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文前:
各位好,这里是寻麓。
方舟纪行是我第一次写游戏同人,也是第一次触及百合题材,情节与行文上或许会存在问题,还请谅解。
当时第一次看到九色鹿这个角色吧,就非常喜欢,直接推动我写了这篇小说,过程还是蛮开心的,但改起来就痛苦得多了。
这篇文在其他平台有一个原始的版本,但存在一些自嗨和发癫的因素,这里就直接发重置后的版本了。
故事还没写完,但我还不太懂同人文到底要怎么写,所以,更新随缘啦。
还没搞懂论坛要怎么用,总之我慢慢摸索。(就比如,我研究了一会,才实现复制粘贴保留原格式)
以下是正文,感谢你的阅读,也欢迎提出意见与建议!
一、
1.
炎国郊野,某废弃工厂外围。
“好,我们再明确一下任务目标。”Stormeye摊开地图,指着上面的一个仓库,对小队的其他干员说:“生产车间西北方的仓库,十一位人质,从西南方向撤离。大理寺会负责吸引敌方注意。我们优先保障人质安全,不恋战。三分钟后开始行动!”
“了解!”
Stormeye随即看向不远处整理红色长袍的少女。
“麓小姐……虽说我们目标不一样,但还是注意安全。遇到麻烦可以呼叫我。”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撤离时不用等我。”少女把白发拢入袍子,拿出一个金色面具戴上。
“好。全员准备,三、二、一!”
话音未落,麓便几个纵身跃入工厂中,再寻不见。
“啧……战场机动优良,她真的是一名术士吗……”
Stormeye微微摇头,带着小队成员从另一个方向潜进了工厂。
2.
罗德岛本舰。
叮当——
环镯撞击的金铁声在空气中微响,点缀着稍有兴奋的话语与柔如水的回应。
“在这里签个字,入职程序就结束了哦。”
“好的。”
来人轻拨垂倒额前的碎发,葱白的手指轻轻划过耳廓,在合同上签下娟秀的小字——九色鹿。
“然后,这是你的宿舍钥匙,行李已经运过去了。对了,同住的也是一名来自炎国的埃拉菲亚,希望你们能相处得愉快。”
“嗯哼,谢谢,辛苦了。”
“欸,不谢不谢,欢迎来到罗德岛!”
于是璎珞长裙飘然远去,带着些许草药香气。
3.
啪——
“唔!”
麓看着被法术击晕在脚边的盗匪,甩了甩稍显酸痛的手,对着面前无数杂物皱起了眉头。
“异常能量源,在哪呢?”
“谁!”身后突然传来了不和谐的喊声,却被她扼杀在抬手之间。
瘫倒在一片杂物中的盗贼看见麓的装束,瞳孔微缩,挣扎着挤出嘲讽的话语。
“咳……红袍金面,大理寺怎么在意起我们这些小小流寇了?”
“我说是巧合,你信吗?”麓拧着露出来的几缕碎发,有些无奈。
“我呸!你们这些官僚的走狗!谁会信你们的鬼话!”
“唉,这话我可不喜欢,你还是睡会吧。”
没想到他的反应如此激烈,麓再次皱眉,只能把他打晕,和他的同伴们堆在一起。
“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大概。”
4.
嗡嗡——
门开,自己的行李已被整齐地码在房间中央,连床铺都整理好了。
九色鹿有些惊讶,嗅着房中淡淡的栀子花香,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两床一长桌,独立卫浴。
走近些,右侧的床上是青白色的被褥,厚度与夏日略不相称。右侧桌上放置着大大小小的群山摆件,搭着笔和几支玉簪,中间还有一个风暴瓶,无数细碎的结晶在其中无声地飞舞。还有一本摊开的笔记本,写着两天前的日期,与一些作战细则。
“没人……出任务去了?”
5.
进一步深入工厂,空气中的源石结晶浓度显著升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加快步伐,一个巨大的石英容器出现在眼前,而里面的结晶……
“至纯源石?不……居然是……”她刚想伸手触碰,后脑便被一个冰凉尖锐的东西抵住了。
“别动,不想脑袋开花的话。”
“……失策,居然忘了高浓度源石环境会影响我对环境的感知。”麓轻轻叹了口气,回过身,看向身后的萨卡兹。
“我说了别动!”他猛地扣下弩的扳机,碎裂的却是理应射出的箭矢,和他的手臂。
“啊!!!!!!”
惨叫声猛地在这空旷的空间里四处冲撞,却找不到出口。
“蒙蔽了我的感知,那又有什么用呢?”麓看着四溅的鲜血,不为所动,举起完好无损的弩机,手腕翻转,便将它重塑成了一把小剑。
“不想死的话,建议老老实实告诉我这个容器里面的东西是哪来的哦。”
“我不知道!”萨卡兹紧紧捂住手臂的断面,咬牙切齿。
“诶呀,说谎可不好。”麓手指轻抬,小剑便刺入了他的大腿。
“呃……我!不!知!道!”
“唉,看来得用些特殊手段了。”麓看着因痛楚而扭曲着身子的萨卡兹,抬手准备触碰他的头颅。
“去死吧!”地上的人却突然暴起,满地鲜血随之飞腾,化为利刃刺向麓的心口。
“我说过了,没用。”
萨卡兹得逞的笑容瞬间凝固在飞散的白花中,下一刻,他忽觉眉心刺痛,便失去了意识,重重落地,没了气息。
“唉,何必呢。从地下挖出来的就直说嘛,还能留一条命。”麓放下手,摇了摇头。
一个红袍身影飞身而至,向麓微微行礼。
“客卿。罗德岛和人质安全撤走了。”
“嗯哼。”
“烬石?”
