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特西是位普通的独立骑士,他和其他戴着头盔的无名小卒一样,怀揣着在赛场上一炮走红,飞黄腾达的梦想,一样有着上哪筹钱备赛的烦恼。就连每次带着一身伤走进赛场更衣室,迫不及待拿出手机查看自己的支持率与身价估算的神态都一模一样。不必感到奇怪,整个卡西米尔的独立骑士,或不知名骑士组合的成员都是这个样子,还请不要苛责像范特西这样积极向上的逐梦之人,浇灭他们的一腔热血!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也浇不灭——你看,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半了,范特西依然为自己的梦想奋斗着。
“耀骑士已被这位强敌削去了左侧肩甲,情况非常不妙——她什么时候来到了火人的侧面?看哪!这冒险的斩击破坏了火人骑士背后的法术增幅器……那无头巨人幻影消失了!火人骑士引以为傲的巨人消失了!形式逆转——”
“外卖038号!”
“火人骑士还是没有投降!她把原先由无头巨人握着的巨剑捡起来了……”
“外卖038!”
范特西猛地拉下耳机,这才起身从店员手里接过两个塑料袋。店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毕竟这家快餐店里面只有他一个人披着外卖员的马甲。
他提着分装成两袋的就分盒饭放上电瓶车尾的保温箱,然后关掉手机里喋喋不休的耀骑士历届比赛解说词,最后从车座下取出自己那顶擦得闪闪发亮的骑士头盔,扣紧它后跨上了电瓶车。这顶头盔划破卡西米尔充斥那街道的霓虹,倒映的各色光彩宛如边境战事的各色杀机。
耀骑士玛嘉烈 临光的故事家喻户晓 耀骑士玛嘉烈 临光的故事家喻户晓。她出身于一个早已没落的家族,凭借着自己的精湛技艺在卡西米尔打出了名号。在蝉联五届特竞赛冠军后,她忽然消失了,只在祖传的宅子中留下了满屋的荣誉,以及她历战的盔甲与长枪——这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尽管现存于世的比赛录像大多模糊不清,但这并没有影响她成为大骑士领乃至整个卡西米尔的传奇。仅仅是“据传”她隐居过的小屋都成了必去打卡点,有街道,建筑甚至艺术风格用她的名字命名……甚至与她同音的名字都被禁止用于注册骑士身份或商标……这个国家对她的敬重由此可以窥见一角。 除去浮华,耀骑士对人们的影响也十分深远,受她影响而走上赛场的竞技骑士不在少数。这些出身各异的逐梦之人奔走在赛场与街头,内心的热忱难以言表——范特西就是其中之一。
这份订单的目的地在市中心一带,被改建成博物馆的耀骑士故居就在附近,里面的展品自然都是与她有关的东西。范特西一直想去那里实地参观一回,他先前只是在VR体验店里参观过这间传奇的居所——听说不久前博物馆还闭馆翻修过,现已重新开放,他想实地参观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但他的电瓶车在市中心外缘停下了,无数红色车尾灯的光组成一道洪流,堵车了。范特西忽然想起来,锦标赛开赛在即,在这“四城大联合”前夕,四座城市都办着各色预热活动,频发的深夜堵车自然也成了其中的一环。
市中心的几个赛场进行着什么样的激烈比拼,范特西无暇顾及,他现在唯一的目标就是把外卖按时送到。他趁后方的道路还没有被来车堵死,在一片红光中把电瓶车挪到人行道上,然后扣下骑士头盔的面甲,在相对空旷的人行道上开起快车来。特锦赛前后,整个大骑士领的警卫压力都很大,只要不伤人,交警是绝对不会浪费精力来查一个小小的送餐员的……
忽然一道红光与他错身而过——又一道!原来是两位同行,他们都在车尾绑着保温箱,头上顶着骑士头盔,他们和范特西一样,是为筹集资金而四处奔走的独立骑士。他们的生活不像感染者骑士那般窘迫,也远不及明星骑士那般满溢浮华。他们是平凡之身,也是逐梦之人,虽有骑士之名,但又栖身于常人的生活之中——不论是心甘情愿还是生活所迫。在这个无需血统、祈祝兵甲与受封仪式,人人都可以成为骑士的时代,骑士精神在飞黄腾达之辈身上难以窥见,倒是在平凡处灿若繁星。
范特西看了眼手表,这一单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压低身形,提高车速,再次与那两道红光错身而过——这次是他超越了他们!
