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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露拉x九色鹿】【代餐文学】苦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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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时间线9-21后,某种意义上的强行相遇()
      有刀,请谨慎观看
      冻原上的集市并不常见,村民们会在风雪的间隙自发地把多余的粮食或是手工制作的小玩意儿拿去卖些钱,再用这些钱去买盐、买蜡烛,或是给调皮的孩子们买几块糖果。
      药农的摊位则更加稀少,药材的价格比其它商品更高、懂得使用的人也寥寥无几,一般只有城里的大夫会偶尔过来选购,而普通人如果得了需要药材才能治好的病,大抵会嘱咐家里人省下买药的钱,多买些粮食。
      “其子大小如豌豆,色赤红,汁白绿色,蒂有小圆叶……”小鹿拿起码放在粗麻布上的药材端详了一阵,“好新鲜啊。大伯,麻烦您把这个也帮我称一些吧。”
      农户一边称量,一边琢磨今天是不是自己的什么好日子。眼前的小姑娘已经挑了七八样药材了,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更别说她给的钱足够把摊位上所有的药材都买下来。之前只有城里的……哦不,就连城里的医生老爷们都只买两三种常用的药材填补空缺而已,像她这样不计成本地大宗采买,农户只从其他药农的讲述中听说过,是给大公、子爵们看病的时候才会有的。
      但小鹿还在挑选,她又一口气选了八九种,而且又继续挑了起来……农户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圣骏堡派来的大夫。
      “小姑娘,你买这么多……”农户小心翼翼地试探, “这里离最近的村子都要走半天,更别说你要带着这么一大包回城里……”
      “啊,大伯您误会了,”小鹿摆了摆手,“我不住在城里,我就住在附近的雪原上。这些药材是我配制药丸用的,要兼顾疗效、口感,还有和矿石病的相冲……”
      “嘘嘘嘘——!”农户触电般弹跳起来捂住小鹿的嘴巴,同时连连朝她摇头,“先皇在上啊,你这话可千万别乱说!瞧那边,穿黑袍子的,瞧见了吗,腰里的长刀!就等着抓感染者呢!姑娘你不是感染者吧?”
      “我并不是感染者,我只是想要救助她……他们,”小鹿侧过头,看到集市的角落,几名穿着厚实棉衣的士兵正闲聊着,腰间的长刀泛着寒光,“我听人说起过纠察队的事。”
      农户盯着小鹿看了很久,又看了看那些士兵,攥紧了手里装药材的口袋。
      “姑娘,你来冻原不久,你不明白他们的规矩。窝藏感染者、给感染者提供帮助的,一旦发现,同样格杀勿论。按说我不能把这些药材卖给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些药你拿去吧,千万别让那些黑袍子瞅见你,也别再回来了。”
      小鹿打开口袋,里面除了药材还有她交给农户的钱。
      “我没有卖东西给你,只不过这几天风雪太大,收成不好,”农户冲她眨了眨眼,“赶紧走吧,集市快散了。”
      小鹿迈出几步,又回过头来。
      “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先皇在上,如果我说出去,我满身生癞,不得好死!”农户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
      士兵们看了看怀表,敲着刀鞘开始驱赶赶集的村民,小鹿把口袋扎紧搂在怀里,低着头混入人群。

      木门被轻轻推开,房间的样貌和小鹿离开时一样,白发的德拉克躺在床上安静地养神,床头摆着一只陶碗,里面的液体早已变冷。
      “小塔,你看,我买了好些药材回来,”小鹿解开口袋,兴奋地掏出药材给德拉克展示,“这些是养气补血的,这些是御寒的,还有这是暖胃的,我把这些给你做成药丸,你吃了之后很快就能恢复了。”
      “我不吃,”龙女把头转向窗外,“省省你的慈悲吧。”
      “那至少把茶喝了吧,”小鹿有些心疼地端起那碗茶,“你这几天一滴水都没喝,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虽然这里条件简陋,没有全套烹茶的工具,但这茶很好喝的,你尝尝……”
      龙女干脆躺了下去,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小塔,你生着病呢,”小鹿并未理会德拉克的动作,她又盛了一碗热茶摆到床头,自己也坐在床边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害你,但你我素昧平生,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龙女转过身,盯着小鹿的眼睛,赌气似的把滚烫的茶水一饮而尽。
      “你的恻隐,总有一天会害了你。”她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而后转回身子一言不发。
      小鹿捧着空碗,摇了摇头。

      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塔露拉,她透过窗子看向门外,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拄着锄头在门口来回踱步。
      伏在桌前熟睡的小鹿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眼睛去开门,塔露拉抓过一件旧斗篷裹住了自己的脸。
      “姑娘,”男人哆嗦着开口,“外面的雪太大了,我看到这冒着烟,就想进来躲一会儿……”他局促地搓着双手,手背上满是粉红色的冻疮。
      “请进,快进来吧,”小鹿搀扶着男人的胳膊把他迎进屋里,“坐下来喝点热茶,等雪停了再走。”屋子中间支着一口土灶,男人坐到哔哔啵啵的火苗边上,伸出手去烤火。他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女子,对方裹紧了头上的斗篷。
      “啊,她是我的病人,”小鹿把热茶端给来客,“她有些怕生,还请您不要介意。您在风雪里走了那么久的路,一定受寒了吧,我有些驱寒滋补的药丸,我这就去拿。”
      男人赶忙摇手表示不用,他说自己就住在附近的村子,只是出门耕地的路上恰好遇上了大雪才不得已敲门冒犯。
      “不过听您这样说,您一定是医生吧,”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村子里好多小孩生了病,我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城里的老爷们拿不到钱就不肯出诊……如果您能大发慈悲救救他们的话,我们……我们帮您劈柴担水,给您粮食……!”
