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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博?】【浊心博】凝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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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天空还是那个天空,太阳与双月依旧东升西落,不过这个理想国已经没有使用任何纪日法的必要了。大地上所有的生物都留着相同的血,彼此之间心意相通,情同手足——除了某个独居在偌大船骸里的个体。国王也下令禁止任何人接近那,尽管里面也有同胞的存在。

      这理想国国民的身躯也是同样的理想——长长的吻替代了狭小无力的口腔;利爪与蹼取代了软弱的五指。肌肉的强韧程度也翻了几番,在其外还有角质和鳞片保护着,保护能力远远胜过那些早就朽坏的盔甲。更何况,大家在生理与心理上都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还穿着这种互相攻伐的用具做什么呢!

      在干燥的过去,这片大地上游走着零星的仁人志士,希望通过肌肉、工具与法术以及更多的伙伴,把想象中的理想国变成现实,但他们穷极一生都未能遂愿,躯体腐烂在了荒野的角落……但这些与干燥无缘的革新者就不一样了!他们仅仅依靠简单的生理活动就办到了那些失败者几辈子也做不到的事情,建起的理想国也更加恢宏,更加伟大!

      你攀上高地,想看看这些居民的居所与王的宫殿,映入眼帘的却只是一片荒野,偶有几个国民懒散的在这上面散步。他们住在哪,他们的王在哪里,王的宫殿又在何方?

      去问这些接近完美的国民,他们只会说些令人费解的话,还不如爬回你刚才立足的高地,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们正包围着这独立于理想国之外的渺小船骸,等待着王的归来。

      原来他们的居所就是自己的身体,这亿万国民的躯体合并在一起就是王的宫殿。对于王突然离开宫殿这件事,他们并没有任何慌乱,只是默默围在这个王唯一下令禁止进入的地方外,等待着她的神经信号。那些无意义且耗能巨大的的情感活动早就被他们断舍了,单是这一点,他们就不知比曾经那些顽固的干燥生灵强了多少。

      现在王不在宫殿里,她不知在多久前只身走进了船骸中。尽管族群之间心意相通,他们依然不能理解王这是
      要去做什么——她散发出来的神经信号带着浓重且无用的感情波动。在月光下,离船骸最近的一个个体忽然有了反应。他修长且洁白的身躯支起头部,向舷侧巨大的空洞望去,果然感受到了王正不断增强的神经信号——她回来了!

      紧随其后地,他身后青灰或墨蓝色的庞大族群也有了反应,在行将抵达天空正中的满月下,每一个细胞都齐声呼唤起了王的名字,所用的语言自然是神经信号,你无法辩识。王自船骸中走出,原先在盐风中褪色破损的一袭红衣替换成了崭新的头冠与长纱,颜色都是区别国民颜色的白。不过这并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他们无谓情感与“意义”,又怎么可能去想事物中的含义?

      那个离群个体用低效的双足跟在王身后,破烂的黑色外套并不能遮掩住全身的青灰色体肤,更不能让他佝偻的身形挺立几分。他依旧没有加入这理想国中的精神家园,偌大族群只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无意义的情感神经信号。

      国民们对这离群者的关注也就只有这些了,真正值得他们做出反应的还是只有王与月亮,而此时的王却和那离群个体一般,散发着无意义的强烈神经信号——来自情感。

      她在想什么?这些孽物是绝对不会思考这个问题的。事实上,它们从不思考。

      “海嗣不能观赏一场演出。恐鱼不知道聆听音乐是什么感受……她是这么说的。”

      五个小时前,斯卡蒂离开海嗣族群进入罗德岛船骸,循着地上发着荧光的蓝色血液前行,走过漫长的灰暗走廊,她再次见到了这些血液的主人——那个离群个体,或者说,那个曾是博士的生物。他佝偻身子站在门前呢喃着,挪到颊侧的眼睛透过兜帽侧开的小孔,用一种捉摸不透的眼神看着他邀请的客人。

      “海嗣不能观赏一场演出。恐鱼不知道聆听音乐是什么感受……”他又重复了一遍,声音从探出兜帽几厘米的,那狭而短的吻中流出,“你来了。”

      “博士,您愿意了吗……还是说,你希望在这里动手?”

