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一
夜幕笼罩着的小乌萨斯那无比辽阔的平原上杂草丛生,一些驼兽与马匹在源石引擎的轰鸣声中与钢铁一同行进着。厚重的源石云下时有一些骑手策马飞过草原,陆行舰那已有些磨损的甲板上正亮着指示灯光引导车队在履带辙迹中前进着。
“伊万——伊万·瓦列里诺维奇。你抽烟吗?好像我还没有问过你。”尼古拉用手指使劲转动了一下手中打火机上的火石,点点火星在夜幕中闪亮了一瞬,然后尼古拉用那窜起的小小火苗点燃了刚叼上不过几秒钟的卷烟,然后深深吸了一口。
“不。”伊万咕哝着回答了一句,“最后一支烟是在圣骏堡,已经是我在鄂亚茨登上‘骑兵’号的事情了。哦,鄂亚茨是在帝……呃,近东的一座小镇。我打算到从小乌萨斯回圣骏堡的陆行舰上再抽下一支。”
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从来没有到过圣骏堡。像小乌萨斯土地上千千万万的乌萨斯人一样,他从来没有到过大城市去,尽管这并非是什么歧视或者封锁所致,但许多小乌萨斯人都还是更喜欢这片他们供出生、育他们成人的土地。
尼古拉吐出三个漂亮的烟圈,然后看着它随风消散,“伊万,那什么,能给我讲讲……呃,圣骏堡吗?”
正在马上的伊万扭头瞥了尼古拉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着,他的身影在少许的星光中上下浮动,似乎并不打算回答这个请求。
不过,就当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失望地准备让胯下棕黄色的马儿稍微偏开一点来时,伊万·瓦列里诺维奇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中。
“好吧,不过那是好多年前的圣骏堡了,”伊万叹了口气,然后看着靠回来的尼古拉,
“也许,它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金碧辉煌。”
二
二
“你最好有一个充分的理由,安德洛尼克,”帕尔芬娜使劲裹了裹身上的厚重军大衣,她的身体仍然不是很能经受初春的夜晚微风,“这大半夜的,把人叫起来,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一定要让你脱下一层皮来。”
“是啊,”尼古拉附和着,“整整两个舱段的人都被你叫起来了。”
穿着旧大衣,手上长着源石结晶,高高瘦瘦的安德洛尼克·西里尔诺夫领着身后的大约二十来人在无光的甲板上走着,他抬头看了看远方暗夜中隐约可见的粗壮源石结晶丛,然后停下脚步。
安德洛尼克转过身来,举起一只手,身后的人群也跟着停下。帕尔芬娜有些迷惑的看向正在放下手中提灯的安德洛尼克,然后环视一圈:“所以,安德洛尼克——”
帕尔芬娜的话语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被打断了,安德洛尼克一言不发地断开了手中提灯的源石能回路,人们异口同声地开始爆起粗口。厚重的源石云层遮蔽了夜晚的所有天穹上的微弱光芒,无边的暗夜覆盖了“六弦琴”号运输陆行舰漆成黑色的装甲覆层,但没有持续多久。
在那件饱经风霜的厚重旧大衣下,安德洛尼克藏了一把前段时间在切尔苪镇缴来的灰色军警铳杖。现在,施术单元正对着他的脑袋,手指紧贴着作为施术媒介的扳机。人群大惊失色,尼古拉下意识地呼唤起父亲的名字。
“我是感染者,”安德洛尼克开了口,“也是小乌萨斯的叛徒。我是乌萨斯帝国,国家派来的间谍。我认为,我必须接受审判。”
帕尔芬娜·彼得洛夫娜瞪大了那双漂亮的棕色眼睛,头上的熊耳也抖了几抖,她看着面前的男人用法杖指着自己的脑袋,罗里吧嗦地讲述他是如何成为感染者,如何被乌萨斯帝国的集团军情报部门招揽,如何从乌萨斯帝国混进小乌萨斯的队伍的。他讲述了大约半个小时,人群则一言不发地听完了他的讲述。
当安德洛尼克说完那些没有重心的言语之后,他向面前的二十多人请求:“刺穿我的心脏,把我杀死吧。”
尼古拉·谢尔盖耶维奇与其他人面面相视着,这些瞠目结舌、甚至没进过几次移动城的人们可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在短暂的沉默后,帕尔芬娜有些拘谨的小心走上去,“安德洛尼克,”她咽了一口口水,抖动的耳朵说明了她心中的不安,“安德洛尼克·西里尔诺夫,没有人希望你因为这样的理由死去啊。”
帕尔芬娜犹豫了一下,然后说到:“……现在,你不是已经加入我们了吗?”
一股卷着沙尘的微风拂过甲板,双月从天际上漆黑的源石云后探出,一缕月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洒下,正落在安德洛尼克身上。帕尔芬娜又向前迈了一步。
“安德洛尼克,把那玩意放下,我们回舰里去吧。”
三
三
德米特里·万尼亚耶维奇在几天前就进入了小乌萨斯地区,他从远东的边境,更确切地说,切尔诺伯格城远道而来。沿途他经过了许许多多的村庄,以帮工的方式换来一些食物和补给。不过,在一些人迹罕至的偏远村落,他通常会被当做骗子赶出去,只有几次他帮忙击退了几批马匪才会得到些宽容。有一次,他还帮助一批第五集团军的巡逻队击退了一批锈锤。
星光照耀着乌萨斯母亲,小乌萨斯广褒的沃土就如这片大地给予乌萨斯的少数恩赐一般。在结晶时代尚未来临之前,小乌萨斯便供应者现在乌萨斯的大部分粮食,一车一车的小麦从平原上运出,最远甚至能送到今天的伊比利亚去。
远东的冬天远比初春的小乌萨斯要寒冷地多,篝火为坐在一根倒下的老树上的德米特里带来些许温暖,当夜幕降临小乌萨斯,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天穹所吸引了。在为乌萨斯服役的时候,他从未见过如此灿烂的星河。
平原上的不息之风裹挟着细碎的沙土与随风飘动的飞过大地,来自天穹以外的黯淡星光跨越了无尽的黑暗,与双月这忠诚的卫士一同将光芒洒向这片苦难的摇篮,德米特里的精神也随着跃动的火苗与木柴的噼啪作响沉入梦乡。
记忆随之浮现,它扭曲着呈现在德米特里的眼前。
他看到了母亲已经消失在一次掠过的天灾中的墓碑,然后看着他曾经骄傲而美丽的母亲被肺癌一步一步所击倒,他还记得当时的掘墓人那些已成了真的交谈。
他的父亲是皇帝陛下的一名光荣士兵,却在一次巡逻中没有理由地因锈锤死去,他在处决几名涉嫌在矿场“浪费帝国资源”的监工与纠察官时的临时驻地收到了父亲牺牲的消息。
最后,德米特里梦见了一条蓝色的缎带,那属于罗德岛制药,卡兹戴尔帝国的流亡政府。他在切尔诺伯格经历的短兵相接在余生将如影随形,他为那些死去的乌萨斯人感到心神不宁。
当然,他知道错不在他。但他也很清楚,这个包袱将伴随他的一生,直到他回归乌萨斯母亲的怀抱才有资格卸下。
初春的嫩芽已在小乌萨斯那些干枯的杂草下探头,温度计的水银汞柱已升过标识着零的刻度。
德米特里睁开眼睛,收拾好身边的装具,浇灭篝火,然后继续赶路。
Запахло весной, вой с ними другой,
我嗅到了春天,春风柔和♪
Знакомой тропой вернусь я домой.
我会沿着熟悉的道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