      小鹿看了看他的手,轻轻答应了一声。
      房间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小鹿转过头,龙女正望向窗外无休无止的风雪。

      九色鹿推开屋门时天已经擦黑了,灶上添了新柴,想来是塔露拉做的。她保持着九色鹿走时的姿势躺在床上,床头的茶碗也没有动过。
      “小塔,这么晚了,你该休息了,”九色鹿把空的布袋放在桌上抖了抖叠好,拾了几根柴丢进火里,“村子里的人很热情,那些孩子的病并不严重,我让他们吃了药,过几天再去看一次应该就没事了。”
      “孩子,大人,根本没有区别,”塔露拉不屑地轻哼,“他们善待你,是因为他们还有足够的粮食,因为你手里的药能救他们的命。等他们的病好了、粮食吃完了,你可以再去他们的村子看看,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她下床,把茶水泼到地上。
      “哎!热热还能喝呢……”九色鹿喊出声来。
      “……如果你有命回来的话。”塔露拉把空碗扣在桌上。

      风雪不知休止地狂嚎着、拍打着单薄的窗玻璃,塔露拉从床上坐起来,把掌心贴在冰凉的玻璃上。
      她应是不惧寒冷的,德拉克的火焰可以轻松地抵御风雪,只要她想。
      “小塔,再喝点茶吧,”小鹿端着棕黑色的陶碗走到床边,碗里琥珀色的茶汤冒出好闻的香气,“你看你,嘴唇都干裂了,得多补补水。”
      她有些无奈地捧起碗,小口啜饮。
      她应是喝不惯炎国的饮料的,那种苦涩的水在她看来还不如雪水好喝。
      温热的茶水流过喉咙,唇齿之间留下淡淡的甜香,仿佛山涧淌过,百花次第开放。暖意顺流而下,胃里像是有一团小小的火苗燃烧起来,驱散了在雪地里跋涉积攒的寒意,而茶叶的清苦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反涌上来,压在舌根底下,中和了甜味。
      “还要再来一碗吗?”九色鹿从塔露拉手中接过空碗。
      屋子中间支着土灶,哔哔啵啵的火苗上煮着一口小铜锅。小鹿从锅里舀茶汤的时候,茶香好像要溢满整个房间似的。
      “花香味很浓,”塔露拉撇了撇嘴,“但是太苦了。”
      “这叫百花茶,入口甘甜,细品又有些苦涩,”九色鹿把茶端给塔露拉,“小心烫。对了,喝完茶记得把药丸吃了,好得更快。”
      “我不用吃。”
      她应是这样回复的,但话说出口却变成了“我不想吃。”
      “觉得苦吗?没关系的,小塔喜欢什么味道的?花花,还是茶叶?”
      塔露拉看着小鹿那双淡蓝色的眼睛。
      “我喜欢……汤和面包的味道,如果能有一点点咸味就最好不过了。”
      “小塔~那种味道我做不出来的。”九色鹿笑了笑。
      “我记得明天你要去那个村子回诊,”塔露拉捏起一粒药丸,借着火光端详,“我会和你一起去。”

      冻原对塔露拉来说并不陌生,也谈不上怀念。多年前她带着斗士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进,多少人一脚踩进雪里,拔出来的却只剩下半条大腿。
      如今她的火已经能让风雪逆行,但她并没有点起火焰,她把刺骨的严寒当成自己应得的报应。
      “喏,就在前面了,”九色鹿抱着装药丸的布袋,加快了脚步,“孩子们吃了药,很快就能好起来——”
      “是她,就是那只鹿!”她们踏进村子没多久,就有人认出了九色鹿,“你们大家快出来!别让她走了!”很快便有村民拿着锄头木棒、扬着菜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把九色鹿和塔露拉团团围住。
      “大家不要激动,”九色鹿解开布袋给村民们展示,“我是带着药来的,孩子们恢复得好吗?这些药能帮他们养气补血……”
      “你为什么才来!我女儿腿上的肿块直到前天夜里才消退,你为什么不多给她开些药!”
