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终于要开始了,先发个总集…话说后天就是死线了,今天先水一水吧…)
0 应该是八岁那年,我的母亲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就是那种…一个肉球披上人皮,然后变成了人的那种。 很经典的用来吓小孩,没头没尾的恐怖故事。 那时我还小,心里想的最多的无非是隔壁家的小翠什么时候出来玩, 这个诡异的故事让我好几天晚上没有睡什么觉, 当时的我哪里明白,温柔的母亲为什么要给我讲这样恐怖的故事。只是攥着自己的角,面具不敢摘的,把自己缩成一个肉球,裹在被子里。 十岁时,我才知道那并不是故事。 要知道,这世上各种各样的手艺人多了去了,我的父亲,或者说我的祖上,无疑是最特别的一种。 我们的手艺,是制皮。 并非是那种普普通通的皮革,我们制的,是人皮。 这制人皮的玄妙,那可不得了。 那次,我亲眼看到父亲将丰蹄邻居尸体上的皮完完整整的拆下来,之所以要用”拆”,而不是“拨”或者“扒”,是因为整个动作确实轻盈而快速, 父亲只消用他那把古铜色小刀从尸体额头往下划,一直划到肚脐,然后那双大手便顺着那条小缝溜进去,掏出一个黑色的球, 整具尸体就只剩一套干净的皮囊与一滩血了。 我对这些玄妙的东西确实好奇,但没有恐惧。此后,父亲每天让我观摩他做手艺,只是两个时辰,也不妨碍我去看隔壁小翠丧服下的肚兜。 那一年,我看了表演,父亲让我接触了手艺,只有母亲的双眼落下了病根。她的面庞,就像有一只倔强的老驮兽在拉犁,泪从上面划下来,像是被翻起的土地上深深的沟壑。听说爱哭的人显老,但母亲不会,不像我和父亲是那样三大五粗的瓦伊凡,母亲是只娇小的黎博利,就算不沾脂粉,她身上的气质,也永远是秀丽的。 第二年,也就是我十一岁那年,父亲告诉我,我们这一行,被叫作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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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师表”,有两种解释。 其一说,“师”乃塑,作的意思,意为塑造外表。 其二说,与“为人师表”这个成语有关,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剥皮,或者与他人换皮,也算是再造人形了,那“为”便有造的意思。 不过两种都感觉像是在扯淡,真要去研究,怕也找不出来些什么。 十一岁那年,父亲第一次告诉我这个称呼,并且问我: “做不做师表?” “做。” 我没有找到不做师表的理由,我带着与父亲相同的面具,自然也要成为相同的师表…十一岁嘛,应该是有无限热情的时候。 “嗯,做师表没有什么古籍秘诀,只有一步步的观摩实践,” “还有这双手,只有我们一系的人,才可以有这样的双手。” 此后观摩父亲工作的时候,我也可以掺上一两手,递递工具或者划划口子什么的。 只有那种拇指大小的黑珠子,我是如何也掏不出来。 虽然没法完整的靠自己来制作人皮,但我倒是自己琢磨出了一些旁门左道,并且以此为乐。 “你这几天在后庭干什么?” “练,练习…” “什么练习,做给我看。” 我战战兢兢的用父亲的小刀在食指的一个指节轻轻划过,探手进去,抽出来一根筋。 这样子确实有些诡异 ,或者说恐怖。 但那根筋确实就这样干干净净的被我抽了出来。 划囗下,则是我的骨头,小孩子的骨头很白,很亮,像是玉玦, “收回去…” 我照做,轻轻一按,筋就接了回去,用手一抚划囗,复原如初。 “…” 我抬起头看父亲,他的眼中满是惊愕。 “你…还能把别的东西取出来吗?” “目前,还只能抽筋…” 父亲背过身去,我看见他在抖。 “东边那几间空房划给你,以后你就在那里睡觉…练习。” 我的被褥很快搬了过去。 那天晚上,我听到母亲与父亲的吵架声,我没想到一向文静含蓄的母亲既能爆发出那样大的能量,让我感觉房梁都要塌下来。 我没能睡着,到了后半夜,也只听到幽幽的哭声了。 从第二天起,便不见了母亲,取而代之是隔壁仍然穿着丧服的王寡妇,由她每天来照顾我和父亲的生活起居。我第一次领略到成熟女性的魅力,小翠的肚兜很快就被我抛在脑后,我真是㤞异我竟然会去偷窥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从此之后,不见了本分的母亲,我就越发猖狂起来,时不时给那些小毛孩们“松动筋骨”,或者抓些兔子公鸡练练手什么的。 