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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员】罗德夜食记(重新开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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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萨剧剧本档案室
    • ★★见习博士
      二楼更新
      可以点餐,但是写不写可能要看我这边安排(以及心情x)
      敬请享用ww
      ★★见习博士
      食堂其实就在罗德岛的餐厅里。这不是废话吗,哪有开在锅炉房里的食堂。

      营业时间是凌晨,客人很少。

      下夜班的干员可以打包一份宵夜带回宿舍,夜猫子可以坐在店里一边堂食一边蹭WiFi,博士偶尔会来这里泡速食面。

      冰柜里有酒,心事重重的人可以随手拿出来往喉咙里灌。

      菜单?那种东西不存在的,全凭老板的心情决定。

      这里是罗德岛夜宵食堂,或许你会在这里遇到熟悉的面孔。


      Night1:吽-奶黄流沙包
      实际上,吽自己就是食堂的员工。食堂正准备打烊的时候,他正推着小车送来白天要用的面粉和蔬菜。

      “哟,老板,”大个子佩洛永远有一种让人放心的安全感,尤其是,他还毛茸茸的,“今天的生意怎么样?”

      似乎很少有人提过老板的名字,也没人记得他从什么时候开始为晚归的干员们做饭。走廊上的灯泡偶尔闪灭一下,吽扛起面粉走进后厨间。

      “今天不算好,”老板在围裙上抹了抹手,“油烟机坏了,只能用蒸箱做些甜点。”

      吽耸了耸鼻子,闻到空气中淡淡的奶香味。

      “奶黄包?我在龙门的时候经常和鲤先生他们去吃,”吽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没想到您还会做这个啊。”

      “嗐,下了夜班,吃点甜的高兴高兴,”老板和吽聊着天,手里利索地擀皮,“你们都挺辛苦的。”

      吽把面粉一袋袋码放整齐,打开冰柜开始整理蔬菜:“老板,你说油烟机坏了?”

      “是啊,怎么都启动不了,我联系工程部的人一早来修了,不能耽误你们做饭呐。”老板把面皮搭在虎口,放上一块奶黄馅,一边团着一边转圈,让薄薄的面皮包裹住饱满的馅心。封口之后,稍微整整型,再盖一个小小的红印,就可以放进笼屉醒发了。

      脚步声停在灶台旁,大个子佩洛没费什么力气就够到了上面的油烟机。他观察了一会儿,跟老板说要去拿工具来修。

      “老板,今天吃什么呀?”两个刚换班下来的小护士把头探到橱窗前。

      “喔,那不是吽嘛,老板,今天是吽做饭吗?”她们中的一个很是兴奋地问道。

      “奶黄包,我做的,”老板把笼屉放到滚沸的蒸锅上,“吽只是刚好过来。”

      “切~”护士们异口同声地发出遗憾的叹息。

      笼盖被蒸汽顶得哗啦哗啦响的时候,吽带着扳手和螺丝刀回来了。他拆下几块挡板,检查了一下线路,又拿抹布擦了擦管道,重新整理了一下排线之后,油烟机奇迹般地恢复了工作。

      “你小子还真行啊,”老板看着满身油污的吽,由衷地点了点头,“辛苦你啦。”

      “刚好前阵子学了学维修厨房电器,没想到真用上了,”大狗狗腼腆地笑了笑,“给工程部的兄弟们省点事,餐厅的兄弟们也不用苦等了,挺好的。那老板,我先——”

      咕……

      “急什么,”老板把吽按到一张椅子上坐好,拍了拍他的肩,“吃点夜宵再走,等你吃饱了我正好打烊。”说着,一笼热腾腾的奶黄包端到桌上。雪白的外皮泛着珠玉般的光泽,朱红色的花纹宛如蜡梅踏雪,吽摘掉脏兮兮的手套,撕开一只包子——暄乎的面皮上布满了细密的气孔,淡金色的奶黄流淌下来,几乎要滴到桌子上,他赶紧用嘴去接,烫得直抽冷气。

      甜腻的奶香味充盈口腔,吽舔了舔嘴唇,恍惚间置身龙门的茶餐厅里,看着阿坐在对面掏叉烧包里的肉馅吃。

      回过神来,竹屉已经空了,他叫声老板,掏出钱包准备付账。

      “哎,”老板摆了摆手,指了指灶台的方向,“我请了。”

      吽的手在钱包上停了几秒,他笑笑,把钱包揣回衣兜里。

      钱或许能买到奶黄包,但满口的留香,可不是几张龙门币能换来的。

      “来帮我收拾案板,得给餐厅的小伙子们腾地方了。”老板招呼了一声。

      “来了!”吽端着空蒸笼跑进后厨。



      Night2:傀影-培根玉米洋葱浓汤,配鲜鸡肉三文鱼
      老板今天心情不错,一边搅动着锅里滋滋响的蔬菜一边哼着小曲儿。

      “老板老板,今天吃什么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刚巡完夜班,累死我了。”

      “喏,维多利亚浓汤,”老板舀起一勺尝了尝味道,摇了摇头,往锅里洒了一小撮盐,“有玉米、洋葱,还有烟熏培根。”

      “你怎么什么都会做啊,”汤还没熟,小姑娘大喇喇地把上半身支在橱窗上跟老板聊天,“老板你是哪里人来着?”

      老板是哪里人呢?很少有人提过这个问题,来深夜餐厅吃饭的人像是有一套潜规则,不问问题、不点菜、把自己的胃全权交给老板来打理。

      “可能是维多利亚吧,谁记得这种事呢,”老板削了两个土豆,切成小丁扔进锅里翻炒,“在这艘船上待得太久了,从哪来就不重要了。”

      “你知道吗,维多利亚有好多都市传说呢,据说伦蒂尼姆有一个神秘的开膛手,每当暴雨倾盆的深夜,他就会出现在街头,残害一名妓女,把她的肠子掏出来拖得老长,可恐怖了!”她压低声音、拖长音调,老板往锅里倒了一罐玉米粒,抬起头瞥了她一眼。

      “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啊,没劲,我之前给别人讲的时候——”小姑娘兴致阑珊地撇了撇嘴,无意识地扭过头。

      一个漆黑的影子站在她的正后方,一言不发,冰冷的目光在他宽大的兜帽之下投射出来,盯着她的脸。

      两三秒的沉默里,小姑娘的心跳几乎要停了。老板捞出一块土豆尝了尝成熟度,满意地用勺背敲了敲锅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小姑娘捂着眼睛没命地沿着走廊跑远了,吓得坐在位子上等餐的几名客人纷纷侧目。等尖叫声在墙壁上回弹了一阵、渐渐消失之后,影子才往前迈了一小步,露出兜帽下面那张有些苍白的面孔。

      “你说说你,老是这样神出鬼没的,客人被你吓跑了怎么办,”老板有些无奈地看了影子一眼,往锅里倒鸡骨汤和牛奶,“培根浓汤,来一碗?”

      影子,或者说,特种干员傀影点了点头。

      “Miss.Christine呢?要不要给她准备点吃的?”老板把头探出橱窗,朝傀影脚边望了望,没有看到女士优雅的身影。

      “麻烦您了。”傀影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喉头的源石结晶在灯光下很是惹眼,如果不考虑那块石头的不祥寓意,第一眼看去甚至会觉得它有种幽邃的美感。

      老板把火调大,拿出一只小瓷碗来,剁了些鸡胸肉放进碗里,又开了一罐清水煮三文鱼,撕成小条和鸡肉拌在一起。土豆使汤变得浓稠起来,乳白色的汤汁里隐约可见透明的洋葱块和炒得焦黄的培根碎,老板给傀影盛了碗汤,连女士的夜宵一起放在托盘上端给他。

      “趁热喝吧。”老板忙着给其他客人盛汤,对着傀影的背影喊了一声。

      汤很香,带着浓浓的奶味,傀影舀了一勺,土豆和洋葱煮得很软,酥脆的培根吸饱汤汁,玉米清甜爽口。

      不得不说,比剧团的厨子做的好吃很多。傀影不由得露出微笑。

      女士不知什么时候蹿上了餐桌,趴在傀影面前悠闲地舔舐自己的前爪,她看了看面前碗里的鲜肉,沉默地加入了这场不算丰盛的晚宴。

      傀影今天没有唱歌。

      女士今天心情好,因为傀影没有唱歌。

      老板擦拭着洒在橱窗上的汤渍,他并不介意傀影吓跑了客人,给罗德岛增添几则怪谈还挺有趣的。



      Night3:嘉维尔-炭烤腿肉,配青辣椒和生菜

      你可以在食堂吃到这片大地上任何风味的食物。

      这并不是在夸夸其谈,老板做过的菜式比来这里吃饭的客人还多,几乎每天都不带重样的,甚至有档案馆的干员表示在这里吃到过只存在于典籍中的古老料理。

      老板熟练地在灶台上支起铁网,从冷柜里端出一大盆兽腿肉来。前几天还用来做拉特兰甜品的案板上现在嵌着两把厚实的切肉刀,来自雷神工业的锻造技艺使刀身上泛着水波般的盈盈光泽。

      兽腿肉需要先用酒和葱姜去腥,倒掉血水之后再加盐、黑胡椒和洋葱腌制入味,揭开盆上覆盖着的保鲜膜时,一股浓郁的香料味混合着肉的腥香弥漫在整个厨房里。底味上足之后还需要给食材增添更丰富的味道,老板舀了一大勺辣椒粉倒进盆里,随后是一勺干迷迭香和一小把孜然,最后稍微滴几滴龙门酱油调整一下出品的颜色,再倒一层油锁住水分。

      “今天吃什么啊,这么香!”一个很有精神的声音隔着橱窗传来,“临时加了一台手术,累死我了!”

      很难把那饱含元气的声音和“累”联系到一起。老板抬起头瞄了一眼客人,啊,那就难怪了。

      “烤肉诶!分量多不多啊老板!”阿达克利斯卓越的战士,伤员们眼中的绿色死神,医疗部干员嘉维尔,看着盆子里被辣椒粉染得通红的带骨腿肉,两眼直放光,“这个吃起来一定很爽吧!我要一份!”

      “要稍微等一会,你先去那边坐吧,”老板戴上手套开始抓拌,每一块腿肉都沾满了调料,油亮诱人,“烤熟了我给你端过去。”

      “啊啊,辛苦啦!”嘉维尔转头要走,又折了回来,“老板,有蔬菜吗?”

      “有是有,就是白天用得差不多了,”老板在冰柜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筐生菜和几根青辣椒,“这些可以吗?”

      “当然!烤肉配生菜和辣椒不是最合适了吗!”嘉维尔满意地点了点头,“喂!那边的,我白天是不是在体检室见过你啊?!”

      不远处那名握着啤酒瓶正打算喝两口的干员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嘉嘉嘉嘉维尔……这么巧啊,哈哈哈……”

      “你不是检查出来睡眠不足吗,怎么大半夜的还来这里喝啤酒!”嘉维尔皱了皱眉头,撸起白大褂的袖子就往那边走过去,“自己的身体怎么一点都不在意啊,是不是想去医疗部报个到啊?!”

      老板笑着摇了摇头,把抓匀的腿肉拿出一根来,放到案板上准备切块。

      “诶诶,老板!”正揪着那名干员衣领的嘉维尔转过头喊了一声,“我要一整根的!”

      “好嘞。”菜刀重新剁进案板里,老板往烤网上刷了点油,兽腿肉接触到烤网的瞬间发出剧烈的“滋啦”声,烤肉的焦香味立马冲了出来。烤肉大致可以分为炭烤和明火烤,食堂里采用的是后者,优点在于火焰和食材直接接触更容易锁住内部的汁水,营造出外焦里嫩的口感,缺点则是掌握不好火候的话很容易把肉烤糊,这也是很多烧烤店选择用木炭甚至电烤的原因之一。

      而老板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娴熟地把肉在烤网上翻动,偶尔用铁夹压一下肉的表面,油脂和血水渗透出来,滴在熊熊燃烧的火焰里,火苗像是被挑衅着蹿高了几分,把铁网烫得吱吱响。两面烤熟后撒一把孜然辣椒粉,再把肉排竖起来烤一下侧边,肉上留下了明显的网状灼痕,表面焦黄,饱满的汁水冒起小小的泡泡。按理说切成块的肉排只需要中号的盘子码放,但嘉维尔的特殊要求需要大铁盘才能满足,老板把铁盘烧热,冒着热气的烤肉放在上面,旁边是蘸料和辣椒粉。

      青辣椒切成小圈,生菜直接码一整棵在盘子里。老板把夜宵端给嘉维尔时,她才刚刚给那位出来喝酒的干员普及完健康知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休息时间出来闲逛,我就——”嘉维尔冲着他挥了挥拳头,“亲手把你拽到医疗部去!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对方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嘉维尔扫了一眼其他出来宵夜的干员,抄起双臂。

      “还好,没有需要修理的家伙了。”她松了口气,坐下来准备吃饭。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继续吃饭。

      维多利亚贵族会精心挑选肉的位置进行烹调,将肉切成薄薄的小片,每一口都尽显优雅。

      哥伦比亚人喜欢吃七八分熟的肉排,搭配土豆泥和黑胡椒酱,方便又美味。

      萨尔贡……传闻他们直接从猎物身上撕扯带血的生肉,在篝火上烧烤。

      嘉维尔切了几块肉,掺着辣椒圈裹进生菜叶一起塞进嘴里。肉的外皮带着火焰留下的棕褐色痕迹,紧挨着表层的是熟成的浅灰色,内层是鲜嫩的粉红色,带着血色的汁水伴随着咀嚼的动作肆意迸溅,香料的复合辛香与辣椒的呛鼻辣味在嘴里爆开,一同融合进兽肉的鲜香味里,再被脆嫩的生菜吸收干净,滚烫、热辣、一口满足。什么叫烤肉,这才叫真正的烤肉!

      “老板,来一盘烤肉,饿死了。”下夜班的干员拥到窗口旁边。

      “好嘞,稍等一会。”

      “等一下老板……嘉维尔点的是?”

      “烤肉啊,跟你的一样。”老板从盆里拎起一根兽腿。

      干员看着捧着腿骨撕咬上面又香又嫩的肉的嘉维尔,吞了口口水。

      “那个……给我来个小份的就行。”



      Night4:罗比菈塔-四色Gelato
      今天的食堂有一点不一样。

      桌椅全都换成了高脚的,精致的小圆桌上摆着点燃的香氛蜡烛,橘黄色的火苗在特意调暗的灯光下有节奏地跳动。老板的脖子上系着小领结,客人来的时候他正忙着往机器里面倒加糖、杀菌的牛奶。

      “Buonasera,del capo(老板晚上好)!”

      从舌头打结的程度来判断,那一定是一位叙拉古的客人。老板把小铁桶放好,礼貌地行了个礼:“Buonasera,signorina(晚上好,小姐).”

