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变成布丁的小抱枕》（上）

午餐过后，终于是休息的时间，拖着松松垮垮的身体，你在罗德岛走廊上的一片热浪中辛苦前行。你早已不想再睁开眼睛，疲惫的神经此刻也正不停地释放酸痛，催着你躺下。带着一身黏汗，你一头扎进你的办公室，扑到了椅子前——
“哦！可恶！”
看到那只被放在你椅子上的海豹玩偶，你的心里顿时不由得感到一阵厌烦。
“布丁？布丁？”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汗水的双手，叹出一口气，然后你又走到隔壁的资料室里，喊起你的助理：“布丁——？”
“来啦！博士，你叫我来……这是要继续加班吗？”听到你的呼喊，这个可爱的女孩抱着她刚在资料室里翻找出来的资料，打起精神向你跑来。
“不，我累了，到下午时我确实要去人事部一趟，去寻访一些新干员，但现在，我只想睡觉……”你摆出一副可怜相，告诉你面前正在对着你微笑的布丁：“能麻烦你把你的小抱枕从我的椅子上拿开吗？”
“啊！啊！”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开始不安地惊叫。她连忙丢下怀里的资料，跑到办公室里，去拿她的小抱枕。而你也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了办公室，打算立刻去到那椅子上，开始你的午觉。
当然，在睡觉前，你还得安慰安慰现在正小心地抱着小抱枕，不安地站在你椅子旁的布丁。
“那个……博士你不是去吃饭了嘛……我想着博士你的椅子里好像缺了点什么……就不自觉把小抱枕放进去了……”她站在那里可怜巴巴地看着你，一句一句试探着向你解释。
想要马上睡个安稳觉的你不想再多事，你先是鼻子朝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对着地板猛地呼出，做了一次深呼吸，完成后，你抬起头来，成功地向布丁挤出了一个大度的微笑：“小事啦！小事啦！我不会在乎的，你也快去休息吧！”
你这么催着她。
“抱歉，博士，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介意的！”
看着布丁抱着她的小抱枕安静地走了，终于，你瘫在了椅子上，舒服得像一瘫泥。
你觉得多少有些对不起布丁，因为，刚才你是骗她的……布丁和她的小抱枕早就在你心里引起不少怨言了，只是你一直没对人家说——
喂喂……有谁见过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每天在生活中抱着个玩偶的吗？那是小女孩才做的事吧？真是不像样！而且，如果仅仅是形象问题倒还能忍，可布丁的小抱枕早已经给她周围的人添了不少麻烦！布丁特别钟爱她的这个名叫小抱枕的海豹玩偶，到了什么程度呢？她早已经把它当成她真正的伙伴了。她给小抱枕穿衣服，时不时和它聊天。为了不让它孤单，从不把它独自放在房间里，去哪里都要带着。好吧，带着就带着吧，她还给这个玩偶找座位！是的，她得坐椅子，小抱枕也得坐椅子，不论是清晨时热闹的甲板，还是开餐时拥挤的食堂，所有人都可以看到：在布丁所坐的位置的对面，一定有那么个本可以给干员们坐下休息或是进餐的位置，一直被一个海豹玩偶占据着……以及，布丁那老是带着小抱枕上战场的行为也难以让人忍受。战场上多危险呐？她难道不知道吗？可她居然抱着玩偶上战场！带在身上碍事不说，难道她就不怕小抱枕在战斗中被打烂吗？而且，从战场上回来的小抱枕也往往和它的主人一样，一身的泥和灰，也不知道布丁多长时间清洁一次她的这个玩偶……啧，希望她能爱干净吧……
当你从椅子上起身时，从窗外射入办公室的光已经变得金黄。好像睡过头了……但你没有忘记你原本计划要去寻访新干员。还来得及！于是，你立刻从你的办工桌下掏出你平时存下的寻访凭证，抓着它们向人事部走去。
路上，你久违地没有因即将寻访新干员而兴奋，相反，你的脑子里正塞满了关于布丁的小抱枕的事情。你决定，你得找个机会正式警告布丁，要她从此以后不要再抱着小抱枕上班。
“该做出改变了！”你如此想到，“这也是为了布丁好，她当然不能一直是一个依赖玩偶的小女孩。”
“要不，就今晚吧？等录取完新干员就去找她！”
