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箱里的公主

注：该篇为该篇为“梅雨”的续篇，站内链接：https://terrach.net/23771.html
原计划持续连载的第三篇，也是实际写出来的三篇其中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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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凯尔希医生希望你去医疗支部一下。”

在凯尔希的要求下，阿米娅经常会在各个部门走访。有时候会来我的办公室回收一部分处理好的文件，通常也会传达一些凯尔希给我的话。

我们之间的交流并非完全隔断，但也说不上明晰。

“凯尔希，”我轻咳了一声“凯尔希医生她直接用终端呼叫我会更快些。”

我不太理解，这样的交流方式既不高效也不符合她以往雷厉风行的作风，还是说这也是她讥讽我的一部分？

“博士你见到凯尔希的时候可以和她谈谈这件事情。”

阿米娅抱着文件笑着说道，向我挥手告别后离开了办公室。

在她离开后，办公室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光是和文件打交道就足够让人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又要和凯尔希周旋，实在是头疼。

有时候我会想，要是有一个助理情况会好很多。不过以现在的情况，也只能想想罢了。




去往医疗支部的路上，一道橙色的闪电在我捕捉到她的瞬间就一头撞翻了我。

我像个滚筒一眼在地上横飞出去，直到怼上墙壁才刹住了车。

“哇哇哇，老板，你没事情吧！”

我还未适应天旋地转般的体验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从头到尾被用力地拍了个遍。

“看起来没有缺胳膊少腿，老板”

“你先说你要干什么去，让让我缓缓。”

我推开了可颂的手掌，整个人瘫在墙上。我应该感谢凯尔希为我的风衣添加了一系列防御功能，大大减少了我被自己人谋害的可能性。




“我是在找……啊，对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信息，可颂猛锤手掌后，抓住我的肩膀剧烈摇晃起来。

“老板，老板，你有见到安洁莉娜么。”

“你先给我……放开！”凭借着求生本能，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把面前的丰蹄族往后推了一步。

“你大概描述一下，你说的安洁莉娜。”

我并没有像阿米娅那样记住了全舰几乎所有的雇员，目前我能清楚认得的只有直接与间接参与行动的干员们，显然安洁莉娜不属于这其中。

“很可爱，很漂亮会叫我前辈的棕发沃尔珀女孩”

“好，不认识这号人，加油。”

我没有再理会可颂脱线的问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在医疗支部的外走廊立着一个开头的巨大玻璃柜。

从作用角度来说应该叫水族箱，最初是用来养殖观赏鱼的场地，不过很快就被医疗组征用，饲养一些看起来奇形怪状的家伙，偶尔也用来收留被外勤干员带回来的水产品。

我每次路过这的时候，都会驻足观赏一会儿，作为工作闲暇的放松。

令我惊讶的是，这些无论是颜色还是形态天壤地别的小东西们相处的十分融洽，它们多半懒洋洋的离散在各处，几乎不怎么活动，争抢地盘互相捕食的行为也完全没有看见过，以至于我会怀疑时华法琳医生给它们喂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今天它们看起来很奇怪——体型较大的开始从水缸的右下方向左上游进礁石背后，又很快的从背后游出，体型较小的像是侧向旋转着被从左上甩到右下。

仔细观察便发现水族箱里旋起了漩涡。

于是，出于我绕到侧面，顺着梯子爬到了水族箱上。




在礁石附近前后打量，我很快发现了导致这一切的起因。

虽然隔着流转的漩涡和鱼群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但我很确定在水面之下，在礁石后正坐着一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头上绑着红色的发带，把自己埋进了大腿中间，似乎是在偷偷躲着谁的样子。

我想，她应该就是安洁莉娜了吧。

我张开嘴，正想喊出她的名字，却又觉得不太妥善——找到她的人是我这件事真的好吗？

一番思索后，我回到了之前遇见可颂的走廊上，发现她仍在那里，不过这次缠上的是刚出外勤回来的小队。

听说，在之后可颂大呼小叫地找到安洁莉娜时，因害羞掩面尖叫着的安洁莉娜给她从头到尾冲了个凉水澡。尽管本人并不在意，但惊慌失措再次急哭的安洁莉娜，对着可颂接连鞠躬道歉的场景一度被路过的医疗支部成员认为是可颂在欺负新人。

