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忍心怪你
犯了错
是我给你自由
过了火——滋滋
留声机的喇叭呕出一串串的毛刺,在细碎的雨声中直戳耳膜,之后便再无声息。雨水渗过甲板与墙壁,在地上爬出张扬的轨迹,在吧台上敲碎刺骨冰凉的水花。
我懒得处理。大概是唱针头磨坏了,又或者是防水层打碎了。反正,懒得处理,只是坐在吧台后小憩的高脚凳上,一遍一遍擦拭杯子。
在约定的时间,门铃叮当作响,脚步飘忽且毫无节奏。我咬紧牙关按下眼皮,不让来客的身影映入眼帘。
来客坐在了我的正前方。酒吧依旧沉寂得只有雨声和我的呼吸心跳。手上的杯似乎永远也擦不干净。
“我想喝一杯。”冷不丁地一声梦呓,惊得我差点抬起头。
“你之前——”
“你说过,酒是麻痹伤痛的,也是增殖欢乐的。”我却听不出这熟悉的声线里还有多少旧日的影子,“从前总是从你这抄一瓶金酒在甲板上一饮而尽,觉得只要灌醉了自己就不会再难过也不会再牵挂……劳伦缇娜、家乡、深海猎人……却总是在吐到胃酸烧灼食道之后才想起来,改造过的深海猎人大脑根本不会被酒精麻醉。”
“所以说你个傻丫头,金酒并不是因为颜色才叫金酒的,照你那样喝金龙舌兰,怎么会不吐——”我笑着抬起眼睛伸出手,打算爱抚她的长发,却在指尖碰触发丝之时停顿。
红眼睛对着黑眼睛。博士的眼睛,“斯卡蒂”的眼睛。手掌收回。
“我的头发……你以前很爱摸的。”
“是斯卡蒂的头发,不是你的。”我伸手将雪克壶抠入掌心,右手抄起冰铲,将碎冰倾入高脚杯。“你不是斯卡蒂,你只是套着她皮囊的……ばけもの。”
“我听不懂,但你看,这些都还在……这些过去的象征都还在。”她拍了拍身旁的箱子,泛起一阵弦惊,像是呼喊着什么名字——伊莎玛拉,伊莎玛拉。
“我还是斯卡蒂,是你的斯卡蒂呀。即使你对我只剩下恨,我也是你的斯卡蒂呀。”
朗姆洒落在桌面,君度从量杯中溢出。牙间的下唇已经渗出铁锈味,而手掌止不住地颤抖。我快拿不稳雪克壶了。
她哼起我教她的歌谣。“我再也不愿你在深夜买醉,不愿别人看见你的——”
“停。”
齿缝中挤出来的单字自然无法压制她天籁般的歌喉。我抓起贴有柠檬汁标签的滴壶甩向雪克壶,酸涩的液体飞溅,有几滴落在吧台上,迅速蒸发殆尽。抄起方冰砸入壶中,盖好壶盖,起手摇合。冰块哗啦作响,嘈杂的噪音将天籁隔绝——但记忆中的天籁鲸歌依然缥缈,带着大猫消散在蒸汽中,将白发卡特斯摇碎成细小的冰晶,流淌在盐雕般的九尾少女面颊上溶解,最后撕开老猞猁的胸腔放出锈蚀的Mon3tr碎片……
我抬起眼睛。酒壶摇晃的间隙,是煌,是叶莲娜,是阿米娅,是凯尔希。熟悉的水流叠加成熟悉的遗骸在雨中冲我笑着。斯卡蒂坐在他们中间。
“喝完这杯酒,就跟我们来吧。吧台后只有你一个人了,为什么还要坚持?”
雪克壶砸在桌面上。甜美与酸涩共同融入冰好的高脚杯。我将杯子推在她面前。
“X.Y.Z……终焉之酒。等你喝完这杯,一切就该结束了。”
“等我喝完这杯,你就会到我身边来吗?”
那皮囊用斯卡蒂的面庞微笑。她轻嗅酒液,“酸酸甜甜的……你说,酸甜口味的酒就像初恋,但初恋的味道应该没有‘息壤’吧。”
我手头的动作一顿。她却接着说下去,“你真的要这么对待我吗?这真的是你希望的结局吗?”
净空的高脚杯坠落在地,摔得粉碎。“斯卡蒂”的脸上划出干枯龟裂的沟壑。不断脱水的她越过吧台摔在我怀中,皲缩的舌头吐出依旧温暖的字词:
“如果这就是你要的,我可以接受。我把世界还给你——”
完全脱水的有机质在我怀中碎裂,只留那顶无论是海嗣之主伊莎玛拉还是斯卡蒂都不曾摘下的帽子飘落在地板。帽子内侧歪歪扭扭地手写着几个字:
Skadi&Doctor’s Hat
“帽子?为什么要送我帽子?”
“因为……怎么说呢……大概是……”
“大概是想为你遮风挡雨吧。可以吗?斯卡蒂小姐?”
“你这人……这样我不就只能老老实实保护你了吗……”
解酒:
X.Y.Z,一款代表终结的鸡尾酒。
配方上看就是朗姆版的边车,但含义完全不同。
有的事儿,犹豫越久只会越疼。既然已经知道那是披着皮囊的海嗣,不如趁早诛杀,以免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