      “今天老板做的是……”罗比菈塔蹦到高脚椅上,伸长了脖子朝后厨张望,“啊!是Gelato!有什么口味的?”

      “我看看,我这里有草莓、黑巧克力、摩卡、鲜薄荷、香草荚……”老板把头埋进冰箱,“你想吃哪种?”

      小姑娘戳着嘴唇想了想,掏出随身带着的眼影盘:“呐,按照这上面的颜色,不要太甜喔。”

      “你还真讲究啊,今天又去找博士测试你的新化妆品了?”老板扫了一眼五颜六色的眼影,挑了一盒草莓、几根香草荚、一板巧克力,还有一包抹茶粉。

      “哪有~我是去工程部参观新的生产设备啦,”罗比菈塔掏出终端翻看照片,“你看,可露希尔今天做了好几场发言,这是我给她特意挑的妆造喔。”

      新鲜草莓切块,加上少许的清水和大量白糖,滴几滴柠檬汁防止氧化,再用均质机仔细打碎,淡粉色的草莓汁加进牛奶里,就可以开动机器进行低温搅拌了。浓稠的奶液在搅拌器的高速抽打下混入空气,变得蓬松绵软,再经过快速冷冻,只需六七分钟便可以得到云朵般柔滑的正宗叙拉古式Gelato——鲜奶冰淇淋。

      “不过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把食堂搞成叙拉古风格了,”罗比菈塔托着腮帮看老板把冰淇淋从机器里盛出来,“弄得还挺像样的。”

      “不是我做的,是拉普兰德她们说今天终于听到了家乡那边的消息,吵着嚷着要庆祝一下,白天就弄成这样了,”老板清理了一下冰淇淋机的内壁,倒了新的一桶牛奶进去,“还说要吃冰淇淋,让我一早就把牛奶准备起来。结果到现在也没来,估计还在酒吧呢。”

      “确实是她的风格。”她捂着嘴偷笑。

      香草荚从中间划开,连籽一起加入鲜奶油里面熬煮,等到浓郁的香气挥发出来的时候关火过筛,稍微晾凉之后倒入奶液开始加工。叙拉古的冰淇淋和它的黑帮文化一样悠久,从最开始的纯手工抽打蓬发,到机械搅拌器的横空出世,从平平无奇的鲜奶冰淇淋到如今五花八门的风味,几乎完美影射了各个家族白手起家,从棍棒走向铳械、盘踞一方的历史。罗比菈塔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奶香,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拿着来之不易的零用钱,坐到高高的椅子上,买一个香草味或者草莓味的冰淇淋球,用小木勺小心翼翼地挖着吃。

      叙拉古对她来说虽然只是个名词,但她总会下意识地觉得那里的一切都比哥伦比亚更好,街道、邻居、淡淡的烟草味。

      还有饱含着叙拉古空气的鲜奶冰淇淋。

      煮化的巧克力、用牛奶调制的东国抹茶粉,分别在几分钟后变成了浅棕色和深绿色的冰淇淋。搅打后的冰淇淋大约处于零下六七度,还需要经过一次急冻,降温至零下十五度左右,才能处于放在橱窗前展示的最佳状态。罗比菈塔的双脚在高脚椅下面悠闲地晃悠着,对于一份倾注制作者心血的Gelato来说,多久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草莓味的冰淇淋上摆几枚鲜草莓和樱桃,香草味的上面放两根香草荚和几片薄荷叶,黑巧克力味的自然撒一把巧克力豆,抹茶味的则淋上一层开心果碎。这是叙拉古的传统,冰淇淋上的辅料既要彰显口味,还得美观以吸引顾客。老板把每个口味都给罗比菈塔舀了一个小球,装在倒三角形的玻璃碗里,配上一把小木勺。

      “Buon appetito(请慢用).”老板在冰淇淋上插了一柄小纸伞。

      清凉的冰淇淋最能击败炎热夏天带来的疲惫和困乏,而且深夜里报复般地来一份小甜品也能给辛苦了一天的干员带来满满的幸福感。

      先从哪个口味开始吃呢?罗比菈塔看着这精致的冰淇淋,陷入了纠结。

      或许该先拍张照?

      简单地拍了照片之后,她决定从最基础的香草味吃起。淡黄色的冰淇淋球里面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黑色小颗粒,那是经过熬煮之后留在奶液里面的香草末,入口之后先是浓浓的奶香味,冰淇淋在舌尖上一抿即化,随后是顺着口腔翻卷回来的香草清香,如果世界上只能留下一种口味的冰淇淋,罗比菈塔一定会选香草味。

      接下来是黑巧克力的,微微的苦味掺杂在冰淇淋的香甜之中,反而更加能衬托出牛奶本身的滋味,香脆的巧克力豆在齿间被咬碎,嘎吱嘎吱的口感给绵密的冰淇淋增添了一些层次感。罗比菈塔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份微苦的甜品,除了巧克力的独特味道,她还尝出了另一抹馥郁的苦香。

      “是摩卡!”她向老板露出会心的笑容。

      草莓味?哥伦比亚的冰淇淋店总喜欢把各式各样的鲜果作为自家的卖点,实际上大家都知道他们用的是果酱和水果罐头,食客和老板心照不宣。罗比菈塔挖了一大勺草莓味的冰淇淋送进嘴里,酸甜的果香立刻随着冰淇淋的融化而蔓延开来。这才是水果该有的味道,没有过量的糖浆,也没有添加剂的刺激甜味,只是水果本身带着酸的甜味,还有细小的果肉残渣接触唇齿的触感。

      抹茶味的冰淇淋比巧克力的更苦一些,混合着烤得焦香的开心果颗粒,酥脆和绵软两种口感在嘴里碰撞倒也是一番独特的体验。只不过对于叙拉古人而言,这种风味还是稍显小众了些许——当然,比起巧克力酱通心粉而言,这已经是相当友好的料理了。

      “感谢款待!”罗比菈塔蹦到地上,“Buonanotte(晚安)!”

      “Buonanotte.”老板目送着小姑娘蹦跶着往宿舍区走远。

      “干湿用全适应定型眼影盘!独特的叙拉古配色美学,冰淇淋般的云朵质感,自带香草香氛!只在罗比菈塔工作室为您量身定做,欲购从速!”

      两三天后,老板在煮菜时听到从客人的终端里听到了罗比菈塔充满元气的宣传语。



      Night5:拉普兰德-西西里千层酥,配四份浓缩咖啡
      千层酥的制作相当麻烦,麻烦到如果不是拉普兰德执意要求,老板绝对不会做。

      酥皮需要提前一天制作。面粉里加入少量的盐,用水和蜂蜜和面,再把那块比石头还硬的面团放进压面机里面反复轧薄。真正的西西里传统面点师会用比大腿还粗的走锤擀面,把面压到两三个毫米薄,能透过面皮看到灯芯才算合格。

      时代变了,西西里人。

      老板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把面皮从压面机里抽出来。机器压的面又匀又薄,精选的面粉给予了面团极佳的韧性,摊在手里仿佛一块上好的布料。老板把两个巴掌宽的面皮铺平,卷成小卷,再一分为二,从冷柜里拿出一碗兽油。带有酥皮的点心一般会选用面皮包黄油、反复折叠擀开的形式来开酥,但西西里千层酥,也叫Sfogliatella,与它们不同。面皮从一端抻长,抹上猪油之后缓慢而仔细地卷起,每一层都要卷得尽量小,这样才能形成更加丰富的层次,黄油酥皮讲究三开三折,据说能形成一百六十层薄如蝉翼的层次,而叙拉古人的兽油酥皮……就老板手上这一团面,烤出个两三百层易如反掌。面皮全部卷好之后放入冰箱冷藏一天,接下来就只等贵客登门了。

      拉普兰德果然还是来了,展示盒里还剩最后一点gelato的时候她晃晃悠悠地坐到橱窗前,把上半身倚在吧台上。她的脸颊红扑扑的,看起来今晚没少喝。

      “Buonasera,signora Lappland(晚上好,拉普兰德女士). 今晚的聚会还愉快吗?”老板手里搅拌着千层酥的馅心,嘴上不忘招待客人。

      “没什么聚会,只不过听到熟人的消息,稍微喝两杯而已,”拉普兰德轻轻打了个酒嗝,把手张开到灯光下欣赏自己的指甲,“老板,我的千层酥,有在准备吧?”

      “那是当然。”老板拿出冻好的酥皮,切成一个个小圆饼准备制作。

      在罗德岛食堂,客人们需要谨记几条潜规则。

      不要和老板点菜、不要问老板问题、不要质疑老板的每日菜单。

      以及不要忤逆拉普兰德,啊,这条规矩或许在整个罗德岛适用。

      双手的四指捏住酥皮,一边旋转一边用两根拇指把它捏薄、展开,同时要在中间压出一个凹坑,将逐渐变大的酥皮塑成深深的锥形,再往里面填入馅心,稍微按压成牛角形、底部不封口,就是一只传统意义上的西西里千层酥了。老板一边制作一边看着橱窗另一侧的白狼,她正用手腕上的源石结晶刮着台面,实木的台面被坚硬的源石刮出了一道道白痕。

      “Signora, 需要咖啡吗?”

      拉普兰德抬起头看了看老板,伸出四根手指晃了晃。

      Espresso,四份浓缩。

      拉普兰德还保留着从前的喜好,千层酥、浓缩咖啡、刀尖舔血。西西里变了,家族、情义、利益……被她抛在身后又追了她一路的东西有很多,一件一件数的话比她身上的破石头只多不少。她感到烦闷,一个快要变成一块源石的人、一匹孤狼,不该总把事挂在心上。

      她需要的是疯狂、不顾一切的疯狂。拉普兰德把手摊在吧台上,抽出小刀在指间飞快地戳起来,刀尖偶尔划到她手上的源石结晶,碰撞出金红色的火花。大概是这种不要命的游戏很对她的胃口,拉普兰德一边挽着刀花,一边放声大笑。

      确实,要么大家相安无事,要么一起变成源石粉尘在空气中无影无踪,而无论哪种结局,拉普兰德都会玩得很尽兴。

      “Signora……”

      小刀深深扎进台面,拉普兰德抬起满是血丝的眼睛。她不喜欢被人打断。

      “……您的宵夜。”老板把几枚刚出炉的千层酥和一小杯咖啡摆在她的面前。

      烤得金黄的千层酥还在冒着油泡,分明的酥皮宛如纱衣般一层层笼罩在淡黄色的馅心外面。

      油酥和咖啡的香味让拉普兰德冷静了一点点,她捏起一枚千层酥,咬了一口。

      咔嚓。

      被兽油托起的无数层面皮在口腔里崩碎成渣,下一秒品尝到的是滚烫绵软的馅心,甜味、奶酪味和糖渍橙子皮的微微酸苦交织在一起,配合上橙皮的些许颗粒感,等到一整口咽进肚子,淡淡的香草味和肉桂香气才从喉咙深处若有若无地溢出。拉普兰德捏了捏手里剩下的半块千层酥,金黄色的酥皮碎渣宛如那些在大火中焚毁的建筑一样纷纷扬扬地落下,掉在盘子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甜得发腻的西西里点心需要一点点苦味来中和,拉普兰德端起精致的小瓷杯,抿了一口那棕黑色的液体。

      实际上除了凯尔希那种把加班当做休息的人和一些对苦味情有独钟的干员,没什么人愿意喝不加奶不加糖的咖啡,更遑论西西里四倍浓缩。苦味从舌尖一路直通到喉头,嘴里满是咖啡粉的糊香味,如果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一个国家愿意品鉴特浓咖啡,那一定是叙拉古,而如果整个叙拉古只剩下一个人……或许会是拉普兰德,但她不一定愿意做咖啡品鉴师。

      “老板,”拉普兰德指了指另外几块千层酥,“给德克萨斯打包一份。天天跟着企鹅物流的人吃快餐,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对吧?”

      “D’accordo, signora(没问题,女士),”老板拿出餐盒,“需要给德克萨斯女士带一杯咖啡吗?”

      拉普兰德已经站起身走了,她对着老板伸出五根手指。

      五倍特浓。



      Night6:银灰-维多利亚鲜果挞和胡萝卜蛋糕,配谢拉格咸乳茶
      银灰出现在食堂排队的队伍里这件事,简直比凯尔希被博士吊在舰桥上还要令人意外。

      如果是博士看到他,或许会礼貌地邀请他到办公室对弈;可露希尔或许会激动地抱住他的大腿高喊金主爸爸。排在前面的小姑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他装进她的自拍画面里,银灰默许了,此时的他是罗德岛千百干员中的一员,没什么高高在上的架子。

      “吃点什么?”老板忙着切水果,头也不抬。

      罗德岛深夜食堂数万条潜规则之一,在这谁都没有特权。银灰斟酌了一下,要了一份什锦水果挞和一小块胡萝卜蛋糕。他在维多利亚求学的时候总会吃到这些常见的甜品,如今他回到喀兰掀起风暴,又在罗德岛落脚,偶尔回味一下过去的味道,似乎也还不错。

      水果挞的挞皮做起来不难,黄油微微打发之后加入面粉和细砂糖,用鸡蛋和面即可;难的是涂在上面、为鲜果打底的卡仕达酱。要先将鸡蛋混合白砂糖打散之后筛进淀粉拌匀,再倒入一些几乎滚沸的牛奶。这时候手里一定要一刻不停地搅拌,不然得到的就是一锅香气扑鼻的鲜奶蛋花汤了。牛奶被蛋液充分吸收后倒回剩余的牛奶里面继续熬煮,等到锅里的液体变得浓稠如打发的奶油就可以关火,加入一块黄油稍微搅拌一下,就可以得到一锅丝滑的带有浓郁蛋奶芬芳的卡仕达酱了。酱料冷藏硬化之后再度打散使其更加柔顺也便于塑形,挤在烤好的挞皮上,再铺一层密密的鲜果,就得到了一份维多利亚人喜闻乐见的午后茶点。

      “请慢用。”老板把鲜果挞端到银灰面前。

      “老板,”银灰礼貌地抬了抬手,“今天的胡萝卜蛋糕里,可以放些核桃吗?”

      “懂行。”老板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当然放了。奶酪霜要多一点?”

