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约1.6w字,主体是博士和晓歌的故事,但交叉着以鸿雪、歌蕾蒂娅和博士的视角叙述。为求清晰,三者分别以粉红色、深蓝色和黑色的字体表示。
剧透的观看须知
后期严重BE,先糖后刀。在意的话,请在吃完糖后及时撤退哦
我会慢慢更新,祝大家食用愉快,欢迎前辈们的指导。让我们开始吧——
序章·贵客
这是格兰法洛的五月。曾经遍布各式各样的恐鱼尸体的海岸早已被打扫干净,初夏的海风潮湿温热,与弥弥浅浪一起慵懒地拂过金色的沙滩,留下一线转瞬即逝的白色泡沫。太阳透过窗户照上我的书桌,钢笔的短短的影子和笔尖一起在纸上飞速移动。钟敲了十三下。在最后一响的余音中我听到了叩门声——是我的贵客到了。我说一声“就来“,收起纸笔,起身扥了扥因久坐而有些皱褶的长裙,快步走到门前。
我有些紧张地打开了门。眼前是一个高大瘦削的阿戈尔人,皮肤苍白,瞳色赤红,紧身的装束显得干练利落。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见到我来开门,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您好,锐笔小姐,“她说,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像无风的海面,“我来了。谢谢你愿意抽出时间招待我,我知道战后的安民宣传工作很繁忙。“
“请坐,您太客气了,叫我阿芙朵嘉就好,“我赶紧回答,一面领着她进屋坐下,一面从冰箱里拿出两瓶蜜酿。我和阿戈尔人的交集不多,但面前这位——对海嗣战争的元帅、阿戈尔的执政官、“深海猎人”的总战争设计师——她的名字无人不知。人类在对海嗣战争中能够取得胜利,元帅居功至伟。因此,三天前我在海滩上散步时被她叫住时,脑子里一片混乱,稀里糊涂地就定下了今天的会面。
”一上午都在写些号召镇民回迁的宣传策划,多亏了您和您的部下,格兰法洛才能重获新生。没想到您这样的大人物会来我这做客,我还真有点紧张……来,请尝尝我从际崖城带来的酒……不喝酒?太可惜了,这可是我私藏的佳酿……“,我只好给自己开了一瓶,”那么,您此来所为何事呢,歌蕾蒂娅……元帅?“
“什么元帅“,歌蕾蒂娅摆了摆手,”现在我只是一个急着回家的阿戈尔人,今天夜里就走。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情还是应该在地上留下一个记录。是关于博士的。你肯定还记得他吧?“
我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博士是对海嗣战争的前线总指挥。但自从大约半年前,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不过那时战争的大局已定,剩下的海嗣只是些孱弱的散兵游勇,即使没有他冷酷而高效的指挥,人类的胜利也无可撼动。只是指挥官的突然消失与一片大好的战争形势显得格格不入,干员之间也流传着不少谣言。
“当然,“我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听说他是天才的战场指挥家,干员都们叫他……”
“恶灵,“歌蕾蒂娅眼中闪过一丝阴霾,“魔鬼,撕裂之手,叫什么的都有,反正没有什么好词。头两年他还显得有些幼稚,资质平平,但战争磨砺了他,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残忍的天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你知道他后来去哪了吗?”
“他好像又陷入了沉睡——像很多年前那样,在乌萨斯的哪个棺材里?凯尔希医生在战争胜利的纪念大会上是这么说的,她说这是博士自己的意愿,而且罗德岛暂时不需要他的指挥,“我有些迷惑,为什么元帅会问我关于指挥官的事情?
“是这样的,“歌蕾蒂娅敷衍似的点了点头,“不过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今天来,就是想请你记录一些暂未公开,但我认为值得被更多人了解的,博士消失背后的故事。”
“既然没有公开,那凯尔希医生一定有她的用意,而且,为什么你不自己……”
“你会明白的。“歌蕾蒂娅打断了我,看着我书桌上厚厚的稿纸,”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不同。我的槊,斯卡蒂的剑,劳伦缇娜的链锯,都可以贯穿山石,撕裂大地,但我们无法让一个故事在人们的心里刻下最深的印痕。有些事情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但即使愚钝如我,也感到这是一个值得用最好的方式保存下来的故事,而我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凯尔希也没有。于是我在罗德岛四处打听谁最擅长文字,一个叫真理的乌萨斯干员向我推荐了你。我看了你写的东西。“
“听着,阿芙朵嘉,”歌蕾蒂娅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悲剧,有人会说这是恶人的恶报,有人会把它当做这是英雄的事迹上的污点而试图掩盖。我不同意这些看法,但我也不完全理解这件事背后的含义。我希望你用最好的文字替我记录这件事,或许有一天,我们会明白得更多。”
“我知道了,歌蕾蒂娅元帅,”我深吸了一口气,在书桌后坐下,拿起了钢笔,“请开始吧。“
第一本日志
”故事有点长,我就从头说起吧“,歌蕾蒂娅显然已经仔细考虑过了讲述的顺序。“我最后一次见到博士的时候,从他那里得到了几本私人日志,其中记录了整个故事的始末缘由。这些日志大都已被带回罗德岛封存,但我把它们背了下来。“
“整个背了下来?”我感到震惊。
“深海猎人除了身体,大脑也经过了一定的改造,“歌蕾蒂娅解释道,“我们得一边战斗,一边记住海底洞窟中的通路,否则错综复杂的海嗣巢穴会直接将我们困死。这可比背几篇日记难多了。”
“扯远了,”她回到正题,“我们开始吧。“
以下内容(黑色)为歌蕾蒂娅转述的第一本博士私人日志,由我润色、补充、记录并整理,在必要处增加注释。这本浅蓝色封皮的日志由博士随身携带,原件已被带回罗德岛。
8月30日
(日期用红笔圈出,似乎意味着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嘉维尔她们从萨尔贡回来了,还带回两位新干员,延续了我岛每逢夏日就要添丁进口的优良传统。鸿雪是乌萨斯人(此为日志原文,我对此表示严重不满,但为了记录的真实暂且保留——阿芙朵嘉注),让她去和自治团的孩子们聊聊天吧,真理说不定会喜欢她的书。至简嘛,就让他先去找桃金娘一起玩吧,完美。
听医疗部的人说,前几天他们在玻利瓦尔救治了一个特殊的患者,似乎是一位来自莱塔尼亚富家千金,不知为何流落到难民区中。闲来无事,去看看她吧。
我在莱娜的庭院里见到了她。体态纤长,长发盈空,左眼下的泪痣给她苍白的面孔增添了几分灵气。的确是一位优雅美丽的黎博利姑娘。她用左臂环抱着一把精巧的小竖琴,在莱娜身边远远地看着豆苗和波登可带着几个孩子们喂养小磐蟹。我向她们走过去,听到她正在问莱娜:
“……让前来治病的孩子们挑选自己喜欢的小磐蟹,和它们培养出感情,最后再杀了这些……小宠物?”
