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如风般掠过前线的营帐,炮火咆哮着划过伊比利亚上空。黑色的旗帜上, 巨大的双头凤凰居高临下的傲视着战场的死亡,冷笑着藐视凋零与破败。硝烟掩盖了海水苦涩的气味,前方战场上倒下的巨大怪物被盾卫践踏着冲锋,血污的残肢尚在扭动,又被无数的钢靴踏成碎片。
在战场的最后部,一顶不起眼的白色帐篷孤独的屹立着,上面鲜红的十字充满了嘲弄,因为的尸体与伤员早已堆满了帐篷周围的空地。死亡,无可置疑的死亡气息蔓延在破损的大地上。
幻影冲进了帐篷,一具几乎已经辨别不出人形的躯体正躺在一架担架上。触目惊心的黑色碎片贯穿了宽阔的胸膛,下面的腹腔被类似触手的物体划开一个巨大的裂口,里面的脏器依稀可见。昔日英俊的面容,被恐怖的幽蓝液体侵蚀,已经露出了白骨。温迪戈标志性的头骨下,一双血红的眼睛却燃烧着烈火,那是对生命的强烈渴望。
抬着担架的四个盾卫跪在地上,难以想象身负装甲的他们是如何爆发出这样的速度的—其中有一个的腿部明显脱臼,但他毫无表情,粗暴的用力掰回骨头,望向那个高挑的身影。在那被烟灰熏黑的面庞上,泪水奔腾而下。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博卓卡斯替大尉,为了我们,他一个人战胜了不可想象的恐怖海洋邪魔......邪魔濒死时,重伤了他.....求求你,白发的菲林......”
凯尔希缓缓的转过身,看了看身旁仪器上一连串的鲜红,长叹了一声。
“肺部重度受损,功能全部丧失。腹部脏器多处破损,面部被贯穿,神经中枢被海嗣的神经毒素严重侵入,血液中融入大量源石,初步判断已经重度感染。”
她不祥的顿了顿,用清冷的声音给出了最后的宣判:
“换作是其他人,早已意志丧失,或是死亡。他能活在现在,已是最伟大的奇迹。我只能注射大量镇静剂,让他安眠。送你们的英雄,一程吧.........”
听到死神的宣判,那具躯体却强撑着,从破损的喉管里,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微弱的声音透露着颤抖与无力。
“勋,爵....我们,又,见面,了。我,博,卡卓,斯替,恳求,你,救活,我。无论,什么,痛苦,我都,可以,忍受。我,还有,仇,没有,报。我,不能,让我,的,女儿,白,白,死去。“
纵然是凯尔希此时也不禁有些震动,她静静的听着这番话语,冷酷地说道:
“你的手术难度超乎想象,纵然成功,你也将成为感染者,靠着呼吸装置苟延残喘。最苛刻的是,麻醉剂会令你的神经失去抵抗力,那样神经毒素会马上破坏你的大脑。所以,整个手术过程中你必须保持清醒。爱国者,放下吧。放下仇恨与怒火,你的意志将延伸,让你疲惫的身体安眠。这是天命的安排,我与你,都无法抗拒。”
那双红眼睛透露出灼热的光芒,一字一顿,残破却坚决的说道:
“马上,进,行,手术。乌萨,斯的,男儿,从不,相信,命。我,只,信,手中,的,兵器。我,不能,抛下,这个,世界。我,要,撕开,命运,的,咽喉。”
医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M3咆哮着在她背后延伸而出,8条手臂握着不同的手术器械,一场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手术,开始了。
凯尔希以肉眼难以辩识的速度,缝合和修补起了腹部的缺口。纵然她在顷刻间完成了往常需要2-3个小时的复杂步骤,但这个过程也长达好几分钟。博卡卓斯替的双手上青筋暴起,担架下的钢架竟被掰弯。他攥着冰冷的钢铁,求生的意念充斥着脑海。
突然,胸部难以置信的巨大剧痛袭来,他模糊地看到巨大的黑色石块和鲜血喷涌而出,他的精神几乎被撕裂,一个声音在诱惑着他:安睡吧,苦命的统帅,苦难,不可挽回。只需闭上眼睛,他就可以解脱,从无尽的深渊底层脱离。他在虚空中无限下坠,就在将要被黑暗吞没之际,一抹乳白色的身影照亮了一切。
那是一个小小的躯体,那披散的长发,那稚嫩的身躯,那他化成灰也记得的纯白眼睛正望着他。叶莲娜向他伸出了手,甜甜的笑着,一瞬间,他被血与火洗练的心灵几乎要动摇崩坏,握住那只手....那是他梦里也不敢奢望的场景,他下意识的缓缓伸出手。
女孩甜甜的声音传来:“父亲,辛苦了.....我们都在等你,你看,妈妈也在哦!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
他望向远处,他已故的妻子脚下踏着星光缓缓走来,也对他微笑着。他突然回想起了一切,回想起了往昔的美好岁月。
那是炉火,小屋,和刚结婚不久的自己。在奢侈的和平下,青年的赫拉格和自己正在喝酒,幻想着未来的丰功伟绩,横扫沙场,成为最伟大的战士,被万人铭记.......
最伟大的战士。这几个字像一记重锤,突然把他从虚幻的仙境中砸醒。无数的画面浮现出来:他在齐膝深的积雪中,艰难的,用几乎坏死的手臂抱着叶莲娜,前行者。他在征战后,望着地面上的一根残破的手指,那是队里最爱和他比功勋的盾卫,被莱塔尼亚几十名术士轰击后留下的唯一东西;他喘息着,望着被战火摧毁的故乡,缓缓擦去眼角的泪珠向前行军.......
他猛然醒悟,自己的路,还没有走完!
幻境破碎,他重新回到现实之中。身下已经是洁白的病床,他惊奇的发现,自己已被黑色的重甲包裹,并通过后背的圆形装置呼吸。
他沉默了,他已经知道,他的余生会被囚禁在这身黑色的囚牢里。他只能在进军中,在战场之上度过余生。
血红的眼瞳散射出光芒,他决定了自己将何去何从。他将带着乌萨斯的荣耀,横扫过这片大地。一个古老的称谓在他脑海中浮现:
“爱国者”
谨以此文,纪念
一位战士。
一位父亲。
一个男人。
一个英雄。
一名温迪戈。
一名不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