎熔绕到她面前,“哪里不够你可以说,或者我们拉张纸再算。就算现在价格在涨,我们可以另外找钱,我们各自都有加班和外勤排班。实在不行还能再借,这些都不困难,我只是不觉得价格会涨到需要你去给这个战争公司签卖身契。”
         凯尔希主任面无表情地从远处经过。炎熔瞟了一眼,看见她身后的副手端着不少文件,厚厚一沓,不知道是什么。
        申请书,协议单?难道这就要交了?
         “啊啦,”芙蓉还在晃食指,不知道哪儿来的习惯,“那可不是卖身契。”
         炎熔咬着牙,“去年医疗科的人被一发燃烧弹裹在帐篷里烧没了。这如果不是卖身契,世界上就没有卖身契这一说了。”
         “这要是卖身契那么世界上哪儿哪儿都是卖身契。”芙蓉突然探身抓住她,“我们是感染者,感染者懂么?给没给你看过感染者器官老化的视频,知不知道几块沙子掉肺里都能两星期发炎碎掉?我告诉你,真有意外情况,全都是烈性病,全都得急诊,救护车拉过来,药都来不及进静脉,肺块就咳衣服上了!‘我是无人机和赤金两套班组~’”说着这个紫恶魔嗲嗲地翻了个白眼,“啊啦,牛啊,三倍身体消耗,两倍潜在损失,换一倍加班费,拎得挺清。你我的情况最合理的模式应该是一人出班一人养病,我应该把你捆在宿舍里,我自认我资薪水平能做到这一点,我告诉你,面对烈日,水洼最该做的不是对抗,是减少蒸发。但你还是跑来了,跑来让我撤申请,你好像没背包啊妹妹,上午心电图和心电彩超的单子是不是在病历里面夹着呢?”
         炎熔没说话,盯着装药剂的冰箱。
         “说傻吧,知道跑2区做检查避开我;说聪明吧,检查结果最后往哪汇总,想都没想过。”芙蓉放开了炎熔,“聪明,不能让你想到我现在这个职位根本没什么晋升空间,傻倒能让你觉得一个回来就能升主治的机会抵不过一堆土炮。行吧。你现在调集一下你的聪明,我问你个问题:现在这个工作强度,我肺撑不过四年,你心脏撑不过六年。你觉得除了进急诊还有没有四年内晋升的办法?除了给你买宿舍,我还有没有明面上的跟高年资争急诊的借口?以及,最重要的,名单一公布你阴着个脸从正门进来,凯尔希主任看见了,回头以照顾你情绪为由把我申请撤了,我该怎么办?”芙蓉把脸贴近炎熔,玫红色的眼睛盯着她的瞳孔,“丑话说在前面,炎熔,这么多年我从没指望你能帮我什么忙,我做事你别拉后腿,这就是我今年最大的愿望。”
         炎熔依然看着冰箱。
         芙蓉吐了口气,移开了目光。
         之后是炎熔几年来熟悉的一幕,她的姐姐抱着她自己脑袋开心地转了一个圈,咔哒咔哒,像个上发条的机器,恢复了她的快乐。
         带着这幅快乐的神情她回头继续鼓捣她的葡萄糖,操作台前传来她语速极慢的声音,“回去,休息吃药,定期复查,每月拿单子来见我。辞掉赤金工位,留个无人机工位。在a2组退二线,或者后勤。多吃水果,每晚睡够。”
         今晚能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炎熔做了个深呼吸,拍了拍脸,准备离开。
         “还有。”芙蓉说。
         炎熔停在门口,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姐姐。
         “今晚搬过来吧。”接着炎熔听到了今晚最震惊的一句话,上半句炎熔还知道这个“过来”大概指的是哪,那间买下来的新宿舍,可那明明是个没装修的毛坯房;下半句她听完愣住了,“熟悉一下在带独卫的大房间生活的模式。”
         
         
         