日子呢,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父亲只把做师表当成一门生计,我不同,如果是一生的职业,至少也得立些规矩。 于是我偷偷定制了“周氏祖传家规”,当然,是在父亲不知道的情况。 反正只要不绝种,到我孙子,或者我孙子的孙子,这家规也能算是祖传了吧⋯ 渐渐的,我的技艺也越发熟练,就算是把骨头取出来的放回去也不在话下,于是我们家院子里多了许多没有腿的鸡或者只有一条腿的兔。 困扰我多年的算术题终于迎刃而解了… 可是,已经过了许久,我还是没能取出“黑珠子”,去做一张真正的人皮,顶多给人换换脸皮。 在我正式出师之前,变故也就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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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中呢,母亲该是个很贤淑温柔的人,与父亲截然不同。 比起每天都不与我见几面的父亲,母亲总是揽住我,将她的光芒不遗余力的撒在我的身上,脸上的面具都挡不住。 她不戴面具,平时对所谓“师表”,“人皮”绝囗不提,为人本分,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 也正是母亲,在周家初到时,挡住了邻里对阴沉父亲怀疑的目光,让我能够在光下与其他孩子玩耍。 …可我向来不是个本分的孩子。 十一岁的我学会了拔骨,抽筋,却没有拔掉自己的傲骨,反倒让脑子缺了几根筋。 所幸母亲不见了,还有父亲。 这么些年,这个村子早被父亲摸透,每家每户也都受了多多少少一些“恩惠”, 纵使我当着他们的面抽出他们孩子的筋骨,他们也视若无睹,还会告诫自己的孩子不要将这些说出去。 直到我亲自外出捡尸,看到一个被砍死的感染者尸体,我才明白书中的“美丑”是何意义。 也是直到在荒野中第一次生起炊烟,我才明白母亲的职责是怎样重要所在, 要知道,我还从没炒过菜, 押韵~诶嘿 「“呸…搞什么…” 周整划掉那几行字,重新提笔。」 变故,在十四岁那年,正是我最得意的时候。 一切都是突然发生的,哪个早晨或者是午后吧… 我醒过来或者说回到家,发现不见了父亲。 “没有人,米缸也空了…” 家里的一切都消失了, 钱财,大部分家具,后院的柴,甚至就连米缸里的米都像是早有预谋,刚好用完,一点不剩,上次吃的恰好就是最后一锅。 但凡我再去添一碗… 回过神来,家里其实只剩下我床上的行李,还有桌子上的一封信… 我得意,可我不傻, 我不相信父亲就会这样带着整个家突然失踪,留下我这个“这几代以来唯一的天才”——他还以为工房的隔音做的很好。 我没有去找王寡妇,因为在前天晚上,她和小翠就已经搬走了。 所以昨天一天下来,父亲亲手做的米饭是那么的粗糙,甚至可以说是半生不熟,要不然我也不会连一碗都没吃完。 我突发奇想,来到后院我倒饭的地方,神奇的是,连那半碗饭也离奇失踪。 说来,这还是父亲第一次为我烧的饭… “——” 肚子,蝉,不知名的虫,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几样东西聚在一起叫,可惜虫子的西皮对不上我的黄腔,也填不饱我的肚子。 “……” 到了晚上,蝉不再叫了,我这个十四岁的可怜孩子也带着仅有的行李和一封信,被收房子的人赶走了, 信是在一个勉强能避雨的古庙里打开的,虽然那天并没有雨。 「整儿…」 信上的信息很有限,只是让我去京城找一个姓卜的亲戚,然后就是些什么一路珍重之类话,紧接着整封信就突然刹了车。 这封信对现状没有任何用处,京城离这个小山村不知道有多远的路程,我这个可怜人现在得到的唯一的帮助,就是知道了父亲竟然会写字。 至于离开的原因什么的,信里也是只字未提。如果说是被人追杀什么的话,至少还能让我感动一会儿。 行李也很简单,一袋子钱,一些馍,一把与父亲的古铜色小刀有些相像的暗铁色小刀,一件新衣,然后就只有几床被褥。 我身上也一个子儿都没有,只有一件衣服,还有脸上那个从小戴着,仿佛也在随我长大的面具。 天已经快亮了, 一夜未合眼,少年周整,终于是离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