      这个被唤作“博士”的着衣海嗣并没有回答她,而是扭过身子,单手举起了身后的门,并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有些昏暗的电灯光从门里透出,斯卡蒂听见门后有小提琴的声音。

      门后的这方空间曾行使舰桥的职能,但现在指挥设备前只有尘土。几张原不属于这里的桌子被搬到了中间的空地上,这是唯一没落灰的地方。那琴声从何而来?斯卡蒂这才注意到船骸里的另外几个离群个体。他们近乎失去原型,趴伏在桌面上,自肢体处延伸出几缕触须盘绕在桌上的缝纫工具之上,而小提琴声就是从其中一个个体处上传来的,操琴的方式和抓握工具一致。

      “这里是阿米娅,那是格拉尼,铃兰也在这……”舱门落地的巨响从身后传来,博士走近说,他所指的对象毫无疑问,正是那几个趴伏在桌面上的生物。

      “博士……最近一次机会就在今晚,你……和我走吗?”

      “毕竟是要去见地上没有的大人物,肯定的穿的正式点,”博士背词般说道,完全没有回答问题的样子,“……虽然那些家伙大多不懂欣赏,或者品味土的要命,但还是有必要这么穿的。”

      不等斯卡蒂再开口,他就来到了一边没有趴伏着生物的桌上,在一把手铳边拎起了一条软尺。

      “我花了点时间来学习设计与做衣服,还练习了一阵子……现在可以真的为你裁一套衣服了——可惜没有尺码,”他抬起空着的手指向一边,“你去那自己量一量吧,很抱歉这个我没法帮忙。”

      “不了,就在这量……你帮我。”斯卡蒂说着摘下了头顶的青色帽子。

      “这不应该是一个淑女的提案,也不像是个绅士该该干的事情——难道说你和那些不近人情,‘不拘礼节’的家伙学坏了?天啊……难道这世上只剩我一个绅士,还是假扮的吗?请你自己宽衣解带吧,我还想再扮一会儿绅士。”他说着扯开了软尺,用指尖上的利爪捏着末端。

      于是那一身盐风中褪色破损的红色衣装滑落在了地上,遮掩着美丽胴体的只剩一头不再柔顺的如瀑白发。那双人为剪去蹼叶的执尺手谨慎量取了白皙皮肤所包裹肉体的经纬,没有与其发生任何接触。

      “没什么变化……失言了。快快把旧衣穿上,新衣马上开始剪裁,但并不是可以立刻完成的……”他挪开手铳,在铳下压着的纸上记下了尺码,而后又把它推到一边,抱来各色布料剪出不同部位所需的布幅。他把这堆布片分成几部分,分别副着图纸抱到了那几张趴伏有生物的桌上。

      斯卡蒂则一直站在原地,没有捡起自己的衣服。布料裁剪与缝合的微响混杂在绵长的小提琴曲中,忽然又加入了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原来是博士在加工一些细长的金属条。他用那双异化的手抓着工具,把这些闪耀着金光的东西重塑成他所需的形状。那把手铳一直放在一旁,仿佛是块用不上而随手搁在桌角的镇纸。

      不知过了多久,金属条穿入布料,他拉动线头使两块布料融为一体,同时也使它与朴实的硬底连接得严丝合缝——剪掉线头,一顶帽子就这样完成了。这位裁缝放下帽子与工具,缓缓站起来到另外三张桌前,把其上完成的部件捧起,回到自己桌前将其叠成了方方正正的三块,最后双手捧起最下层的衣服,来到了斯卡蒂面前。

      “穿上吧,我自认为这套衣服还是有几分艺术风格的。不过你的那些新朋友,新家人恐怕不懂这些……我也是傻,做这一身衣服给谁看呢?我没有几时能看见你了,外面也没有完好的镜子让你能看看自己了……破镜子可是照不得的,不吉利。”

      “您不跟我走吗?”斯卡蒂接过最上层的一件套在自己身上,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我不去。我老了,背都弯成这样了!我只有窝在这大宅子里才能骗骗自己,说自己是个绅士,而不是风烛残年的叫花子,出去对我来说打击太大了……不过送你上车还是可以的,希望你的新朋友们不会计较我这穷酸样。三件都穿上啦?好,我去拿帽子,你应该还喜欢戴帽子出门吧?”