      “少一点就好。”银灰微微欠身。

      相比起水果挞这种精致的点心,胡萝卜蛋糕则更加平民化一点。据传旧时的维多利亚人吃不起糖,就用胡萝卜来增添蛋糕里的甜味——当然,现在的配方里面是少不了糖的。面粉加小苏打、泡打粉和肉桂粉,全蛋加糖和植物油之后打发,筛入粉类调成面糊,再加入擦丝的胡萝卜和切碎的烤山核桃搅拌均匀,便可以倒进模具开始烘烤。淋在蛋糕上面的奶酪霜是用黄油和奶油奶酪、加入糖粉充分打发,再用香草精和柠檬汁调味即可。

      蛋糕还没出炉,银灰切了一小块水果挞细细品尝。浅棕色的挞皮看似坚硬,实际上十分酥松,配合上丝滑的卡仕达酱和多汁的鲜果吃起来恰到好处,每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细小的碎渣滑落在舌尖、一抿即化,老板在和面时加了一点点柠檬皮,微微的酸苦中和了填料的甜味,吃起来口味更加宜人。维多利亚的水果挞在配料上从来没有定法,当季的鲜果全都可以洒在上面,老板今天选配的是哈密瓜、奶油提子和鲜蓝莓,银灰细细品味着果香散去之后的乳品味道,再睁开眼时面前已经上了一块胡萝卜蛋糕。

      轻轻切下一块送入口中,首先品尝到的就是奶酪霜的味道,绵密得有些粘牙,带着香草和柠檬交织的酸甜味。而后并未被喧宾夺主的蛋糕坯粉墨登场,咀嚼之间是山核桃碎的颗粒感,蕴含着烘烤的淡淡炭香,舌尖体会到的则先是肉桂的独特味道,然后是专属于胡萝卜的甜香,在那之后,才是蛋糕本身那海绵般暄软的质感。很多人认为胡萝卜有些难以接受的特殊味道,而经过烘烤之后留在蛋糕里的只有一股不同于白糖的甜味,这也是胡萝卜蛋糕进入许多人菜谱的一大理由。

      “赠饮。”老板放下一只小瓷壶和茶杯。还没开盖,银灰就从壶盖的缝隙中闻到一股无比熟悉的味道,他给自己斟了一杯,浓浓的乳茶香味仿佛立刻把他从罗德岛带回了白雪皑皑的谢拉格。

      无需揣测这壶咸乳茶是怎么来的,老板有他自己的门路。谢拉格的茶不同于维多利亚的红茶,雪境的人民需要热量,他们在茶水里加入牛奶、酥油和一点点盐,只要喝上一壶,就能抵御窗外刺骨的风雪。

      茶汤呈现出砖茶水与牛奶混合之后的浅褐色,上面飘着一层油花,闻起来喷香扑鼻,显然是加了香油。银灰无声地笑笑,端起茶杯啜茶。维多利亚广为流传谢拉格人茹毛饮血、大桶喝酒的故事,而就算那些喝惯了精煮奶茶的贵族们碰上这碗能够抗衡雪境的浓浓乳茶,品尝到茶汤入口之后爆发出的比闻起来更加浓郁的混合香味,体会到那种从胃里燃起的奔放力量,恐怕也只会将之视作原始而粗鄙的部落饮食文化吧。

      或许吧,毕竟他的家乡还是个连绿叶菜都吃不到的地方。银灰看向食堂的橱窗,老板猫着腰往面糊里面倒山核桃碎。他看不到的后厨里,穿着厚厚圣女袍的姑娘搂着一块茶砖,隔着后厨的窗子看着他手里的茶杯。



      Night7:森蚺-神秘料理
      “老板——!”带着惊恐的喊声划破了夜宵食堂的宁静。

      顾不上摘围裙的老板匆匆跑出后厨,来到客人面前。这位短头发的小姑娘他见过,是前不久被嘉维尔拐回工程部的祖玛玛。

      用词似乎不是特别准确……

      “菜不合口味吗?还是菜里有虫子?”他凑到桌旁看了看盘子里的菜品,按理说食堂的卫生是经过严格把关的,昨天才通过了例行检查;如果是味道不满意那就更不可能了,今天的客人很多,没有一个人的盘子里有剩菜的。

      难道是过敏?老板关切地看着祖玛玛。

      “这这这……这是什么?!这东西能吃吗?!”祖玛玛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盘子,“这肯定是搞错了!”

      “当然能吃了,这可是今天的限量特色宵夜,没剩几份了,”老板朝周围爆满的场面比划了一圈,“你看,他们吃得可香了。”

      祖玛玛顺着老板的手势看到隔壁桌的干员舀了一大勺夜宵送进嘴里、露出无比享受的表情,脸色比她第一次看到会说话的医疗小车还要诧异。啊,好吧,还是会说话的医疗小车对她的刺激更大一些。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森蚺紧皱着眉头掏出终端,“怎么会有这种……在哪呢,啊,找到了——”她把终端支在桌子上,用摄像头对准了自己的宵夜,“快接电话,快接电话!怎么可能会有人吃这种东西啊……”在几十秒的焦急等待之后,屏幕上出现了视频通话接通的界面。

      “祖玛玛?”

      “艾利奥特先生!”祖玛玛的眼神亮了起来,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你快看看这是什么东西,夜宵食堂一定是搞错了!”

      “你说盘子里的这块火锅底料蛋糕?”屏幕另一侧的艾利奥特,或者说工程部干员异客稍微辨认了一下之后得出了结论,“我记得这是今天的特色甜品。”

      “这是蛋糕?!”祖玛玛觉得自己的世界要崩塌了,“这明明就是一整块炎国麻辣火锅底料!和书上写的一模一样!这——”

      “你要不要先闻闻看它有没有辣味。”异客显得很是冷静。

      “它肯定是辣的,我怎么可能连这种事都……”祖玛玛嘴上说着,还是老老实实地凑到那块“火锅底料”旁边闻了闻。没有任何辣味,也没有书上记载的火锅底料应有的牛油香味,相反地,祖玛玛闻到了一股甜甜的芒果味。

      “它是……甜的?但上面明明有辣椒!”她指着橙黄色的凝固牛油上面的辣椒段。

      “是用巧克力酱挤入特制的模具制成的,”老板在一旁解释,“加了些食用色素调成了和干辣椒一样的深红色。”

      “那花椒!”祖玛玛不信邪地继续追问。

      “是脆心巧克力珠,你稍微凑近点就看出来了。”

      “树叶……我是说香叶……”

      “抹茶味的巧克力脆饼。”

      “牛油里面的那些一块一块的辣油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全都是饼干碎,巧克力味的。”

      祖玛玛捧着自己的脸颊,视线在散发着果香味的火锅底料蛋糕、抄着手等待她品尝夜宵的老板、视频通话里绷着脸的异客之间来回跳跃。她觉得自己的脸好烫,似乎有无数道目光凑四面八方投向这个对着一块蛋糕大呼小叫的傻姑娘。祖玛玛将信将疑地用手指戳了一点牛油,皱眉闭眼将其送进嘴里——

      没有任何想象中“火锅底料”里面牛油的腻嘴和麻辣,嘴巴里是完完全全的芒果甜味,口感丝滑、回味微酸。她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板:“这……是怎么做出来的?”

      “芒果打成泥,加一些南瓜泥调色、中和甜味,再加入打发的淡奶油调节口感,一切合适后倒一点融化的吉利丁,就好了,”老板耐心地解释,“可以切一块尝尝,里面的蛋糕很软。”

      “我……”祖玛玛红着脸切了一小块下来。正如老板所说,橙黄色的芒果泥奶油下面包裹着松软的戚风蛋糕坯,浅金色的蛋糕体上满是蓬松的小气孔,她连着奶油一起尝了一口,酸甜的奶油融进海绵般香软的蛋糕里,果香味被咽进喉咙之后品尝到的是蛋糕的甜香,中间夹杂着饼干碎和巧克力“调料”的脆脆口感,祖玛玛连着吃了好几口,回过神来时盘子里的一整块方形“火锅底料”只剩下了一小半。

      “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商量机器的事,”异客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冷峻表情,但显然他的嘴角残留着憋笑的痕迹,“如果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先回去工作了。”说完,他就挂掉了视频电话。

      “还合口味吗?”老板微微弯腰,“您的评价对我改进菜品有很大的帮助。”

      “……啊,很好吃,”祖玛玛几乎听不到自己细微的声音,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工程部研发一种能让人丢失记忆的机器,“感谢款待。”

      “请问还有吗……”她叫住了正要回厨房的老板,“我想给艾利奥特先生打包一份……”

      如果没有的话,只能把这一小半留给他了——或者再吃一点再留给他。



      Night8:极境-炸薯条,配柠檬蛋黄酱
      “哎哎,你知道吗,前天我在夜宵食堂遇见银灰了!”

      “真的假的呀,银灰那种大忙人会来吃夜宵?”

      “哎呀我骗你干什么,吉娜也遇到了,还偷偷拍到他的照片了呢!你看你看……”

      “哇真的!他好帅啊!即使只是在喝茶也那么帅!”

      “对吧对吧!他真的超帅的!”

      下了夜班的女孩子们一边往嘴里送着薯条,一边分享近几天的八卦。

      银灰很帅吗?如果问岛上大部分的干员,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但如果你去问某位染了一撮红毛的伊比利亚小鸟,得到的回答当然是——

      “即使是喀兰贸易的老总、身高一米九二的菲林,也没有半点胜过我的可能!我可是罗德岛乃至伊比利亚甚至这片大地上百年难得一遇的超级大帅哥!”

      这并不是夸大其词,极境和棘刺就岛上干员颜值展开争论时,他确实这样说过。

      “哼,不过是看到银灰就激动成这样,”极境咬掉半根薯条,愤愤地从鼻孔出了口气,“明明我就坐在她们面前,这些小姑娘却对这位大帅哥视而不见!愚昧!”

      剩下的半根薯条沾了些蛋黄酱,送进嘴里。

      薯条这东西要想酥脆一定要切得粗些,最好比筷子再稍微粗一圈,如果有小拇指那么粗的话就更能充分锁住土豆内部的水分,达到外皮酥脆内芯香软的效果。切条的土豆先煮一遍,水里稍微加一些白醋使薯条增添韧性,多余的淀粉也在这个过程中被滤出;控水晾干后均匀地洒上少许干淀粉裹在薯条外面,即可下油锅炸制,第一次炸至微微焦黄、基本成熟之后便可捞出,等油温升高之后进行复炸,使薯条里的水分进一步蒸发,从而形成金黄香脆的外壳。趁热洒上一把盐花,翻抖均匀之后便可装盘。很少人喜欢吃冷的薯条,那种东西又软又干,送进嘴里能黏在上膛、舔都舔不下来,只有冒着热气的新鲜出炉的薯条、咬下去之后能发出“咔滋”的脆响才具有灵魂。

      蘸薯条的蛋黄酱也是老板精心制作的,蛋黄里加少许盐和黄芥末酱打散,然后一边向里面滴油一边快速搅打;一开始只能一滴一滴地缓慢倒油,等到蛋黄与油充分乳化、变得丝滑之后才能逐渐增大剂量,直至形成微黄色的酱汁,再挤入一些柠檬汁调节酸甜味,如果追求风味的话也可以加入切碎的油炸大蒜或者欧芹等。当酥脆滚烫的薯条蘸上浓郁酸甜的蛋黄酱,就好像……

      “就好像我头上的这撮火红的头发,搭配上我这张千古难觅的帅脸,”极境对着桌子另一头比划,“只能说是绝配!”

      “可这不就是炸薯条的标准配置吗,”被临时叫来一起宵夜的棘刺不为所动,“这就是你们伊比利亚黎博利的毕生追求?”

      “无稽之谈、空穴来风!没有任何一个伊比利亚的黎博利会把整点薯条当做自己的终极追求!”极境一边整根整根地往嘴里塞着薯条,一边激情驳斥,“那是紧靠着海岸、天天和恐鱼搏斗的那些黎博利才会追求的东西!”

      “那你的人生终极目标是?”棘刺试图朝盘子伸手。

      “让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感动于我的英俊,”极境抢先一步把最后一根薯条在蛋黄酱碗里仔细刮了一圈,“顺便去码头整点薯条。”

      “可你刚才还说没有——”

      “但薯条真的很好吃!”极境不耐烦地嘬了嘬手指,“老板,再来一份!”



      Night9:送葬人-虎皮奶油蛋糕、焦糖布丁、草莓慕斯,配黑咖啡
      食堂的客流量并没有什么规律,有时候老板准备了一大堆好吃的,却正好赶上排班表上没几位夜班干员,这也让他一度打算买通人事部的几位精英干员,让他们把每天的夜班排布得稍微均匀些。

      不要多想,买通的方式当然是给他们折扣。

      不过,实际上还是有一点规律的,那就是每当老板做了甜点的时候,最先来排队的人总是那些萨科塔。他们就像长着甜食雷达一样,从老板手里接过装满了各种蛋糕饼干的餐盘时,他们头上的光环甚至都变亮了。

      这也导致其他干员总会在bbs上吐槽抢不到夜宵甜品:

      “他们的共感是不是能能互相通知‘甜品上新’啊!” 
       “回楼上,我们只能分享吃到甜品那一瞬间的喜悦与幸福,但没法传递‘今天夜宵是甜品’这种具体的信息。” 
       “总之只要你在食堂看到一个萨科塔,半分钟之内一定会有另外七八个萨科塔赶过来。” 
       “老板为什么还不施行限购,给夜班干员留点甜品吧,大半夜的只想来一点甜甜的东西治愈身心……”



      送葬人,罗德岛上最不像人的干员之一,在甜食这方面的喜好倒是和其他萨科塔完全一致。一份虎皮奶油蛋糕、一枚焦糖布丁,和一角草莓慕斯,是他今天的夜宵搭配。只不过很少有萨科塔,不,应该说很少有任何人会对着一桌子甜品摆出苦大仇深的扑克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位糖尿病人在接受戒断治疗。

      从哪一种开始吃呢?送葬人叉下一小块虎皮蛋糕,送进嘴里咀嚼。虎皮蛋糕分为两个部分,外面那层凹凸不平的虎皮是由蛋黄加糖和淀粉打发之后烤制形成的,里面是基础的戚风蛋糕坯,涂上香草奶油之后卷起冷藏定型;一口同时品尝到蓬软的戚风基底和稍稍有些嚼劲的虎皮,蛋糕上沾着些许冰凉的奶油,细细嚼碎,奶油和香草精的香甜味满口留香。

      有人说送葬人在咀嚼时会严格遵照左右半边各嚼三十下的习惯,这里必须要澄清一下,至少在吃布丁的时候不会。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布丁还冒着丝丝冷气,顶上的焦糖液微微凝固,形成一个标准的圆形。送葬人连着焦糖挖下一小勺布丁,细密的质地看不出一丝气泡,一看就是奶、奶油与鸡蛋的配比拿捏得十分精准,同时经过了反复过筛确保布丁液细腻不含杂质。柔软的布丁在勺子上晃动,仿佛在诱惑着食客将其一口吞下,还没入口便能闻到它浓浓的奶香味;冰冰凉凉的布丁进嘴之后几乎要直接顺着舌头滑进食道,焦糖在舌尖化开,带着些许苦味的甜引领着蛋与奶的完美平衡,宣示着它在“拉特兰甜品必吃榜”排名高居不下的含金量。