我也是在这件事情里第一次遇见安洁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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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我对每一位留在岛上的信使说过的‘你可以选择去前线，也可以留在后勤’，所以我批准了她的申请。”

“但这不意味着我同意将她编入外勤。”

少有的，我会凯尔希直面冲突。这样的场景并不剑拔弩张，而是冰冷的僵持。

安洁莉娜则被我们夹在其中，孤零零的站在一旁看起来随时可能会哭出来。

这是6个月以来的第二次见面，也是最糟糕的情况。




在第一次接触后，我私下找过可颂询问状况，她给出的原因是工作上的失职导致的愧疚，尽管那只是丢了一份邮寄特产而已。

我查询了罗德岛的人员记录，安洁莉娜是在上一次停靠于叙拉古时接收的，是信使联盟的新进自由信使。但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评价，安洁莉娜毫无疑问是佼佼者。

她保持着一股永不疲倦的活力，像是活着的信件一样把期待送到别人手里，同时这一份期待也属于她自己。

依托于“信件”与他人建立的牵绊，是安洁莉娜力量的来源——我这样做出了判断。




起争执的原因很简单，安洁莉娜提交了去往前线的申请，凯尔希同意了。理由是，只要一点简单的训练，她就能成为一名可靠的干员。

我拒绝了。给出的理由是，她年纪轻。




在泡芙卡这个已经存在的事实面前，这个借口显然站不住脚，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愿意在她本人面前提起。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无家可归的人需要归宿，拥有信念的人可以追随，但我不希望这一切发生在一个没有找到目标的高中生上。

“凯尔希，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无法容忍，大可以撤销我的职能。”

出于私心，我绝对不会让步。




“请…请问!”

安洁莉娜涨红了脸，拼命打断了我们俩。

她的左手攥着右手的手腕，眼帘低垂。

“是因为我的能力太差了吗？”

“不，”我转向她，一字一句说道“从各方面来说，你的能力足够优秀：可以操控重力的源石技艺具有极大的潜力，与我们合作的多方都对你的信使工作十分满意，在走访中你也常被人提及，拥有良好的共情能力，懂得用平和的方式解决问题……你是个合格的信使，优秀的信使。”

“不过”我将申请表递到她的手上“你并不适合成为战斗人员。”

“凯尔希正确评估了你的能力，而我想把你放在适合的位置，你愿意成为后勤人员吗？”

从兜帽之下的黑色阴影中，我不动声色的望向安洁莉娜。

“我……”

她看向凯尔希—对方平静地点了点头，示意她做出选择。

“那里更需要我，是吗？”

“是的。”我回答，这并非谎言，她的源石技艺可以很大程度代替重型器械，使得各种部署更为灵活。

“请允许我向后勤进行申请。”

安洁莉娜后退一步，鞠了一躬。

“我会在三日内向你的终端发送回复，请务必记得留意邮件。”

我伸手接过了她手里的申请表，提笔将外勤的勾涂掉，勾上了后勤。

“相应的训练课程也会一起通知，希望你能够合理安排时间。”

“以上，”我将右手抬至腰前向她伸去，安洁莉娜也回握住我的手。

“感谢你的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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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呢？”

待我送走凯尔希不久，阿米娅来到了办公室里。

“出于私心”我没有什么理由对阿米娅隐瞒“如果可以的话，我不希望一个高中生主动走进战场，。”

“所以博士把她调到了后勤？”

我点了点头。

“而她想要申请外勤的理由也只是想要帮助别人—这个想法本身是没有错的，但是怎样做，最后想要达成什么目标，现在她对此十分迷茫。”

我闭上眼睛，回想起刚才她的样子。当我询问她，是否能够加入后勤时，她的眉毛下意识地挑起，脸色也随之缓和起来。

或许，她只是想要一个帮助别人的方式—只要能够帮上别人就好，这样就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不禁反问，失去记忆，丢失了目标的自己，又是为了什么同阿米娅和凯尔希站在一起呢？

为了帮助他们？同样得不出答案。像是只要一直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自己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现状。

“所以，我希望她能在其他干员接触的时候，找到自己的目标。这样，我就能放心的把她派往前线，这样对她对罗德岛都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了。”