麓颔首,转过身,石英容器无声碎裂,纯黑的石头悬浮在空气里,细看还隐隐约约浮现着金色的纹路。
“烬石,真是好久不见。好了,你退后些。”
麓摘下面具,闭上眼睛,狂风乍起,向烬石汇聚,地面随之震动,在麓法术的重压下,破旧的工厂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黑色的不规则石锥从底部缓缓变白,直到失去它本来的颜色,金纹在一片纯白之上却显得愈加耀眼。
宛如铃振,一声脆响,白色石锥在顷刻间崩解,溶于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
“搞定,有些东西,还是得回到自己应在的地方。对吧?”
麓偏头看向身后有些疑惑的红袍,轻挑眉角。
“我的意思是,下班,回家。”
6.
翌日晚。
九色鹿正研读着从医学部借来的书籍,认真做着笔记,宿舍门开了都没发现。忽觉淡淡的栀子香气由远及近,才回头看向身后人。
“呃……你好?没吓到你吧……”
九色鹿看向面前有些局促的人儿,银白的长发垂至双腿,翡翠般的角立于发间,碧色的眸如山间深潭,缀于青烟般的眉下,流露出几分好奇。
“啊,没有没有。我叫九色鹿,是你的新舍友,初来乍到,请多关照。”九色鹿摆摆手,起身拿起一件外袍,披到麓略显消瘦的肩头,笑着回应。
“欸?谢谢。”
“我叫麓,山麓的麓,很高兴能遇见你。”麓看着九色鹿浅墨点染般有致的五官,疲累仿佛一扫而空,眉眼如月牙弯弯,笑得灿烂。“对了,青红挑染,很漂亮,我喜欢!”
“嗯?”九色鹿一愣,注意到麓看向她发梢的视线,恍然。“纯粹的银白也不赖。”
草药味与栀子花香在柔和的灯光下交织,悄然奏响初遇的序曲,笔记也由此翻页,新的一天。
二.
1.
“醒醒,已经下午了哟。”
耳边似有细水流过,诱来一阵凉风。麓微微缩了缩身子,试图攥住被角的手扑了个空,愤愤睁眼,对上了她浅灰色含笑的眸。
“呜……困……”
九色鹿看着麓往被子深处躲去,无奈地摇了摇头。
“午饭也不吃,要养成健康的时候习惯呐。”
“昨晚看医书看到大半夜的人可没资格说这种话!”
麓猛地从床里钻出来,鼓着嘴顺起乱作一团的长发。
九色鹿也不争辩,只是笑盈盈地递上湿热的毛巾。
片刻,麓换上了一身青绿色的连衣裙,头发简单束起,穿好精致的小皮鞋,踢踏几步,又转了个圈,向九色鹿俏皮地眨了眨眼。
“想去吃点东西吗?”
2.
“麓小姐下午好”
“午好。”
“嚯,睡醒了?这不来切磋切磋?”
“别……我现在饿死了。下次一定。”
“麓姐姐下午好啊。”
“下午好。”
“罕见,这次出完任务,你居然不是从医务室出来。”
“啧,舰桥上的风没吹够?”
一路上,各色各样的干员和麓打着招呼,也向九色鹿致意。
回应之余,九色鹿碰了碰麓的手指。
“看起来你挺受欢迎?”
“嗯……或许?”
麓陷入思考,却不自觉挺起胸膛,在下午和煦的阳光下发着光。
未进餐厅,一股肉香便窜入鼻中,随即,一盘热气腾腾的火腿酥饼映入眼帘。
古米看清来人,蹦跳着跑了过来。
“麓小姐,这个酥饼,我按你说的试着做了一下,看起来效果不错欸。快来尝尝!这位是?”
“九色鹿,来医疗部交流学习的。”麓边介绍,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套简易的茶具,在桌前坐下,沏起了茶。
“哦哦!欢迎欢迎!还有些别的糕点,我这就去拿!”古米双眼放光,又蹦回了厨房。
九色鹿撑着下巴,看着麓抿了一口热茶而微微眯起的眼,几分绿意透过修长的睫毛,与云烟般的眉相衬,恰似青山。脸颊上细微的柔毛映着暖光,勾起的唇角让白栀子有了些许芙蓉的神韵。
九色鹿比麓高些许,于是麓的双角刚好映入她的眼中,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同于任何一位埃拉菲亚,麓的双角呈青碧色,半透明,有着美玉般的质感,细看还能发现金色的纹路,如血管一般随心脏搏动。
于是,她忍不住伸出了手。
“别……”抬着餐盘的古米出言阻止,却慢了一步。
温润,冰凉,灵魂之间的桥梁。
而麓身子一滞,茶水涌出杯沿,又被某种力量定格在空气中,被接回杯里。
古米吸了一大口气,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啊……抱歉……”九色鹿迅速缩回手,躲开了麓如利剑一般的视线。
而剑又在一次眨眼间化为了一汪春水,微寒却澄澈。
“没关系,下次要提前说一声哦。”
“呼——那我提前说也可以摸吗?”古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眨着眼小声问道。
“你嘛,那我就得考虑一下了。”麓思索了片刻,戳了戳古米的脑袋。
“呜哇,怎么这样!”
温馨清闲的时光总是短暂,仅仅是聊了一些出身与近况,麓的随身终端就发出了不合时宜的滴滴声。
“嗯……博士找我,那我先走一步。”麓鼓了鼓嘴,打了声招呼便快步离开,而余下两人的下午茶继续,九色鹿也接过了沏茶的工作。
“那个……九色鹿小姐,你刚刚吓死我了。”
“嗯?”
“这么说吧,上一个未经允许就突然去碰麓的角的人,在医务室躺了两三天。”
“……”
3.
博士办公室。
开门便见博士和惊蛰小姐整理着任务报告。
“博士?”
“麓小姐,你来了。调查显示,本次出现的烬石是人为埋在那个工厂里的,但至少是半年前了,所以也没发现其他有价值的线索,抱歉。”
“没关系的,谢谢你。”
“没事,为干员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是我们应该做的。”
麓放下自己的作战报告准备离开,却被惊蛰喊住了。
“你等等。”
“嗯?”