      “我给大家开的药都是按时按量算好的,”九色鹿看着那双愤怒的眼睛,“我上次走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们这几天我会回来……”
      “她给我们的药连钱都不收,冻原上哪有这么好心的大夫,”一个妇人冷冷地哼道,“她准是城里的男爵派来坑害我们的!现在她用不要钱的药骗你们信她,过不了几天,她就告诉男爵我们欠了药费,男爵会带着猎狗把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搜刮干净!”
      “……你……”九色鹿闭上了眼睛。
      “我从没听说过附近有人住,孩子们的病一定是她搞的鬼!她是为了卖药!”
      “把她们赶走,赶得远远的!”农户们一步步逼近,“把药留下,让她们滚出村子!”
      塔露拉挡在九色鹿的身前,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
      “小塔……”九色鹿拽住龙女的胳膊,摇了摇头,“没事的,我来和他们说。”
      “不,不行……”龙女喃喃自语,她的身边隐隐腾起热浪,火焰自她的指尖燃起,“阿丽娜……阿丽娜就是被他们这样的人……”
      “法术!你们看,她会法术!她们是感染者,杀了她们!”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的理智被彻底冲垮,他们手中的菜刀和农具砍向塔露拉的头顶。
      利刃在塔露拉的眼中逐渐放大,若干年前,同样的景象是否也映在阿丽娜的眼中?她带着感染者的队伍在冻原上行进了那么久,她亲手竖起旗帜,又亲手将它葬送,这么多年来,相似的场景为什么还在一幕幕地重演?德拉克发出愤怒的吼叫,火舌四向蔓延。
      而下一秒,塔露拉看到了彩虹。
      她从没在雪原上见过彩虹,这片终日被风雪笼罩的土地上连看到晴空都是一种奢望,而此时塔露拉真真切切地看到七彩的光芒笼罩了附近的空间,光芒中仿佛有山峦叠影、层云缥缈。
      她的火焰无声无息地熄灭了,连皇帝的内卫也为之忌惮的火焰被凭空出现的虹光轻而易举地压制,塔露拉呆站在原地,那些农具砍在她头顶的空中,仿佛劈入岩石,寸步难行。
      塔露拉回过头,看到九色鹿静静地漂浮在空中,她身上的光灿烂如烈阳,她的面色温和,却又带着不容亵渎的威严。农户们的神情渐渐由惊愕变成畏惧,他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武器,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那只宛如神明的小鹿。
      “我本诚心,想为你们的孩子治病,”九色鹿的声音变得空灵,略带无奈的话语在风中回响不散,“不曾想你们曲解善意,心生邪念……”
      “姑娘……女神,”靠前的一个村民跪行几步,“我们只是一时冲动,实在对不起!求求女神大发慈悲,饶了我们,就当我们什么都没做过!求求您行行好吧!”说罢他便朝着九色鹿叩头如捣蒜,其余的村民也效仿着磕头,口中连连求饶。
      九色鹿叹了口气,她轻盈地落地,耀眼的光芒散去,仿佛她一直都是那只眼神温柔的小鹿。
      “起来吧,”她扶起那个农户,“大家都起来吧,我无意伤害你们。”
      “你……!”塔露拉瞪大了眼睛看着九色鹿,看着她一个个扶起那些村民。
      “这是给大家的药,”九色鹿从布袋里取出一盒盒药丸,上面贴着每家每户的名字,“回去之后按照字条上的说明服用就可以了,和上次一样不会收大家的钱的。”
      村民们从九色鹿的手中接过药盒,面面相觑地站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妇人低着头悄悄挤出人群,随后又一个、又一个……村民们渐渐散去,偶尔有一两个对九色鹿道一声谢谢,没过几分钟,空场上只剩下小鹿和龙女。
      “为什么……”
      “我们也回去吧,”九色鹿像是没听到塔露拉的话似的,她把布袋背回肩头,抖了抖衣袖上的雪片,“雪变大了,回家的路会难走一些。”
      塔露拉张了张嘴,还是沉默着跟在九色鹿的身后朝村口走去。
      “姐姐!”她们走出村子没几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鹿姐姐!”九色鹿回过头,看到一个小男孩急匆匆地跑出来。风雪把他的脸蛋冻得通红,他的手里攥着一个用柳条和干花编成的花环。
      “我记得你,”九色鹿蹲下身子,摸了摸男孩的小脸,“你叫朱利安,对吗?上次姐姐给你的药丸你都吃了吗?”