说到”宠物“这个词的时候,她的声音微微发颤。莱娜似乎被这个问题吓到了,惊慌地连连否认。
“不不,晓歌小姐怎么会这么想?”莱娜勉强笑着回答她,“当然不会,不然的话,豆苗小姐会狠狠地教训他们……对吧,博士?”莱娜看到了我,求助似的岔开话题,“这就是博士,罗德岛的领袖之一——博士,这是晓歌小姐,上周刚刚从玻利瓦尔……”
我没有听到莱娜之后的话,因为晓歌转头看向了我。她淡紫色的眸子中涌出无穷的情绪将我淹没,似好奇,似担忧,似迷惑,似恐惧,似祈求,似嘲讽,似……杀意。我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戴着黑色的兜帽,面目模糊。
“很好看的琴,“短暂的沉默后,我试图换个轻松的话题。她把琴交到右手——我注意到她的右臂上嵌着源石结晶,琴身上嵌着紫色的宝石——用左手随意地拨弄了几下琴弦,调子有些生涩。
“请原谅",她的目光低垂,语气里并没有道歉的意味,”我更习惯用右手,但是您也看到了,现在使不上力。”
“没事,我想……“我准备安慰她几句,但她忽然用力抬起右手,将琴交到我的手里。
“这上面的宝石很值钱,您把它们卖了,应该能抵清我的医药费.....谢谢您的帮助。除此之外,请先让我一个人待着吧。”
说完这句话,她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留下我和莱娜面面相觑。我不知道她是如何隐藏自己的脚步声的,但不远处传来孩子们逗弄磐蟹的笑声,说明着我的听力没有问题。
10月5日
排班表上第一次出现了晓歌的名字,看来她的病情已经好转。下午一点十分,她准时出现在我的办公室。“任务……是什么?”她明显有些紧张,不敢抬头看我。
我从桌子一角拿过一摞乱七八糟的文件。“这些是人事部送来的档案,”我说,“你要把它们整理归档,我来教你。这张是紫色的,勉强可堪一用;这张白色的……”
晓歌学得很快,一个半小时后,五份文档整整齐齐的摆在我的面前。
“不错嘛,”我发出了由衷的称赞,“今天的工作到此为止,梓兰一定会很高兴的。”
“就这样?”她有些惊讶。
“嗯,最近事情不太多。今天就到这里吧。要聊聊天吗?”
“不,我还是……”她似乎想赶快离开,但忽然瞥到我办公桌旁立着的,原本属于她的小竖琴。她的目光移不开了。
“是您把它买下来了吗?”她的语气中有几分不舍。
”不,罗德岛不接受这样的支付方式。医药费会从工资中扣除。“我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这把琴还给你。“
我俯身将琴捧起,然后随手拨了一下,几个难听的和弦在办公室里飘荡。她微微皱眉,但同时抿嘴笑了一下。我挠挠头,将琴递给她。
“想学吗?我可以教你怎么弹哦。”她左手持琴,右手看似随意地一挥,我仿佛听到春天的山泉在耳边叮咚。
“再……再来一个?”
她终于明朗地笑了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如舞蹈般在琴弦之间跳跃,奏出一连串空灵绵长的音符。我的精神越来越放松……
就在这时,眼前寒光一闪,她的手里已经握着一把短剑。我注视着她,她慌张地把剑扔在地上。
“对……对不起!”她连连道歉,“我以前……”
“别紧张,”我轻轻松了一口气,同时捡起短剑,从她手里接过竖琴,又把剑插了回去,“这种事情我天天见,我一般管这叫——悦耳杀机?“
“您……不害怕?”她没有听懂我的奇怪的玩笑。
“我看过你的档案了,”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低头抚摸着最长的那根琴弦,琴弦微微颤动,”你不是坏人,只是被骗着走了一些弯路,但现在没事了。刚才我盯着你看的时候,你本能地扔掉了剑,而不是琴。“我顿了顿,然后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是个天才的刺客,但教育和艺术比杀戮更符合你的秉性。我相信你。“
晓歌沉默不语,我看到她的身体像琴弦一样颤抖。我又不自量力地拨了一下,这次的和弦更难听了。
“姿势不对,”晓歌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我的背后,正用双臂环绕着我。她的左手握住我的左手,放到琴身上正确的持握位置,而右手放在一根琴弦上,”正规的竖琴要用双手弹奏,但这把琴是我特制的,单手弹起来更方便。拨动不同的弦,就能弹出不同的音调,长弦音低,短弦音高。这是Do——“
一个简单的音符从她手指下活泼地跳出。我照着她的样子也拨动了一下,确实是Do,但音色异常粗笨,像是在地上爬行。
“轻快一点,像这样——”她在我耳边悄声说道,同时轻轻握住我的右手食指,快速地拨了一下琴弦。一个悦耳得多的音符飘了起来。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到了下班时间,我已经能熟练地弹出Do,Re和Mi了,但对更加高阶的演奏技巧仍然一窍不通。
“手指有些僵硬,平时要多活动哦,”晓歌捏捏我的指关节,“今天就到这里吧。”
”谢谢,你是一个好老师,“我送她出办公室的门,把琴递给她。她眼珠一转,随后嫣然一笑:
“琴就放在你这里咯。我会常来的,对吧?”
第二本日志
以下内容为歌蕾蒂娅转述的第二本博士私人日志,由我润色、补充、记录并整理,在必要处进行增删和注释。这本粉红色封皮的日志由博士随身携带,原件已被带回罗德岛。3月12日
晓歌的第二次长外勤任务结束了。和上次一样,她在极境的带领下负责对星布在格兰法洛的深海教会秘密据点进行潜入调查——不可打草惊蛇。在第一次任务前,她不安地问我罗德岛的任务是否需要杀人。我没有骗她。“需要,但不是你。”
她拥有六年的战斗经验,但我已经决定再不让她手染鲜血。
我在清晨迎接小队回归本舰,老远就看到她蹦蹦跳跳地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不住地向这边张望。她看见了我,以贴地飞行般的速度向我奔来,扑上我的臂弯,带着我原地转了三四个圈。
“博——士!”她的声音在小别之后显得特别兴奋,小小的脑袋已经贴住了我的胸口。在她的羽翼带起的微风中,我闻到尘土和汗水的气味混合着她的体香。
“回来啦,“我故作镇定,轻轻抚摸她的肩膀,她惬意地在我的怀里蹭了蹭。极境带着剩下的队员们已经靠近了。“她在回来的路上整天叽叽喳喳地念叨着博士,你们……”
“十一点三号会议室汇报。棘刺现在在楼上等你。”我熟练地打断了极境即将到来的吐槽。
“好嘞,再见了您呐!”
