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毛落地》

到发饼那日，家里没有早饭的米，寒檀吩咐澄闪道：“我有一只生蛋的企鹅，你快拿集上去卖了，买几升米来煮餐粥吃，我已是饿的两眼都看不见了。”澄闪慌忙抱了企鹅，走出门去。才去不到两个时候，只听得一片声的锣响，三匹马闯将来。那三个马停了脚，一片声叫道：“快请澄老爷出来，恭喜落地了！”寒檀不知是甚事，吓得躲在屋里；听见中了，方敢伸出头来，说道：“诸位请坐，小女方才出去了。”那些报录人道：“原来是老太太。”大家簇拥着要喜钱。正在吵闹，又是几匹马，二报、三报到了，挤了一屋的人，茅草棚地下都坐满了。邻居都来了，挤着看。老太太没奈何，只得央及一个博士去寻他女儿。那博士飞奔到集上，一地里寻不见；直寻到集东头，见澄闪抱着企鹅，手里插个草标，一步一踱的，东张西望，在那里寻人买。博士道：“粉毛相公，快些回去！你恭喜落了地，报喜人挤了一屋里。”澄闪当是哄他，只装不听见，低着头往前走。博士见他不理，走上来，就要夺他手里的鹅。澄闪道：“你夺我的鹅怎的?你又不买。”邻居道：“你落了地了，叫你家去打发报子哩。”澄闪道：“博士，你晓得我今日没落地，要卖这鹅去救命，为甚么拿这话来混我?我又不同你顽，你自回去罢，莫误了我卖鹅。”博士见他不信，劈手把企鹅夺了，掼在地下，一把拉了回来。报录人见了道：“好了，粉贵人回来了。”正要拥着他说话，澄闪三两步走进屋里来，见中间报帖已经升挂起来，上写道：“捷报贵府老爷澄闪高中鹰角实装六星。分类驭械术士。”澄闪不看便罢，看了一遍，又念一遍，自己把两手拍了一下，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落地了！”说着，往后一跤跌倒，牙关咬紧，不省人事。老太太慌了，慌将几口开水灌了过来。他爬将起来，又拍着手大笑道：“噫！好！我中了！”笑着，不由分说，就往门外飞跑，把报录人和邻居都吓了一跳。走出大门不多路，一脚踹在塘里，挣起来，头发都跌散了，两手黄泥，淋淋漓漓一身的水。众人拉他不住，拍着笑着，一直走到集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