      “嗯,”小朱利安用力点了点头,“我全都按时吃了!”
      “真乖,现在胳膊还疼吗?”九色鹿抬起男孩的手臂检视。
      “不疼啦!姐姐你看,这是我们给你编的花环!”朱利安扬起那个简陋的花环,那些花瓣都褪了颜色,枯黑得像是河底的石头,“安娜、小安东、还有伊万老爷爷……他们吃了姐姐的药丸,病全都好啦!姐姐,你这么好,还这么漂亮,戴上花环就更漂亮啦!”
      九色鹿低下头,男孩把花环戴到九色鹿的头上,开心地拍起手来。
      “谢谢你,”九色鹿拍拍男孩的脸蛋,“你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你看,”她一翻手腕,掌心变戏法似的多出几块糖果,“拿着吧,这是给好孩子的奖励。” 
      “快回去吧,外面这么冷,会着凉的,”九色鹿站起身来,“记得好好吃药,胳膊很快就会彻底痊愈的。”
      “我知道啦!那我回家啦,谢谢鹿姐姐,姐姐再见!”男孩走出两步,又小跑着回到九色鹿面前,九色鹿俯下身子,小男孩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
      男孩的大眼睛不舍地盯着九色鹿看了几秒,随后他头也不回地跑了。九色鹿看着他跑进村子,消失在一间小屋的门后,摘下那个花环打量起来。
      “你还挺受欢迎的。”塔露拉笑着打趣。
      “他是小孩子嘛,”九色鹿把花环戴正,沿着来路走进雪里,“小孩子总是喜欢笑嘻嘻的大姐姐,还有甜甜的糖果。”
      “你知道他们可能想杀你。”塔露拉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嗯。”九色鹿点了点头。
      “你也知道我可能会杀了他们。”
      “嗯。”
      “为什么不让我杀了他们?”塔露拉的声音大了几分,“他们杀不了你、杀不了我,或许会杀了下一个进村子的医生。他们明明已经要杀你了,你却饶了他们,还给他们药,为什么?!”
      “小塔,人心本善,他们只不过被风雪蒙蔽了耳目,”九色鹿摇了摇头,“何况因果报应,轮回不息,他们受到了应有的惩戒和警告,这就足够了,又何必徒增杀业呢?我只想减轻他们的苦痛、为他们治疗,这就足够了,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也不需要再做什么。”
      “你们的心太软了,”塔露拉叹道,“这份善良已经害死过太多像你这样的人了。”
      “没有与之相称的力量,就不该对所有人都慈悲,”九色鹿转过头看着塔露拉,“对吗?”
      塔露拉没有回答,这些天来她第一次觉得这只小鹿与阿丽娜并不完全相似。

      塔露拉明知道这只埃拉菲亚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只。
      记忆中的埃拉菲亚是时时刻刻都温柔地笑着的,总是挎着装水果和面包的篮子,身上和发丝间都带着小麦的香气与淡淡的烟熏味,那是她日复一日为孩子们准备饭食时沾染上的。
      这只埃拉菲亚也总是笑着,但笑容中带着慈爱与悲悯,她的身上有清幽的花草芬芳、有幼兽身上的乳香、有潮湿的泥土味道,塔露拉觉得能从这只小鹿身上闻到一整片山林。
      她记得阿丽娜的颜色,阿丽娜是灰白色的,正如这片永不化冻的沉闷土地上任何一个生灵,单调而又压抑;却又不同于它们,阿丽娜的心里永远蕴含着鲜绿色的生机。
      面前的这只小鹿是彩色的,她像雪原中的一道彩虹,她的光芒能让刀剑坠地,仿佛她在的地方,风雪也将息止。
      她不知道阿丽娜会自称几色鹿,想想就觉得好玩。
      “小塔?你还没有调养好,上次出去又着了凉,现在不能下床的,”看到塔露拉掀开被子,九色鹿急忙过去按住她的肩膀,“你想回雪原上去,是吗?”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我必须回去找他们……”塔露拉想推开九色鹿,但她知道自己拗不过这只小鹿,于是她只好作罢,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
      认识九色鹿之前她和整合运动走散了,又赶上了风雪,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被抱了起来。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床上,彩虹色的小鹿捧着陶碗和药丸守在床边。
      “我知道小塔心里有放不下的事,但是我不能放任你带着病回到雪原去,”九色鹿像安抚孩子似的摸了摸她的额头,“等你的身体恢复了,再去找他们,好吗?”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埃拉菲亚的眼睛变得毫无抵抗力。塔露拉看着她微笑的脸,还有那双淡蓝色的大眼睛,有些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怕了你了,我好好躺着还不行吗。”