“下次下手轻一点,留个活口说不定能套出有价值的情报。”
“呃……下次注意。任务外我们就当那些事从未发生哦。”
“……”
他们目送麓小姐出了办公室,片刻,博士突然问道:“麓和你们大理寺到底是什么关系?”
惊蛰拿起报告的手一顿。
“这么说吧,他和大理寺内的某位前辈有点交情,就成了大理寺的客卿。但一般情况下,她不披上大理寺的袍子,就与我们无关,大理寺也管不了她。”
博士用手托起下巴,沉吟片刻。
“这样啊……话说你有没有感觉到,今天的麓小姐和平时不太一样?似乎……比以往更有人情味?”
惊蛰的发间电光一闪,挑了挑眉。
“博士,我个人非常建议你‘温习’一下她的作战记录,尤其是和她正面遭遇的敌人的下场。”
“谢谢!这就免了!”
4.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扭曲的建筑,无形的火焰,红色的结晶,白色的花,与一个在废墟之上崩塌的黑色石柱。
城市的碎片逐渐失去颜色,像是脱离了地心引力,向天空崩解,而断裂的黑色石柱屹然不动,表面的金纹闪着摄人心魄的光。
她看见自己跪坐在石柱的面前,左胸空落落的,血一直在流。
殷红的源石长矛被强风吹到她的脚边,似乎还沾着些许心脏的碎片,无比刺目,令人作呕。
她向长矛伸出手,触及的刹那,有什么东西被搅成了碎片,又艰难拼合,再度碎裂,一次又一次。
“麓!麓小姐!”
恍惚间,好像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好像有人紧紧抱住了她,温暖且有力。
是谁呢?
闭眼,再度睁眼,不出所料,熟悉的医务室天花板。
嗯……发生了什么?貌似刚出博士办公室,没走几步就倒了……好丢人。
想到这里,麓试图起身,却因为心脏剧烈的抽痛,在病床上不受控地蜷成一团。
“嘶……哈……”
见状,九色鹿轻轻抱住了她,释放起承担伤害的术法,而她的面色也在一瞬间变白,眉头紧蹙。
“哪怕……只是替你承担一点点,一点点也好。”
片刻,似是缓和了些许,麓的身子在九色鹿的怀中缓缓松弛下来,软软地靠着她的胸脯,感知着她的温度。
“呼……”虽有些不舍,麓还是好好躺回了病床上,理了理被冷汗浸湿的乱发,勉强勾起唇角。
“好了,别紧张,我没事啦。”
麓看着九色鹿颤抖的眸,在心底叹了口气,轻轻拉住她的手。
“安心,简单解释一下,我心脏受过致命伤,侥幸活下来后留下了无法治愈的后遗症,但不致命。”麓想支起身子摸摸九色鹿的头,但却提不起气力,只能忿忿放弃。“已经习惯了,别紧张别紧张。”
“……如果说,你从致命伤中活下来是一个奇迹,那我会尝试为你创造另一次奇迹。”
“欸,九色鹿小姐说出了很帅气的话呢。”
芙蓉在一旁掩嘴轻笑,麓呢,早就缩进被子里了。
三、
1.
被九色鹿“养”了数天后,麓再也无法忍受被关在宿舍的生活了,于是在某个傍晚,她突然从床上弹起来,披上衣服就扯着九色鹿往外走。
“欸?你要去哪?”九色鹿急忙把快掉地上的医书推向桌面,抓起外套。
麓气呼呼地鼓着嘴,也不说话,径直往训练场走。
“多大的人了,还发小孩子脾气。”九色鹿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
麓身子一僵,走得更快了,却差点在走廊拐角撞上了人。
“啊!对不起!”
“没关系。在这万物落幕的时刻,能与两位美丽的小姐不期而遇,是在下的荣幸。啊,微凉的空气都因你们的到来而甜美了几分呢。”
麓抬头,眼前是随意披着的黑色外套,半扣的紫色衬衫,长刘海旁,紫色的瞳闪着魅惑的光。
“月见夜?下午好。”麓退后一步,挂起了礼貌的微笑。
“诶呀,是麓小姐。旁边这位,一定是九色鹿小姐了吧,”月见夜上前一步,牵起九色麓的手轻吻。麓嘴角微抽,闭上了眼睛。
“两位小姐是有什么要紧事吗?或者说,有什么烦恼?”月见夜笑着,瞳转了两圈,最后定在麓的身上。“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给各位带来笑容,是我一生的职责啊。”
麓微微眯起眼,言语间染上了些许不怀好意。
“还真有,不妨陪我练习一下剑术?”
“哦?恭敬不如从命。”
2.
训练场上,麓与月见夜相隔数米,相对而立。
“不玩那些小把戏,我直接来真的了哟。”麓敛起笑颜,闭上眼,渐渐沉静下来。一呼一吸间,无数白花在空气中开绽、飞旋。
她抬手,自花海中抽出一把银白长剑,再度睁眼,全身绷直,蓄势待发。
月见夜也收起带着几分浮夸的神色,攥紧了手里的剑。
“在下第一次见到小姐你拔剑,真是……荣幸。还请手下留情。”
月见夜的话音未落,只见麓如离弦的箭,瞬间跨越大半个训练场,欺身而上,剑尖直刺月见夜的胸膛。
破空声惹得九色鹿耳朵轻摆,也乱了她的发。
金铁相击,清脆的声响回荡不绝。
平抹左撩,平斩下刺,麓极高的攻击速度使朴实无华的基础剑法变得难以招架。
出剑,回身,蓄势,前刺,后撤,回旋,斩击,又甩出一个剑花,用力下劈,再借势翻滚,避开月见夜的攻击,踏上随风飞舞的白花,调整身形,再度平抹,挥出几道凌厉的剑气。
不出几式,月见夜额头便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再度拉开距离,月见夜抓住麓调整呼吸的瞬间,向前冲刺。
满地白花化为长矛,如细雨刺出,试图延缓他向麓靠近的速度。
而他如优雅的舞者,巧妙地避开所有攻击,来到麓的身前,抬剑下劈。
而在那一瞬间,他看见了麓碧色的眸中藏着的几分狡黠,心底一惊。
下一刻,上挑的银剑击飞了下斩的锋芒。
再下一刻,麓后撤一小步,吸气,抬剑前刺,剑尖又精准地定在了月见夜心口前几毫处。呼气,月见夜的身后的空气猛地发出巨大的爆裂声,一股劲气狠狠地在训练场的墙上砸出一个浅坑。
麓拉开与月见夜间的距离,剑花一甩,刚要收势,电锯的轰鸣突然自身后响起,她没有多想,回身平砍。刹那间,似有红色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白花化为细碎的红色结晶,为麓冷酷的面色平添了几分妖异。
而发起突袭的人急急退了几步,一个豪爽的声音传来,带着无奈。
“我只是想吓吓你,没想到小鹿你反应这么大,恐怖。”
“煌姐?”麓看清来人,收势间,双颊飞起几朵红云,愤愤道:“到底是谁吓人啊?!”