         炎熔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牙缸。靠在擦得透明的玻璃下,看着塑料在阳光中变换颜色,她有种幻觉感,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个房间以后是自己的。
         这里明明应该是座毛坯房。它从建成到挂牌出售是上月中旬的事,她盯上这里是十天前的事,筹钱是这星期的事,姐姐把钥匙丢她面前是昨晚的事。她工线繁忙,还没来得及看房,想当然地以为刚建成的房子肯定还是没装修的混凝立方的状态,过来也就看看户型、空间。但昨晚打开那扇防盗门的时候她的眼睛被灯光照亮,这灯光也照耀着一套玫红棉的沙发和玻璃茶几,照亮地上灰色的吸音毯,客厅里家具齐全,不止地毯,墙纸也铺好了,淡黄的花纹像是在一个平面的春天里向外喷发。一只手正在抚摸这面墙纸,炎熔定了定神,看到她的姐姐芙蓉穿着双棉布拖鞋,戴着副黑框眼镜在笔记本上算着什么费用,茶几上是一杯放了奇怪植物的茶水。芙蓉抚平墙纸后慢慢转向了炎熔,若有所思地睁大她玫红色的眼睛。
         炎熔立刻放下行李箱,展开第二轮盘问,得到的结果令她默然。芙蓉似乎从这个项目立项就知道有这回事了,当时她就参与了一次内部分售,那会观望的人更多。她和医疗部的两个同事如愿以偿地拿到了合同,炎熔看到的十四个已购房里有三个就是她们。
         消息是怎么透露给她这么个位不高权不重的小医生的是一件事,她如何在高强度的排班里抽身完成装修更让炎熔惊讶。装修的精细度还不低,炎熔简单转了一圈,电路墙面开槽适中,线路拐弯的地方装着弯管器,几个电盒距离都在十公分以上,水路走顶,最适合渗水维修的走法,以炎熔之前钻研的那些装修视频的积累,这些都挑不出差错。为了散去甲醛,房子入住前往往是要空过一个夏天的,而现在空气中显然没有异味。炎熔对着那些墙纸想象着入春的那几个月,她的姐姐是如何抱着白大褂在工程部和楼盘之间奔波的,但她想象不出来,她有很久没见过她姐的狼狈相了。硬要她想象她的脑海只能浮现出芙蓉抱着脑袋快乐摇动的样子,这个紫发恶魔在混凝土立方里像小丑一样舞蹈,然后那些细致的装修就降临到房子身上。
         炎熔把塑料牙缸放在茶几上,不知道为什么,她还不太想刷牙。她打开茶几的抽屉,漫无目的地搜索,摸到一个塑料袋包裹。
         拿出来一看是一套医用耳道吸脓器,小匣子里装着小包装的过氧化氢和氧氟沙星。
         炎熔的心房扩大是感染导致的,小时候她被人往耳朵里灌了源石溶液,虽然最后救回了耳朵,但得了慢性中耳炎。那之后她耳朵一直积液,每年春天都会化脓发作,一开始点药就好,但后来有一年身体虚弱,病毒顺着血液进入心脏引发心内膜感染。那次疾病差点带走炎熔,她高烧不退,神志昏迷,皮肤迅速下陷,下陷的位置又鼓起灰色的水肿。无法排尿,小腹像是被揉结成团;但又会经常尿血,就像小腹又被搅开了。炎熔把那套吸脓器轻轻放在桌上。她有个隐秘的想法,她其实挺想重新经历那个濒死的春天,只有那个春天她才能看到一个崩溃的、涕泪交加的芙蓉。她姐的很多行为方式从那个春天才开始定型,而多年的成长,她也一直在揣摩和模仿她姐姐的行事方式。如果有个节点,能让她超越她姐姐呢?能让像她一样完成一个庞大的工作量,然后在抽屉里放入这套净耳设备。
         炎熔侧过头,把过氧化氢滴进左耳,听着清澈气泡切割耳脓的声音;十分钟后用棉签擦净,滴进黄色的氧氟沙星。
         清晰的冰冷感冻彻耳蜗。
         有什么必要呢?
         一个六年后重症的人何必老想着追上四年后重症的人呢?都是那么短暂的生命。

          2.