“当然，我得提前想好措辞……要尽量委婉点……”
本来，你是打算进一步去细想警告布丁的措辞的，但你的双腿这时已经刚好将你带到了人事部。
“事已至此，那就还是先专心寻访吧！”你这样想着，走到里面，找到梓兰，交给了她一张十连寻访凭证。
一个黑色大包顿时被丢在了你面前的桌子上，虽然只是第一发用来试水的十连，但你仍是相当重视它。你用手指紧紧地捏住它上面的拉链，慢慢细细，将它拉开——
包上被拉开的那一部分里，开始燃起炽烈的火光——
你惊叫起来！好运突然就降临到了你的身边，给你吓了个措手不及。你猛地将拉链拉到底，一道虹光乘着火光从包里灿烂绽放——
十张简历在你面前一字排开，而你能够清楚地看到，就算不算开头的那两张金的，后面也更是有四张黑色简历夹杂在白色简历中。它们摆在那里，是如此真实，如此梦幻，如此让你痴狂。
“喔吼！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跳起来，舞动手臂，左右迈动着步伐，口里也激动着吐出些你自己也听不懂的词语，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在进行什么离奇的古代仪式。你的兴奋早已从你的躯壳之中溢了出来，你也乐得让它再溢出些。
“哈哈，我最新的十连！”拍好了照，你一边抖着手一边编辑着消息，而随着一个“发送”键的按下，你的眼前也突然一黑——
你眨了眨眼，从迷糊中清醒过来，四周嘈杂的声音让你有些不安。在你的面前，一盘烤肉被端到了桌子上。香气从盘子里徐徐飘出，一个劲地往你的鼻腔里钻。哦！那是一种谁都无法拒绝的诱惑，特别是当你还想起：因为去寻访干员，你现在还没吃晚饭。
忍不住了！你提起双手，想要去桌子上寻找刀子和叉子……你提起双手……你提……
你惊讶地发现，你提不起双手！不，不仅是手，你现在既挪不了你的脚，也扭不了你的头。你的身体已经哪都不能动了！
怎么回事？是还没有清醒过来吗？你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但为什么你对身边的感觉又会那么真实、那么清晰？你能够感知到，在你的周围，有不少干员在看着你，正在对你指指点点——他们在干什么？难道就没发现你动不了了吗？你现在需要去医务室，快上来个人救救呀！
在慌乱中，你的目光首次落在了你前方的前方，你看到了，那个在你面前，拿着刀叉吃烤肉吃得正香的——
“布丁！”你在脑海里意外地喊道。
你也只能在脑海里喊出布丁了，因为你发现你现在根本不能开口说话，但你也不再惊讶，从见到布丁的那一刻起，你终于开始理解一切。
“所以，我现在成了小抱枕，对吧？”你将视线下移，除了突然才发现你的鼻子是黑色的外，你还看到了你白白的肚皮。
“……”
“所以为什么我会变成小抱枕？这一点也不科学呀！”
你想抬起头，想绝望地呐喊。但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只是一只海豹玩偶，任人摆布，自己动起来什么的，也只能在想象里这么做了。
“这可怎么是好呀……”你伤透了脑筋。因为你记起，身为博士，你还不能休息。你要登记你新招募的干员，你要警告布丁以后不要带小抱枕，你还要训练干员，以准备明天的一场突袭。变成小抱枕在这里虽然安逸，但你可还有责任，要带着罗德岛前进。
而在苦恼完工作的事后，你也突然记起了担心自己——“唉？我真的能变得回去吗？会不会以后就一直是小抱枕了？我原来的身体呢？哪去了？我就这样要永远成为布丁的玩物？不要啊！靠！我又怎么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能感受到，你的眼睛正在朝外透露出恐惧。你向前盯着布丁，寄希望于她能从她这个熟悉的小抱枕的眼神里发现一点异常。但是没有用，布丁现在正在专心晚餐，她根本不会瞟过来看你一眼。
你就那么干看着，看着布丁吃完了烤肉。随后，她站起身，端起盘子去碗筷回收处了，而你就那么一个人……不，是一个玩偶坐在那里，孤独又伤心。
唯一能让你有点安慰的是，布丁至少在以后会一直抱着现在这个已经是你的小抱枕，你姑且还不会就在那么几个月后被丢在一旁，自生自灭。对布丁和小抱枕的感情，你还是有所见证的。你心怀忐忑，在座位上等着，等着布丁来把你接走。