“我又不会真的砍下来,就像刚才你对月见夜做的那样。额……用炎国话怎么说来着?”煌挠了挠头,一时没想起后文。
“隔山打牛。”九色鹿上前,接话的同时给麓和月见夜递上了热毛巾。
“啊对!隔山打牛!帅!”煌一拍脑袋,爽朗地笑了起来。“怎么样,小鹿,要不要来和我过几招?”
麓猛地摇头,连忙拒绝:“别,我可打不过你。”
另一边,月见夜掸尽衣服上的灰尘,缓缓开口:“唉,就没人关心一下任劳任怨的我吗?我只是出来觅 个食,东西没吃到,还被揍了一顿。不过在下算是见识到了,何谓行云流水、宛若游龙。”
眨眼间,职业性的微笑重新挂上了月见夜的脸。
“在下受益良多,不知麓小姐是否尽兴?”
“呼……还不错。”
“哈哈哈哈,大家都开心,真好。那我去训练了,各位下次见。”煌向众人打了声招呼,大步走远。
月见夜也躬身行礼,与两人告别:“入夜了,在下也该去休息了。在我的身边,幸福乃理应获得之物。月见夜,今后也随时恭候您的指名。两位小姐,好梦。”
于是,空旷的训练场只剩下了两只小鹿。
“厉害吧。”麓有些小得意。“所以平时我都不会像前几天这么弱的!”
“噗,是挺厉害。但你会耍小孩子脾气这点,我是真没想到。”九色鹿笑着应和,乘机往愣住的麓嘴里塞了几枚药丸。“那我们可以回去休息了吗?”
“不要,想去甲板上吹……风……”她刚拉起九色鹿的手,准备向甲板的方向走,却双腿一软,倒在了九色鹿的怀里,陷入沉眠。
而九色鹿勾起唇角,看着麓的睡颜,戳了戳她莹白的脸。
“哼,小孩子脾气。”
3.
于是,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扭曲的建筑,无形的火焰,红色的结晶,白色的花,也没有一个在废墟之上崩塌的黑色石柱,更没有残缺的自己。
她梦见了一片森林,与九色的她。
而温暖的光芒洒下,轻轻阖上她疲惫的眼。
顺势沉溺,直至日高悬。
“醒醒,已经下午了哟。”
耳边似有细水流过,诱来一阵凉风。麓微微缩了缩身子,试图攥住被角的手扑了个空,愤愤睁眼,对上了她浅灰色含笑的眸。
新的一天。
四、
1.
在研究病症本身之前,首先得了解患者,尤其是麓这种旧疾。她过去经历了什么?但不是谁都愿意回望那些不堪的记忆,至少她还心存芥蒂,又怎么有资格让别人撕开未愈合的伤口。
一想到这些,九色鹿便暗暗叹了口气。
“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突然,一只手搭在她肩头,传来些许凉意。淡淡的栀子花香传来,几缕湿润的发落到她的脸颊旁,轻轻搅动着她身上特有的草药气息。
“没什么。”九色鹿从桌前起身,坐到床边,拨了拨发梢。
“说谎。刚才你眉头皱的可紧了。”麓也挨着她坐下,笑道。
我刚才背对着你呢,你怎会看见我的眉头?
但九色鹿也无意争辩,只是歪着头,想了很久,终是看向麓碧色的眼。
“能和我讲讲吗?你的伤病。”
“嗯……我想想啊……”麓的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陷入沉思。
“如果很为难的话……欸?”不知何时,麓捉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
麓捧起九色鹿的手,而一朵晶莹剔透的白栀子在九色鹿的掌心里开绽,散发着柔和的光。
在麓的指引下,白花在掌中溶解,化为细小的符文与流光,缠绕在九色鹿的手腕上。
九色鹿抬首,却恰好撞见麓绯红的脸颊,与敞开些许的睡裙。
顿时,温润的白溢满她的瞳,悄悄掩去她眼底的浅灰。脖颈似鹤,纤细修长,锁骨起伏,精巧有致。再往下,是隆起的丘陵,如云似玉,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细腻。却也让心脏处那道暗红色的伤疤显得格外刺目。
“嗯……别紧张,就当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吧。”麓鼓鼓嘴,牵起九色鹿的手,覆于伤疤之上。
她们身周的一切如墨般淡去,也勾勒出了一个旧的故事。
2.