我这才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她淡紫色的眸子中透露出些微的疲惫,但仍然神采奕奕,此刻也在仔细端打量我。我们无言地对视了片刻,然后忽然同时“噗嗤”地笑了出来。
“一身的土。快去洗个澡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在食堂等你。”
“好!”晓歌轻盈地转身,正要离开,却又扭头向我。
“我一路上都很想你,博士。“她认真地说。
“晚上教我学琴吧“,我微微一笑,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了她的直球,“有点生疏了。“
“嗯!”她满意地跑开了。
3月13日补记
这是一个温柔的春夜。太阳刚刚落山,从地平线下照亮了天边鱼鳞状的云霞,半轮月亮高挂中天。南风带着融融的暖意和花香在我的办公室里招摇。晓歌推门进来,她下午好好睡了一觉,已经换上了轻快的便服。“这次想学哪个,博士?”她指了指一直放在我办公室的小竖琴,又扬了扬手中随身携带的口琴。
“炎国有句话,叫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我引经据典,“是说弦乐器不如管乐器,而管乐器不如人的歌声。虽然很想学唱歌,但博士我啊,五音不全。退而求其次,让我学口琴吧。”
“口琴并不是管乐器呢,不过博士真是有眼光,“晓歌嘻嘻笑着,跪坐在我的身旁,”这是我最擅长的乐器了。你听……”
她闭上眼睛吹奏了起来。银色的口琴在她粉红色的的唇间游移,音符流畅而分明地流淌出来。和竖琴的空灵澄澈不同,口琴声中似乎充满了她的柔情,给我以无限的安慰。我也闭上了眼睛……
当我再睁开眼睛时,琴声似乎早已停止,晓歌一手握着口琴,一手摆弄着一把一掌长的精巧的匕首,正静静地看着我。我笑着摇摇头。
”你的所有乐器里都有这样的东西吗?“
“谢谢你,博士“,她似乎是默认了,把匕首插回口琴中。“从前一手培养我的人都不敢在我面前这样安心……“她顿了顿,同时脸上闪过一丝歉意,但很快就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支口琴,我用了将近八年。含住它,把唇齿对准不同的孔,就能吹出不同的声音。左低右高,Do在这里——“她吹出一个干净的单音,然后把口琴递给我,指着一个气孔,”你来试试吧。”
我按照她的指引,对着Do的位置吹了一口气,但气流通过了至少两个气孔,我似乎听到了轮胎漏气的声音。
她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傻瓜,“她拿回口琴,指着Do上面的两道细小的凹痕,“没有感觉到这个吗?这是我最初学琴的时候,用牙齿咬出来定位的。门牙抵住这里,再试试吧。”
我照做了。有一瞬间,我感到我的牙齿和年幼的她的牙齿轻轻相碰,一阵触电般奇特而强烈的感情从齿间涌入我的脑海,激得我用力一吹。一个短促却十分响亮的Do在办公室里飘荡。
“你吹那么大声干什么,“晓歌笑吟吟地看着我,“好啦,现在你知道Do在哪了,真了不起,接下来要熟悉其他音调的位置。琴要在唇间移动,太干涩了可不行。”她伸手拿回琴,仔细舔舔嘴唇,毫不费力地一连吹出七个音,又把琴交还给我。“喏,你来。”
被润湿的琴身上似乎传来一股淡淡的幽香,晚霞在她的脸上打下一抹红晕,娇艳非常。我学着她的样子再次含住琴。唇上传来湿滑的触感,一阵若有若无的甜味在我的口腔中弥散开。我闭上眼睛吹奏起来,她的气味引导着我的唇齿的移动,没有调子的音乐和着晚风在办公室里悠然飘荡。
我忽然感到她六年前或许就是用这支琴吹出安眠的曲子哄她的小小的学生入睡,然后用琴中的剑颤抖着完成了第一次任务。我眼前浮现出一个执刃披血,浑身颤抖的黎博利少女,紫色的眼眸中饱含泪水,像是喉头被扼住似的不停干呕。
“呜呜……呜……”琴声没有音调上的起伏,但我分明听到了哭声,那是琴的主人封印在琴中的苦楚,是不可以其他方式被诉说和理解的往事。我就这么漫无章法地吹着,经我的口,借她的琴,让我略微体会那曾经淹没她的无限的痛苦、迷惘与悲伤。这时琴声被轻声的啜泣打断了。
我睁开眼。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月亮西斜,繁星初现,月光下的晓歌泪流满面。
“博士,我……”她泣不成声。
我从椅子上站起,向前一步,单膝跪地,紧紧抱住了她。
“我明白,“我的语气尽可能地温柔,同时轻轻抚摸着她蓝灰色的头发和黑色的耳羽,“你的琴告诉了我。“
晓歌无言地在我的怀里抽噎。
“我没有资格说我理解你的痛苦“,我试着坚定地说道,”但请你放心,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以罗德岛的博士的名义,我向你保证。”
“谢谢……谢谢你……”她的声音细不可闻,同时慢慢离开我的怀抱,直直地看着我的脸。我重新将琴放到嘴边,准备继续练习。
月光微弱,我看不清她的动作但她劈手夺下了我唇边的口琴扔在一旁而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我靠近。我的唇上传来熟悉的湿润的触感口腔中弥漫起熟悉的甜味,只不过这次更加浓郁,更加持久,更加……温暖。
口琴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此后万籁俱寂——
而最大的海啸总是于静谧中生发。我的指甲轻轻地刮弄她耳后羽管的根部她忽然就软了下来而双手慌乱地在我的身上游走试图抓住些什么以让自己不要就此跌落在地。我的心直跳。
竖琴是这样的乐器——“用手指拨动不同的弦,就能弹出不同的声音,“她是这样教我的。
口琴是这样的乐器——“把唇齿对准不同的孔,就能吹出不同的声音,“她是这样教我的。
她的学生开始弹拨开始吹奏。找不准位置,但据说有灵性的乐器会自己迎合演奏者的心意。
晓歌灵性满溢。
我们合奏出黎博利少女特有的嘤嘤哑哑的婉转啁啾,间以刻意压低的喘息声和指甲刮过皮肤和羽毛时发出的轻微的窸窣。即使是车尔尼老师也无法谱写出这样的音乐。那颗月亮又落下去了一点,仿佛被山峰间的缺口温柔地衔住了。星星三五成群,在漆黑的天幕上默默地注视着我们。亿万年来,这片大地就是在它们这样的注视下,从荒芜苍凉变得生机勃发。
“呼……嗯……”
竹不如肉,炎国的古人诚不我欺。
此后的事我不想——或说不能——记录在此,因为任何实在的文字都无法蕴含那种色、声、香、味、触,无法重现我和她的超越音乐的和谐共鸣。强行的记录只会留下一个干瘪的空壳,让这段美妙的时光显得俗不可耐。我宁可让它在我的回忆中慢慢发酵。在将来面对艰难困顿甚至死亡之时,我希望时间会赏我以最醇厚的佳酿,而我能借此治愈一切苦痛。
月亮早已西沉,星河默然流转,我无力地仰面倒在地上,晓歌趴在我身边,脑袋枕着我的肩头。许久,她调匀了气息,首先站起身来。微弱的星光下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知道她面带潮红,正在对我微笑,因为我亦是如此。她俯身捡起之前被扔在地上的口琴,跪坐下来,扶起我的肩膀,让我枕着她的大腿。我大口呼吸着,清冽的晓风带来的新鲜的露水以及我和她的气味。她轻抚我的额头,开口轻唱,声音中充满柔情——
