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

我想做个医生，哪怕无可奈何地目睹生命流逝——我想做个医生。



“所以，寄来了什么？”

梳洗好的华法琳一边从浴室里探出身来，一边为她的衬衣扣上扣子。




“是编辑部寄来的。”

站在门扉处的少女正捧着一张白纸，右手中指与无名指间夹着一张信封，玫瑰色的落款标明它来自维多利亚中心的报社。

“大概是给我的答复。”




“你又写了什么？散文，论文，还是都市传说？”

光着脚的华法琳走过地板后，便响起一阵湿漉漉的闷响。




只是向她看去一眼，便能让人感叹到“夏天来了”

像是全然不在意自己于单薄的衬衫下显露的白色肌肤一样的她，正辗转于冰箱和橱柜之间。

事实上，的确除了令人厌烦的蚊子之外，谁也不能阻止华法琳从这酷夏中贪凉了。




“都不是。”

似乎对里面的内容并不是那么在意，少女边折起纸张，边朝着她走去。

“你早饭想吃什么？三明治，吐司，还是面包？”

轻车熟路地绕过华法琳留下的浅滩后，少女凭借着自身身高的优势，一点一点将在冰柜前扭着屁股的她推出了厨房。




“只要不是土豆就好，我没有对土豆有任何偏见，只是维多利亚的风情中唯独少了些和胃相称的部分。”

站在门槛旁的华法琳立刻摆出了副深恶痛绝的样子，像是眼前随时都可能出现一盘由豆子和干土豆组成的早饭一样。

“还有，菲，面包少一点浪漫，那太硬了。”

她向着面前比自己大一号的菲作出了指示。




少女用咯咯的笑声以作回应。

“姐，你太夸张了。”




“♪~”

对于这亲切又满怀尊敬的称谓，与其说是高兴，倒不如说华法琳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以至于每次想要找对方试药时，自己总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




菲在厨房忙碌的时候，华法琳就自觉来到客厅里，坐到桌前默默看着对方。




“啊，菲，我等会想喝牛奶。”

“哪一罐？”

“冰箱里，红色的那个……”

突然想到什么的华法琳急忙改口

“是最上面，左边那个。”

“没关系的，我知道姐你要哪一罐，草莓味的那个是吗？”

“嗯……麻烦了。”

华法琳有些局促的搓着手，尽管一直生活在一起，但偶尔的时候她还是会忘记菲的事情。

“呵，我还差的远呢。”







在维多利亚市区以北的集市外，杰明街十四号与唐宁街的交接处以南20米处，挤在破落巷子和商铺间的，是一个有些矮小的公寓。先前似乎是一个旧爵士的家，但现在它属于华法琳和她的同居人—菲，她们各拥有一半的空间。

两人相处了大概有二年半的时间，菲也从大学毕业，正在寻找愿意接受自己作品的地方。




“然后呢……菲？”

正捣鼓着桌面上瓶瓶罐罐的华法琳，一边看着旋动的玻璃瓶逐渐平稳，一边眯起眼睛嗅着空气中有些微焦的味道。

虽然没有血液的味道那么香甜，但足够填饱肚子了。




“嗯？”

定好时间后菲从厨房里探出身来，歪着脑袋看向华法琳。

“姐，怎么了？”




“我在说你之前的话题”华法琳将瓶子扶正后，指向她放在一边的信“你写了什么？”




“喔，我差点忘记了这回事—是小说，我的小说通过了。”

“哎，是么。”

华法琳有些意外，如果没记错的话，菲写故事是在大学时期的事情了。

最初投向报社的几篇也是些短篇小说，但无一例外的全部没有通过。

[笔下的世界像是没有色彩的，灰色的国度]




华法琳也一度安慰她，辩解道这是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你写了什么？”

所以，她很想知道，菲究竟写了什么能敲开那群老古董的脑袋。




“一只会变成蝙蝠的血魔。”

像是炫耀一般，菲用着高亢的语调回答着，手中的煎锅也发出了热情的呼喊。




“……噗，那是什么？”

就像有人跑到你面前，告诉邻家的老爷爷正是圣诞老人那样，这足够充满幻想的回答让华法琳忍不住笑出声来。

“听上去很有意思的样子。”




“是么？大概编辑部那边也是这么想的吧”

急忙拍掉围墙上的灰尘把它挂到一边后，菲甩起手上的套袖，小跑着把信拿到了华法琳的手边。

“毕竟像姐这样没有娱乐生活的人都觉得有趣了。”




“我只是不想出门罢了，又不是我老朽了”

接过信纸，上面大都是些客套话，在信纸的最后对方希望菲尽快写好第一章再寄回，如果通过的话，她的作品又可能会在下月的月刊上登载。




“这不挺好的么”法华琳收好信纸，向回到厨房的菲祝贺道“你要有出道作了。”

“如果有那么顺利就好啦。”

尽管嘴上这么说着，无法掩盖的喜悦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哼起了小曲儿。

将做好的三明治洗劫一空后，两人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你是怎么想出这个点子的？”

“因为，即使是在被大多数人讨厌的萨卡兹人中，血魔依旧是特殊的一支。被所有人恐惧，被所有人畏惧。”

平淡的，像是她在散文，论文，都市传说中所流露出的，习以为常又无奈的情感。她看着法华琳，微微低垂的帘幕里弯着柔和的涟漪。

“但，你不是这样的。”

少女为她辩护着。




“……”

华法琳没有出声，只是回应着她的目光，在手心中暗自画着不知名的图案。

“蝙蝠也是这样的，被维多利亚的每一个恐惧着，划过夜空留下的凄厉痕迹像是每一个人无法愈合的创伤，尽管绝大部分人没有见过蝙蝠。”

“有人说，蝙蝠又带代表着直觉，人的潜意识。所以，我写了一个会变成蝙蝠的血魔。”




“很有你的风格啊……”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

她本想是这么说的，但不知怎么的，在她的面前自己怎样都无法搪塞过去。

“我看到主编说，当血先生飞上天空，攀上屋檐向下俯瞰时，他从未见过有人将黑夜描写的如此色彩斑斓，宛若白日一样热闹非凡，像是真的进入到了蝙蝠的世界。”

她知道，这一切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那就是我的白天啊。”

少女趴到了桌子上，一边舒展着手臂，一边咯咯地笑了起来，颤动着鬓角为之倾摆。

几乎差一点，华法琳就要伸出手去捏一捏她的脸颊。

那一定很软。




“总有一天我会治好你的眼疾的，到时候你绝对会受不了自己老土的搭配了。”

“那也要等到我拿到稿费再说，到时候一起去商场……话说姐，你是会出门的那种吗？”

“咬你哦。”

少女变本加厉的笑了起来。

“好啊，或许，我就能传说一样变成血族了呢？”

“……那样你也会被人讨厌的。”

华法琳同样伸出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自己的稍稍大了一点。

“这样，我就和姐一样长寿，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姐，你看。”

像是发现什么新奇的东西一样，菲指向自己和华法琳的影子。

彼此交错，重叠在一起。

“我们俩的影子一眼大啊。”

那究竟是追上了时间，还是落在了后面呢。华法琳看着它，又看着嬉笑着的少女。

又或是……短暂的，虚无缥缈的回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