      博士回到桌旁,捧起了那顶帽子。斯卡蒂注意到,他悄悄拿过那支手铳,塞进了口袋。“这可能会有点重,不过‘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你马上要成大人物了,理应得适应一下。来,低一下头,我背驼了,踮起脚是有点危险的……”

      他所言不假,一顶用赤金做辐条的帽子怎么可能不沉呢?不过这质量对斯卡蒂而言还算不上什么,这个时代的一切对人来说都是沉重的,更何况仅有的“人”也只剩一个被腐蚀大半的灵魂了。

      “那边有镜子,快去看看吧,我去哄孩子们睡觉。”博士向那三张工作台走去,如慈父般抚摸着攀附其上的生物良久,最后扣下扳机结束了一切。这个动作持续了三次,小提琴声在最后一次重复的时候停下了。

      这是一件怎样的衣服?镜中的她于沉默中回答了这个问题:黑色的无袖内衬从脖颈处一直包裹到大腿,加之其上,同样无袖的白纱则垂到了膝盖的位置。固定左右两个洁白袖套的束带在胸口正中结成了礼结,同时也使得外套的长纱更不易脱落。

      那顶金灿与纯白交织成的圣母冠则是这身衣装最亮眼的地方。赤金在额头上方交结成一大一小两个相互倒置的三角。大的与周边辐条相连,正中是一枚十字四角星,小的那个三角连接在它模仿兽牙的底边上。黑色双头矛般的长棍横穿脑后的发丝,收束起这新月状白冠的两角。

      “而那不过是这美貌的陪衬……极尽夸赞之词的话,应该这么说。”

      斯卡蒂想说谢谢,可刚才的三声铳响还在她的脑海中回想,那三个个体尚为人形时的模样又在她的回忆里站了起来。

      她低头望向被挡去大半的脚尖,又抬起头来从上到下凝望了一遍镜中的自己。他说的不错,族群与祂不可能懂得这样的艺术或“美”,也不知道离开这片大地后的自己将以何种形式存在,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有机会欣赏镜中的自己,审视自己的身体,以及被欣赏的目光凝望着了。那样算活着吗?她问自己,上一像自己问出这个问题是什么时候以及记不清了。

      “时间不早了,宴会马上就要召开,你可千万不能错过首秀的机会——我带你走出这间大宅子吧,这比看路上的标记方便多了……也顺便送送你,以后可能见不到了。”

      她跟在博士的身后,离开了船骸。

      满月悬在天空正中,晦月在它的异样鲜亮中像个缩在一旁的配角。无数亲族依旧守在环绕船骸一圈的无形边界,等着斯卡蒂的回归。一个白色个体的头高昂着,三对金色的眼睛不知分别在看什么。

      离开船骸后,博士变成了尾随的那个人。他在三米开外摇摇晃晃地走着,看来很不习惯外面的地面。她在距白色个体五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回头向博士望去。他依然待在距她三米远的地方,似乎在努力挺直早已变形的脊背。他向斯卡蒂点点头,探出兜帽的短吻随之上下晃动着。

      “您真的不来吗?”

      “不了,我留在这陪他们。”他侧过半边身子对着船骸说,同时后退了几步。

      “博士,再……不,保重。”

      “拜拜,到那边记得打电话,如果要有格点或者没有电话的话,写信也可以……记得要讲礼貌啊,对谁都一样……”

      斯卡蒂叹口气,在博士的絮叨中走向那个白色个体——这具躯壳只是祂的使者暂时的容身之所,不知什么原因变异成了白色——倒是和这身衣服蛮配的。

      不属于任何人类语言的歌声自斯卡蒂喉中流出,白色个体高昂的头随之降下,在三对金眼正中的一块淡金色硕大鳞片来到了斯卡蒂面前。她按下这块大小与圣典相仿的角质,金色的流光立刻以此为起点在鳞片间的缝隙扩散开来。几个光点在这白色巨兽的头部附近产生,以此为基础的金色光圈已经成型,亮度在逐渐增强。