♪我心爱的小宝贝,
亲爱的,我祝福你♬,做一个
♩甜蜜的梦。我的歌声
♪为你催眠,我的歌声为你催眠,
我的爱情♫
抚慰着你,♬小宝贝,快合上
♪你的眼睛,
在我的怀抱里,♪快安睡
♩小宝贝……
我合上眼睛,在这拂晓的歌声中安然睡去。我从未睡得如此香甜。
“你脸红什么?”歌蕾蒂娅看着我,脸上显出迷惑的表情。
“有吗……”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我的心脏跳动得非常急促,“唔,这份日志,真是……”
“令人费解,“歌蕾蒂娅摇摇头,“我确实借着深海猎人的记忆力把它背了下来,但我完全不知道博士在说什么。比如——,“她站起身,指着我写下的“竖琴是这样的乐器”一段,“博士为什么要重复晓歌的话?这两样乐器不就是这样演奏的吗?还有这里,他们演奏的是哪支曲子?我不相信有车尔尼也谱不出来的曲。”
“是……是这样呢!”我只好附和。她说得不错,各人有各人的天赋,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元帅似乎对这样的合奏一窍不通。
“不过,您熟悉的人中,有没有情感比较细腻的那种?”我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劳伦缇娜吧,她清醒的时候可会说话了,我都不知道她是从哪学的。”
“您不妨把这篇日志给她看看,也许她会对此有些见解。”我努力压制住上扬的嘴角——和单纯可爱的杜林族生活了十几年的小鲁珀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行,那就麻烦你之后帮我打印一份副本了,“歌蕾蒂娅点点头。
“那么,请继续吧,“我一脸严肃地重新拿起了笔。
6月3日
我很想让日子就这样永远地悠闲下去,每天都只有简单的文书工作要处理,然后在甲板上与晓歌一道共享无尽的夕阳,和绵绵不绝的琴声。我已经可以熟练地吹奏口琴,她有时弹她的小竖琴,有时轻声伴唱。我们似乎都忘记了——或者不愿想起——琴中藏着刀锋。琴声被打断了。是凯尔希的紧急通讯,“马上来会议室。”
我匆匆赶到。凯尔希,阿米娅,可露希尔都已经落座。同时在场的还有斯卡蒂和歌蕾蒂娅。
“长话短说。格兰法洛在今天中午遭到了海嗣的入侵,而且这次更加狡猾凶猛。审判庭的主力部队这一年来都在盐风城作战,格兰法洛没有足够的指挥和战斗力量。圣徒卡门向我们求助。你连夜带队前往,在那里和惩戒军一起构筑抵御海嗣入侵的阵线。”
“明白了。”我说,”带多少人去?“
“这是我和阿米娅拟定的名单。你可以申请增派额外的干员,可露希尔会尽量协调这段时间本舰的运转。“凯尔希递给我一张纸。
“这么多?”我倒吸一口凉气。四位深海猎人,八成精英干员,以及七成的剩余战斗部队,外加华法琳带领的医疗队和温蒂带领的工程部队。“有这个必要吗?”
“这是第一批派过去的干员,“凯尔希斜了我一眼,“你和歌蕾蒂娅带着第一小队一小时后出发。这次的事态非同寻常,不是从前那样的小打小闹。如果处理得当,我们有机会将它们彻底控制住。不然的话……”
凯尔希没有说下去。
“我和你一起去,我做你的贴身护卫,“晓歌无声地走到正在整理文件的我身旁,低声对我说。我抬起头,她已经收拾得紧趁利落,缠上了执行任务时用的束腰和绑腿,腰上挂着一个小小的皮袋,里面装着十几把小小的飞刀。
“事情有些蹊跷。”我低头接着打包行李,“名单上没有你的名字。在这儿好好等我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她盯着我。
“你很久没有战斗了。太危险了。”但我的口气已经软了下来。
“一起去。”晓歌晃了晃手里的口琴。口琴里藏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10月20日
战局正在起变化。起初的两个月里,海嗣集群并没有对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数量惊人,战术简单——它们没有战术,只是从海里直直地往岸上走。我们只需把住几个关口,就能将它们一一消灭。在我的指挥下,罗德岛帮助惩戒军慢慢夺回了一大片被海嗣占领的土地。但它们好像进化出了智慧。从一个半月以前开始,它们学会了有意避开我们重兵把守的据点,迂回着向我们的后方突进,甚至将镇子里的排水渠作为秘密行军的通道。侦察分队手忙脚乱,我眼看着它们切断我们的补给路线,将一个个据点变成一座座孤岛。战局陷入胶着,惩戒军在一边收复失地的同时,海嗣往往在另一边慢慢攻下我们的据点。有不少干员受了轻伤或者遭到轻度的精神污染,我的谨慎调度确保了无人阵亡。但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凯尔希找到了我。“优柔寡断会坏了大事,”她说,“战争是要死人的。我知道你不想让信任你的干员们去死,但这样只会导致更大的牺牲。等它们突破了格兰法洛,全面进入陆地,你知道后果。”
“我明白,”我叹了一口气,“我会尽力的。”
“我们只能相信你的指挥,博士。希望你不要辜负我们的信任。”凯尔希说完这句话便离开了。
“博士,喝口热水吧。”是晓歌的声音。我从被标注得乱七八糟的地图上抬起头,她正捧着一个大粗瓷杯子看着我。夜已经深了。
“心情不好吗?”她把杯子放在桌子上,凑近我的脸仔细打量,似乎看出了我有心事,“愁眉苦脸的。来聊聊天嘛。“
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低头无语。晓歌走上前来抱住了我。我把头埋在她的胸口。
“辛苦了。”她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脖颈。
“晓歌,”我没有抬头,“如果有一天,为了战争的胜利,我不得不牺牲信任我的干员们,你会怎么看我?”
她的手停下了。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吗?”她问。许多记忆在我的脑中浮现。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听说过那位叫Ace的干员吗?”
我讲了很久的故事,不只关于罗德岛。Ace,霜星,碧银小队;碎骨,浮士德,盾卫……晓歌认真地听着。在故事的最后,我苦笑着说:
“晓歌,他们说我有战场指挥的天赋,我承认这一点。据说我以前有一个称号,叫什么恶灵,我相信这个称号是靠自己人的人命堆出来的。但我不想成为恶灵,晓歌,我不能忍受亲手杀死信任我的人。“
晓歌居然笑了起来,然后问了一个我没有想到的问题:
“博士,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决定把自己交给你的吗?”