         
         滴药十分钟后,炎熔偏过头让药水流出来,抽出盒里第二根棉签。
         擦净了耳道,她走到墙边收拾自己的东西。
         昨晚挨了姐姐一通训,有一个环节泡汤了,炎熔本来想去新开的源石产线应聘。由于阻滞剂销售受阻,丧心病狂的博士已经开始借争议区之便倒卖源石矿,从乌萨斯矿区低价购入,制作成品,再向喀兰军阀售出。为此博士甚至把整套制作产线搬了上来,像堆破烂一样堆在三号仓库,手笔之大,惊世骇俗。这位惊世骇俗的博士前些天还专门跑到车间里招人,说是来了一项工资优厚、劳保充分的人才导向型工作……炎熔了解了一下,整个工作有点像穿着隔离服在源石堆打滚,穿着整齐没问题,确实能隔绝大部分辐射;但稍微露一点缝就完蛋,那个剂量不是人体受的了的,漏进来的辐射能在几分钟里把人带走。炎熔不知道博士语境里的人才是怎么定义的,与其说是来招人才,不如说他此行是想从车间里拉走一票星际战士。
         尽管如此,炎熔还是想报名。
         危险性炎熔也不是不知道,但芙蓉焦虑的问题她也在焦虑,一个双线小工兼三星干员确实缺乏上升空间。
         而如果应聘,她能拿到免费培训的二级技工证,罗德岛培训和人事是分开的,只要干满一星期,找个理由转岗,罗德岛可能还没开出乌萨斯,忙着培训本省区干员的组长没工夫在意她的去向,大规模招聘本地工人的主管也不会在意这么个小技工的流失。
         这是个钻管理漏洞的机会,空手白狼拿证书和镶金的转岗原单位,代价是在第一个星期的排班里盯紧衣袖和头顶嗡嗡动的源石。
         但看姐姐的意思,除了给无人机充充电,别的岗她是哪儿也不能去。
         炎熔无奈地摇摇头。她能接受姐姐的保护欲,但还是不能接受她的控制欲。
         她拿起杯子走向卫生间。
         这也好,那也罢,先都别想了,今天放假。
         本来今天的计划就是认真陪她姐姐一天。收拾屋子洗衣服,办办琐碎的手续,去医院取化验单和拍片,试用新的吸痰器。
         晚上叫几个朋友聚聚,也跟姐姐引见一下,见见面。
         免得万一出事她连打谁电话都不知道。
         东西也准备好了。小时店租了台ps2,又买了个锅,备了火锅底料和羊肉蔬菜。
         炎熔拿出拉杆箱里的游戏机放在电视桌上,小心收好租借小票。她的性子和姐姐是反着来的,芙蓉做事带着太强的目的性,所以成天乐乐呵呵人堆里转,有一堆熟人却没一个朋友;她不是很外向,但朋友很多。
         从另一个夹层她掏出了吸痰器,保护很周到,包装没有破损。
         她一边组装一边扫了眼说明书,打开卫生间门的同时确认吸痰器的保修期。这事她有心理阴影,别看是名牌,质量是真一般,到手还没用几次,那个吸管就……
         开门的瞬间里面传出嘈杂的叮叮当当碰撞的声音,炎熔被恐怖的景象所震撼。
         和里面的芙蓉对视了几秒,炎熔退出去,揉揉眼睛看了看外面的门,确认没进错又走进去,又揉揉眼睛退出来,这次看的是外面接出去的水管。昨天看见这两根冷热分开的供水管想当然觉得里面是厕所,也没进去看一眼……芙蓉是个生活在条理上的蚱蜢,蹦的再欢蹦得再猛也是不离开她那条线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姐姐,这种寸土寸金的小户型就该在管道集中的地方安个厕所,你也知道这么偏僻的位置拉一条供水管道多不容易,主卧附近安个厕所,吸痰也方便,买这套就是冲着这个。怎么了难道冬天那阵冷还没把你冻尽兴么姐姐,你燥热到要在这么个宝贵的位置装修一间……厨房?
         高压锅电磁炉液化气电冰箱,油盐酱醋锅碗瓢盆,黑椒盐小苏打白砂糖,地狱绘卷围绕芙蓉展开。恶魔本人手里攥着不锈钢锅和不锈钢铲,滋滋的热油里煎着炎熔绝不想去猜测成分的东西。
         炎熔要崩溃了,她终于有了回到那个春天体验姐姐的崩溃的感觉,那是种对造物主的怀疑,怀疑物理世界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一个人能在一平米大点的地方塞下四个鞋柜大小的橱柜和灶台,每个橱柜上都有不下三个功能不同形制不一的容器在蒸东西或煮东西……是的不止锅里的,微波炉里有东西,蒸锅里有东西,榨汁机里有东西,主锅里有东西,酱缸里有东西,大锅里也有……特么的,大锅,食堂里炒一次供应一个组的那种大黑锅,这个东西摆进大型野战炊车炎熔都得考虑下摆法,芙蓉却把这么个玩意很自然地搞进了她的大号骨灰盒,里面盛着的东西看上去是想把它供应的那个小组撑死。另外一个大型物品,是芙蓉头上的抽油烟机,这个轰鸣的铁立方体卡得芙蓉站不起身,她是侧着脑袋炒菜的,而炎熔因为耳朵刚点完药不舒服也是侧着脑袋开门,两只恶魔就这么歪着头,在地狱的大门口互瞪。
         地狱也不安生,芙蓉脚边的小竹笼里滚出一只带着“吉祥”字样的杨湖大蟹,它挥动着灵巧的蟹腿冲进客厅。
         炎熔没去拦那只逃出生天的螃蟹,因为她发现芙蓉的脚边还有两只……捆好的小野猪。
         “……”炎熔裂开了,她伸出食指指着芙蓉,张张嘴半天发不出声音。
         “啊啦?小炎熔醒啦?”最先打破僵局的是芙蓉,她开心地瞪大她那人畜无害的眼睛,“啊啦啊啦啊啦啊啦啊啦?”
