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才能的傀儡。
人是才能的奴隶。
所以当席德佳在跟随着音乐迈动双腿时,她感到一阵恐惧。
音乐的语言不需翻译便能让她接受并理解,她感受到韵律煽动的语调,被音符牵引着抬手,旋身,舞动,脚尖轻点地面。
哒,哒,哒。
一步,两步,跃起,回眸。金发飘动如旭日之光透过云层,洒向曼妙的舞姿。
哒,哒,哒。
音乐结束。
那如陷入羊水一般的感觉恍然无踪,她忽而有些手足无措,双手的指尖在胸前纠缠。
身边是沉浸于这块无暇美玉的制作人,她狂热地鼓掌,成为席德佳才能的首位虔信者。
“你一定会是一个大明星。”
大明星,听起来好像很不错。
于是那天夜晚,她梦见了舞台与聚光灯。
聚光灯下的她舞动身躯,在华丽的旋转后,拿出弓箭,射向天空。
她看着箭矢在飞鸟间弹射,在屋梁间弹射,飞向儿时覆雪的山路,最后啪的一声命中了头顶的灯泡。
哒,哒,哒。灯火熄灭,她陷入黑暗。
然后惊醒,看着精致的被褥和台灯,台灯下放着白纸黑字的合同,署名那一栏有一个写了一半的字母。
她惊恐的发现,那段舞步又在她脑海内回旋。
一步,两步,跃起,回眸。如锋锐的箭头直插心脏。
可是她又有何处去呢?本就是为了修道院的存留一路漂泊至今,虽不至于走投无路亦不远矣,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些许希望的出路,她又怎么能辜负空小姐的美意?
自那天为保护空小姐射出的那一只箭开始,她的人生就开始如失控的瘤兽一样狂奔。
无论是被招待到之前完全不敢想象的大房子里,还是被大家鼓动着唱出第一只歌,她都无时无刻不在体验命运的狂飙。
无法心安,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机会面前,她的信仰缄口不言。
自己是为了宣传兰登修道院而来,为了维持修道院日渐拘谨的日常开销而来,如今成为城际偶像,不是一举两得吗?
穿上白日里的衣裙,凝望月光。
她踮起足尖,向前踢出纤细的左脚。一步,两步,她旋身,跃起,又停下。
足跟接地,她又迈步,四下无人,不再顾虑舞裙的长短,不再顾虑鞋跟的受力,她猛的转身,下蹲,开弓。视线越过肩头,右手捻住弓弦,拉开到最满然后霎时放开,裙摆如狂花飘舞,长发张扬,眼神锐利,笑容恣肆。
这是不需音乐的舞蹈。
她恍然发现,手上并无弓矢,原来弓矢已在心中。
“毕竟唯有贩卖信仰这件事,才是应当被坚决抵制的。”这是那位从来没个正形的主教说过的。
她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倒在床上,这时才感受到一阵剧痛,原来是太过激烈的动作让穿着高跟鞋的脚不堪重负,发出了抗议。
脚踏实地尚不能做到,何谈空中楼阁呢?
她对心中的信仰如此回答道。
第二天,一脸苦笑的空推荐了她另一个可能有帮助的去处。
虽然在几个月后,听闻席德佳拒绝了这一邀请的主教和修道院前辈们气的捶胸顿足。硬是联合塞壬唱片把席德佳拐回了舞台上,一脸羞愤地唱他们自制的摇滚圣歌。
但至少在那个月色明媚的夜晚,小修女觉得,她从未离信仰如此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