      前所未见的星空以斯卡蒂不能理解的形式流入脑中,恍惚间使她觉得身无所依,而又置身高空……突然一股熟悉的神经信号接入了大群,同时在她的感官中喷薄而出,似乎还欲扩散向那非常的星空……而后一声爆响把她拉回了地面,同时一股极为强烈的神经信号如一股刺鼻的气味,充满了族群的神经网络……

      斯卡蒂回头望去,一具包裹着布料的海嗣遗体瘫倒在地面,体细胞正在飞速退化。一把人类所制的手铳杀了它,这凶器就落在它的爪边。这就是神经信号的源头,信号的烈度还在不断增强,好似要把这副皮囊撑开,放出光芒……而这堆有机质似乎真的在膨胀。

      这怎么可能?斯卡蒂想起了告别阿戈尔的一战,祂在向她说话时一样散发着强大的神经信号,可是强度却远不及这具普通海嗣的尸体……而神经活动的信号又怎么可能使一具正在退化的尸体发生这样肉眼可见的变形?怎么可能……

      四面八方涌来的哭声,笑声与更为响亮的,杂乱无章的呓语又推开了她脑中的诸多疑问,并把星空推到了更远的地方。斯卡蒂把视线从这信号源挪开,却发现四面八方的亲族也成了放射源,就连使者也不例外。形态各异的无数个体抽搐,嚎叫,以及膨胀。大地与海洋在膨胀,理想国也在膨胀,最后连王也加入了这一行列。
      嚎叫的母带来自大地,当她看见族群身体迸发出的光芒时,她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相。

      这片大地的生命自简单走向复杂,在漫长的互相攻伐后又趋同为一体。而后黑色结晶的齐声歌唱成了它们的终幕曲,在这之后,天地间再度归于寂静,正如它刚诞生不久后刚安静下来的时刻。
      ……

      把指针往前拨一拨,话是这么说的,不过可能要转上两万多圈……

      接下来是我的故事。

      “PRTS在此区域的分机已经转变为主机,它会协助你进行物资调配。那些物资的位置……它们可以保障三十二个人生存五年,但实际上能坚持的时间更久。”
      “不是三十三人吗?”

      “只剩三十二人了,照顾好阿米娅。”

      黑色霰粒在凯尔希身后聚集形成Mon3tr,跟着她向舱门走去。那漆黑的几何状巨物撑起安全门供凯尔希通过,自己紧随其后。沉重的安全门在她离开后迅速降下,好似一把铡刀,斩断了不知多少无形的东西。现在还活着的人的确只剩三十二人了。

      这个局面我看不见如何希望,奋然前行已经成了句空话,我能做的只有每天算好物资,充当精神支柱带着另外三十一人在这维持生命。我向原本的餐厅望去,那里摆着一排病床,躺在上面的人都已被海嗣细胞感染,依靠着药物和设备来延长着自己作为人的时间,阿米娅也在其中。

      我回到我的“临时办公室”,坐上了餐桌——这上面当然没有餐点,只有一堆杂乱的文件和一台终端。我真正的办公室恐怕已经被寻食的海嗣翻了个底朝天,或者被当成了繁育的巢穴……

      打住,我告诉自己,不要在精神上自杀。我向一桌文件望去,希望通过整理这大半已成废纸的公文来分散注意力,却在拿起第一份文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手柄——手铳?我把它抽出纸堆,套筒上的罗德岛标志钢印赫然闯入了我的视线。原来来自工程部的化学动力仿制铳。可惜,它是在罗德岛抛锚在荒野上,大半已被海嗣占去的时候诞生的,什么局面都改变不了。

      而后我又在纸堆下寻得了一盒子弹,用蜡笔盒装着,三十二枚子弹在里面弹头相对的排列着,总数和现在存货的人数完全一致。

      凯尔希在离开前曾进过我办公室,这肯定是她留下来的。

      三十二人,三十二枚子弹,她是希望我用这件武器,让这几间舱室里的活人在异化的边缘以人的形式死去?