你等着，你等着。你能看到，墙上的挂钟指针一直在旋转、游走。你等着，你等着。但你却发现，布丁一直没有回来。
“放个盘子要这么久吗？……”你依稀记得，布丁在离开你时，墙上的挂钟指的是七点过十五分，但现在都已经指到九点过二十八分了。
就在你越来越焦急时，哦！你听到了一个从旁边来，正向你走近的脚步声！你欣喜地等着她出现在你的视野。可是，额，等到声音靠近时，你却奇怪地发现，向你走来的不是布丁，而是正在管理食堂的角峰。
“谁把玩偶落在这儿了？”只是一瞬间，你还没反应过来，你的头就被角峰的大手抓住，整个身子被高高举起——
“我再问一遍！谁的玩偶——？”
无人应答……
透过角峰的指缝，你能明明白白地看出，在这个食堂所坐的干员里，有不少是认识布丁和这个小抱枕的，但是她们都没说话。
仔细想想，如果你也坐在那些干员那边，或许你也不会说话吧……布丁把她的小抱枕乱丢在食堂占位置……嗯，她确实需要小小地弄丢一下，才能长长记性。
“没人认领我就把它放到遗失物品认领处了昂！”随着角峰最后的一句宣告，你又被他从高处放了下来，提在手中。而随着一阵摇摆与晃动，你最终被他的大手按到了一个台子上的大篮子里。
在篮子里，你斜着眼睛观察你的周围，你的旁边挤满了伙伴，且都是些早已被丢弃的垃圾。
你从没预想到会有这种情况——
“完了完了完了……布丁不会在今天刚好不要我了吧？……我记得我中午时也没讲她的小抱枕什么坏话呀？……难道她终于注意到周围人对小抱枕的指指点点了？”你趴在篮子里，对以后的日子充满悲伤。随着时间的渐渐过去，你能看到，食堂里的人正越来越少，这里越来越冷清。大家都走了，或是去夜班，或是回到宿舍去休息，角峰已经开始擦桌子、扫地拖地，而随着角峰花了几十分钟忙完食堂的卫生工作，食堂的灯也接着被他关闭。现在，即将要进入深夜，食堂里安安静静，所有的桌子椅子都被淹没在了黑暗中。而随着角峰慢慢远去的脚步声，你被彻底抛弃在了这个寂静的世界。
“完了完了完了……”无助的你此时只能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这个念头。
“完了完了完了……”你的意识在一阵空虚与无力中倒下……
一切都是无声的，无声的梦里是无声的黑暗，无声的你掉落在无声中，随着无声的时间向下无声地冰结。
直到，你听到一声抽泣——
你猛地从冰窖里惊醒。面前，温热的呼吸扑到你的脸上，让你很是惬意。你感觉你现在像是在哪个婴儿的襁褓，在妈妈的怀里。这种安全与温暖包裹着你，治愈了你之前的所有压抑。
“对不起。”紧抱着你，将脸于你的脸贴在一起，布丁的眼里正在泛着泪花，她在为了你哭泣。
“之前去放盘子，回来的路上我被梓兰拉走啦！……说是博士招到好干员太激动晕倒了，就得我这个助理过去给新干员登记……”
“对不起，我差点丢了你……”
带着泪水，布丁将她的脸埋进了你的肚子里。而你抱着布丁，心中也五味杂陈。
望向墙上的钟表，你看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过七分了。布丁一定是找你找了很久……可恶！这满是破烂的遗失物品认领处确实该找个时间清理清理了，不然大家以后想找东西时都不会第一时间想到这里。
“哎呀哎呀，布丁你怎么能大半夜的鸭子坐坐在食堂的地板上！多凉啊！快起来啊！”在上方，你终于借着窗户外面的一点亮光看清楚了布丁现在抱着你的姿势。
“太不讲究啦！快起来快起来！”你满是不高兴，这个女孩怎么能为了你这个玩偶如此犯傻，你忍不住在心里为她焦急。
像是感应到了你的指令，在将你从脸上放下后，布丁抱着你，慢慢站了起来。
“我们回家吧！”她高兴地看着你，对着你说。
“回家……”而你尚还在惊讶布丁说的家是哪里。
是布丁的房间吗？
大概是吧……
你感到有些尴尬。布丁她肯定想不到，她曾经敬仰和害怕的那个博士，今天还害她加班，让她差点就丢了小抱枕的博士，如今就在她的怀里。
“额……额……要不就这样吧？”你想着，“从现在起，我姑且就真的当当小抱枕好了……我可以接受，我每天多花点时间陪陪布丁……”
随着布丁走路时的上下颠簸，在布丁的臂膀里，你再次有了睡意。和之前的可怕体验不同，这次，你被包裹在布丁的温热与香气中。
“晚安，布丁。”在疲劳与困意之下，你轻轻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