      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隔壁桌的几个女孩在偷偷看他。按照以往的惯例,接下来她们会过来问他最近有没有空,然后邀请他去酒吧喝一杯,之后她们会缠着他聊一些有的没的日常话题,并无一例外地在坚持一周左右之后用一种看木头的遗憾眼神看他一眼,并表示“如果以后有机会可以再一起喝酒”。

      可惜她们似乎都很忙,没有一个人有过空闲和他再喝一杯。

      送葬人拿起勺子,他不想被女孩们打扰草莓慕斯。

      老板的草莓酱从不用罐头制品,每次都是是当晚熬煮的。奶油奶酪软化、加糖打散之后倒入泡了吉利丁的牛奶和打发过的淡奶油,再加入浓稠的草莓酱,倒到压碎的巧克力曲奇基底上冷藏定型,切成小小的一块块慕斯,最后往淡粉色的外表上面洒上细细的冻干草莓粉,成品拥有着豆沙般轻盈的质感,只需在舌头上一抿,便会化作一抹绵柔酸甜的半固体,之后就能感受到草莓果肉和饼干底与齿舌接触,品味奶酪绵香中夹杂着的鲜果味道。

      “老板,一杯黑咖啡。”

      用苦味中和甜品似乎是还不错的选择,如果咖啡上得快的话,或许他能在女孩们起身朝他走来之前享用完自己的夜宵。



      Night10:灵知-金枪鱼三明治,配热牛奶
      灵知来到食堂窗口前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四点了,按理说再过半个小时餐厅的员工就该往库房搬新一天的食材了。

      “不好意思啊,吃的全都卖完了,”老板对着空荡荡的橱窗摊了摊手,“你来得太晚了,我都准备打烊啦。”

      “没关系,”灵知一脸无所谓的样子,“随便什么吃的都可以,早餐也行。反正马上就要上早班了。”

      老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这个一脸疲态的年轻人,他记得灵知才调入罗德岛没多久,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加班、研究,听餐厅的人说甚至有好几天都没见他来吃过饭。“随便吃什么都可以”这种话当然只是客气客气,老板是不可能真的随手给他煮碗速食面吃的,那也太对不起夜宵食堂的招牌了。

      但……冷柜里好像确实没什么吃的了,今天的生意还蛮好的。

      “这个可以吗?”他从最下面一层翻出一包面包片和一罐金枪鱼罐头,有些抱歉地向灵知投去询问的目光,“要不我现在去库房拿点新鲜的肉和蔬菜回来……”

      “不用了,我赶时间,”灵知看了看表,“就这样吧,如果可以的话要一杯热牛奶。”

      这样的夜宵倒也简单,好在还剩下几片生菜和几个蛋,不至于真的只有金枪鱼罐头抹面包片。老板快速地开火热锅,用厨房纸在锅底涂了薄薄的一层油之后煎蛋,全程中火、单面受热,等蛋黄和蛋白都基本凝固之后洒上一小撮盐和胡椒,到了能用锅铲推动、离开锅底的程度就可以装盘了。面包片上抹一层黄油在锅里稍微煎一煎,等两面都微微上色之后夹出,涂上厚厚的一层金枪鱼罐头——

      “番茄酱、蛋黄酱,还是……”老板抬头,看到灵知早就坐到就近的空座位上,对着终端校对数据。他摇了摇头,按照最不容易出错的口味挤了些番茄酱上去。

      然后是生菜、煎蛋、金枪鱼,和另一片抹了番茄酱的面包。组装完毕之后裹上保鲜膜压紧,再从中间切开,刚好赶上微波炉加热完毕。

      “金枪鱼三明治,还有热牛奶,”老板把餐盘端到灵知面前,“好好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灵知没有答话,他拿起一半三明治草草剥开保鲜膜,一边单手在终端上打字一边补充能量。酸甜的番茄酱、带着焦香的面包、微咸的金枪鱼,甚至多汁的生菜和几乎在嘴里流淌的溏心煎蛋,灵知通通没工夫品鉴。他有太多的工作要完成,罗德岛、喀兰贸易、家族的事务,即使是吃三明治的这短短几分钟都是研究室的同事们实在看不下去他这样自杀式加班才把他推出来的。

      灵知也不和他们争论,有那份精力还不如用在思考上面。就像他没心思留意这个三明治的味道究竟如何一样。尽管他知道人情世故、交际往来的重要性,也非常明确地知道自己心中的目标,但灵知的眼里几乎总是只有数据、报告和结论,他就像一辆永远沿着笔直轨道前行的列车,窗外的风景再多彩,也不会引来他视线半秒钟的停留。

      “吃好了吗,我真的要打烊了……”老板收拾完厨房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位客人,他走出来,用餐区空无一人,灵知坐过的那张桌子上留着半个没吃的三明治,和一个空的玻璃杯。

      ……要不还是让研究部给他放个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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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11:临光-汉堡套餐,配香草泡芙
      老板并不每天都做十分复杂的精致夜宵,当天的菜单由餐厅剩下的食材以及老板的心情决定,有很多时候,比如今天,他会选择做肉饼芝士汉堡这种快手夜宵。

      面包是托餐厅的厨师们提前做好的。和面使用的是精选的高筋面粉、全蛋和牛奶,在适度发酵之后揉成一个个球型的坯子,经过二次发酵之后送入烤箱烘烤,在外皮呈现出深金色之后取出、刷上一层融化的黄油、再洒上芝麻,就可以直接食用或者拿来做汉堡坯了。

      鲜兽肉用机器绞成肉馅,加入盐、黑胡椒和洋葱碎之后顺着一个方向高速搅打一阵,直到肉馅粘手方便塑形。烧烤专用的铁板加热之后涂油,把团成球型的肉馅放上去,待底部稍微煎熟定型之后在顶上放一张油纸防粘,随后便是以铁铲压制使其变成一枚厚实的肉饼。待焦香味从铁铲下面飘出、金黄色的肉汁在滚烫的铁板上四处逃窜时,就可以揭开油纸、在肉饼上铺一块芝士了,常见的做法是用盖子罩住水汽,让无处逸散的温度把芝士焖到半融化的状态;而老板的习惯是用一支小喷枪把芝士直接烤化,这样既能达到同样的效果,还能在芝士表面留下一些焦糊的小泡泡,为整道菜提供更加丰富些的味觉体验。

      汉堡坯切成两半,表面涂些黄油在铁板上烤热到微焦,酱料依照客人的喜好选择,然后是一层生菜、一片厚切番茄、几片酸黄瓜、芝士肉饼、煎脆的培根、另一片生菜、抹了酱料的面包顶,以此搭积木般形成一个十几厘米的巨型汉堡之后不得不用小签子扎住固定——这正是哥伦比亚盛行的汉堡风格,通过必须用签子定型来标榜自家汉堡用料充足。只不过老板用的签子上面附着两张小纸条。

      “汉堡的热量很高,吃完之后最好在舰内溜达几圈,如果被我逮到你直接回去睡觉的话,小心我把你拉去训练室!——嘉维尔”

      “如果点了汉堡作为夜宵的话,最好向老板额外要一份大碗的蔬菜沙拉喔~而且汉堡里面的酱料、芝士和培根都是热量与脂肪含量很高的食品,长期食用对身体健康可是很不好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挑出来不要吃!——芙蓉”

      “医疗部的干员是不是都有点奇怪啊,”一名干员拔掉木签,捧起有些沉重的汉堡,“谁吃汉堡还考虑健康问题,不就是想吃点垃圾食品嘛。”

      “嘘!让嘉维尔听见你就完了!”坐在他对面的同事赶紧摆手,“好不容易早点下夜班过来聚聚,我可不想把聚餐搬到医疗部去。”

      “说起来,我是不是也该点一杯啤酒?”席上唯一的女孩子说着站起身来要去点单。

      “啤酒、可乐、气泡水,你想喝什么都行——”捧着汉堡的那名干员抬起头,“哎,你傻站着干嘛呢?”

      “嘘,嘘嘘嘘,”站着的干员示意他们别吵,“你们看,那是不是……”

      “不会吧,她不是几乎不出现在本舰吗?”

      “可那绝对是她!”

      “她是不是也点了汉堡和扎啤?”

      “好像是……还有一大盘泡芙。”

      “她真的好帅啊!我们要不要喊她一起过来宵夜?”

      “不好吧,我们三个感染者……”

      “感染者怎么了,这船上有那么多感染者——她是不是往咱们这边走过来了?” 

      “哎哎,她好像在盯着我们看!”

      “*乌萨斯粗口*,都是你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还直愣愣地看着人家!”

      “怎么办,她走过来了,她朝咱们桌走过来了!想想办法,怎么跟她开口啊?!”

      “邀请宵夜的话怎么都好说但你至少先*龙门粗口*坐下!”

      “我也想坐下但是我的腿它不不不听我使唤了……”

      姑娘站到面面相觑的三名干员面前,自然地把装着夜宵的餐盘放到桌上,坐在了空出来的第四张椅子上。

      “晚上好,各位。”她微笑着和三人打招呼。

      “晚、晚上好,临光小姐……”乌萨斯人一边支支吾吾地回应一边把自己的呆若木鸡同事拽回椅子上坐下。

      “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临光把泡芙放到桌子中央,转头看向那名红着脸的女干员,“不舒服吗?”

      “我我我我……”小姑娘把脸埋进双手。

      “她跟自己的偶像坐在一起宵夜,太激动了,”龙门人咬了一口汉堡,“不过我们也确实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耀骑士坐在一起……吃汉堡。你还不赶紧去给自己点杯啤酒啊?”他半开玩笑地把小姑娘从椅子上推起来。

      “今天夜里恰好回本舰一趟,就顺便来夜宵食堂补充点能量了,”临光先喝了一小口啤酒,来自伦蒂尼姆的优质小麦发酵而成的醇厚啤酒具有穿透力极强的风味,“老实说,在卡西米尔,很多竞技骑士都会把汉堡作为正餐的最优先选择。”

      “因为好吃吗?”乌萨斯人举杯和临光相碰。

      “味道只是其中之一,实际上,汉堡本身作为快餐,无论是等餐时间还是用餐时间都非常短,这对于经常在赛场上连轴转的竞技骑士来说是非常好的优点;而除此之外,用十分低廉的价格换取大量的能量与蛋白质,这才是无论竞技骑士或是大量平民选择汉堡的最主要原因,”临光阅读了一下医疗部的干员们留在汉堡上的纸条,露出会心的微笑,“还真是芙蓉的行事风格。”

      狠狠咬一大口汉堡——要从底至顶的每一样食材都进嘴,才算是合格的一口!麦香十足的汉堡中间夹着脆嫩多汁的生菜、鲜甜微酸的番茄、爽口的酸黄瓜,以及烫口的肉饼和粘稠的芝士还有嘎吱嘎吱的培根,由软到硬从荤至素所有的食材同时在嘴里融合,再灌下一大口冰至心扉饱含气泡的饮料,这就是汉堡的真谛:无论手工制作还是工业流水,永恒不变的毫无杂念地一大口接一大口!

      “我还是有些受宠若惊,大名鼎鼎的耀骑士居然会和几个名不见经传的感染者干员坐在一起吃夜宵……”小姑娘拿起一颗泡芙送进嘴里,“甚至还让您破费,买了这么多泡芙。”

      “我很开心和各位共进宵夜,我觉得矿石病并不会阻拦我们坐在一起享用汉堡、饮料和泡芙,”临光也吃了一颗泡芙,“而且实际上我攒了好几周的餐饮补助,再不花出去就过期了。”

      泡芙要做出中空蓬松的效果需要注意的细节不少。水、糖、黄油混合加热至黄油融化之后趁热加入面粉并搅拌,等到面粉完全吸收水分之后继续用小火加热并持续翻拌,如果加热时间不足的话就会导致烘烤之后得到一个个实心饼干。面糊晾凉之后分次加入蛋液拌匀,等到面糊呈现出能够微微流动的粘稠质感时可以加入裱花袋,在烤盘上一个个挤出来并进行烘烤——当然,也可以制作大号的圆球形泡芙或者手指泡芙,全凭老板挑选的裱花嘴来决定。泡芙皮烤熟之后稍微放凉,从底部挤入打发的甜奶油,无论泡芙皮做成哪种形状,一定要填满内部的全部空隙才能算是好泡芙。小巧的花型泡芙整个送进嘴里,微酥的泡芙皮散发出黄油和蛋的香味,而咬破外皮之后流进嘴里的是浓郁香甜的冰凉奶油。

      那个小姑娘留意到临光吃掉泡芙之后脸上流露出的无比自然的微笑,那是不分感染者和普通人、不分地域种族的,任何人吃到好吃的食物时都会体会到的幸福感。直到这时她才突然意识到临光和她也不过是同龄人,是个年轻的姑娘。

      “敬耀骑士。”微醺的龙门人举起剩得不多的啤酒。

      “敬汉堡和啤酒!”乌萨斯人高声应和。

      “敬……临光小姐!”女孩子红着脸举杯。

      敬罗德岛和感染者的未来,临光本想这么说。

      “敬奶油泡芙。”普普通通的夜宵,祝酒词就该说些普普通通的话才对。

      “一会我可以要一张您的签名吗……”



      Night12:幽灵鲨-焦糖布朗尼,配蓝莓雪芭

      “你知道吗,布朗尼是所有蛋糕型的甜品里面最无趣的,”劳伦缇娜把玩着手里的银餐叉,“无论是制作工艺还是造型,都太平庸了。”

      这话不假,布朗尼做起来毫无任何技巧可言,只要往融化的黄油里面加入巧克力碎搅拌均匀至完全融化,再加入一小勺咖啡粉和几个鸡蛋打散,之后是大量的糖——一定要很多,不然难以中和咖啡与巧克力的苦味。面粉、可可粉和少许盐过筛之后倒入奶油糊里翻拌,最后依据喜好加入果仁、巧克力豆、橙子皮或干脆什么都不放,就可以进烤箱了。

      当然,这是稍微考究些的投料顺序,如果比较随意的话大可以把所有原料备齐之后统统倒进一个大桶里面搅拌一气——和建筑工人打水泥的姿势差不多。在甜品界,布朗尼这种毫无难度也毫无美感的东西属实很难让人起尊敬之心。相比而言用来蘸的焦糖糖浆做起来都更难些,糖必须熬煮得恰到好处,当白糖完全融化、在锅里冒起蜂窝状的细密泡泡时倒入开水,早一秒则无法得到棕褐色的漂亮外观,迟一秒糖就煮糊了,不甜反苦。