      我把这件武器收进口袋,在脑内预演了一遍那时的情形……我可真是使命重大呵,见证了那么多死亡后,还得亲自杀掉三十一人,最后才能轮到我自己……

      我忽然想到舰船外那个早已是非人的人形生物,她这么做的事情不是更多吗!在脑内演练中已经打空的三十二发子弹又回到了我的手里,黄澄澄的弹壳上映着她的脸。

      杀了她?真是荒谬——就算她站在我面前任我射击,这三十二发子弹能击穿那彻底异化的骨肉,使她的生命活动终止?她的那些血亲又怎么可能会给我这种机会?杀了她又有什么用呢?海嗣细胞的同化作用是不可逆的,逝去的人不可能回来,即便她死了,不远处病床上的人依旧难逃异化的命运。那些怪物无所谓什么主脑,一群聚在一起就能产生群体智慧,个体的存亡无关紧要……杀了她能改变什么吗!

      索性把子弹和铳扔出窗外,跑到下面的荒野投入她的怀抱算了……我拉去左手袖子,上面已经长了一块鳞片。打开罩在窗外的防护舷板该怎么操作?那么多个夜里,她在我的梦里说了些什么?我的思绪仿佛立足于一片浅谈,海水冲刷着我的脚踝,我正朝大海走去。我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生物?族群的思维彼此相连会是什么样的体验?这些的答案都在海里等着我。

      “随我走吧,回到我们永恒的故乡……”“这片大地上的苦难已经够多了……我不愿再看见有人受干燥的苦。”

      她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我的步子逐渐大了起来,但步伐间还是有着一丝犹豫。海滩上插着三件武器,一把剑,一条槊,一把圆锯,全都已被折断,插在沙滩上,在海风中销蚀。

      “我挣扎过,我对抗过。有什么用呢?种种弱小生命的痕迹最后也还是会被潮水抹平……你也要像他们那样,哪怕是无谓地失去一切也要拒绝海洋吗?你想变成以前的我吗……”她又说。

      我差点就继续前行了。更多的遗物在潮水中浮现出来——全是残破的遗物,我只能认出其中一小部分,回忆起原主人都名字,而绝大多数都是我完全陌生的。

      “它们无所谓什么是‘意义’,视情感为‘赘余’,也不知‘未来’要谋划。当然,更不可能懂得什么是艺术。支支撑它们疯狂扩张的,不过是本能与‘神’这张空头支票。

      “个体等于细胞,整体相当于个体,它们实际上相当于群大号蚁兽,只是为活而活,没有意义可言。”

      “它们吃了妈妈……他们学妈妈说话……”

      在纷杂的死状之上,身份各异的人生前所言一齐响起,盖过了潮声。

      有的人死于洪峰,有的人逝于退潮,而我如挣扎在升起的浪潮顶峰——我如何才能说服自己,把累累白骨搁置在浅滩上,只自己一个人无忧无虑地跟着她投入大海的怀抱去?

      我决定同“人”在一起,同兼具肉体与灵魂的人留在岸上。背弃人群的深海教徒以自相残杀来定人类,我为什么不可以用海怪只知生存,只求进化来否定它们?我不会同她走,就算她原本……她心中……

      我自满是潮水味道的梦中挣脱,无数逝者的样貌仍在我眼前徘徊,还有一位,正是她——但在人群的对立面。我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很遗憾,她不在此列——尽管她换了另一种形式活着,尽管她也算得上半个逝者……

      低头看向凌乱的办公桌,其上的两份文件先前还只是废纸,现在对我而言却与价值连城的宝藏等价——这转变只隔了几分钟的黑暗,或者说是睡梦。我叠好这两份文件,起身去找logos,他是最后一位活着的精英干员了。

      ……

      “施术完成了,您能说一说您的计划吗?”

      “能,当然能。看这份文件,‘源石在海嗣体内并不能自发扩散,只能在其体内沉积,并与其竞争生长。源石在其中大多处于劣势。’这沉积源石不正是纯天然的爆炸物吗?”

      “您很清楚身上附着着起爆术式不等于掌控了起爆术式——正如引线连接着的爆炸物在自己身上和在敌人身上的区别。”

      “因此我又让你在我身上种下了那个巫术的种子,叫什么遗愿……什么来着?”