      听到这个回答,九色鹿看起来很开心,她帮塔露拉掖好被角,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摸出几颗五颜六色的小球,淡淡的果香从小球里散发出来。“小塔真乖,要吃糖吗?我这次出来得仓促,只带了桔子味、苹果味,还有草莓味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塔露拉看着她肉嘟嘟的手掌,那些糖珠和她手镯上的宝石交相辉映。龙女挑了一颗含在嘴里,酸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她蜷起膝盖,靠坐在床头。
      “我想喝一碗茶。”她轻轻地说。

      “这几味药都服过了,先不要再加……这味比较冲,不知道小塔现在能不能受得了,也不要加比较好……”小鹿握着毛笔写写画画,纸张旁边摊着几本旧书。
      “你在做那些药丸吗?”塔露拉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的身后。这几天九色鹿允许她下床在屋子里走动了,但还是不让她回到冻原去。
      九色鹿回过头揉了揉眼睛,看到是塔露拉之后朝她露出微笑。
      “是呀,小塔你恢复得很快,药方也要跟着改了,你吃得惯生姜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只放一点点,”九色鹿从衣袋里摸出一包药粉递给塔露拉,“生姜可以驱寒,能让你快些好起来。”
      深黄色的粉末带着刺鼻的辛香味,塔露拉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九色鹿笑着摇了摇头,把药方上“生姜”后面的配比从一钱改成了半钱。
      “石菖蒲、老鹳草、艾叶……”小鹿对着古书一行一行地比对,突然一拍脑门,“哎,对了,我带着艾叶呢,可以帮你做艾灸。”
      “做艾什么……?”不明就里的塔露拉被九色鹿拉着坐到床上,她看着九色鹿翻出一根黄铜的棍子,朝里面塞了些干草叶点燃,几十秒后青灰色的烟气便顺着那根棍子前端的蜂窝孔冒了出来。烟气有些呛鼻,细嗅却带着药草的清香,令人没来由地安下心来。
      “这个就叫艾灸,是大炎流传已久的一种灸法,可以调理气血、驱寒祛湿,”九色鹿一边在铜棒上缠上毛巾,一边给塔露拉介绍,“来,小塔你坐好,等下如果觉得烫就告诉我哦。”
      塔露拉还没反应过来,小鹿的手已经掀起她后背的单衣,将那根温热的铜棒贴在她的皮肤上。
      火焰是德拉克掌中的玩物,这点温度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九色鹿的艾灸棒像是有某种奇特的魔力,明明身体能承受,意识却觉得温热难耐。铜棒在她的背上缓慢而轻柔地往复滚动,塔露拉只觉得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似的,汗水顺着她的脊椎流淌下来,她动了动肩膀,呼出一股温热的吐息。
      “舒服吗?”小鹿一边问着,一边把艾灸棒抽出来,又顺着她后背的衣领伸到她的肩颈附近,“会不会太烫了?”
      “这是什么法术……好暖和,”塔露拉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乎乎的,这是她的火焰都不曾带给她的感受,“这是你的源石技艺吗?”
      “都说了这是大炎的艾灸术啦,”小鹿笑了笑,添了几分力气帮塔露拉灸肩膀,“下次有机会了还可以让你试试拔罐呢。你看,即使是德拉克,做过一遍艾灸之后也是会热得出汗的喔。小塔你平时一定总是做体力活吧,你的肩膀很僵硬,以后要多注意才是。”
      如果在切尔诺伯格的核心城杀得昏天黑地你死我活也算体力活的话。塔露拉这样想着,没有说出口。
      九色鹿给她做艾灸的时候离她很近,霜白色的发丝垂在塔露拉的耳侧,发梢像雪原傍晚的天空一样变化成深红色或是墨蓝色。塔露拉轻轻地吸气,闻到小鹿发间的淡淡茶香。
      很久以前也有一只小鹿把头抵在她的背后,她的发丝垂在塔露拉的后颈上,她会为小鹿编好看的麻花辫。
      塔露拉转过身,轻轻撩起九色鹿额前的长发。
      “小塔……”九色鹿的大眼睛慌乱了一两秒。
      “有一只小鹿,她也总是像这样和我挨得很近,”塔露拉的拇指轻轻摩挲九色鹿的额头,“我会给她编又细又长的麻花辫。”
      没有神力、没有虹彩和仙山,德拉克轻而易举地钳制住埃拉菲亚的双手,她把鼻尖埋到小鹿的颈窝里,深深地嗅闻她身上的花草气息。小鹿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她的脸颊染上山茶花般的颜色。
      “小塔,我还没给你灸气海穴……”
      余下的话被堵了回去,艾灸棒落在床上,烟气弥漫。
      她拨开小鹿的发丝,指尖抚过她的耳廓,小鹿低呼了一声,耳朵轻轻颤了一下。
      “小塔,你的小鹿,和我很像吗?” 