      “瞧这方方正正的模样,跟块黑砖头似的,”劳伦缇娜叉起盘子里的布朗尼,细细端详起来,“要是只能用这种颜色的石料做雕塑的话,我该干脆把自己的工具砸了才好。不过……还挺香的。”

      恢复记忆之后,劳伦缇娜偶尔会来食堂吃点东西,顺便和其他干员聊聊阿戈尔的故事。她喜欢对老板的菜品做出评价,有时盛赞有时讥讽,多数情况下她会以接近艺术化的苛刻眼光品评夜宵的卖相和口味,无论是出于阿戈尔人对陆地长久以来的蔑视,还是出于她自己对美的极致追求。

      “嗯~我得说,这东西的味道和它的外观完全无法令人产生联想,”切下一角布朗尼送进嘴里之后,劳伦缇娜眯了眯眼睛,“我吃到了非常浓郁的巧克力味道,还有藏在深处的咖啡味,它十分有效地拔高了巧克力的层次,同时给整体定下了微苦的基调……”

      “但作为甜品来说它仍然是甜得让人感到幸福的,甜味和巧克力味相互压制却又相得益彰,最终归于一抹停留在喉头的甜。绵密的口感让我觉得在咀嚼一团轻柔的泡泡,里面却又夹杂着一些酥脆的果仁,非常多样化,真的。在看过它的模样之后我对这样的味道感到十分惊喜,老实说我本来以为我会嚼到一块沾满了墨汁的洗碗海绵。啊,我忘记蘸焦糖了。”

      多孔松软的布朗尼蛋糕蘸上粘稠的琥珀色焦糖糖浆,一进嘴最先品尝到的先是糖浆的味道,香甜、带着微微的糊苦味,随后是浸满了糖浆的蛋糕,浓郁的甜味充斥着每一个孔洞,让这块本就糖分十足的蛋糕达到了“甜得掉牙”的水准。

      “唔——实在是太甜了,老板,我的蓝莓雪芭呢?”劳伦缇娜举了举手。

      鲜蓝莓加入糖浆,用料理机打碎之后冷冻至定型,将冻好的整块冰沙切分之后再次打碎到绵柔如雪的质地,这之后再冷冻几分钟,就可以舀成球以供享用了。雪芭和冰淇淋虽然都有着细密的口感,但它们的原料相差很大,雪芭不用任何乳品,吃起来会比冰淇淋多一些冰碴的口感,而且果香味更充沛,每一口都像是把鲜果直接送进嘴里。冰凉的感觉中和了甜到发腻的蛋糕和糖浆,劳伦缇娜给布朗尼蘸上雪芭,淡紫色的果汁沙冰覆盖在蛋糕上,吃起来比蘸糖浆更加湿润,也更加适口。

      劳伦缇娜把吃了一半的雪芭拿得近些,用小勺仔细地塑形,随后把剩下一些的布朗尼切成了三角形,小心翼翼地放到雪芭的顶上。她整理了一下自己作品的形象,把它推向桌子另一边。

      “剑鱼,你看,这是鲸鱼~”劳伦缇娜露出微笑,“像不像?”

      “我批准你半夜跑出来宵夜,还把我拽上,可不是让你浪费食物做雕塑的,劳伦缇娜。”深海猎人二队长捏了捏眉头。

      “放心,我会吃干净的。剑鱼你不尝尝陆上人的甜品吗?”

      “不了,没什么想吃的。赶紧吃完回去休息,明天还有训练。”歌蕾蒂娅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准备等劳伦缇娜吃完就起身。

      “诶~真扫兴。睡觉前要听我唱支歌吗?”劳伦缇娜叉起布朗尼做成的三角帽。



      Night13:夜刀-厚切蟹柳玉子烧
      随着“能在食堂遇到银灰和送葬人”的传闻甚嚣尘上,心愿落空的少女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倾向于在夜宵食堂买醉,老板不好把她们扭送到嘉维尔那去,也不能放着白来的商机不赚钱,索性在橱窗下面加装了小吧台、配了几只高脚椅,方便她们喝酒。

      可惜他调酒的手艺差了点,要不然还能拓宽一下鸡尾酒的业务。

      “有鸡蛋吗?”客人坐到吧台边上。

      “冷柜里有,想喝什么口味的自己挑……是你啊,我还以为又是哪个小醉猫呢,”老板一抬头才意识到客人不是来喝酒的,“有,鸡蛋有好多。吃点什么?”

      “玉子烧,做厚一点,如果可以的话加一些蟹柳。麻烦您了。”

      四个鸡蛋微微打散,可不能打得太匀了,蛋白和蛋黄混合而各自分明的口感正是玉子烧的精髓之一。加少许高汤、一两滴酱油和一点盐,以及拆成丝的蟹柳,就可以开始做了。老板拿出一只方形的小锅,涂了一点油之后等锅烧热。

      “不过还真是很少见你来啊,一开始我都差点没认出你来。”

      “是的,我的夜勤任务比较多,食堂开张的时候我多半不在舰上,”夜刀用手臂枕着上半身伏在吧台上,轻轻出了口气,“今天难得休息一天,就想来吃点东西。”

      “你们家那位呢?”老板一边往锅里倒蛋液,一边笑着八卦。夜刀和黑角或许在交往,或许没有,但岛上的干员基本都默认了他们俩的这一关系,尽管两人都没有正面承认过。夜刀当然知道老板说的是谁,她摇了摇头,不知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表示“他在忙,今天不过来”。

      蛋液在锅里稍稍定型之后,一边向自己倾斜锅子、同时用筷子拨动蛋饼的远端使其翻卷下来,直到卷到尽头。再补一点油,把卷好的蛋饼移到锅子远端,再加入一些蛋液,重复方才的过程……一卷又一卷、一层叠一层,薄薄的金黄色的蛋皮夹着些许红白相间的蟹柳,逐渐变成了厚实的椭圆形蛋卷,表面还带着些许焦褐,内里却软嫩流心,出锅之后切成一块块的厚片,再配一小碟味淋和酱油调配的料汁。

      “我开动了。”夜刀把筷子夹在指间,双手合十。

      切得厚厚的玉子烧仍然十分软嫩,在筷子之间微微晃动,像一块软弹的豆腐。蘸上少许甜鲜的料汁,一进嘴便是浓浓的蛋香,从外至内一层层渐渐由紧实到柔软,最里面甚至是半凝固的溏心口感,鲜香的蛋饼里面夹着饱满的蟹柳,既丰富了口感也满足了营养需求。玉子烧在东国实际上非常常见,每家每户几乎都有一口用来做它的小方锅,主妇们的配方从纯蛋玉子烧到加入各种蔬菜、火腿乃至鱼蟹不一而足,想要奶香也可以把高汤换成牛奶。或许正是因为过于常见了吧,人们在谈及东国料理的时候并不会第一时间想起玉子烧,甚至东国人自己在回忆家乡味道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先想起这块平平无奇的厚蛋卷。

      平平无奇的东西往往承载着许多回忆,它们也许被遗忘在脑海深处,但回忆起来时总会让人唏嘘不已。

      夜刀把剩下的几块玉子烧从中间斜向切开,反转之后拼起来、用牙签穿好摆在餐盒里。心形的玉子烧,她打算带回去。



      Night14:塞雷娅-豚骨拉面,额外加汤
      豚骨拉面,东国大地上常见的一种主食。主要特点为汤头乳白醇厚、面条筋道弹牙、配菜丰富营养。

      塞雷娅,罗德岛内常见的一种钻石。主要特点为思考回路简明、行事风格稳健、身体素质极佳。

      老板很不乐意做豚骨汤。面包可以麻烦晚餐时段的员工烤出来,浓汤可是要熬一整天的,没法让餐厅的小伙子们代劳,只能老板亲自出马加班。筒骨富含骨髓,适合熬出乳白色的汤头;猪脚胶原蛋白丰富,最能得到浓稠的质感。原料焯水两次去除杂质后,用刀背把筒骨砸出缺口,便于骨髓溶解,大火下入锅中煮开,撇去浮沫之后转中小火持续熬煮,期间每隔两三个小时都要补一次水,一直熬到汤头变得浓稠,呈现出象牙或是牛奶般的颜色,等到第二天夜宵食堂开门,就差不多大功告成了。

      熬汤的期间老板也不能闲着,必须在临开门之前准备好所有的配菜以及面条。搭配拉面的叉烧选用带皮五花肉,用棉线绑成圆筒状之后下锅炖煮,水里加入酱油、味淋、糖和料酒,以及少许葱姜去腥,炖一个多小时之后关火把肉焖软,之后取出冷藏定型。溏心蛋用类似的鲜甜酱油汁浸泡上色,直到蛋白表面变成淡淡的棕褐色。

      “塞雷娅女士,稀客啊。”老板准备拉面的时候塞雷娅刚巧过来点单。

      作为前莱茵生命防卫科主任、罗德岛高级资深干员和科研人员,塞雷娅女士每天都有审核不完的项目、出不完的外勤以及大大小小的罗德岛内外事务,就算偶尔补充能量也是选择面包牛奶或者巧克力棒这种高效率的方式,能在夜宵食堂看到她的身影,要么是矿石病快在这片大地上销声匿迹了,要么是博士在安排合作项目的时候刚巧失去理智了。

      “今天做的是豚骨拉面啊,”塞雷娅耸了耸鼻子,坐到吧台旁边,“我可以要一份额外加汤的吗?”

      “当然可以,”老板把和好的面团放到案板上,“女士需要补充胶原蛋白,塞雷娅也需要补充钙质嘛。请稍等,用不了太久的。”

      拉面先揉面,只有把面揉透揉光,面才能筋道有弹性,不至于一扯就断。老板看起来没什么战斗力,可每当他的掌根推着面团在案板上伸展时,总能看到他小臂上一块块隆起的肌肉,那是他长年累月和食材、汤锅以及炒勺打交道留下的印记,被体力活训练出来的肌肉坚实如铁,和健身房里举杠铃培养出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塞雷娅看着老板揉面看得出神,极柔极缓的动作里仿佛蕴含着千钧的力量;她能戴上拳套把对手打得满地找牙,她能披挂坚城直面复苏的炎魔,她能赤手空拳打碎莱茵生命总辖的防护罩,但她的力量、她的钙质化技艺,或许不能拿捏这一块白白胖胖的面团。

      咚、咚啪。

      老板已经把面团分好剂子开始拉面了。搓长的面剂子在案板上一摔一弹,两头交由一手掌握,另一手取面条中点,再一摔、一抖,弹性十足的面条发出宛如战鼓般令人兴奋的响声。交替换手的次数越来越多,面条折叠成八份、十六份……从最初的拇指粗细一直摔扯到约莫两三毫米宽,面条与案板啪啪碰撞,如石入深井,干面粉一浪又一浪地溅起。

      “老板你知道吗,东国人的口音会把莱茵生命读得很像‘莱茵制面’,听起来就跟一家巨大的拉面馆一样,”塞雷娅一本正经地开口,“他们甚至还画过克里斯腾捧着拉面碗的海报。”

      啪啪声渐渐变慢、停了下来,老板悬着双手,面条如一条条项链般在他的手间垂下。他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塞雷娅似乎是在讲一个笑话。他又盯着塞雷娅那张不苟言笑的木头脸看了很长时间,拉面的声音再度响起,只不过这次伴随着老板爽朗而有些沙哑的大笑。

      面条做好之后下锅煮五六分钟,时间不宜过长以免不够筋道。汤底熬煮得差不多之后,还需要加入一些海带、洋葱、香菇等蔬菜丰富汤的鲜甜味。碗里提前加猪油和酱油,倒入奶白色的醇厚骨汤,捞入面条,切几片厚厚的叉烧,再用细线割一枚鸡蛋摆在浮头,最后撒少许干海苔碎以及香葱末、芝麻粒,便是一碗正宗的东国豚骨叉烧拉面了。

      “啊,差点忘了,加汤。”老板把面端给塞雷娅之前又往面碗里舀了一勺骨汤。吃拉面没什么固定的顺序,肉食爱好者会从肥厚多汁的叉烧开始吃起,咸甜的酱汁浸透在层次分明的五花肉里,一口咬下去能够同时品尝到软烂的肥膘和紧实的瘦肉;如果喜欢先喝汤的话,舀起一小勺浮着油花的浓骨汤,不顾那可能烫坏了舌头的滚烫温度,品味那浓稠到能把嘴唇黏在一起的质地、咂摸绕齿不绝的骨髓气味和蔬菜芳香;或许先品尝面条,尝尝经过无数次摔打的面条有多么弹牙筋道;也可以先来一口软嫩流心的鸡蛋,体会夕阳般橘红色的溏心蛋黄在口腔里微微流淌的绝妙感受。

      老板忙着拉面,并没有留意塞雷娅是以什么顺序消灭夜宵的。她站起身时,碗里只剩下一点点面汤,无论是能量还是钙质的需求,都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其实“塞雷娅会吃一些高钙食物让钙质化技艺更强”都是谣传,她只是想多喝点难得一遇的豚骨浓汤。

      “你不给赫默打包一碗吗?”看着扭头就走的塞雷娅,老板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她应该还在研究室做实验,那里是不允许带入食物的。”塞雷娅摇了摇头,脚步不停。

      ……真的跟块木头一样。



      Night15:风笛-牧羊人派
      老板第一次见风笛的时候,她才刚来罗德岛没几天。那天她正扛着一根两米长的铳枪在走廊里熟悉环境,军伍出身的她对于深夜还在营业的夜宵食堂感到十分好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朝着干员们盘子里的食物张望起来。

      对这个新上岛的小姑娘,老板了解得并不多。据传她被陈警司保荐成为干员,并且在聘用合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连上面的一个字都没有读。值得庆幸的是,罗德岛并不是把签了合同的无知少女卖去做苦力、搓金条的黑心企业,风笛成为干员之后无论待遇还是工作强度都十分合理,她本人也觉得很满意。

      ——当然,罗德岛雇佣童工、强制加班、暴力对待伤员、压榨制造站和贸易站工作人员的风言风语从来就没有停过。

      风笛望了一阵又跑到橱窗旁边仔细观察,看到案板上的一大盆绞碎兽肉馅和土豆胡萝卜等蔬菜。老板端着一盘烤好的夜宵从后厨转出来,正看到这个陌生的瓦伊凡小姑娘探头探脑,习惯性地问了一句:“新来的?要不要吃点什——”

      呲——咚!

      “前维多利亚风暴突击队第二分队,干员风笛,很高兴认识您!”风笛脚跟一磕,立正敬礼,斜扛着的破城矛竖立起来,把餐厅不怎么高的天花板划了一个大口子。

      “哎呀!”风笛吓了一跳,把破城矛搂在怀里,“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啊,那个不要紧的,”老板把一个个陶瓷制成的烤碗端到橱窗顶上,“刚才排队的那几个,牧羊人派好了——”

      “牧羊人派?!我会做这个!老板你用的土豆是多伦郡产的吗!那里的土豆特别沙软!”