我困惑地摇摇头,想到了那个温柔的春夜。
“是在我第一次去你办公室值班的那一天,“她自问自答,”你对我说,’我知道你是个天才的刺客,但教育和艺术比杀戮更符合你的秉性。我相信你。‘“
“博士,我会一辈子记得这句话。我理解你的痛苦和不幸,和你相比,我其实非常幸运。“
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晓歌再次抱住了我。
“放手去执行你的职责吧,博士,我不会责怪你。”她温柔得像一个母亲,“我知道这很艰难。逼我当杀手的是玻利瓦尔的那家军火公司,我已经彻底离开了他们。但让你当恶灵的是这片大地上所有的生灵。罗德岛拯救了我,但博士你……”
晓歌的额头贴住了我的额头,似乎想要分担我的痛苦。
“如果你无法下手,我当然更不会责怪你。博士是我见过的最温柔善良的人,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
海边传来隐隐的潮声,我似乎看见漫天秋云散去,明朗清亮的月光照在沙滩上。
“我无法保证其他人的安危,“许久,我终于抬起头,但眼泪依然止不住,”但至少对你,我可以用生命起誓。我绝不会抛弃你。“
晓歌安心地笑了。
“睡吧,”她捧着我的脸,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12月25日
晓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晓歌。晓歌,晓歌……晓歌
我恨。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你,晓歌。晓歌,晓歌——
凯尔希,歌蕾蒂娅,我不明白。
晓歌
晓 歌
我们一定会再相见 一定会再相见 一定
歌蕾蒂娅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显出短暂的悲伤。
“事情是这样的——“
海嗣的行动越来越诡异,但在博士的指挥下——不知道该说是软弱还是谨慎——罗德岛无人牺牲。代价是我们节节败退,接连失去了中心广场和小礼拜堂据点。溟痕遍布格兰法洛的土地,我们的侦察部队行动受阻,而且难以通过气息分辨普通的溟痕和真正有威胁的海嗣部队。
我们当时正龟缩在惩戒军前线基地。12月24号晚上,我、凯尔希和博士刚刚开完一次作战会议。我记不清具体内容了,但凯尔希再次批评了博士的优柔寡断。我们各自准备回到宿舍。袭击就是这时候发生的。
阿芙朵嘉,我不敢对海嗣的进化下什么判断,但这一群海嗣显然拥有了战术智慧。在溟痕和夜色的掩护下,十几只强大的海嗣潜到指挥部附近。我在会议后稍感疲惫,但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它们,随后晓歌干员和凯尔希的宠物发现了其他方向的敌人。我们被包围了。
我和凯尔希护着博士向北方的内陆退去。不久晓歌也手持短匕加入了战斗,我们以品字形结阵,将博士护在中心。晓歌的战斗能力远不及我和凯尔希,但也相当出色,没有让精英海嗣过分靠近博士。劳伦缇娜和斯卡蒂也赶到了,我们几乎已经冲破了海嗣的包围圈。但更多的海嗣涌了上来,它们欺软怕硬似的围住了正在勉力支撑的晓歌。
“斯卡蒂!幽灵鲨!”博士与其说是在指挥,倒不如说是在近乎绝望地向她们求助,”从西面没有溟痕的小路绕过去,救出她后借着旁边的小树林撤退,不要落地,快!“
“不行!”我感到越来越多的海嗣正在出现,贸然出击会让她们陷入巨大的危险,”保护博士,向北撤离,不要停!“
“我才是指挥官!我……”
指挥出现了分歧,斯卡蒂和劳伦缇娜有些犹豫,犹豫是致命的。我和凯尔希对视一眼,达成了共识。博士已经不适合指挥这场作战了。我用手砍了一下博士的后颈,他失去了意识。
“立即撤退!”我背起博士,重新向猎人们发令。
但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在海嗣群中挣扎着战斗的晓歌,她这时也看向正在远去的我们。
“......不会的,不要丢下我......博士,你在哪?……”
这是我听到的她的最后一句话,昏迷中的博士只能以沉默回答她的问题。我背着他在凯尔希和猎人们的护送下迅速撤离,晓歌的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博士在格兰法洛北郊营地醒来,我和凯尔希在他身边,不知道要如何告诉他这个消息。最后凯尔希开口了。
“晓歌干员牺牲了。”她尽可能让语气显得平静,“她拖住了一大群敌人,为我们的撤离争取了时间。她是罗德岛在这次战争中牺牲的第一位干员。博士,她救了你,也救了罗德岛,我希望你不要让她的牺牲毫无价值。”
博士看看我,又看看凯尔希,脸上显出古怪的表情,好像没有听懂凯尔希的话。他张开嘴,嘴唇颤抖,像是要说什么话,但用尽全力也只是发出了“嗬嗬”的气音,气流似乎没能通过他的声带。泪水从他瞪大的双眼里流了出来,划过双颊滴落在地上。
“我们在门外等你。”凯尔希说完这句话,拉着我离开了博士的房间。我听到他发出一阵长长的、痛苦的嘶吼,然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十分钟后,房门打开,博士的身影出现在我们面前,不动,不言,不笑,像铁铸的一般。我平生第一次看见凯尔希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我听到她喃喃地说——
“巴别塔的……
“恶灵……”
第三本日志
以下为歌蕾蒂娅转述的第三本博士私人日志,由我润色、补充、记录并整理,在必要处增加注释。这本黑色封皮的日志由博士随身携带。原件已被带回罗德岛。1月3日
我有一个天才的想法。它必须得到执行。它将带我们走向胜利。没有人可以阻挠。歌蕾蒂娅不行,凯尔希不行。你们没有资格。
胜利,胜利!胜利!!
