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雪轻吟】记·念

       “3——————”
       “2——————
       “1————”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杜宾老师直起身子，“抱歉。”，微带怒色向门口走去。
       门一开，舰桥中的暖气与少女们的欢声笑语便一齐涌进屋内，烘得杜宾老师脸上的僵硬都舒展几分。“你们……唉，打扰到稀音老师拍照了吧。”
       “嗯……”“小姐的意思是她更想给大家一起拍照，这样更有氛围一点。”
       “那我也一起了！”克洛丝蹦蹦跳跳地跑入伙伴中去。
       那么，“3——————”
       “2——————”
       “1——————”“咔嚓！”

       克洛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挎包中小心翼翼拿出两张信封，还十分平整。一张上写着，“稀音老师，亲启”，另一张则是“镜头，亲启”。
       冬日艺术节的摄影展吗？“唔呣……”“小姐的意思是她很有兴趣，一定准时前往；同时镜头向克洛丝小姐致以最真挚的感谢，毕竟是第一次以镜头的名义收到这样的邀请。”“嗯哼，那我就放心啦。”

       我看着照片在屏幕上一幅幅掠过，几乎是第一次客观地从旁观者的角度去感受它们真正给我带来些什么。
       第一张照片是初见罗德岛的那个夜晚，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走到舰桥上才能看见那唯一熟识的景物——月亮。我看着它，它也看着我，可我仍感觉到有什么不同。我忽地意识到自己不再是家乡，在萨尔贡的丛林中，在湖泊旁静静地望着半空中的月亮，望着湖泊里的月亮，在这里一切都在以高速向前。月亮变模糊了，星星变模糊了。总想找些仍熟知的事物记录下来，于是我看向镜头——镜头总是会候着我的，按下快门。当然其中要再过一段时间，比我能最快按下快门的时间还要长得多。它足够长，再以一个观察者，而是以一个参与者的方式进入其中，等到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是的，“一瞬间”，就是景物将他们的情感彻底倾泻而出的一刻。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够发现那月光也是我熟识之物：速度模糊了月亮，但并没有模糊掉月光，月光依旧和前一天的，和故乡的月光一样让我亲切。《故乡》，我这样取名，不需思考，几乎脱口而出。
       人像，我从未想过有人能等待我到快门按下，除了我的父母。维持一个空洞的笑容这么长时间是不现实的，自然就好，想想你最近身边的事，想想一起前来的同伴，想想为什么要来。我难以当面说出感谢（借镜头之口又显得不那么真诚），这种联结的缘分又是极为难得的，同样也属于我自己。我们曾短暂地相逢，光这一点便值得存在记忆之中了。
       我发觉看待罗德岛的眼光变了，也说不准是用“她”或是用“它”了：它确实只是一艘舰船，但她包含的温度，和其上其他干员——我很想用一个词，“我们”——所给予我前所未有的包容让我感觉“我们”作为一个整体而存在。每当舰桥停泊，我去记录，去记录它所停泊的这个地方，去记录这个地方停泊的她。我的双眼，我的相机，也是她的一双眼，她的见证者。
       克洛丝黏在我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自上次走廊里的偶遇之后她就跟在我身边。“你……”“没关系啦，眯着眼睛也看得见的。”她猜出了我的话。有一个徒弟，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此刻站在台上，一袭西服，有着与平时与众不同的端庄，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那么，下面有请本次的特邀嘉宾，稀音老师登场。”
       “在这次的冬季艺术节的摄影展开始前，有一份给稀音老师的惊喜。”
       我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绝对不虚假的，给人以浓浓暖意的笑容。
       “今天是12月31日，让我们祝稀音老师生日快乐！”掌声夺耳。
       轮到我愣住了，但仔细一想，却好像又确实如此，上一次过生日还是在萨尔贡的家中，这次，是在名为“罗德岛”的家中。
       “稀音老师，来拍张照，看镜头或者看‘镜头’都是可以的哦。”
       “3——————”
       “2——————”
       “1——————”“咔嚓！”
       还从未有人为我拍过照，作为记录者被记录是一件如此新奇的事，但我好像并不因此陌生，我等待着快门按下，她等着我情感的表露，在这种等待中，我们彼此平等且真诚。
       “3——————”
       “2——————”
       “1——————”“咔嚓！
       在宿舍的墙壁上我挂上了这两张照片：我的身后一张是我曾经的作品们，一张是干员——或者说我在罗德岛的家人们，他们都作为参与者，进入我的生活，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
       然后改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