      “你和她……一模一样,”龙女托着小鹿的后脑勺,凝视着她的脸庞,“你们都有蓝色的眼睛,很美的,像冰湖一样的蓝色眼睛。”
      她趴在九色鹿的身上,像饥饿的婴儿一样贪婪地吸吮她的芬芳,九色鹿短促地轻喘着,她如雪的躯体上很快便盛放了一朵朵红梅,塔露拉的亲吻像是带着火焰,把她的肌肤和唇瓣都变得滚烫。
      德拉克的长尾在空中兴奋地盘出花来,烈火烧尽山林,佛陀堕入红尘。

      “小塔很喜欢你的小鹿吧,”塔露拉又一次把头埋进九色鹿的胸口,九色鹿微笑着抱着她的身体,“她叫阿丽娜,是吗?”
      “……阿丽娜……?”塔露拉如梦初醒地抬起头,两只小鹿的脸在她面前分开又重合,九色鹿的笑容渐渐与记忆中的那个微笑分离开来。
      那个微笑已经永远留在那座燃烧着的村子里了,留在那场永远没有停下的雪中,渐渐变得冰冷。
      “是啊,你不是我的阿丽娜……”她喃喃自语着从九色鹿的怀抱中抽出身来,“我的阿丽娜已经死了,害死她的那些人,和我亲手烧死的人一样,那是些不知悲悯善良为何物,视与自己无关的人的生命为无物的人。阿丽娜直到死前都叫我不要恨他们,但我又怎么可能……”
      “小塔?”九色鹿把手指轻轻搭在龙女的手腕上,“你的脉象有些乱,要我扶你躺一会吗?”
      塔露拉盯着九色鹿的眼睛,她曾亲眼见证另一双淡蓝色的眼睛缓缓闭上,再也没有睁开。她让自己和小鹿脸颊相贴,用指节刮了刮她长长的睫毛。
      “你们真的很像,明明面对的是素不相识的人,却总是会全心全意地对别人好,哪怕对方某一天会亲手把刀刺进你的胸口,”塔露拉说得很慢,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些在大雪里行进的日子,“我怎么能不恨他们呢……我恨那些无情的人,我更恨阿丽娜,她就那么走了,抛下了孩子们,抛下了雪怪,还有多少战士等着听她讲课,还有多少小孩想让她哄着睡觉……可她却一走了之,连再见都没和大家讲一声……”
      “小塔,善良是一种很宝贵的东西,”九色鹿摸了摸塔露拉的后脑勺,仿佛母亲安抚受伤的孩子,“心存邪念、亵渎善意的人终究会受到惩罚,但因果无常,我们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善因恶果而否定善行善念的意义呢?小塔,阿丽娜的死并不能说明什么……”
      “已经足够说明了,”塔露拉握住九色鹿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的善良迟早会害了你,或许不是我,不是那些村民,但总有一天,总会有一天……你会倒在向你寻求帮助的人怀里……”
      九色鹿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是恼怒,她只是如往常一样微笑,问了塔露拉一个问题。
      “小塔,如果是你遇到阿丽娜倒在雪原上,你会不会救她?”