歌蕾蒂娅说到这里时眼神飘忽,流露出疲惫的目光。她抓起桌子上那瓶只略带一点凉意的蜜酿,徒手掰开瓶盖。咕嘟咕嘟,金色的液体消失在她的喉咙中。
“我来解释吧,“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日志里没写明白。“
那是晓歌干员牺牲一个星期之后,我们面对左突右冲的海嗣大军一筹莫展。就在一月三日的晚上,博士突然把我、凯尔希和卡门叫到一起。他说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可以确保人类的胜利。我以为是他被爱人的死冲昏了头脑。果然,他直接向我发问。
“歌蕾蒂娅元帅,“他说,故作平静的语气里有一种挑衅的意味,“晓歌为什么会死?”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回答过您了,博士,“但我无法拒绝他的提问,只好硬着头皮再答一遍,“在当时的情况下……”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顿了顿,挑衅的意味越发浓重了,“以一个战场指挥官的身份,我来告诉你那位英勇的干员为什么会死——因为海嗣集群的行动过于诡谲,无法预测,在遍地的溟痕上,侦查工作也不能有效展开。我们像是闭着眼跟人搏斗,她死于一次意料之中的偷袭。”
“是这样……“我有些迷惑。这个问题显而易见,并且长久以来困扰着我们,我不知道博士为什么这时提起它。
“那么,您的意思是?”我问。
”我能让海嗣按照我们规定的路线行进。“他盯着我。我感到他的眼神里有什么让我很不舒服的东西。
“怎么做?”凯尔希面无表情地发问,没有表现出惊讶。
“斯卡蒂,“博士回答,但依然盯着我的眼睛。
阿芙朵嘉,你可能不知道斯卡蒂的特殊身份。简而言之,我们深海猎人上次讨伐海嗣的时候灭了他们的神,但神并没有死,而是附在斯卡蒂身上。那天晚上,博士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说出了下面的话。
“把她关起来,激活她体内的古神,不让她进食,这样,海嗣们就会直线向她奔来,试图给她喂食。我们围点……”
我眼前一黑,身体仿佛不受控制地嚯地站起,拍碎了面前的桌子。
“她是我的猎人!你怎么敢……”
“她 是 你 的 猎 人,“博士依然盯着我,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地,重复着我的话。他的语气没有起伏,但喉咙里好像有一些杂音,使我感到他几乎要笑出声来。或者是哭出声来,我不确定。我猛然意识到他眼神里让我不舒服的东西是什么了。
“你这是挟私报复——”我本来想这么说的,但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凯尔希医生。
“你怎么保证古神不会失控?”凯尔希医生问道。她的声音罕见地有些颤抖。
“愚人号事件之后,我们发现幽灵鲨体内的海嗣之血和源石能量在互相压制。流明他们对此专门做了研究,可露希尔据此做出了利用源石技艺限制海嗣力量的手环。“
博士慢慢地在桌子上排出十枚手环。
”我已经拿到了,用强化材料制成,小巧,但牢固又管用。在她的四肢和脖子上各戴一个,不行的话就戴两个,没有问题。古神号令它的族群需要消耗力量。等它的力量消失殆尽,胜利就属于我们人类。“
“但……”我想打断他,可他直接说起了他的计划。
“一旦古神被激活,我们就控制了所有海嗣的行进方向。我们需要花费一些力气,夺回几个战略要地,然后,只要像战争开始时那样,等着海嗣自己送上门来。我们会——用最小的牺牲——取得最大的胜利。“
他重读了“最小的牺牲”几个字。
我颓然坐倒,凯尔希沉默不语,卡门似乎没有听懂,狐疑地看着我和凯尔希。
“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安排准备工作了。在目前的状况下,夺回战略要地并不容易,我们要抓紧时间。”博士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了我们一眼,黑铁般的背影走出临时会议室。
我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宿舍的。但当我经过博士的房间时,我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干呕的声音。
1月10日
斯卡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们的请求。计划执行得非常顺利。我们饿了她一个星期。古神被激活的那一刻,她的面孔恐怖地扭曲,同时发出了一声非人的惨叫。歌蕾蒂娅和幽灵鲨一左一右把她死死按在地上。不过源石手环很快就起了作用,斯卡蒂安静下来。“捕食,现在需要。同胞,向我而来,“她说,声音诡异,双眼无神。
歌蕾蒂娅满脸泪水,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幽灵鲨则发出一阵喜悦的狂笑。我离开了。
(是的,当时我恨透了他。但不得不说,这或许是当时唯一一个可以拯救这片大地的计划。战争胜利之后,我无数次想要找到一个不用牺牲斯卡蒂,又能重夺格兰法洛,同时彻底解决古神的办法,但没有一次成功。也许这就是恶灵吧。”)
还有很多事情要我去做。海嗣的渗透比我们预期的还要严重。如果不是斯卡蒂将它们引了出来,我们根本不会意识到镇上的下水道里有这么多恐鱼。这些脏东西交给凯尔希清理。
斯卡蒂,对不起。我们别无选择。
晓歌,对不起。
1月15日
沟渠中的海嗣基本被清理完毕,可以重夺人类的领地了。我们需要耐心。逆着海嗣的潮流而上,清理战略要地里的海嗣,挡住即将进入据点的海嗣,让惩戒军和工程部共同架设防御设施。我们将这样夺回所有的据点。四个月内,我要重新控制格兰法洛全境。
2月13日
夺回原惩戒军前线基地。赛诺蜜牺牲了。她用身体挡住了一只即将进入基地的恐怖的敌人,为惩戒军架设火炮争取了时间。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下达撤退指令。她为了人类的胜利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被重重地划掉了。)
没有找到晓歌的尸体。它们吃得很干净。
和海嗣战斗,是否就是在和你战斗?
3月18日
夺回中心广场。精英干员Sharp和他的助手牺牲了。他们勇敢地拖住了四只精锐的海嗣,在惩戒军的远程轰炸中与它们同归于尽。Sharp的最后一句话是——
“开炮!”
他们是人类的英雄。
4月6日
夺回海滨步道。惨烈的战役,七位干员牺牲了。但这是人类的一大步。由于他们的英勇,十个月之后,人类之手再次触碰到了海洋本身。
5月20日
夺回寒礁码头。十三位干员牺牲。罗德岛和惩戒军重新控制格兰法洛陆地全境。值得庆祝的胜利。
8月30日
夺回伊比利亚之眼。只有四位干员牺牲——很不错(“很不错”三个字被轻轻地划掉了)
格兰法洛方圆20公里之内的海嗣动向,我们了如指掌。
晚上惩戒军和罗德岛共同举行了重夺伊比利亚之眼的庆祝晚宴。我做了简单的发言,吃了几口不咸不淡的菜,提前告退。
回到宿舍,没有开灯。窗外明月皎皎。我从怀里取出口琴。银色的琴身静静地反射着银色的月光。我抚摸着Do旁边你的小小的齿痕。
晓歌,晓歌,你的牙齿在哪呢?
两年前的今天,我在莱娜的庭院里见到了你。这是不是最大的错误?
歌蕾蒂娅,那天你打昏了我,唤醒了恶灵。这是不是最正确的决定?
