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雪轻吟】长欢悦(含莫能)
当橘红的夕阳穿过帘幕踩在她脸上时,蕾缪乐从单人床上坐起身来,梳理着头发,环顾自己小小的房间。被角里掖了一只毛绒玩偶,靠窗的角落摆着桌椅,米色墙纸上贴满了「日落即逝」的海报,俨然一间清爽的学生公寓。她侧身下床,向地上的笼子里倒了些果皮。笼子底铺着木屑,一个米色玩具屋里露出半截毛茸茸的棕色屁股——她的宠物还在睡梦中。
她两指揉弄着太阳穴,努力把记忆从大脑的流沙深处挤上水面。这意外地不费什么工夫,台历上的字迹瞬间叫她睡意全无——
「晚六点负责闭幕烟火」
当仓鼠循着苹果的香气、忙不迭地钻出小屋时,蕾缪乐刚刚将房门带上。
你好,我在找一个人。
「大家晚上好!玩得开心啊!」
雪球。一个,两个,来来回回。她向欢闹的同学们高声问好。好一群无害的暴徒!他们左冲右突,把大团大团的雪塞到过路人的衣领里。社团负责人也难逃一劫,两个高个儿正将他压在地上、笑着滚作一团,雪水积满了他的帽子和海报筒。
「乐姐!乐姐!」
有几枚流弹向蕾缪乐袭来,无奈她身轻如燕,眨眼便从积雪的院场上掠过去了,留给攻击者一个挥手告别的背影。演出必须准时开始,正如多年后她送达每件快递一样。
我要朝着光走?谢谢。
她站在钟楼的顶部。钟声敲完六下时,便把手杖挥下。
「艺术节舞会,开始!」
往院子里鸟瞰去,交头接耳的人群暗涌着,如雨中泛起浊波的湖。黄昏的屋檐上暮鸦群集,而她的呼声像只雪白的鸽子,排开漆黑的羽毛,刺破冬日的层云,猛地往无底的重霄里冲将去。在缓缓上升的星座之间,点点流火从虚空滴落,缠绕、飞溅,把蕾缪乐的声音也烧却了。
蕾缪乐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幻想着这幅辉煌的光景。在眼睑之外的世界,她无数次操练的技艺会完成这场光的游戏。一切显得如此简单,好像她只是在公园里做体操,而观众们正期待她翻个跟斗。
在古老的石灰岩塔尖上,天穹上的垂露如落雷般爆裂,教滴水兽口中暗淡的落日重燃。她举起一只手,折断了闪电的玉树琼枝。雷声一下子砸进涌动的湖水,溅起了乐队指挥的三拍子。
湖面沸腾了。神国的骄傲们,舞起来,舞起来吧!从塔尖鸟瞰去,他们的罗裙朵朵绽开,在严冬的庭院里卷起大雪。她从一个塔尖跳向另一个塔尖,从每一盏灯笼里驱逐出闪耀的光球,凭空在天空中缀上无数满月。蕾缪乐让月光的溪流条条泻落,包围喷泉和雕像,跟随铜管盛大的节拍。明亮的烟花满溢着热情,将冬日的寒冷一扫而空,连众人未醉的面庞也染上酡红。
啊,我看见她了。
蕾缪乐倒是醉了!在她脚下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海,夜雪初霁,明亮的冬季星座高高地闪烁,猎户腰带上的钻石自晴空洒下,明明灭灭地照亮了这一片青春的波浪,照亮了他们滚滚蒸腾的生气。她被这股醉人的生气劝诱着,踩着大提琴的拍子走到了空中。黄澄澄的月亮从天上飘了下来,那是一艘飞船,金色鲤鱼般的、圆滚滚的飞艇呀!蕾缪乐抓住月亮里放下的绳梯,看见舞转的人群里模模糊糊的惊叹变成上升的水泡,把那些小小的灯笼也托举着,一群群水母似的升起来了。
蕾缪乐从月亮里往下看,磐石打造的楼宇那么小,再也不能遮蔽她的眼睛。月亮把她大大的影子洒在雪峰和高原上,路长山高,一望皆白,唯有闪耀的溪流萦带教堂和山谷。要是有人站在水面的孤舟上,她一眼便能看见蕾缪乐,蕾缪乐也自然会找到她。只要那人唤她的姓名,她便要和那人携手到月里去!
小乐?
可那是谁呢?
蕾缪乐的记忆偏偏模糊了。鲤鱼闪耀的影子从远远的水里跃起,好让蕾缪乐透过它金灿灿的眼睛去看她。那人伸手去触摸鲤鱼,一瞬间竟坠入倒影中去、坐在飞船里头了。蕾缪乐往绳梯上爬去,敲敲月亮上的门,发出的声音清脆,像吹动玻璃风铃。
那人就从风铃里伸出手来,递给她一个苹果,和她的眼睛一般颜色的、琥珀似的金苹果。她们升得太高,古老的庭院缩成了小小的光点,被月光染上了温柔的米白色。群山的曲线上生满了松柏,看上去暖烘烘毛茸茸的。
她接过苹果,钻进月亮深处。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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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郎心似长江阔。妾意如、波间明月。相随定、一带向东流,共宴乐、无时暂歇。
长生只在长欢悦。除此外、总应虚设。笙歌里、身住几何年,十字儿、头边下撇。
白发垂纶孙又子。得钱沽酒长长醉。小艇短篷真活计。家云水。更无王役并田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