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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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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西米尔与乌萨斯交界之处是一片绵延出数千公里的旷野,一眼望不到边界的广袤空间中鲜少能见到人烟,仅有少量游牧民组成的小聚落一边追逐着水草迁徙一边生活在这片广阔但堪称贫瘠的土地上。
         不过此时正值盛夏,荒原到了一年当中最有活力的时候,青草的个头疯狂地向上窜着,已经深到可以没过成人的腿肚子。驮兽和瘤兽的小崽子们一只接一只地从母亲的肚子挤出来,现在已经开始成群结队地在草场里四处撒欢了。随着母兽的奶水越来越少,小崽子们也都已经开始吃上了鲜嫩肥美的牧草。
         这是牧民们一年当中最高兴的一段日子,因为家里的牧群又增长了一大批;这也是荒野上的掠食者们最高兴的日子,因为好抓的猎物又增长了一大批。
         在大草原上的某一处,从空中向下望,依稀可以看到近百个正移动着的黑点。离远了看甚至会让人以为这是一群匍匐的蚂蚁,但随着视野的慢慢推进,这些黑点逐渐变得如驮兽幼崽般大小——离得更近之后,其中许多甚至都已经有成年瘤兽般大小了。而在最前面的那几只甚至明显比身后的同类还大了不止一圈。
         狼。
         是一群狼。
         奔驰中的狼群呈箭头型散开,最健壮的公狼在最前排带队,身形矫健的迅狼则在队伍的外围负担着警戒的任务,而十几只幼狼则被严密保护在狼群的中间位置。狼群前进速度很快,然而即使是幼狼们也没有一只掉队,每只狼都默契十足地在自己的位置按阵型前进着,整支队伍在高速的行进当中没有一丝紊乱。
         这简直就像是一支纪律严明的军队。
         这样一支狼群出现在草原上,是其他所有生物的噩梦,即便是人类。哪怕一支全副武装的民兵团都不一定能在这支狼群前全身而退,更不用说那些只有一柄弯刀和一张软弓的牧民们。
         领头的公狼之中,有一只体型巨大的狼被簇拥在中心,显然是狼群的头狼。那只狼通体月白色,一身皮毛显得浓密且柔软,体型更是比身边几只本就算是巨大公狼还要再大上一圈。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它都毫无疑问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狼王。
         但是如果视线再靠近一些,再看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实际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子。这只狼王皮毛的色泽已经称不上光华,深处透着掩饰不掉的暗黄色;那本应该透露出睿智与威严的狼瞳也已经开始显露出疲惫与浑浊,眼角还积了些抹不干净的眼屎;原本如十柄尖刀一般的利爪现在也钝到就快撕不开成年驮兽的皮毛。而更显滑稽的是——它的其中一只耳朵不知为何已经缺了大半。
         它已经是一只老态龙钟、风烛残年的老狼了。
         按狼群的习性来说,这样的老狼应该早已被族群驱逐出去在荒野上迎接死亡了,但这只老狼却令人惊奇地留在了狼群里,甚至还保持着狼王的身份。                                                                                  

        夏日的太阳落得很晚,尤其是在没有一点起伏遮盖的大草原上,更是要坚持看到牧民们把晚饭都吃完之后,已经泄了气的太阳才会不甘心地隐没在地平线之下。
      曼克勒有些焦急地在毡房外踱来踱去,他们部的小孩们今天都去西边的河滩地玩了,一直到晚饭时间才结伴回到扎营地,只有他一整天都留在部落里。因为他唯一的亲人——他的爷爷从去年冬天就一直病到现在,部里的萨满给他熬的药一直没有断过,但爷爷的病情却一直不见好转,甚至昨天晚上突然又加重了几分。
        曼克勒的父亲很早之前就在与南边天马们的战争中死去了;母亲则是在生第二个孩子时难产去世,母子两人都没能够活下来。于是陪伴他长大的,一直都只有爷爷一个人。
        在爷爷身体还健康的时候会带着曼克勒一起去放羊,在休息期间爷爷会给他讲各种各样故事:神话中的古老传说,他四处征战时听过的各种奇闻轶事……不过爷爷最喜欢讲的还是他自己的那些经历——讲他年轻的时候在那达慕大会上夺魁,赢得了整个草原最美丽的姑娘、也就是曼克勒的奶奶青睐的故事;讲他在可汗的身边担任怯薛时,跟随着梦魇的大军毫不留情地踏碎了那座城墙仿佛是砌到了白云之上骏鹰堡,把大腹便便的骏鹰皇帝像狗一样拖出他金碧辉煌的宫殿,将他的尸体吊在图腾柱上作为献给长生天祭品的故事;讲他追随可汗足迹一路北至永恒冻原,立在一片仿佛永恒的纯白天地中,听着那夹杂在无尽的冰雪之中自亘古流传下来的隐约呢喃,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双手握紧,向长生天祈祷的故事……