10月3日
人类的胜利已有九成把握。盐风城的海嗣集群已经被完全消灭,惩戒军的主力刚刚回到格兰法洛,在灯塔和据点工事的帮助下高效地屠杀着海中恶物。10月30日
斯卡蒂的状况很不好。古神近乎绝望地向它的同族发号施令,甚至试图占领斯卡蒂的身体,自己冲进海洋。我们不得不把她用研磨石制成的链子固定在床上。她的四肢各戴上了三枚源石手环,脖子上戴了五枚——我们要尽全力防止古神侵占她的大脑。她不停地呕出粘液,歌蕾蒂娅在照顾她。但这也说明,在近三百天的广播后,古神的力量已经所剩无几。11月2日
据灯塔的情报,最后一股有威胁的海嗣精锐部队已经接近海岸线。礼拜堂据点就是它们的葬身之所。午后我去看望斯卡蒂,特种小队正不断将她的分泌物运走,进行无害化处理。我忽然看到她赤色的双瞳变得鲜黄,紧紧盯着我,随后发出一声奇异的哀鸣。斯卡蒂呕出一大块粘液,随后瞳色恢复如初。
它死了。盼望已久的胜利终于来到。
斯卡蒂安静了下来。十分虚弱,但一息尚存。歌蕾蒂娅劈开锁链,掰断源石手环,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她。”已经结束了,斯卡蒂,结束了,你再也不用……“
她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她哭。
我离开了斯卡蒂的“居所“回到宿舍。下一步该准备安排居民回迁的宣传工作了。鸿雪似乎是个不错的人选。说起来,她是不是跟你同一时间来到罗德岛的?
口琴不知何时已经被我捧在手心。旋律过分熟悉,不用吹奏也能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我用嘴唇含住琴身。Do上的齿痕已经快无法分辨了。是我的错觉吗?
晓歌,为什么当时不咬得再深一点?
不过没有关系了。我马上就来见你。
等着我。
重逢
“斯卡蒂小姐最后怎么样了?”我有些担忧地问。
“唉,可怜的小虎鲸,瘦了八百多斤,内脏乱成一团,凯尔希连做了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才把她恢复正常,我和劳伦缇娜每人给她输了六十几升血——那个血魔至少私藏了三升,“歌蕾蒂娅叹了口气,“不过我们的体质非比寻常,她没事,今晚我和劳伦缇娜带她一起回家,她在那里进行康复训练。“
“真是太好了……”我长出一口气,“那么,也就是说,博士自那之后就离开了罗德岛,陷入了又一次沉睡?”
“官方口径是这么说的,“歌蕾蒂娅的回答意味深长。
“您的意思是……”
“他死了。“
手中的笔掉到了桌子上,我说不出话。惊讶,疑惑,悲伤,庆幸,种种感情涌入我的脑海。
“死……了?”我的声音颤抖。
“没错。死了。而且不是自杀。能再给我来一瓶蜜酿吗?“
“好……好的……”我答应着。冰箱里吹来一股冷气,手上传来玻璃瓶冰凉的触感。歌蕾蒂娅掰开瓶盖,一饮而尽。
她讲起了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那是去年的十一月三日,就是古神死后的第二天凌晨。你还记得博士最后一篇日志里提到的最后一股有威胁的精锐部队吧?它们几乎是在古神死去的同时登上的陆地,然后——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
这是我的疏忽,阿芙朵嘉,我已经习惯了海嗣笔直向斯卡蒂冲来,所以只是在小礼拜堂设下重兵,却忘记了一旦古神死去,海嗣们就可以自由行动。我们的侦察部队完全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几乎一瞬间就跟丢了他们。
后果非常严重。古神死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夺取了斯卡蒂的视觉,而它看到了博士。接下来的事情想想就知道了。那支部队隐匿行踪,以极快的速度在格兰法洛搜寻他。
保护博士的两名精英干员之一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鱼鳍洞穿,另一位,好像叫Lo-gos?——我不得不佩服他超凡的源石技艺——以一己之力拖住了三名阿玛雅级别的海嗣,长达十分钟。阿玛雅?噢,对不起,你不知道她。总之是非常可怕的敌人。博士在这段时间里得以向最近的据点撤离,但他没有来得及到达据点,似乎是在半路上就被海嗣追上,不得已躲进了一处民房。
我、凯尔希和Logos杀死两只海嗣,到达博士藏身的房屋时,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房门虚掩,门外躺着一具海嗣的尸体,是精锐海嗣部队的一员。房间里博士仰面倒在地上,脸上有少量被啃咬的痕迹,颈侧有一处利器造成的伤口,一击致命,地上血泊未干。在他的尸身上还有一具海嗣的尸体,脖子上插着一把锈钝的匕首,面朝下紧贴着博士,似乎在死前跟博士进行了激烈的搏斗。
我和凯尔希对视一眼,她的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
“你来调查这件事。“凯尔希说,“这是你为罗德岛执行的最后一次任务。”
我有些迷惑。我不是侦探,让我来做这种事显得有些奇怪。
“看看这些奇怪的海嗣,“凯尔希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需要一位深海猎人。而且,博士的身上隐藏了诸多秘密,我不想让普通干员或惩戒军的人知道太多。调查完后向我汇报。现在我必须回去处理一些罗德岛的内务了。”
她接通了通讯终端,“医疗部,斯卡蒂的手术推迟三个小时。看好华法琳。”
“明白了。”我转身进屋,凯尔希急匆匆地离开了。我搬开了博士身上的海嗣的尸体。
阿芙朵嘉,我就是在这时发现了那几本日志。它们并没有被博士藏在房间的抽屉里,而是整齐地叠放在博士的胸口,最下方还压着几张零散的稿纸。日志旁边是一支银色的口琴,也放在博士的胸口,琴身上有两处不易察觉的凹痕。现场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我决定先阅读零散稿纸上的内容。笔迹非常潦草,句子简短,作者的手在颤抖,很多地方被血迹洇湿,难以辨认。
零散的稿纸,第一页
凯尔希和歌蕾蒂娅亲启。若其他人得到这份文件,请尽快转交她们。
零散的稿纸,第二页
她没有死。她回来了,杀死了最后一只精锐海嗣。她要向我复仇。我只有十分钟。
我是自愿的,请不要惩罚她。我为我的背叛付出代价。
恶灵的使命已经结束。她会给我解脱。我感谢她。
她的右半身变成了海嗣,一定很痛吧。恳请歌蕾蒂娅将她带回深海,治好她。报酬可以和凯尔希商量。我的私人物品可以全部取走。
请务必治好她。
请将口琴还给她。如果她拒绝收下,就放在我的坟墓里。
鸿雪干员负责格兰法洛镇民的回迁宣传工作。希望这里能尽快繁荣如昔。
请告诉晓歌,要好好地活下去。我爱她。
零散的稿纸,第三页
(很多地方被血迹洇湿,字迹歪歪扭扭)
我没有时间了。鳞在侵占我
我都做了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你没有抛弃我,是歌蕾蒂娅
不,不,那不是抛弃
我一直跟着你。他们牺牲,你痛苦,我 知道
我没有时间了
我的口琴,日志,随身带着,美好的时光,我也
怀念
好多血,血,对不起
我没有时间了 我的脖子
我不能吃掉你我的
“故事到此结束。”歌蕾蒂娅说。
海滨长廊
我记录下故事的最后一个字,房间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窗外太阳西斜,已经回迁的人家的孩子们嘻嘻哈哈地在海滩上追逐打闹,小小的脚印不断延伸,又被海浪轻轻抹去。“出去走走吧,“歌蕾蒂娅说,“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点点头,和她一起出门,缓步走上海边的长廊。