阿米娅抬起头，眯起眼睛笑着答道。

我有时候总觉得，比起我教给阿米娅的，她带给我的要多得多。

她走上前，抚了扶我的胸口，然后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博士，辛苦了。”

或许，正是因为有阿米娅她们吧。




安洁莉娜的训练比我想象的要顺利许多，因为过去的信使工作，她对自己源石技艺的掌控程度远超出医疗部门的预期。杜宾告诉我，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她，近期就可以加入到预备后勤组中。

“我感觉安洁莉娜小姐有些勉强自己。”

阿米娅却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

“有时候，比起自己她更在乎别人，即便自己已经做的足够好了，但在很多事情上又缺乏自信，她会把自己弄垮的。”




阿米娅的担忧是正确的。

在之后的一次正式后期工作中，安洁莉娜面对着大型机械无法使用自己的能力，不能失败的想法压垮了她，导致了一次严重的源石技艺失控事件，所幸安全系统及时发挥了作用。

安洁莉娜在接受医疗部门的检查后，被判断为长期压力导致的轻微精神失常，需要短暂静养。

以上，事情便告一段落。




撰写完处理报告后，我带着它前往医疗支部。

凯尔希需要对安洁莉娜重新评估，这也是她少有的通过终端告诉我，她错了。

再一次，我面对着水族箱长久驻足。

那些大小，颜色各异的鱼儿依旧在那，正如往常一样，各自起起伏伏。

凯尔希，这并非可以用对错评价的事情，不是么。

我冲进侧面，攀上梯子，然后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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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穿水面的同时，水灌入我的脖颈充满了整个面罩，很快沉了下去。

然后再次砸穿水面，大字躺在满是细沙与石粒的箱底—抬头，便是随着身边浮动的波纹，和阶梯向上的鱼群，我正坐在水面之下。

“博士，你还好吗？”

从面罩下流出的水，像是倒置的雨一样向上，回到了水中。

“就像坐在天空上一样。”

我没有回答，却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看着更多的水珠撞上手心，从眼前飞过。

“嗯。”

她同样坐在地上，蜷缩起脚腿，抱在自己胸前。

“所以，博士你在找我吗？”

“没有，”我坦诚回答“但是我觉得你会在这里。”

“因为上次我哭鼻子的时候也在这里？”

“你知道了？”

十指合拢，我有些尴尬地搓着脚尖。

“可颂前辈虽然很可靠，但没有那么细心，当时的我也没有哭的那么惨。”

她伸手捻住水中一粒石子，像是坠落的陨星一般，水珠向上逸散。




“龙宫城的公主。”

“什么？”

“我是说，安洁莉娜你现在就像龙宫城的公主一样。”

那是叙拉古家喻户晓的神话，孤独的善良的，水底之下王宫里的公主。

“……”

而公主，则涨红了脸，“水面”也随之沸腾起来。

“平静下来，安洁莉娜，你可以控制好你的能力的。”

我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随着时间的流逝，水面也再次平静下来。

“你看，你不是能够很好的控制么。”




“对不起。”

她突然小声说道。

“你做了什么事情吗？”

“我答应了，但是没有做到。”

“那我接受你的道歉，然后！”我敲了一下她的发箍“下次努力，安洁莉娜干员。”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迷茫地看向我，漂亮的长发似乎也紧绷了起来。

在下一秒，她突然小小地，抱住了我。

色彩变换，水面从我的头顶冲下，再从水面冲出，在安洁莉娜和我的身边，水珠化作泡影在空气中游动着。

“桃浦太郎。”

“你说什么？”

“谢谢！”

这是我与安洁莉娜的，第三次见面。




阿米娅的确给我了一个足够大的惊喜。

第二天，当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走到办公室门口，发现里面的灯居然开着。

当我战战兢兢地推开门，准备迎接凯尔希的痛骂时，却看见在镜子前小心翼翼地整理头发的安洁莉娜。

见我推门进来，安洁莉娜敲了敲脚朝我跟大步走来，微微鞠了一躬。

“我是来自叙拉古的信使，安心院安洁莉娜。嗯，叫我安洁莉娜就可以了。我能用博士来称呼博士你吗？”

就这样，安洁莉娜成了我第一任助理，也是最后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