        爷爷的故事很多很多,他总是自豪的说他是可汗身边最勇猛的怯薛,他一直视若性命的小皮箱里那块雕着飞驰梦魇的小玉佩就是在他将敌方领军的乌萨斯亲王的首级献给可汗时,可汗亲手从腰间解下赐给他的。
        不过所有的故事里,爷爷最爱讲的还是帕甘提塔的故事。
        帕甘提塔是他们部族的古语,意为“白色的狼神”。
        牧民们把狼群的首领称作狼王,而所有狼王中最强悍最狡黠的那只白色的狼王,它被称作“帕甘提塔”。
        白狼神是草原上牧人们尽皆知的故事,传说它是盘鞑天神的坐骑,是所有狼中最睿智、最勇猛的存在,只要见到它一面的人就会得到无与伦比的勇气和智慧。
      爷爷总说,他亲眼见过了帕甘提塔,还跟它搏斗过。
         “那时可汗还不是现在这个可汗,唔……也不能这么说。那时的可汗还只是前任可汗年轻的三儿子,在老可汗的几个儿子中并不被人们看好。那时你爷爷也还是一个毛头小伙子。不过比现在的你还是大很多的,要说我那时已经快要是部族的第一勇士了。只可惜我那时还没到成年,不完成天途就没法被称为草原的勇士。哦,讲跑偏了,我们继续说可汗和帕甘提塔的故事。”
        “刚刚成年的年轻三世子希望通过天途证明自己的勇气与智慧,但那时候草原还很平静,上任可汗还在为自己对于这片大地的征服积蓄力量,草原内部也已经没有了拒绝臣服的部族,没有仗能打的世子只能依靠别的方式来达成自己期望的伟大天途。而那时候你爷爷我也苦于没法证明自己是部族第一勇士,于是与世子的想法一拍即合——我们准备合力去捕猎‘帕甘提塔’”
        “我们找了很久,几乎跑遍了那时可汗治下的整个领地。然后在某一天黄昏的时候,我和可汗为了晚饭去河边汲水。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遇见了帕甘提塔。”
        “它那个时候跟我们一样,也是一匹年轻的狼。我敢肯定它同样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惊到了,而我和可汗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长生天啊!谁能想象我们竟然毫无征兆地遇到帕甘提塔?我们俩都好像被石化了一般呆站着,直到帕甘提塔猛地掉头消失的无影无踪。”
        “经历了这场偶遇的世子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没和我解释什么就停止了继续寻找帕甘提塔的旅程,我虽然奇怪但也只能跟随世子返回。那之后过了两年,到了我踏上天途的年纪,不甚甘心的我同样把帕甘提塔作为了我天途的目标。”
        “但我花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它,我一度怀疑当年我跟可汗遇到它的事情是不是我的幻觉……哦对了,那时三世子已经是可汗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当上了可汗。我觉得正是因为与帕甘提塔的遭遇改变了可汗的命运,我想知道它有没有把勇气和智慧赐予我。就是这股信念支撑我继续找了下去。”
        “再然后,登上汗位的可汗开始了他鞭笞这片大地的野望。即便我是个没有完成天途,不能被称之为勇士的人,可汗也愿意将我征召入他伟大的队伍,甚至成为了怯薛的一员。而就是在我们征服的道路上,我第二次见到了帕甘提塔。那是一场激烈的战役之后,我们四散在各处打扫战场,在站场的边缘,我看到了迅捷的白色影子,我想也没想地就脱离了队伍去追它……我只身找上了它。它那时已经是狼群的头狼了,高大威猛。狼群一下就发现了我,但是最后向我走来的却只有它,我怀疑它也还记得我。我们在干涸的河床上扭打在一起,那一场打得很惨。”    
        爷爷说到这里总嘿嘿一笑,指着自己有着三道狰狞伤口的鼻梁,“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纪念。”
        说完这句话他会立马扬起他的猎刀,把猎刀上的挂坠拿给曼克勒看。那挂坠是半只白色的狼耳,原本雪白的狼毛已经几乎全部脱落,而且早已变得干瘪。给武器挂上饰物原本大多是贵族们炫耀权势和财富的手段,牧民们一般不会在武器上挂东西,那只会增加武器不必要的负担。
        但爷爷总是自豪地这么说:“它也不比我好受到哪儿去,这东西就是从它脑袋上削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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