      咚!!!哗——

      风笛一激动,把破城矛又捅进了破了窟窿的天花板,这次她捅漏了自来水管道,四溅的水花把刚出炉的热派变成了一坨蔬菜土豆肉泥。

      罗德岛夜宵食堂不可逾越的潜规则之一,不要亵渎老板做好的食物。

      那之后,风笛在餐厅负责人、人事部干员以及阿米娅的见证下,向老板做了诚挚的道歉,并且预支了一个月的薪水修缮餐厅。

      “老板!今天你又要做牧羊人派吗?”结束了夜班的风笛溜达到食堂。

      “啊……那个,是,”罕见地,老板的声音有些紧张,即便偶尔遇到凯尔希来补充能量他的声音也不曾有过一丝颤抖,“要来一份吗?”

      “要!不过请您等一下!”风笛立正、向后转,以标准的跑步走姿势冲向宿舍区。几分钟后,她气喘吁吁地扛着一个大袋子撞开了后厨的大门,把袋子小心翼翼地放到地上。

      “请务必用这些土豆做!”她大声而诚恳地对老板说,“这是我从老家带过来的正宗多伦郡土豆,最适合用来做牧羊人派了!”

      罗德岛餐厅明文规定,禁止使用统一采购之外的食材;罗德岛夜宵食堂潜规则之一,去*萨卡兹粗口*的明文规定。老板挑了几个圆溜的土豆,扔进沸水里开始煮。

      锅内倒油、下入兽肉馅,简单翻炒并逼出油分,牧羊人派最忌讳油腻。盐、黑胡椒调味,加入擦丝的洋葱、大蒜和胡萝卜,哥伦比亚辣椒汁和番茄膏调味,点入少许红酒,再揪一根鲜百里香和一把鲜迷迭香,等到水分蒸发得差不多之后倒一小碗高汤,熬煮三五分钟至微微收汤,盛出备用。

      牧羊人派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派,因为它的派皮是盖在蔬菜肉馅上的一层土豆泥。土豆压碎之后加入调味料、蛋黄、以及大量的帕玛森芝士,搅拌至芝士融化、几乎可以拉丝的程度,舀一大勺覆盖在肉馅上,再擦一层芝士碎,用叉子在表面画出波浪状的花纹,进烤箱。

      “请用,”老板把热腾腾的烤碗端到风笛面前,“你的土豆确实很不错。”

      直到他回到橱窗后面,风笛依然没有开动,她坐在那,看着面前的牧羊人派发呆。

      她总是会在回家探亲之后偷偷带几个土豆到营地里,大提琴负责煮肉馅、她做土豆泥、三角铁望风。军营的制度很严格,号角发现她们偷偷烤派总会数落她们,然后无奈地切一块分到自己的盘子里。土豆泥的表面烤得脆脆的,带着芝士的咸香,肉馅深红多汁,入口微辣,饱含洋葱和胡萝卜的香甜。

      风笛把派切成七份,拿了一份到盘子里,没有吃。



      Night16:水月-鲜活章鱼烧
      夏天的时候,老板会特意准备一些街头风格的小吃,让干员们在工作之余感受一下这片大地各个角落的休闲风味。今天他在橱窗上挂了一串彩色的三角小旗,炉灶上支着特制的模具,里面淡黄色的面浆呲呲作响。

      章鱼烧,东国久负盛名的小吃之一。老板正用缀着铃铛的两根竹签翻动半凝固的面浆,哗啦哗啦的清脆声响既能吸引客人,也彰显着烹饪者娴熟的技艺。外壳煎得脆脆的之后需要频繁翻动,老板手腕微抖,章鱼烧金黄色的一面被翻上来,未着火色的一面翻到底下;铃铛声回响在走廊里,下了夜班的干员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循声走来,又在饥饿感的引导下在橱窗前排成一列长队。

      为了尽可能还原街头感,老板选用了东国特色的苇纸折成小盒。滚烫的丸子堆在盒里,抹上琥珀色的照烧酱、酸甜的沙拉酱,撒一把木鱼花,扎两根竹签。一定要捧着纸盒,对冒着热气的丸子连连吹气,冒着被烫破上牙膛的风险把它送进嘴里。外酥里嫩的面衣在口腔里化开、吃到软嫩的虾仁和有嚼劲的鳞兽触须,“嘶!哈——”即使烫得在嘴边不停扇风,仍要再咬一口,这正是章鱼烧诱人的证据之一。

      “老板,来一份虾仁的,多撒木鱼花。”客人点了单。木鱼花能给章鱼烧增添别样的沿海风味,并且受热舞动的木鱼花会让章鱼烧看起来宛如被赋予了生命。

      “好,不过你的宿舍离C6区近吗?”老板戳了几个丸子出来,“刚才那边有人点外卖,我这走不开。”

      那名干员接过纸盒,“我恰好路过那边,交给我吧。”

      手里拎着塑料袋,嘴里咬着半个丸子的年轻干员看了看走廊上的路牌,拐了个弯。

      C6区住着的多是岛上收容的矿石病看护和观察对象,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一个个镶着铁栅栏的白色房门后面黑漆漆的,看不到里面住着什么人。

      据传罗德岛的“观察对象”都很是诡异,有好几份观察报告都被凯尔希医生以最高权限封存了,相关的工作人员不是被调离了医疗部就是在疗养中心待了很长时间,有很多人声称自己在那些白门里看到了怪物,一言不发的、绝对不能独自与其对视的怪物。

      白天的C6区虽然安静,但并不显得诡异,此时这里却静得让人脊背发凉,如果突然有一只手从栅栏后面伸出来倒不可怕,在这种氛围下,可怕的反而是没有手伸出来。

      他听到走廊尽头有响动,像是某种单调而活泼的音乐,带着分明的电子乐器音色。他大着胆子走向灯光照不到的走廊深处,音乐声越来越响,伴随着“啊呜啊呜”的音效,漆黑的走廊里,有五彩斑斓的光从左边的那扇门里透出来。

      他把头探到栅栏旁边,屋里是一台接着老式游戏机的大屁股电视,一个小男孩盘着腿坐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玩着上个世代的电子游戏。他敲了敲栅栏。男孩回过头,看到他放在餐盘入口上面的塑料袋,露出笑容。

      “老板说你点了外卖,我帮你捎过来了。”看到对方不是怪物,干员松了口气,转身要走。

      “等一下,”他走了没几步,被男孩叫住了,“这个章鱼烧不好吃,里面的鳞兽是死的。”

      “死的?你是说变质了?”干员有些迷惑,他认识采购部的人,每天送来的食材都是新鲜的,鳞兽当天捕捞、由餐厅的员工亲手宰杀,不该有变质的可能性才对。

      “不是变质,是死了,”男孩认真地摇摇头,“这个鳞兽里面没有生命,没什么营养呢。”

      莫名其妙,他想。总不能在丸子里面戳一根还能爬的触须吧。男孩没再说什么,他不想在这个奇怪的地方多待,三步并作两步走掉了。

      不久之后,那个名叫水月的男孩在博士的授意下解除了封禁,他可以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罗德岛上正常活动。后勤部有时候会安排适龄的小家伙们去餐厅帮厨,水月熬夜的次数比较多,便更多地被分配去夜宵食堂帮忙。

      面浆在半球形的模具里成型之后,加入各种鳞兽、虾等海货,以及嫩绿的葱花,翻个面再填一些面糊,形成圆滚滚的球型。老板把盛着面糊的小碗放到一旁,用余光打量了一番不远处沉默着处理食材的小男孩。

      这孩子虽然话很少,但做起事来很是认真,他按着还在案板上蠕动的鳞兽触须,将其切成大小均匀的块,老板在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某种虔诚。虽然仍是罗德岛的观察对象……但假如有朝一日他能获准成为正式干员,老板真想把他争取到餐饮部来,培养成自己的接班人。

      “来份触须的!”下夜班的小伙子靠在橱窗边,“诶老板,这孩子是?”

      “是过来帮厨的,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大厨风范。”装满丸子的纸盒递到客人手中。

      “还真是,不过我怎么没在儿童疗养处见过他啊。”小伙子咬了一口丸子。

      “好像是C6区调过来的,博士的特批。”老板没抬头,手里不住翻动。

      C6区……好像在哪听过?他嚼了嚼丸子,想不起来了。

      今天的食材真新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块触须似乎在他嘴里动了一下。



      Night17:炎客-果仁蜜饼

      今天老板准备的甜食也被一帮萨科塔干员抢了个精光,才晚上十一点多,提前准备的酥皮等各种材料就都见了底。老板有些无奈地搬出一块小木牌摆在橱窗后面,上面刻着“今日甜品已售罄”的字样。那是他帮幽灵鲨预留了几份夜宵之后,她赠送的回礼。后来的干员们看到那块牌子,渴求糖分安慰的疲惫心灵便又往下沉了几分。

      当然,夜宵食堂的潜规则之一,不可以用任何手段贿赂老板做任何事。答应幽灵鲨是因为那天她扛着自己的圆锯。

      “甜食全都卖完了?”客人的声音有一点沙哑。

      “是,还有羽兽肉汤和现炸鳞兽饼,考虑一下?”老板把空空的铁盆抱到洗碗池里。

      “蜜饼没有了?”

      “没了,刚出炉就没了。”

      “图伦巴油条?”

      “没了。”

      “杏干粥?”

      “杏干昨天就用完了,还没补货。”

      “……糖奶布丁?”客人越来越不耐烦了。

      “没了,”老板也厌倦了无休止的问答环节,他把手里的活停下,指了指靠左的一桌萨科塔客人,“要不就吃点别的,要不你去找他们买点,半盘子蜜饼都是他们买走的。”

      客人顺着老板的手指看了看,半晌,他不耐烦地喷出一股鼻息,沉着脸朝那边走去。

      “好甜——!”浸透了糖浆的果仁蜜饼在嘴里碎成一片片,层层叠叠薄如蝉翼的面皮之间夹着酥脆的开心果碎与花生碎,这是不同于维多利亚或叙拉古精致甜品的另一种粗犷风格,回归甜品的极致本质,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大开大阖的甜。咔嚓咔嚓的脆响此起彼伏,萨科塔们头顶的光环闪烁着幸福的光亮,“共感”在此刻发挥到极致,强烈的幸福感蔓延在在座每一位萨科塔的心头。

      共享的幸福之中忽然掺杂了一丝紧张和愤怒,他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如临大敌似的盯着同一个方向。那里站着一位瘦瘦高高的萨卡兹。

      罗德岛向来任人唯贤,种族和出身很少被考虑在用人标准之内。话虽如此,干员们之间依旧继承着这片大地上流传已久的种种仇恨:乌萨斯人和卡西米尔人、维多利亚贵族与塔拉人、高卢人和维多利亚人……好吧,高卢已经没了。萨科塔与萨卡兹互相敌视已久,即便是能天使那种对谁都大大咧咧的性子,遇见岛上的萨卡兹干员也会少有地冷下脸来低着头过去。

      “你想干嘛?”萨科塔们警惕地盯着那家伙,“不想被保卫科叫去约谈的话,最好别在这里找麻烦。”

      “放心吧,他不敢,”其中一人拿起一块蜜饼扔进嘴里,嚼得咔咔响,“上次有几个人在这打架,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被老板像拎小兽崽似的扔到走廊那头去了。”

      萨卡兹看着他嘴边的蜜饼碎屑,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

      “来来来,接着吃,这人多半是来撒酒疯的。”几个人你一块我一块地瓜分着所剩不多的蜜饼,萨科塔人消灭甜食的速度比天灾肆虐只快不慢,眼看着盘子里就只剩下三四块了。咀嚼的声音和果仁糖浆的香味飘进萨卡兹男人的耳朵和鼻子,就在一名萨科塔准备伸手再拿一块蜜饼的时候,他抬起左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同时右手伸进自己的怀里。

      “你到底要干什么!”萨科塔们纷纷站起,绷紧身子随时准备掏出弩或是铳械。附近的食客被这变故吓了一跳,好事的探头探脑想看热闹,老板也把身子探到橱窗边上,留意着事情发展的趋势。

      萨卡兹从内兜里掏出自己的饭卡和几张龙门币放在桌上,抬起金黄色的眸子看向萨科塔们:“这些钱,买你们的蜜饼。”

      “什——”摸不着头脑之际,两名萨科塔小声耳语了几句。一股巨大的恐惧感瞬间通过共感传递到每个人脑海里,他们谨慎地小步后退,保持着警戒的姿势与萨卡兹拉开距离。相传萨卡兹族群中有一位离群索居的嗜血战士,他对鲜血与火焰乐此不疲,在战斗中追逐生与死的极致界线,死在他刀下的人物累计起来能写出一部泰拉大地的史书,他的眼眸如融化的黄金般炽烈,他的刀上仿佛流淌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萨卡兹一言不发地看着天使们,把钱往他们面前又推了推。有人小心翼翼地伸手抓过钱,他们盯着若无其事地坐下来享用蜜饼的萨卡兹,后退着直到脱离了他一击的距离,才敢转身离开——直到这时,他们脊背上的冷汗才如屋檐下的雨水般不断地流下,浸湿了厚厚的制式外套。

      “那家伙到底是谁啊?”他们中的一个大着胆子问。

      “炎客,”步子迈得最快的人回应,“别问了,你不会想认识他的。”

      惊魂未定的感觉持续了几天,当萨科塔们又一次聚集起来享受酥脆的蜜饼时,炎客又一次站到他们面前,用一叠远远富余的龙门币买他们盘子里的三五块蜜饼。他们慢慢把钱接过来、装进兜里,又慢慢把盘子推给炎客,生怕一口气喘粗了就会在“炎客的杀人名单”上面多添几个微不足道的名字。

      “蜜饼。”龙门币拍在桌上。

      几次接触之后,炎客和萨科塔们似乎形成了某种默契,天使们会给他多留几块蜜饼,同时会把大部分龙门币退给他。直到有一天,炎客并没有掏钱,而是把一个沉甸甸的纸箱子摆在桌上。

      “多谢,”他端过放着蜜饼的盘子自顾自地吃起来,下巴朝那个箱子扬了扬,“给你们的。”

      萨科塔们七手八脚地打开箱子,里面摆着许多精美的观赏植物,淡粉或是鹅黄的花瓣上还缀着晶莹的露珠。



      Night18:刻俄柏-皮塔饼,配烤兽肉和酸奶酱
      肚子呀肚子,不要再咕噜咕噜啦,好多人吃饭的地方就在前面!

      要怎么溜进去呢?白天的时候会有好几个大个子站在门边上,现在他们好像都回窝里呼噜噜啦,门旁边没有人!