         “啊啦你妹!”炎熔大吼,“这些能不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你在干什么?”
         “做早饭啊。幸亏今天起得早不然就过饭点了。”
         炎熔深吸一口气,她是个喜欢冷静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冷静并不喜欢她,“这个不合理的装修布局暂且不提,房子是你的钱买的,你支配自由,我只是提醒你,交的钱里有很大一部分是你上前线换的。……我都觉得是不是我有什么状况没搞清楚了。这样吧,你今天早上是有班么?有个跟食堂换了一班的排班?”
         “没有啊我今天休假哪儿都不要我啊啦啊啦啊啦。”
         炎熔颤抖地指着那些全速运作的锅碗瓢盆,“那你做这么多吨的食物是要扔到内海喂鲸么?你疯了?这些东西扔个猝不及防都能把你要喂的鲸鱼砸死!”
         “啊,这些并不是一顿吃的。”话里话外芙蓉都非常快乐,她展示着她锅里的黑色奇迹,“我原本就规划了这么一天,用一天时间制作一个星期的营养餐,然后压成罐头。工作车间新进了一台罐头机器知道不?带着干员卡免费用,还能往里面加果酱。我挑了几组热量和蛋白质搭配比较好的主食,想制作一套加班代餐食品。”
         说到这儿炎熔有印象了,罗德岛要支援乌萨斯前线,军方额外补贴了一笔军粮费,并安排了一支单兵食品小组在舰上随行,想吃什么可以预约,前几天博士还征集过几种制式军粮的饱腹感和支持度。他们把队伍里的一台罐头压制机存放在了车间里,而芙蓉进了急救队,她的卡能刷开车间的门控……炎熔还是没法把这件正事和眼前这堆咕噜咕噜冒黑烟的垃圾联系在一起,整件事有点超现实,“先把液化气关了,太危险,你是怎么想的。把那个锅也停了。你给我出来。”
         “我不!”芙蓉说。
         “略略略。”接着芙蓉吐出她的舌头。
         炎熔的血压逐渐上行,“够了。且不论这么多食物能不能有效搞成罐头,你那缸里的香蕉和豆腐就不是能长期存放的东西,还有酒,你居然往腌肉里加酒。我觉得你最好先去精神科挂一下号,芙蓉,说实在的比起惊讶我现在更多的是慌乱,我真的怀疑你脑部出了感染灶,有些患者不能明确判断一些物品的容量,这种精神病学的问题,你应该比我懂。现在放下铲子出来。我们租个推车把剩余食材收拾出来,看看食堂还收不收。剩下那些半成品,后勤部还养着源石虫,他们那边应该可以按斤给我们称价。”
         “这么说你不想吃我做的东西了?”
         “没人想吃你做的东西。”炎熔冷冷地说。
         “可我这些菜都是清早起来翟的,猪也是刚刚买的,我今天五六点就在厨房里忙活了,小炎熔那会可还在卧室里睡觉。”
         炎熔也看见了几个制作过程异常繁琐的菜品,心软了一下,“”
       
      ★注册博士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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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博士
      阔步,除旧
      我的妈......
      这比刀子还能把我看自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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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这不是在罗德岛,这是在北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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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版主
      ★★见习博士
      冠位调香师厨
      自闭了兄弟,文笔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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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册博士
      除了支持还是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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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册博士
      老師,您寫得實在太令人抑鬱了(吐血)
      總之,還是會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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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这也太好了,太压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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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博士
      虽然很喜欢炎熔什么的......这还真是从未看过的同人风格啊,繁杂琐碎的细节构成了灰暗沉郁的生活,实在让人有种...只剩下活着的感觉...... [s-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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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册博士
      支持。
      也许相似的事情离我们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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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册博士
      春~天~在哪里~
      春~天~放光明~
    • 布林Thundie春天怎么还不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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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呼和国际 @布林Thundie 这其实是一首极其压抑的歌的歌词......()
      觉得很配就用上了
      举报 拉黑 3年前手机端回复
    • 布林Thundie @呼和国际 我这首也是(滑稽)
      举报 拉黑 3年前手机端回复
    • 呼和国际 @布林Thundie 感受了一下确实(
      顺便提一下我这个是假假條的《黄鐘·太吕》(
      (半夜不建议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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