九色鹿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她看见白鹿生于白色的花海,踏出幽暗的山谷。
她看见它藏于鹿群,与飞鸟游鱼嬉戏。
她看见它绕过一棵参天巨树,化为一位蹦蹦跳跳的姑娘。
她看见她第一次平息天灾,又带来了充沛的降水与肥沃的土地。
她看见她遇到了很多人,接纳过善意,直面过恶意。
但每段故事的最后,无论结局好坏,总是只剩下她自己,茕茕独行。
它、她、祂。
日月流转,称呼一变再变,几场大梦,山河改观,历史也渐渐变为没什么人信的神话。
埃拉菲亚?她喜欢这个称呼,她又做回了那个自由自在的少女。
“万物之灵,万物汇聚而生。”
“万物不灭,则我生生不息。”
“时间让我生命的长宽有了无限的可能,但我还是只能看着那些我爱的、爱我的,被时间的洪流卷走,我却连他们的衣角都拉不住,甚至来不及挽留,来不及告别。”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九色鹿回头,看向身着青蓝襦裙的麓。
“于是呢,我渐渐不再为每一次相遇欢喜,片刻的幸福,不如寻个安稳处,大梦一场。”
“麓小姐……”九色鹿似乎猜到了后续,有些不忍地轻唤。
“但这并不能阻止我感到厌倦,厌倦时间,厌倦生命。”
“于是呢,我策划了一场针对我自己的借刀杀人。”
3.
永安城,因地下丰富的源石矿脉闻名,能量转化技术也较为发达。
说来也巧,永安城城主的先祖是我曾经救下的人。虽说传说已无人相信,却形成了对埃拉菲亚友好的氛围。
然后呢,我偶然救了一个寻找失踪女儿的男人,也顺带进入了城里。
正巧,那个男人的永安城能源研究中心的主任。
源石天生躁动不安,易引发疾病,开采、提炼、应用都有一定的风险。而我的天赋,能量维稳与转化,恰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
我只需要故意展露自己的天赋,故意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都是聪明人。
4.
随着麓的叙述,她们身周的场景如水墨一般化开,绘出一座幽暗的矿洞,而一座巨大的黑色石柱矗立在矿洞中央,不断向上延伸。
男人拿着一根特制的至纯源石长矛,表情扭曲,看着面前泠然而立的少女。
“麓小姐,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
“我的事业,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予更多人更好的生活。你说,对吗?”
“……或许吧。”
男人如获大赦,惨白的脸猛地浮上一片潮红。
“太好了……太好了!你是理解我的!你是认可我的!”男人癫狂地笑了,向着天空的方向呼喊:“我亲爱的女儿,我亲爱的妻子,你们看到了吗?我的选择!没有错!你们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地下,是看不到天空的。你的声音,她们早就听不到了。”
但男人对此充耳不闻,只是狂笑,直至没有力气,徒留野兽般的喘息。
“那么……麓小姐,请你,去死吧。”
下一刻,长矛撕裂空气,死死钉入了少女的心脏。
“啊!”
一旁看着这一切发生的九色鹿发出一声惊呼,想伸出手阻止,却释放不了任何法术。
身旁的麓见状,笑了起来,“别紧张,回忆罢了。如梦幻泡影,当作如是观。”
九色鹿看见纯粹的能量沿着石柱向上传递,流经各家各户,而麓的血向下滴落,渐渐染红了整个矿洞。
她突然感到愤怒,怎么可以这样!
似乎是受到她情绪的影响,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波动,场景转换,普通人幸福美满的生活填满了两人的视线。
逛街的情侣,叫卖的小贩,四处乱窜的孩童。
“别看……”
麓踮起脚,试图遮住九色鹿的眼睛,却被她牢牢揽入怀中。
“……可我,还是想活下去。”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低吟,下一秒,天地变色,爆炸四起,人们的惨叫充斥着沸腾的空气。
建筑以一种诡异的姿态崩解,所有活物身上燃起莫名的火焰。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也如期而至。
黑色石柱从地底冲出,直指天穹。雨水在石柱表面化为白色的花,鲜血则凝结成一片片不规则的红色晶体,不断向外扩散。
一个被血染红的白发少女跪坐在废墟中,面向着一个残破的黑色石柱,低声哭泣。
而她的左胸空落落的,血一直在流。
她抬头,向天空伸出手,染血的至纯源石长矛突然出现,随垂下的手臂刺入焦土。
万物静寂无声,天空却一片片碎裂,露出一个纯白的空间。
顷刻间,重力颠倒。扭曲的建筑,无形的火焰,红色的结晶,白色的花,都如蒸汽般升腾,溶解于纯洁与无瑕的白。
山崩地裂,川流止息。
风起,雾起,抹去了少女的身形,抹去了传说,抹去了历史,抹去了无数故事,徒留残缺的黑色石柱,谨作为一个残缺的句点。
5.
回到现实,麓整理好睡裙,又拿来热毛巾,擦了擦九色鹿额前的冷汗。
“抱歉啊,意识链接确实会对身体造成不小的负担。但我觉得这样比起我空谈,会更直观。”
“……博士他们知道吗?”
“他们当然不知道,永安城在大理寺卷宗上写的是被天灾毁灭,几百年前的事情他们也没办法查。让他们知道是我干的,那还得了。虽然他们知道了,也拿我没办法。”
麓狡黠地眨眨眼,吐了吐舌头。
“后来啊,我找了一个地方,睡了一觉。醒来,就四处旅行,来到了罗德岛,结交了许多朋友,遇见了你。”麓收起玩味,看着九色鹿灰色的瞳,缓缓问道:“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过往。那么,你害怕吗?你会讨厌我吗?”
“当然不会。”
九色鹿摇摇头,顺着麓的视线回望。
“即使我埋葬了一座城市?”
“即使你埋葬了一座城市。”九色鹿顿了顿,接着说:“每个人都会犯错,犯错,然后承担代价。至少现在,我会尽力阻止相同的情况发生。”
“噗,好啊。那你可有苦头吃了。”麓笑了起来。
“那么,做些许补充。你看到的白色空间叫倒悬界,万物的概括,我力量的本源。至于黑色石柱,本来是永安城那群人造出来的能量传导介质,却在倒悬界的影响下变成了另外一种东西。我把它叫做烬石,和至纯源石差不多,总之是危险物品。现在我的工作就是回收它们,也算是为自己犯的错承担代价吧。”
麓起身回到自己床边,白发遮住了脸颊,却掩不住勾起的唇角。
“那么,我亲爱的九色鹿小姐,睡前故事就此结束,该睡觉咯。”
灯随着话音的落下一齐熄灭,也模糊了万物的边界。
“下次的故事,就交给你来讲了。”
“……好啊,晚安。”
6.