“耀骑士一骑绝尘夺下了杜尔西内娅像!速度稍逊一筹的另外三人立刻对她展开围攻……临光失手了!这伊比利亚美人的塑像又来到了——好一阵交锋!短短几秒内塑像数度易手,最后又回到了临光手中!她冲出去了!耀骑士突出了他们的包围!”
好险!范特西心有余悸地想着刚才差点被查车交警拦下的事,他差点就要吃罚单了。好在边上一位司机不知什么原因撞上了前车,他在交警晃神之际才得脱身——那位司机大概率会是喝醉酒了。
范特西把电瓶车停在目的地对面,那是一幢大楼。他带着外卖翻过马路中间的栏杆,在接受检查后进了大楼。
“我要去十七楼。”他告诉司梯员。 看着发光的十七楼按键和边上的时钟,他松了口气——赶上了。
“耀阳大厦十七楼四号房,‘骑士之辉’出版社。”这单外卖的目的地就在范特西面前。此外,这还是范特西床头几本精神食粮的来源地——那是几本记述或分析耀骑士事迹的平装本。
真是个好兆头啊,他想,送餐送到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能在下次比赛走的更远些?
他轻轻按下这方圣地的门铃,门很快就开了了。“外卖?”一个满脸油腻,但衣着笔挺的中年女人问道。从门缝里可以看见这编辑部的一角,那是块平平无奇的天花板,没有浮雕与壁画,倒是有漏水造成的鼓包,和范特西租住的屋子蛮像的。
“是的,记得确认一下,如果能点个好评那就更好了。”范特西把袋子递过去,那中年女人接过两袋东西后数了数数量,便点点头,把门关上了。
范特西对编辑部的平凡景象有点失望,不过他又想起了骑士注册站的标语:伟大总是来自平凡之中。他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转身向电梯走去。
“你们的外卖到了。”编辑长关上门说,忽然响起一记用力敲键盘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喊道:“完——工——我写完了!” 白盖登把鼠标一扔,整个人靠回转椅椅背上,用力蹬了一脚禁锢他许久的办公桌,把自己推出了工位几十厘米。周围尚在努力的同事“好噢,好噢”地庆祝道,都是有气无力的声音。
邻座的格兰德也完成了自己的文稿。在按下保存后,她一推键盘,把头咚的一声磕在桌上,保持了这个姿势好一阵。“死线赶稿,下次绝对不了——而这句话又说过多少次了呢?”她喃喃地说。
白盖登靠了一阵,又把自己拉回原来的位置上,探过头去同格兰德低声抱怨道:“我为什么要给一个从没存在过的人写传记!”
“鬼知道……”她慢慢坐起来,用力甩了甩头,“噢,想到了,为了给戴头盔的和爱看他们打架的造一个梦,让他们为之奋不顾身或掏空钱包……整个卡西米尔都在为这个梦努力呢。” “他们造梦给别人是为了吸金,那我呢?”
“当然是为了你那个‘美满家庭’的梦赚钱……如果你真的在四环有间房子,有像宣传片那样的妻子孩子车子,你还会没日没夜的在这里写胡话?”
“会,我还有贷款。你说话怎么文邹邹的?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
“刚写完耀骑士对无名感染札拉克骑士的正能量演讲,还没缓过来。满脑子都是梦梦梦,像极了哥伦比亚的政客。老天,我可不希望做梦梦见这种东西。” “还有校对要做呢,能睡觉已经很不错了,先吃饭吧。”
格兰德耸耸肩,慢慢站起来向放着盒饭的桌子走去,途中差点在一阵头晕眼花里摔倒。
他们的小小谈话没有旁人注意听,更不可能穿过层层霓虹,来到三百米外等红绿灯的范特西耳里。
与阳光截然不同的五色霓虹攀附在高楼大厦之上,征服黑暗般在长夜中闪烁着。周围的各色光彩照在范特西的骑士头盔上,让这件不能发光的防具变得熠熠生辉,仿佛那是它自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