      “难得的好天气啊。”
      塔露拉坐在九色鹿的对面看着她搓揉药丸,糊状的草药一经她的手就变成了圆润光洁的小球,散发出淡淡的茶香。她的冻伤在九色鹿的调养下已经完全痊愈了,她本想一早就走,却被九色鹿拉着多待了半天。
      “雪原上那么冷,多带些药总是没坏处的,”九色鹿是这么说的,“我还给你备了些茶叶,用热水一冲就能喝。”
      “有时候我又觉得你和阿丽娜一点都不像,”塔露拉饶有兴致地拨弄桌上的药丸,“阿丽娜有时候古灵精怪的,像个小妹妹。”
      “那我呢?”九色鹿抬了抬眼皮。
      “你呀,像个老妈妈,总是操心这操心那,还给我喂一大堆不爱吃的东西。”塔露拉笑着说,九色鹿也露出笑容。
      又一颗药丸搓好了,九色鹿停下动作,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冻原上的食材太匮乏了,以后你来大炎,我烧几道拿手菜让你尝尝。”她看着塔露拉的眼睛。
      “九色鹿,”塔露拉说,“我要走了。”
      她该说,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
      她该说,你的手肉肉的,你的腰软软的。
      她该说,也许我再也不会和你见面。
      但塔露拉一向不知道该如何告别。
      她只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以后该怎么做呢?”九色鹿仔细地把药丸分装密封,养胃的贴上蓝色的贴纸,止血的贴上红色……
      “我不知道,”塔露拉摇摇头,“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相信人的善意、能不能不再去恨他们,但既然已经有两只小鹿教我这么做了,或许……我该试试看。”
      “那就试试看吧,”九色鹿把放着药丸和茶叶的布包推到塔露拉面前,“试着爱他们、治疗他们,和他们和平相处。小塔,雪又下起来了,你要走,一路小心。”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话别,九色鹿起身去应门。塔露拉突然站起身来,她听到风雪声中夹杂着的,很多人跑动呼喊的声音。
      “雪突然下得这么急,多半是过路的人想进来躲雪……”小鹿嘟囔着,压下门把手。
      塔露拉张开嘴巴,她想大喊阻止九色鹿,但已经晚了。

      十一
      木门被粗暴地踹开,九色鹿惊呼着坐倒在地上,七八个手持长枪或是弓弩的猎户冲进屋子,他们身后还有更多的人徘徊在门外。塔露拉扶起九色鹿,她素白如云的纱衣沾上尘土,彩虹色的花纹变得有些暗淡。
      “搜!把她的药材全都找出来!”为首的猎户摆摆手,立刻有两个男人开始在房间各处翻找,余下的人警惕地用武器指着九色鹿和塔露拉。
      九色鹿煮茶的铜锅被踢翻了,茶汤洒了一地,塔露拉用过的陶碗被随意地扔在地上,在一声脆响中摔得粉碎。
      “别,那是……你们……你们要药材,是吗?”九色鹿心疼地看着地上的碎陶片,“你们要就拿去吧,全都拿去,别再砸我们的东西了……”
      “九色鹿!”塔露拉瞪大了眼睛,“但那些药是你留给……”
      “这些药材是拿去给大公治病的,”猎户不屑地哼道,“这只鹿却拿这些宝贵的药材治疗一群低贱的农户!”
      “你怎么能这样说,”九色鹿皱起眉头,“人的生命是平等的,那些村民的命也是命,他们生病了,也该有药吃才对——”
      “少废话,这附近的整片土地,上面的每一棵树、每一粒麦子,哪样不是大公的所有?!那些农户能在地上建房子、在林子里劈柴,已经是大公的恩德了,你还胆敢给他们药吃、让他们不花一分钱就和贵族们平起平坐?!”猎户努了努嘴,他身后的人们推搡着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他们强迫他跪在地上。他哆嗦着,脸上身上满是血污,一只眼睛被打得青紫。
      “是你……大伯?”九色鹿的心一紧。
      “这个人已经承认把药材卖给你了,”猎户揪起药农的领子,把他推到九色鹿和塔露拉面前,“他无视大公的权威、与那些平民串通一气,这种忘恩负义的畜生该和你们一起死!”
      药农跪倒在九色鹿的脚下,他颤抖的双手抓着九色鹿的裤脚。
      “姑娘……他们,他们烧了我的房子,还要杀我的儿子和孙女……”他抽噎着,“我没有办法……求求你别怪我……”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样做……”九色鹿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们也是附近的平民,你们大家明明应该互相扶持、互相理解……”
      塔露拉拦在九色鹿身前,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神情决绝又无奈,几分钟前她才答应九色鹿,而现在,过往的场景又一次在她的面前浮现。
      “……德拉克,你是——”猎户看着塔露拉的角,脸色变得恐惧而扭曲,“感染者的领袖……黑龙……是黑龙!她一挥手就能烧光一整个村子,她亲手毁了切尔诺伯格,她会杀了我们所有人!”
      那些猎户不露痕迹地后退,他们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塔露拉沉默地看着他们,他们口中她所犯的罪行,她无从反驳。
      “今天不杀她就没机会了!”有人在后面喊道,“她受了伤,我们难道还能放她走、让她恢复力量吗?!你们忘了那些侥幸逃出来的人说过什么?她走到哪,纠察队就追到哪,接纳过她的村子哪个不是被烧得干干净净,连一扇完整的窗户都没剩下!”