次日,九色鹿罕见地睡过头了,成功错过了早上的医疗研讨会。
而一旁的麓因为幸灾乐祸,笑个不停,成功挨了一个爆栗。
但无论怎样,总之——
新的一天。
五、
1.
往后一段时间,是平凡的日常。
九色鹿按时去医疗部交流学习,麓零零散散地出着一些不算复杂的任务。
九色鹿回自己的居住地问诊,麓则不定期消失,悄悄平息了某处大地与天空的躁动。
又到了回乡的日子,九色鹿抚平笔记上的褶皱,放在叠好的衣物旁。她伸了个懒腰,却不小心打翻了几个药罐。但药丸并未像想象中的洒落,而是被定在了半空。
“啊,谢谢。”无需抬头,便知来者。
麓倚着衣柜,挥了挥手,药丸便自己飞回药罐,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又要回去了?”
“嗯。”九色鹿打趣道。“别太想我。”
“放心,我才不会想你呢。”麓眨了眨眼,“我和你回去。”
“欸?”
九色鹿愣神的片刻,只见麓拍了拍手,似有一股力量在空气中流动。随即,杂物归位、被褥卷起、行李箱开,各类生活用品与衣物徐徐飘入。几分钟内,麓便收拾好了行装。
“好……好方便!”
“哼哼。”
麓对九色鹿讶异的反应十分满意,微微昂头,笑得更开心了。
她坐在行李箱上,撑着下巴,看着九色鹿的秋水般的瞳。
“需要帮忙吗?”
“不用了。为什么突然要和我一起回去呢?”
“没什么,就是对你居住的地方很感兴趣,顺带休假。不欢迎?”
九色鹿徐徐呼出一口气,“怎会。你啊,尽耍……”
“小孩子脾气。”麓顺势接话,笑着眨了眨眼。
2.
“我见,花海潮生月高悬。我见,万民俯首祈安乐。我见,草木生发燕飞还。我见,万丈高楼平地起。我见,灾厄横行家国破。我见,美德不再人自危。”
车轮滚滚向前,伴着风声,伴着叶振,伴着麓的低声吟唱。
九色鹿看着她飞扬的发,嘴角不经意间上扬。
“真好呐。发着光,像个小太阳。”
“嗯?你刚才说什么?”麓没听清,有些疑惑。
九色鹿摇摇头,倚着车窗,视线飘到前座的大尾巴上。
“路途遥远,真是麻烦普罗旺斯小姐了。”
“没事没事,刚好有探查任务,顺路嘛。”大尾巴随着轻快的声音晃了晃。“难得和麓小姐一起出任务,能近距离见到她的源石技艺可是我的荣幸啊!”
“没……没有那么厉害啦。过誉,过誉。”麓身子微微一僵,双颊染上了一抹薄红,又突然反应过来。“等等,我不是来休假的吗?什么任务?”
“博士说,如果环境检测没有问题,就不用打扰你,如果有,对于你来说也是小意思,就没作为正式任务发布来着。”普罗旺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啧,我怎么感觉被诈骗了。”
汽车到站,众人刚踏上实地,便被一大群居民围了个团团转。
“是九色鹿医生回来了!”
“医生!我家儿子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又拉又吐,还说看见了小人在天上飞。”
“医生!药丸刚好用完,你回来真是太好了!”
“欸不是,你们怎么回事?舟车劳顿,得先让医生休息!”
麓看着忙于应付的九色鹿,忍不住笑出了声。
“扑哧。”
九色鹿耳朵一摆,转过头瞪了麓一眼。
“你先忙,我去把杂事处理掉,我可不喜欢假期中途被意外打断。”
麓看着两头为难的九色鹿,笑道。
“唉,真是抱歉,住所我会让村民安排,我先走一步了。”
目送着九色鹿在村民的拥簇下远去,普罗旺斯长出一口气,感叹道。
“九色鹿小姐无论在哪都非常受欢迎啊。”
“那是自然。”麓掸了掸肩头的灰尘,敛起笑容。“走吧,拿上武器。”
“嗯?”
3.
"小姑奶奶,你就饶了我们吧!"
拾荒者头领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被麓踢开,同伴要么被挂树上,要么被埋土里,又想到暗处还有一个连身影都没看到的射手,他瞬间崩溃了。
“嚯,厉害啊。这里隔村子有几里远呢,你怎么发现的?”普罗旺斯从树林中走出来,甩了甩尾巴。
“嗯……算是一个固有天赋吧。”麓想了想,随口回答道:“毕竟炎国和山川深林,完美的环境。”
“大侠!大侠!你救救我们啊!我们都是一群没家没亲的人,都是被逼才成为拾荒者的啊!”趴在地上的男人看见普罗旺斯,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挣扎着向她爬过去,却被无形的压力定在半路。
“麓小姐,算了吧。量他们也不敢对村子做什么了。”
“哼。坏心思还是放下比较好,森林会知道,鸟兽虫鱼会知道。”麓驱风震走身上的灰尘,撇撇嘴。“放火这种法子都能想出来,属实有点蠢。一不小心把林子点了,谁都保不住你们。”
“小姑奶奶教训得是!”
“其他人只是打晕了,应该没有大碍。记得把你们布置的火药燃油撤了,我不会阻止你们进村,在村子里别闹事,我们就当这事从未发生。”
麓想了想,丢下一个钱袋子,有些无奈。
“不是什么事情,都能通过暴力得到,就算只有一身蛮力,也能靠它过活。”
回程途中,普罗旺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额,麓小姐,如果他们真把山林点着了,会怎么样?”
麓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危险的幅度。
“嗯……我会先想办法灭火。”
4.