“你能理解这个故事吗?”她问。
”所以,那把匕首……“我没有回答。
“就是口琴里的那把。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用一侧刀刃捕杀海嗣,维持生命,而把另一侧留给了博士。最后,“歌蕾蒂娅咽了一口唾沫,”她意识到自己犯了弥天大错。为了在失去意识后不吃掉博士,也可能是为了报复自己,她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我的身子抖了一下。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人,”歌蕾蒂娅继续说道,似乎在回忆一些遥远的往事,“但他可能比博士幸运,至死都和自己的爱人生活在一起,而且两人之间没有什么误解。复仇之心支撑着晓歌度过了一年非人的生活,她是看了博士之前的日志才知道那天的真相的,但那时已经太晚了。她的精神迅速崩溃,海嗣占领了她的全身。”
这时候小礼拜堂报时的钟声响起,拉着我的思绪回到现实。我听到海边酒馆里工人们觥筹交错纵声大笑;一对情侣踏着浪花拥抱亲吻,唱起欢乐的歌;孩子们为贝壳的归属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民房里的厨具叮叮当当地相碰,食物的香气从窗户中飘出。袅袅炊烟升上天空,被夕阳染成橘红色,然后消失在海风里。这是一座生机勃勃的城镇。我的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流了下来。歌蕾蒂娅转身搂住了我。
“这个故事对许多人来说都有些难以接受,”她拍拍我的肩膀,“谢谢你愿意听我把它讲完。他们的牺牲绝非没有价值,格兰法洛的重获新生就是明证。博士看到这些居民,一定会很高兴吧?“
元帅说得没错,但我哭得更厉害了。我的心中有另一些东西在翻涌。我明白,博士无法拒绝格兰法洛的重获新生……
“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不,只是……“我努力组织着语言,“我觉得博士和晓歌……很痛苦。”
“当然,“歌蕾蒂娅有些不解,”一个是爱人死了,一个是被爱人抛弃,怎么会不痛苦呢?“
“不是这个意思,“我摇摇头,鼓起勇气向元帅发问:
“您……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似乎出乎她的意料。“我吗?我是执政官,深海猎人,驱除海嗣,重返家园。就是这样。“
“不,我是说,”我有些紧张,“如果您不是执政官,没有经过改造,那……”
她愣住了。
“唔,我倒是没有想过。”歌蕾蒂娅仰头望着天边,若有所思。
“那么……您是一个幸运的人。”
就在这时,我看到一位身材高挑,披着及腰白发,戴着宽大的帽子,穿着过膝丝袜的的阿戈尔女士。她赤红色的双眸中眼波荡漾,嘴角微微上扬,径直向我们走来。
“我的好剑鱼哟,“声音慵懒而甜美,让人觉得酥酥麻麻,”马上就要走了,还在这里勾搭美丽的鲁珀小姐吗?“
“别胡闹,劳伦缇娜,”歌蕾蒂娅松开我的肩膀,“她刚刚帮我记录了博士的故事。”
她转向我:“真是辛苦您了,可爱的狼妹妹。我真喜欢你毛绒绒的耳朵,和这身粉色的长裙很搭呢——哎呀,脸红了?“她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起跳支舞吧,我可以教你哦~“
说着她牵起了我的手。她的手凉凉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歌蕾蒂娅似乎有些生气了,“别欺负她。”
“好呢,什么都听你的,亲爱的剑鱼,”劳伦缇娜听话地放开了我,“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
“她问我,如果我没有经过改造,我想过怎样的生活。”
有那么一瞬间,劳伦缇娜荡漾的眼波和妩媚的笑容消失了。她严肃而真诚的看着我的眼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神情。她退开一步,非常仔细地上下打量我,足足有一分多钟。然后,她开口了:
“你想不想要一尊自己的小雕像?”
歌蕾蒂娅看看劳伦缇娜,又看看我。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她说。
“哦,对了,”她似乎又想起来了什么,“那篇关于合奏的日志,还请你尽快帮我打印出来,我晚饭后来取。”
深海来信
“有你的信哦!是从海里寄来的,很少见呢!”安洁莉娜的身影轻盈地划过沙滩,我的屋子门口多了一个套着防水镀膜的小包裹。是歌蕾蒂娅寄来的,一个小盒子和一封信。我打开信封。亲爱的阿芙朵嘉,
见字如晤。希望格兰法洛的宣传工作顺利。
我们在家过得很好。斯卡蒂的体重和力量已经基本恢复。我现在和劳伦缇娜住在一起。那份关于合奏的日志我给她看了,她笑得停不下来,搞得我像是个傻子。不过她后来认真地在我身上示范了几次。不得不说,文字真是奇妙。我就写不出博士那种日志。之后我和她就搬出去住了,因为斯卡蒂需要静养。我们每隔几天回去看看她。
我大约明白你在海滩上跟我说的那番话的意思了。好像从一开始我就是执政官,是猎人,我渴望战斗。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出于我的本心。劳伦缇娜告诉我她不一样,她喜欢雕塑,但却被安上了猎人的职责。好在现在一切都已结束,她可以安心地鼓捣她的小玩意了。可是博士和晓歌却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我难以想象博士在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年中是抱着何种心情指挥我们作战的,但他的日志告诉我,他比我想象的更加坚忍勇敢。他并不想做巴别塔的恶灵,只想和爱人一起安静地共度余生,但他无法反抗命运赋予他的使命。阿芙朵嘉,我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顾,使他们的能力和秉性相符合。我常常听说志大才疏的人会抱怨自己的天赋不足以支撑自己远大的梦想,但我自己看到的是强大的人因为自身超凡的力量而被命运之手玩弄,以至于无法实现最普通的愿望——博士,劳伦缇娜,还有许多其他的人。也许面对爱人的利刃,意识到自己即将获得解脱的那一刻,才是博士这一年来最幸福的瞬间吧。
我下个月末会回一趟罗德岛。一起聊聊吗?
祝安,
歌蕾蒂娅,6月26日
p.s.
亲爱的狼妹妹,喜欢我做的雕塑吗?我可是好好地记住了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节哦。
谢谢你给留剑鱼的那一份奇怪的日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初衷是什么,但我们确实收获了无边的幸福。
有空的话,让剑鱼带你来海里玩吧。我们可以教你跳舞哟,你的身材那么好,舞姿一定非常曼妙。
劳伦缇娜,同日
我打开小盒子,里面是一尊一指长,二指宽的纯白鱼骨小雕像,散发着海洋的气息。雕像精巧之极,能看出匠人倾注了不少心血。裙子在微风之下飘飘欲动,而我的耳朵居然真的被雕刻出了毛茸茸的质感,难以想象它出自一位骁勇的深海猎人之手。
我不禁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