      “‘践行遗愿’,这是巫王统治时期地方长官身上常带着的东西。”

      “好,‘践行遗愿’。再来看看这份文件,‘单个生物并入海嗣族群的实质是其神经接入海嗣神经网络,在这个过程中,该生物与海嗣的认知与思维活动会双向扩散,两个分散的海嗣族群相遇时情况也是如此。’——现在大地上只剩两个海嗣种群了:这几个舱室里面的和舱室外面的。”

      “‘践行遗愿’的内容是……附着者死亡的瞬间释放他身上所有的源石技艺……”

      “而源石技艺与思维活动密切相关,思维活动可以控制源石技艺,源石技艺也可以反过来控制思维。”

      “您在计划中充当的角色是一根引线?”

      “没错,连着海嗣。”

      “您现在并没有连接着他们……但是接上他们后,您还有机会划动火柴吗?”

      “这不成问题,”我拿出手铳,“我会投入她的怀抱——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这是整个计划最艰难的一步。”

      “也有可能是最简单的一步,”我低头向下看去,胸口处的某物被衣服遮挡着,“离计划实行还要过很久呢……我完全有资格自认为是这三十一人的精神领袖,我不能在他们离开前这么做,我还有很长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Logos沉默了一阵,期间拿着骨笔在空中画着意义不明的黑色线条。在约莫半分钟的绘画后,他挥手驱散这我不能理解的图像,再度开了口:

      “有一个预言,你要听吗?”

      “说来听听。”

      “‘只有爱意能杀得了你们。’(萨卡兹语)”

      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我都不能理解,但我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就等着什么时候灵验吧,你没有给预言一个确切的日期,真是高明。”

      我走出和logos谈话的角落坐回办公桌前,手中多了枚金色的圆环。一根丝线穿过圆环又勒在我的后颈,把这枚戒指变成了吊坠。我日夜戴着它,日日夜夜与我的体肤摩擦着,几乎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

      这本是一件礼物,本应戴上她的无名指,同时为我和她加多一重身份——但前提是故事没有变成这副模样……她从盐风城归来时,谁能预料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局?

      可我终于还是把这枚金属圆环送给了她。我用工具把它拧成了菱形,缀在那顶圣母冠上,用双手把这顶帽子送上了她的头顶,那金色的菱形就在她的眉心前。欲戴其冠,必承其重,不知她能否感受到这冠上不具形的重量?

      现在只剩一件事了,我同她来到船外,手指已经搭上了扳机。还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有,但已经没必要了。

      ……

      灵魂自死者之躯逸散,归于充塞的源石尘中,在其间做着与他人相通的永无止境的梦,此之谓“末梦”——萨卡兹的什么民俗传说是这么描述的。如今天地归于沉寂,只有源石尘依旧充斥着大气。过去对源石的研究发现,源石中的确有巨量的混乱信息,但是平时并不会互相关联沟通。我曾据此认为所谓“末梦”是失意游人对自己的安慰,如今却希望这是真实的……

      在末梦中相会吧,斯卡蒂,希望凝华在大地上的黑色结晶里,能窥见我们相拥的灵魂。
      ★★见习博士
      置顶
      把我投入海渊,开枪,其余交给重力自由发挥。
      然后爆炸,地动天摇,岩顶塌陷族群尖啸,四处崩裂,最后谢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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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海鸥
      @星火
      @E3n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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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驭使热浪的导游
      打赏了666人工源石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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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驭使热浪的导游
      虽然很少看鲸博,但这篇我看得很舒服,尤其喜欢这句话:"只有爱意能杀得了你们",点睛之笔。
    • 覆冰NES那句话是魔改自白鲸记里面费达拉对亚哈说的那句“只有绞索才能杀的了你”
      不过改到文章里面时意思已经完全变了
      这篇文章算是之前那种吓人的,疯子一样的激进和理性的平衡,那个“以我残躯化烈火”的结局就是在这个过程里面构思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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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海鸥 @覆冰NES 读书很多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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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覆冰NES @海鸥 其实是吃老本了,一本白鲸里挺多句子都是灵感的来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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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算是个小背景:一开始是想把变异的博士写成个老绅士的形象
      结果写成了个话很多的小老头233
    • 海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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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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