直到傍晚,九色鹿才上山回家。临近家门,她突然听见了隐隐约约的歌声,于是转身藏入一棵树后,探出头。
只见麓闭着眼睛,在屋前的院里哼着无名的歌,双脚飘忽,如蜻蜓点水般起起落落。背着的双手在黄金般的天色下舒展开来,脚尖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腰身轻扭,打着旋,却注意到九色鹿视线的那刻乱了舞步,踉跄间装成散步的样子,手又牢牢扯着自己的衣服。
“咳……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猜。”
“我才不猜,进屋坐。”
林平语静煎竹叶,日起云长渡万家。
吃了顿简单的晚饭后,麓闲来无事,便用源石技艺做了姿态各异的水晶小鹿,摆了一桌子。九色鹿则在一旁安静地看医书,时不时落笔圈点。
“话说,普罗旺斯小姐呢?”
“附近的环境监测仪器的读数有些问题,她去确认一下。”
麓散去手里刚要成型的法术,凑到九色鹿身旁,按压起她微佝的肩颈。
满桌小鹿突然被风吹散,汇于九色鹿耳边,绽为一朵白花。
看着自己的“杰作”,麓满意地笑了起来。
“可惜,我还想着把那些小物送给孩子们玩呢。”
“这样啊,纯法术造物不太稳定,下次换种材料给你做。”
“好啊。”九色鹿看向窗外的夜色,捋了捋落在肩头的发,接着说:“夜深了,不嫌弃的话,今晚就住下来吧。”
“嗯?怎会。你别嫌弃我才对。”麓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两只小鹿挤在一张床上,烛火被飘洒而下的月光吹灭,静谧而温柔。
于是她们看着彼此的眼,双角轻抵,相依而眠。
5.
“九色,醒醒,吃早餐了。”
九色鹿大概没想到自己会比麓起得晚,一时有些错愕。
一定是昨天问诊太累了!
“我熬了些粥,放你桌上了,趁热吃。”似是注意到九色鹿的神情,麓的眉眼弯了又弯,甚是得意。
九色鹿揉着眉心看向窗外,晨光熹微,忽闻鸡鸣。
“这不还早……”九色鹿摇摇头,起床穿衣,出门便看见一根白色的水晶长矛悬于半空,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气息,一个白色方块在矛尖缓缓成型,绕着长矛飞旋。
粥喝尽,熟悉的栀子香气也自身后袭来。
“你今天不去问诊吧。”
“不去。”
“那就好。”麓牵起九色鹿的手,进了屋,不知从何处搬出一个木箱。“来。”
只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
发簪耳坠、玉镯金钏,精巧有致;璎珞腰佩、荷包绢扇,各有千秋。细看还有各式各样叫不出名的小配饰,不经意间乱了九色鹿的眼。而箱子的下层,青红的绸缎隐约可见。
抬出装满首饰的最上层,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裙。
一一取出,是绣着莲纹的窄袖衫和背子,金色的栀子在青红的破交窬裙上开得灿烂,又不失雅致。花、草叶、与云在红色的腰带上纠缠,连接起吉祥与美好。同为青红交织的帔子随风而动,轻轻拂过两人的脸颊。
“好看吗?”麓眨巴着碧色的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九色鹿思考了片刻,突然凑到麓耳边,低声:“嗯……你穿起来会很好看。”
麓一愣,急忙把脸藏到衣裙后。九色鹿则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吃吃地笑。
“所以,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环境检测仪的度数有些问题嘛,所以我们今天来解决这个问题。”
6.
等待麓洗浴换衣的时候,普罗旺斯也拿着一堆仪器来到了九色鹿的居所。
她们并肩站着,看着太阳缓缓升起。
“九色鹿小姐。”
“嗯?”
“麓小姐很久以前不是这样子的。她与谁都保持着距离感,平时也独来独往的,不参与什么聚会,就喜欢一个人在甲板上看星星。冷天直接不出宿舍门,东西也不吃。我知道她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但还是很令人担心。”
“然后呢,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也放开了些许,交了一些朋友,亲切了些,人也开朗了起来。”
“但自从你来了,她似乎又变了一点。至少,她没有对你之外的任何人撒过娇。”
“凯尔希医生和博士说的,什么神性啊,人性的复归啊,我是听不懂啦。但我能感觉到,她很喜欢你。”
“……”
普罗旺斯缓缓说着,九色鹿静静听着。
室内的麓耳朵轻颤,把自己淹入微凉的水中,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随即起身,用法术把自己身上的水引回浴缸内。挥手间,衣裙飘飞而至,触及小腿的长发也无风自动,在法术的引导下挽起,被几支玉簪固定住。金钏银镯在腕间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脂粉轻抹,点唇画眉,麓看着镜中芙蓉般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已经多久没像这样好好打扮,去举行一场“降吉”仪式了呢?记不清了。
明明把“锚”插下去,发动术式就行,何必这么麻烦。
麓碧眼微沉,双手在胸前攥紧,感受着自己逐步加快的心跳。
“九色……九色……”
她反复念着她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
“呼……走吧……”
她终是推开了紧闭的门,风扬起青红色的火焰,点亮了她密林深潭似的眸。
7.
于是,她着一袭华裳,带着晶莹的“锚”,登上山巅,深入溶洞,穿过森林,趟过溪流。每去到一个地方,矛尖便多一个方块,闪着温润的光。
最后一站,是山下的小村,此行的开端。
走过大街小巷,迎着人们好奇的目光。
还是有点害怕,所幸有人紧紧牵着她的手。
最后一个方块就此成型。
一行人抵达最近的地脉节点,已是半夜。
明月高悬,为满地白花打上了一层柔柔的光。一人高的白色水晶长矛静静地立于花海中央,折射出道道彩虹。
麓向前一步,转身面对两人。
“那我开始了哦。”提裙行礼,待麓重新仰头,一个闪闪发光的白冠出现在翡翠般的双角间,而角内的金纹也搏动起来,神秘且高贵。
于是她像一只小鹿,跃入花海,带起一阵阵浪涛,长矛也随之刺入地面,复杂的术式就此发动,随地脉向远方延展。
几片花瓣滑过九色鹿的脸颊,柔软,细腻。她突然想到了麓白湛如玉的肌肤,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晦明交织,万物归一。”
展臂回眸,清亮的眸子漾起水光,双颊还残余着些许羞涩的浅红,而檀口微张,咒文先行。
“万灵共振,天地相合。”
身子摆正,双手似双鱼回旋,于胸前结印。空气波动,地面微颤。落叶飞虫的移动肉眼可见的变慢,山间清泉也流得更缓。鸟兽不再于林间疾驰,游鱼也失了灵巧。
数秒后,长矛离地,万物恢复如常。
“就结束了?”普罗旺斯的尾巴摇了又摇,有些不可思议。“这么简单?”