      “放她跑了,大公一样会杀我们所有人!通缉令悬赏她二十万金币,我们拿着药材和她的脑袋去向大公请赏,二十万金币够我们所有人都搬到移动城市去!杀了她!杀了他们!”
      猎户们吼叫着给自己壮胆,他们互相推挤着涌进小屋,他们手中的弩箭和长枪齐刷刷地抬起,塔露拉在他们面前站得笔直,似乎下一秒就会有火焰在她的掌心燃烧起来,把所有人化为焦土。
      不知是谁起的头,刀枪胡乱地砍下,药农在她身后蜷缩成一团。
      金属穿透肉体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噗噗声,灼热的血喷涌出来,泼洒在地板上,血的腥味压过满屋的茶香。她咳出一大口血来,视野已经变成红色,一片模糊,她咧开嘴,露出染红了的牙齿。
      “真奇怪……”她紧紧搂着吓傻了的药农,布袋被她护在胸前,血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我以为会很疼的……”
      药农没有受伤,九色鹿艰难地把他从塔露拉的怀里拉出来,塔露拉的双臂箍得死死的,像两根结实的铁条。她紧紧把德拉克抱在怀里,她的身上亮起彩虹的光。
      “不用……了,”塔露拉把她的手臂按了下去,血把九色鹿的衣袖染得通红,“不用……救我。”
      “小塔,小……小塔,别说话,别说话!我能救活你,我帮你止血,我先……”九色鹿颤抖着翻衣袋,想取些药丸或是纱布出来。
      “没事的,没……”她深深地呼吸,每呼一口气都会有血从嘴角流下来,“没关系,我……我……”
      小鹿徒劳地按压她胸前的伤口,鲜红的液体像溪流一样不停地涌出,浸透了她胸前的祥云花纹。
      “我不想……这是我……欠他们的,”塔露拉的声音有些沙哑,她不再咳血了,因为她的血已经要流干了,“叶莲娜、伊诺、萨沙、大尉……这是我应得的。”
      “不是的,不是的!小塔你还有事要做不是吗?!”九色鹿颤抖着解开塔露拉面前的口袋,各色的药丸散落一地,治伤寒的、暖胃的、缓解疲劳的……她把药丸抓在手里拿给塔露拉看,“你还没去爱那些人,你还没和他们和解,你答应我要和大家好好相处,你答应我去大炎的!我还要给你烧菜,给你烹茶……小塔,我给你做药,我现在就给你做……!”
      她徒劳地把那些小球搓在一起,药渣和血水顺着她的指缝落在地上。这世上没有哪种药丸、没有哪种神力能医治死亡。
      “小塔……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以为我和大伯说好了,他会替我们保守秘密的,”九色鹿捧着七零八碎的药丸,血的腥味渐渐盖过了药草的清香,“我以为只要我信任他们……他们就能……就能……”
      “……阿丽娜……”塔露拉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用最后的力气抱住九色鹿。
      “……小塔,你别睡着了,你看看我,我是小鹿啊,”九色鹿摸着塔露拉的额头,扶起她的脑袋,“你看我的眼睛,你看着我的蓝眼睛……”
      “阿丽……娜……”她把头靠在小鹿的胸前,她的身体越来越冷,她感受过这种冷,那是一只垂死的小鹿的温度,“阿丽娜……你看,我没有恨他们……我没有……”
      “我答应你给你烧菜的!小塔!”九色鹿搂着塔露拉的后颈,她感受到那只德拉克的生命在她的指间逝去,“我们去大炎,我带你去大炎!大炎有很高很高的山,春天的时候,漫山遍野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
      “真遗憾啊……没能亲眼……看看你的故乡……”她的头渐渐垂了下去,她睡在她的小鹿怀里。
      “她没有放火……她死了?”
      “塔露拉死了!黑龙死了!快去把她的头割下来!”
      “那只鹿,把她也杀了!她手里有药!那些药材都是她买走的!”
      猎户们吼叫着,利刃和箭矢朝着痛哭的埃拉菲亚而来。白发的德拉克固执地守在她的身前,像一道支离破碎的屏障。

      ★注册博士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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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士
       [s-2-4] 都代餐了为什么结局还是一样的啊——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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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看了标题才知道这篇是百合文…… [s-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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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已全面重塑 [s-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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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习博士
      胃,我的胃在绞痛,为什么有两个小鹿这么教了世界不会发生一点改变 [s-2-3] 
    • 万能De小黑问就是这片大地在吃人的时候从不挑食 [s-2-5] 
      举报 拉黑 3年前电脑端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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