      左右观察一下,没有人发现我,就是现在!

      刻俄柏猫着腰推开餐厅后厨的门,房间里只有一个系着围裙的大叔在忙着擀面。

      “这不是小刻嘛,大半夜的,”大叔把擀好的面用湿布盖起来饧发,指了指门玻璃上贴着的纸,“你认识上面那个标志吗?”

      “认识,那是小刻,外面还画着一个红色的圆圈和斜杠。”刻俄柏点了点头。

      “那表示你不能进来,”大叔抄着双手朝门口努了努嘴,“我听他们说你前两天才被处罚过。”

      “处罚?处罚是什么意思?”刻俄柏歪着头思考。

      大叔从挂钩上摘下一条围裙给刻俄柏系上,拍了拍她的脑袋,“就是在你脖子上挂着牌牌,让你在走廊里罚站,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小刻挂着牌牌在走廊罚过站,”刻俄柏闻到一股浓香的肉味,摸摸肚子,“饿了。”

      “饿了就跟我做好吃的,”大叔让刻俄柏伸出手,给她喷了些洗液,“我教你烤皮塔饼。”

      “噼啪饼?小刻要学!”

      刻俄柏蹦蹦跳跳地跟着大叔走到案板旁边,看着他揭开布、露出一个个圆圆的饼子。“这是提前饧好的面,明天我会把和面的方法告诉火神,你可以让她帮你准备,”大叔拿起一个饼子递到刻俄柏手里,“现在你把它放到那边的平底锅上。”

      “这样吗?”刻俄柏仔细地把面饼放到烧热的平底锅中间,拍了拍,“醒好啦,不要再睡啦!”

      “用木铲稍微转动一下,等十几秒之后翻个面,”大叔拿出了一个大铁盆,里面是白白的东西,他把白白的东西搅了搅之后,往里面放了切碎的黄瓜,“对,就是那样,再重复一次,转动之后等十几秒翻面,让饼底稍微定型。不要等太久,饼皮裂了的话就失败了。”

      “小刻等不及!现在就要翻面!”刻俄柏拿着铲子笨拙地把饼翻过来,另一面的饼皮微微发黄,上面有一块一块的小气泡。铲子并不好让饼旋转,刻俄柏就用手直接去转烫呼呼的饼,转了几圈之后刻俄柏就吹一吹有些发红的手,然后继续转。

      气泡越来越大了,在某一次翻面之后,扁平的饼子突然鼓起一块,随后又一块、又一块,直到整个饼皮全部被撑了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气球!

      “哇!它变得好大,好神奇!”刻俄柏按照大叔的指示把饼子盛到盘里,“噼啪饼好好玩!”

      大叔把气球一样的饼从中间切开,里面是空心的,他在里面塞了白白的酱、洋葱丝、生菜丝、还有一大堆冒着热气的棕红色的烤兽肉!刻俄柏抓起饼,捏得太使劲了,里面夹着的东西全都漏到了盘子上,刻俄柏咬了一大口,吃到的是软软的带着肉香味的薄饼。刻俄柏把薄饼吃完了,然后吃光了盘子里的肉和菜,肉香香的,酱酸酸甜甜的,好吃!

      “吃饱了吗?”大叔又拿给刻俄柏一个饼,“你可以再吃点,不过你得先帮我给他们烤几个饼。”他指了指窗口外面站着的几个人,刻俄柏冲他们挥了挥手,他们也冲刻俄柏挥了挥手,还瞪大了眼睛。

      刻俄柏很会烤饼,大叔又教了刻俄柏两三次,刻俄柏就记住了,气球饼夹着蔬菜兽肉还有白酱递给窗口外的人,等到窗口外没有人了,大叔才告诉刻俄柏可以给自己烤饼了。

      烤饼很好吃,就是每次吃完饼都得再吃盘子里的肉,有点麻烦。刻俄柏吃了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饼,肚子不再咕噜咕噜叫了。

      “吃饱了吗?”大叔摸了摸刻俄柏的肚子。

      “吃饱啦!”刻俄柏大声回答,“噼啪饼好好吃!”

      这时候门开了,刻俄柏看到一脸焦急的火神大姐。

      “小刻?!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大姐把刻俄柏拽到面前,开始跟大叔说话,“对不起啊老板,小刻她一饿就拉不住了……她没给您添麻烦吧?”

      “大姐,小刻学会了烤……皮、噼啪、塔皮!小刻吃了好多塔皮!吃饱了!”刻俄柏把脑袋埋进火神怀里,“老板的塔皮可好吃了!”

      去*萨卡兹粗口*的明文规定。



      Night19:雪雉-馋嘴蛙
      罗德岛上有几类人很少会来吃夜宵。第一类是凯尔希医生那种完全不把自己的身体放在心上的人,对她来说吃一顿夜宵的工夫不如给自己打上一针然后做一台手术;第二类是工程部的那帮小子,没有什么比机油味和终端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更能吸引他们;第三类是雪雉这样的,其实她应该被归进工程部那一栏,但又有些不一样……

      “老板,请问今晚的夜宵……”扫视了一下觥筹交错的客人们,雪雉有些难为情地走到橱窗边上,“有馒头吗,或者米饭也行,今天中午和晚上都没顾上吃饭,嘿嘿……”

      “有,不过是搭配馋嘴蛙一起卖的,”老板把几只肥硕的四足鳞兽扔到案板上,被绳子拴着腿的鳞兽徒劳地划拉着四肢想要逃走,“有小份的,好吃不贵。尝尝?”

      雪雉看了看那几只黑青色的鳞兽,又看了看价钱牌,心想着要不还是去买个面包算了;可走到小卖部再回工程部花的时间实在有些久,可露希尔那家伙之前又出台了夜间价格上调政策——天知道她哪个时间段不上调价格。算了算这个月的开销,博士拨了一笔经费、热水和通信网络的费用调低了、给家里的钱也提前寄出去了……好像还能挤出一顿馋嘴蛙的钱来。

      “那就来一份吧,”雪雉点点头,“不要做太辣哦……”

      那你可就不懂行了,老板心里想着。锃亮的菜刀起落,鳞兽瞬间停止了挣扎,去皮之后切成小块腌制,与此同时开始准备配菜。一根黄瓜、一把豆芽、一棵绿叶菜,稍微改刀之后用热油爆炒一下,避免吃起来带着生味——

      “老板!等一下,”雪雉叫住了正准备收拾菜帮菜梗的老板,“那个,那块黄瓜尾巴,一起放进去可以吗?”

      老板把那短得可怜的黄瓜尾巴拎出来:“都蔫了,口感糟糕得不行。”虽然这样说,在雪雉的执意坚持下,他还是把它扔进锅里一起炒了。

      青菜铺在大海碗底下,开始处理鳞兽的部分。热锅滑油之后把油倒出,重新加入凉油,改成中火慢慢浸炸鳞兽肉块,包裹着淀粉的肉块在这样的处理方式下能够最大程度地保留汁水、口感滑嫩。重新起锅,葱姜蒜末炒香,加入花椒、干辣椒,以及尚蜀豆瓣和火锅底料,扑鼻的呛香瞬间溢满整个厨房,连带着外面的雪雉都微微咳嗽起来。料头爆香之后下入鳞兽,老板娴熟地翻勺颠锅,火舌从灶眼蹿到锅沿,舔舐着裹上红油的金黄色肉块。

      “你之前在哥伦比亚的时候会出来宵夜吗?”老板一边往锅里倒开水和大炎啤酒,一边跟雪雉攀谈起来,“我记得那里有不少实惠好吃的小摊位。”

      “很少啦,”雪雉坐到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做研究要花的钱像个黑洞一样,怎么省也省不够。偶尔也想出去吃个汉堡或者甜甜圈什么的,但是找不到朋友一起去,也就算啦。倒是回到龙门之后稍微吃过几次小吃,董阿伯鳞丸……啊,好想再去吃一次——”

      “我听好多人提起过,”老板舀起一点汤汁试味,“或许我也该拓展一下菜谱了,哈哈。”

      鳞兽肉吸饱汤汁,大火把汤收浓之后盛到碗里。铺上几根连着枝的青花椒,再撒一把漂亮的白芝麻,把油烧到冒烟之后,迅速地泼到上面——

      呲啦!

      花椒和芝麻的香气立刻被滚油激发出来,浓郁的麻香冲入雪雉的鼻腔,光是闻着这股味道就能下三碗饭。

      “馋嘴蛙,又名‘掌声一片’,”老板学着尚蜀口音,把馋嘴蛙和米饭端到她的面前,“米饭不够找我添就行。”

      尽管饿得快眼花了,雪雉还是矜持地夹了一小块鳞兽肉细细咀嚼起来。首先当然是椒麻的辛香,从舌根到舌尖的酥麻感仿佛有蚂蚁在上面爬;等那股痒丝丝的感觉散去之后,冲上来的便是浓烈的辣香,老板当然会听取食客的要求,但“馋嘴蛙”本身如果缺少了辣的基础,便失去了其“馋嘴”的功能,只有吃着火辣烫口的兽肉,才会被刺激着大口扒饭。

      雪雉一边“嘶哈嘶哈”地抽着气,一边把兽肉、红汤和米饭混合着往嘴里送下。鳞兽滑嫩的口感自不必说,沾满了红油的香喷喷的米饭也是这道菜必不可少的要素之一,一碗米饭很快就见了底,雪雉又吃了几块肉之后,添满了米饭的碗被老板递了回来。

      有多久没吃过这么痛快的一餐饭了,除开偶尔的部门聚餐之外,雪雉最常吃的还是馒头就凉水和咸菜——就连这样的饭食,她也很少能坚持一天三顿的规律。硬币都是一枚一枚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个道理她很多年前就明白,如果没有过人的天分和好看的背景,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天道酬勤。

      第二碗米饭吃完,碗里的兽肉所剩无几。老板再度添饭,这一次搭配的是碗底的蔬菜。在汤汁里浸泡多时的蔬菜并没有变得软烂,吃起来依旧爽脆多汁,雪雉手上筷子不停,突然咬到了一块没什么嚼劲的东西。黄瓜尾巴。

      她看向老板,对方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冲着她笑了笑。

      “要常来啊,”雪雉跳下高脚椅的时候,老板招呼了一句,“我这偶尔有特价菜的。”

      “会的!哎!硬币——别跑!”

      用餐时请务必看管好个人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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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20:星熊-干炒牛河


      “星sir,咁晚才收工啊,”老板操着一口蹩脚的龙门话跟客人打招呼,“食消夜咗咩?”

      “系啊,啱啱先落班,好肚饿啊。老板,有冇牛河呀?”鬼族的大个子干员坐下来之后仍然高出橱窗一大截子,她轻车熟路地从冰柜里抽出自己常喝的啤酒,用筷子支着瓶盖一顶,仰起脖子痛痛快快地灌了一大口。

      “我只听懂了你要牛河,”老板苦笑着取出一小碟煮好的河粉,“你们龙门人说起话来比萨尔贡土著语还难理解。”

      猛火起锅,凉油下入姜丝和兽肉片,肉片炒散之后老板把锅子向前倾斜,烹入少许米酒。火焰瞬间笼罩了锅里的食材,极高的温度让表面的水分迅速蒸发,形成一层漂亮的焦化层,同时带来诱人的香味。西方的学者称这种化学反应为美拉德反应,而炎国的厨师将其称为“锅气”。豆芽、洋葱和葱段用同样的猛火爆炒,几秒钟之内断生之后捞出备用。

      重新起锅下入河粉,先不要翻动,煎制几秒钟,等锅里飘出淡淡的焦糊味、河粉表面烙上一层淡金色的火印之后再将其抖散。老板舍弃了他常用的炒勺,而是改用一双长长的筷子拨动锅里雪白的河粉,河粉散开之后下入兽肉和韭黄,以及炒好的其他蔬菜,再烹入料汁,翻炒几下立刻出锅装盘,整个流程不超过两分钟。

      动作要帅、出品要快,这是龙门牛河最重要的两条标准,而凌驾于此之上的、衡量牛河味道的唯一准则,就是“锅气”。

      “好香啊,”星熊抽了双筷子翻了翻冒着热气的牛河,“跟我在龙门吃的看起来差不多诶。”

      整盘牛河裹满了琥珀色的油亮酱汁,却没有一滴汤水留在盘里。挑起几根送进嘴里,咸鲜味的河粉爽滑弹牙,再尝一块红亮的肉片,软嫩得恰到好处的兽肉轻而易举地在齿间断成两截、释放出丝丝缕缕的汁水。豆芽一根根地挺立着,并没有炒软炒老,每一口下去都能感受到水分在口腔里爆开,后下锅的韭黄同样清脆,带着一点点辛辣味,与咸香的底口遥相呼应。

      咽下满嘴的河粉,再灌一口啤酒,星熊把酒瓶砸在桌上的时候,面前多了一小盘点心。

      “这是?”她掰开一块,看到里面深红色的豆沙,“红豆饼?”

      “是啊,今天是大炎历七月七嘛,”老板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准备了一点,送给客人们的。”

      通常来说,老板都会直接用袋装的成品豆沙,但今天的场合比较特殊,他亲自炒了一锅。煮好打碎的红豆用兽油不断翻炒,期间加入白糖或者红糖调味,直到水分基本蒸发干净、整锅豆沙呈现出雪绵般的顺滑质感,才能放凉、包进酥皮里。这一锅豆沙他炒了接近两个小时,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豆沙泛着独特的清甜味道,轻轻咬一口,绵密的豆沙在舌尖抿开,甜味不重,却直抵心头,仿佛云纱遮月,虽朦朦胧胧,而又皎洁动人。

      东国没有过七月七的习惯,星熊是到了龙门之后才了解的这些节令。她把剩下半块红豆饼放回盘子里,透过舷窗看着窗外墨色的夜空。传闻七月七,羽兽在天间搭起桥梁,有情人在桥上相会,人间供奉瓜果、穿针引线,是曰乞巧。而红豆饼,虽不是七月七专属的糕点,却也寄托着同样的心绪,炎国讲红豆是相思豆,其形如心、其色如血,粒粒如泪,如泣如诉。

      甜,却让她觉得如刀割喉。

      她喝干了第六瓶啤酒的时候,身边坐了一位客人。

      “老板,嚟一份干炒牛河。”

      她睁着醉意朦胧的眼睛转过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老……老陈?”