“不然呢?又不是天灾降至。”麓摆摆手指,哑然失笑。“没那么复杂,别想太多。”
“可是矛上的方块一个都没有……”看到麓竖在唇上的手指,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麓走到九色鹿面前,拉起她的双手,握在一起,笑得潋滟。
“九色,许个愿吧。”
“欸?”
“机不可失,虽然失了还会再来。”麓凑得更近了些,直勾勾地看着她灰色的眼。“许一个嘛。”
“这么突然,我也想不出……”九色鹿双眉颦蹙又突然舒展。“有了!我希望,你的心疾能就此痊愈。”
“欸?”这次轮到麓愣住了,她抿起下唇,靠进九色鹿怀里。“好啊,我尽力。”
“大尾巴你呢?”
“啊?我?我……我希望这片大地上不在有天灾肆虐,人人安居乐业。往小了说嘛……入秋了,希望人们的庄稼有好收成吧。然后过一个无忧无虑的冬天,迎接万物复苏的春季。”
突然被问到的普罗旺斯歪着头想了想,笑得像个孩子。
“前者,有点难,我们来日方长。后者嘛,就像博士说的,小意思啦。”麓重新退回花海中央,靠在悬空的“锚”上。
“吾乃万物之灵,以此万物之身,聚万物之气,汇万物之愿。”麓顿了顿,割破了自己的手掌,结印。
“在此,降吉。”
鲜血向下滴落,染红了洁白无暇的花海;鲜血向上飞溅,环住了身后愈加璀璨的水晶。
袖振风起,腰转裙扬。赤足在花海间轻移,步步生莲。双臂似蛇扭动,又在下一刻似白鹤振翅,由灵巧到有力,由碎步到飞旋。而金钏银镯作响,伴着低声吟唱,在月色下回荡。
龙蛇动,枝蔓摇,云烟过,波涛起。
蝶飞燕回,似芙蓉一般开得灿烂。
她绕过白水晶,留下一滴滴血珠。纵使面如金纸,也不肯停歇。
“小鹿……”九色鹿有些不忍地闭上眼,却被麓揽入怀。
“九色,来。别紧张。”她牵起九色鹿的手,引导着她,踏出一步又一步。而九色鹿也渐渐放松下来,步伐渐轻,点额抚臂,抬腕低眉,跟上了麓的步调。
似高山流水,如彩凤双飞,是连理相缠。
似是倦了,麓仍由九色鹿挽住自己的腰,缓缓在花海中旋转。
“累了?”
“嗯。”
她缓缓倒在花海里,而所有甜腻的猩红瞬间化为晶莹的露水,随着莹白的方块刺向天穹。白冠破碎,“锚”也崩塌,渐渐消散在湿润的空气里。
九色鹿跪坐到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伤口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碧色的簪子。
“我见,城市舰船四处行;我见,欲望疯狂皆成灰;我见,有人以梦燃明灯;我见,满天星辰聚为火。”
麓用力把九色鹿拉倒,缩到她温暖的怀中,小声地唱着未尽的歌。
“于是啊,我见佳人至。佳人入我梦,我入佳人怀。”
麓唱着唱着突然笑了起来,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对不起啊……我好累,唱不下去了。”麓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却又不知哪来的力气,把手里的簪子插到九色鹿的发间。
“嗯……好看。”
“你别说话了……累就睡吧。”
似有什么打湿了脸,但麓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下雨了吗?”
“……嗯,下雨了。”
“真好,术式很成功。雨过之处,福祉立现。唉,也不能这么说,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让……”
九色鹿抬手堵住麓的嘴,嗔怒道:“让你别说话了!乖乖睡觉!我会把你抱回家的!”
“好好……最后一句,你靠近些。”
“唉……都这样了还耍小孩子脾气。”九色鹿叹了口气,俯下身。
而麓轻轻咬住九色鹿的耳朵,声若游丝:“晚安。我喜欢你。”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伴着小鹿均匀的呼吸,化作温柔的夜曲。
她轻声告白,为一天作结;她落下一吻,抱着她,走向明天。
8.
“小鹿,起床吃饭。你已经睡到晚饭点了。给你炖了鸡汤。”
熟悉的声音自耳边响起,麓也一如既往地往被窝里缩,但这次没人掀开被角,变成了一句——“现在起床就告诉你个小秘密哟”。
“嗯?什么?”麓一脸倦意地探出头,看着九色鹿含笑的眼睛。
而她俯在麓的耳边,低声:“我也喜欢你。”
“啊?!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再说一遍好不好?”
“才不要!”
“再说一遍嘛。”
“我拒绝,快点起床!”
“再说一遍我就起。”
“普罗旺斯小姐要来了,你害不害燥?”
“我不管,总之你再说一遍。”
“尽耍小孩子脾气!”
普罗旺斯倚在窗边,听着屋里的小闹剧,尾巴摆个不停。
至于那些被麓痛揍了一顿的拾荒者嘛,刚帮村民搬完东西,正坐在田野边看夕阳呢。
“老大……要不,咱们别走了吧。”
“说什么呢?好男儿就要征战四……”
“小伙子们!开饭了!”
“诶不是,你们别跑那么快。这些小兔崽子,就不知道让着老大一点吗?喂!”
夕阳西下,是结束,也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