      “夜晚好呀,星熊。”对方拍了拍她的肩膀。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Night21:深海色-肖像饼干
      老板一边揉面,一边打量着橱窗外面不断挥动笔刷的小姑娘。

      这孩子坐在这里半个多小时了,不点菜、不说话,连身子都没怎么动过,只时不时抬起头看一眼老板。他依稀记得这个代号“深海色”的姑娘是特种行动小组的干员、很会画画,其他的几乎一概不知。

      “不要动,”深海色抬眼瞥见老板正探头探脑地想看看她的画,轻轻地开口,“保持刚才的姿势,谢谢……”

      “我的面早就揉好了,为了你的画作我又揉了几十分钟,再这么下去面团都起筋性了,”老板有些无奈地把手又放到案板上,“我还有很多客人呢,我要站在这揉一晚上面、让他们吃空气饼干吗?”的确,早早吃完夜宵的干员们左等右等,等不来自己的饭后甜点,有几个急性子的已经站起来往这边张望了。

      “饼干……?等等,等等!我想到了,我有灵感了!”深海色把调色板和画布扔到桌上,跳下椅子径直冲进后厨,“老板,您这里有没有色素,食用色素?”

      “色素就在那边——你怎么跑进来了?!客人不允许进后厨!至少你得先把手洗了!”老板看着深海色翻箱倒柜地把一大捧色素瓶抱到操作台上,拉起她的手腕把她拽去洗手池,“满手都是颜料,做出来的东西客人怎么吃啊?”

      于是,在老板的监督下,深海色洗净了手、戴上橡胶手套,开始在一个个小碗里混合食用色素。一滴黑色、几滴白色,再来一点点天蓝色……

      传言深海色绘画使用的颜料含有源石粉末,医疗部曾多次警告她这种行为对身体健康的危害,但她从没放在心上过,每次体检的指标也都十分健康。然而跟颜料的成分比起来,她作画这件事本身则更加诡异。许多干员都表示在允许深海色小姐为他们画肖像时,他们都能听到一些异常的……低语,虽然更像是作画时产生的些许杂音,而且内容朦胧无法分辨。并且他们总会在深海色身边看到一些可爱的小生物——如果愿意将它们称之为生物的话。它们帮助深海色调拌颜料、和她一起在画布上涂涂抹抹,甚至像是在和她交谈……

      ……老板回忆着自己听来的风言风语,饶有兴致地看着深海色和几根小触手把色素加进面团里——“嘿,别让你的小助手们做厨房的工作!这样我可没法向客人们保证食品卫生了!”

      “啊,好吧。”深海色挥了挥手,她的助手们有些扫兴地蔫了下去,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消失不见了,她把各个颜色的面团揉成或圆或方的长条,以某种次序叠放起来、按压紧实。老板看着那奇形怪状的彩色面团,有些不放心今晚甜品的质量——当然,味道是不会差的,他担心客人们敢不敢把这玩意送进嘴里。

      最后一块黑色的面团擀开成薄薄的面饼,将它裹在整个面团的最外面,封紧缝隙之后,需要冷冻几分钟使面团变硬。深海色把长条形的面团切成一个个三四毫米的饼干坯、放进烤盘,直到这时,老板才看出来这面团的玄奥——

      “这不是我嘛,”他拿起一块面饼,笑了笑,“不得不说,你弄得还挺像回事的。这种饼干我可做不来,一层叠一层,跟搭积木似的。这算是你们‘艺术’的一种吗?”

      “马马虎虎啦,”深海色把饼干送进烤箱,“只是需要一些空间想象力,以及对色彩的感知能力罢了,老板你稍微训练一下肯定也能做出来的!”

      小麦和糖经过烘烤之后的香气从烤箱里飘出来的时候,深海色早已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拜托老板摆姿势当模特了。老板把烤得恰到好处的肖像饼干端出烤箱放凉,虽然深海色制作的是他的Q版形象,但看着自己的脸一张张摆在烤盘里面冒着白烟,总让他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放心,以后我会教你做其他人的肖像的,”深海色从画布后面探出头,露出狡黠的笑容,“比如博士?”

      “天哪,我真应该把罗比菈塔那个小姑娘介绍给你认识一下,”老板把盛饼干的小瓷盘码放到橱窗顶上,“你们这帮玩艺术的姑娘太难懂了。”

      “哦,嘿,老板,我来看看甜品做好了没有,”一个小伙子凑到橱窗边,有些难为情地开口,“我们等了三四十分钟了,连啤酒都喝不动了……哦深海色小姐,你好,你在给老板画肖像吗?”

      “没错,她不光给我画了肖像还把我的脑袋做成了饼干,”老板没好气地把一盘饼干推给他,“所以赶紧把我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吧,小伙,你会发现我的脑浆是甜的。”
      “你真幽默,”深海色看着哭笑不得地离开的干员,把手中的作品转过来给老板看,“喜欢吗?你的肖像。”

      老板看着画布上绷着脸揉面的自己,拿起一块饼干朝深海色晃了晃,一口咬掉了自己的半个脑袋瓜。


      Night22:白金-特大份薯片
      “我总觉得,卡西米尔骑士们的盔甲这几年越来越薄了,”说话声被咔嚓咔嚓的脆响打断,“连最轻的箭都能轻轻松松地穿透他们的胸甲,跟纸糊的似的。”

      “你这话可别让红松骑士团的那几个小家伙听见了,”老板擦拭完手里的酒杯,给欣特莱雅上了一小碟酸奶酱,“我记着你们从登舰的第一天就不对付,敢在食堂里打起来,可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哦?”卡西米尔无胄盟的白金大位……前白金大位,狐疑地挑了挑眉毛,“你?先小心切土豆的时候割伤自己的手指吧,老爷爷~”她把薯片蘸上浓稠的酸奶酱送进嘴里,酸甜冰凉的酱汁里面藏着酥脆轻薄的薯片,一口下去牙齿之间咔嚓咔嚓响个不停,“我觉得你还是更适合选土豆做对手,这样你能取得完胜。”

      老板拿起一个圆溜的土豆正准备擦片,突然对着欣特莱雅努了努嘴:“你看走廊那边,是不是人事部的干员?”

      “好没劲啊,每次溜出来吃薯片都要被逮,”她回过头,看到几个熟面孔气喘吁吁地边跑边张望,赶忙抱起装薯片的篮子和酸奶酱,跳到地上就往走廊另一头跑,“下次来的时候我一并给钱。”

      “你上次的钱还没给呢——!”老板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小天马的速度很快,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视线之外了。

      白金再来的时候,老板换了波浪形的刀具,这样切出来的薯片既保留了酥脆,又增加了厚度。十几种香料和兽肉粉制成的调味粉,均匀地洒入每一道波浪之中,能够比传统的扁平薯片更加入味。她吃了一片,比起平时略显单薄的咔嚓声,波浪形的厚薯片发出的脆响明显更响。

      你问桶装薯片?那种用淀粉和水压制形成的毫无意义的食品根本不能计入薯片的行列里,如果它有一点存在的作用,那也是用来衬托土豆切片薯片的香脆可口。如果哪家店敢用桶装薯片应付客人的话,那它这辈子也别想在同行之中跻身前列了。

      “先给钱,”老板摊出手来,半开玩笑地绷起脸,“你都欠了三四份薯片的钱了。”

      “啊啊,你怎么跟那帮肌肉骑士一样无聊,”欣特莱雅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饭卡,“脑子里除了钱之外能不能想想更美好的事情,比如假期、游乐场、还有海滩——”

      “你可别忘了你每次点的都是大份,一筐顶别人三份半,我得用四个土豆才够你吃的,”神经敏捷如白金大位,居然没反应过来老板是什么时候从她手里把饭卡接过去,或者说抢过去的,“喏,人事部的又来了。”

      “好烦……!”欣特莱雅站起身来,劈手夺回饭卡,转身要跑时却发现走廊上空空荡荡的,没有追兵的痕迹。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今天不值班。

      老板坏笑着送上酸奶酱。她冷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前倾身体盯着老板的眼睛:“你觉得自己很幽默?在卡西米尔,还没有平民敢这样跟白金大位开玩笑。不想被这块薯片割开喉咙的话,我劝你——”

      她突然停住了,连动作和呼吸都是。欣特莱雅透过橱窗的反光向后瞟了一眼,闭上眼睛轻轻地深呼吸三次,抱起薯片跳下椅子发足狂奔,老板还没来得及探头她就消失了,劲风把天花板上吊着的灯管吹得微微晃动。

      看看走廊那头,回来休假的耀骑士和下夜班的砾小姐正准备过来吃点夜宵。

      “薯片,”欣特莱雅光明正大地坐到吧台最中间的位子,“大份的,波浪形和普通的都要一份。”

      没有夜班、没有红松骑士团的家伙、没有耀骑士和她直性子的妹妹,也没有那只总是和博士黏在一起的讨厌的小老鼠。今天的欣特莱雅可以肆无忌惮地享用自己的薯片。但当她无意间瞥见吧台上立着的日历时,她发出了一阵悠长的悲叹,趴倒下去连自己的夜宵都视而不见了。

      “她今天值班?”老板把酸奶酱递出来,顺口问了一句。

      “不啊,我记得她这两三周都没夜班的,”旁边坐着的就是人事部的干员,前几次抓捕欣特莱雅他都在场,“诶诶,欣特莱雅,你怎么了?”

      “夏休,夏休要到了啊……”小天马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泳装都要穿不下了,怎么去海滩玩啊,啊啊啊……”

      她胖了吗?干员对着老板比口型。

      胖了,不少。老板比着口型,在自己的腰上做了个圈,皱着眉摇了摇头。



      Night23:史尔特尔-冰淇淋火锅


      夜宵食堂最近关门了。

      倒不是说“被永远喂不饱的饿佩洛吃光了库存”或者“白金大位一箭把老板钉在了他的灶台上”这种传闻变成了真的。老板花了两三天的工夫把他的全副身家搬到了甲板上,还联系可露希尔置办了几个带造浪机的人工泳池、十几张沙滩椅和遮阳伞,以及不计其数的啤酒原浆、木炭和冰淇淋。

      “商机啊!我怎么这么些年一直都没想到呢!”签合同那天,可露希尔泪眼婆娑地握着老板的手,仿佛看着一位圣贤,“您简直是一位商业天才!泳池票、泳衣泳圈、付费沙滩椅、各种价位的防晒霜和美黑油,还有那么多冷饮和烧烤……今年的夏休可太令人期待了!”

      当天下午,罗德岛的大小走廊、各个科室以及每间宿舍门口都挂上了可露希尔精心设计的巨幅海报,上面是蓝绿相间的清爽背景,以及几个加粗描边的巨大字样:

      罗德岛长夏狂欢季,即日起正式开启!

      角落里有一行小字:

      *一切商品和服务定价的最终解释权均归可露希尔所有*

      狂欢季启动的当天上午,泳池里就挤满了人。半米高的人造海浪把人群掀得起起落落,尖叫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干员们穿着可露希尔高价售卖的泳装,一边在心里咒骂奸商,一边享受热辣的阳光与清凉的池水。

      老板的生意比预期之中的还要火爆,即便从食堂拉来了七八个小伙子帮忙,烤肉架前面的客人也几乎从不见减少。糊香的肉味和孜然辣椒面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逸散在空气中,冰凉的小麦饮料相互碰杯,金色的液滴洒落在罗德岛的甲板上。老板在几个摊位之间辗转忙碌,烤肉的火候要盯着、冰淇淋的奶液要亲自调配、还得提醒小伙子们去库房搬啤酒,十几个回合下来,他几乎要晕头转向到拿着烤肉叉去舀冰淇淋了。

      有的钱还是得让年轻人赚啊,老板这样想着,抬眼看到一抹耀眼的火红色。

      “冰淇淋。”小姑娘把双手枕在脑后,黑色的尖角上挂着一颗星星吊坠。

      “看看要哪种口味的?”老板推过菜单,他留意到这姑娘泳装的袖子上被烫出了两个大洞,“我是不是在好几次危机合约的作战录像记录里面都见过你来着,你叫……莱万汀?不对,你叫什么来着?”

      姑娘从菜单抬起头来,紫色的竖瞳让她看起来像一只菲林兽亲,现在这只菲林兽亲被惹恼了。

      “我要冰淇淋火锅,”她吐字清晰、掷地有声,“每种口味的冰淇淋和每样点心都要,还要巧克力喷泉和鲜切水果。”

      “啊,好嘞,”老板扫了一眼价位,暗暗咋舌于可露希尔定价的魄力与这位姑奶奶的消费能力,“你的躺椅在哪边,一会准备好了我给你端过去。”

      姑娘指了指泳池尽头那张格格不入的吊床,保持她来时的姿势离开了。

      “哎,那姑娘是谁啊?”老板一边往多格拼盘里舀冰淇淋,一边跟客人们闲聊。

      “她你都不认识?那可是史尔特尔小姐啊,莱万汀的使用者、追寻记忆的萨卡兹女武神、红发的死神、医疗部最忌惮的治疗对象,”叼着木勺的男性干员一边细数史尔特尔的外号,一边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偷瞟,“嘶……吸溜,这背、这腿,这洁白的纱衣、简练的黑色吊带,这腿环——哎哎哎!”

      “腿环是吧?纱衣是吧?!”坐在他旁边的、他的女朋友揪着耳朵把他拽到桌子底下,“这么喜欢盯着人家看,怎么不跟人家一块吃冰淇淋去啊?!”

      “我这不是排不上队——不是不是!我哪敢呐!史尔特尔奶奶的源石技艺哪有你这手的十分之一甚至九分之一强啊,姑奶奶我错了,您高抬贵手,我耳朵都快被揪成杜林耳朵了——”

      老板并未理会他们的吵闹,他端着盘盘碗碗的餐食谨慎地穿过人群、避开水花,把冰淇淋火锅放到史尔特尔的吊床旁边。“奶奶……不是,小姐,你的冰淇淋火锅。请慢用。”

      冰淇淋火锅实际上并没有“火锅”的要素,那个坐落在盘子中间冒烟的器具实际上是干冰容器,氤氲的水蒸气笼罩在冰淇淋拼盘上,给这份看起来就让人头痛的甜食巨飨增添了几分仙气。

      史尔特尔考虑了几秒钟,先拿起了一块冰淇淋饼干卷。酥脆的饼干底上垫着一小团冰淇淋,外面裹一圈薄薄的海绵蛋糕,再以新鲜的百香果果肉封顶,浅浅地咬一口,酸甜的果肉浸入蓬松的蛋糕以及冰凉顺滑的香草冰淇淋,舌尖最后品尝到的是一咬就碎成渣渣的饼干,四种截然不同质感的食材融合在一起,为整套冰淇淋火锅定下了有趣的前调。

      老板准备了草莓蔓越莓、酸奶开心果、香草巧克力、牛奶曲奇碎还有摩卡杏仁等六七种味道的冰淇淋,以及芝士夹心曲奇、现烤高卢铁棍面包切片和半熟芝士蛋糕等甜品。史尔特尔并不介意品尝的顺序,她手上的小铁勺不停,软弹的蔓越莓黏在门牙上,巧克力在嘴里“咯吱咯吱”地崩碎,微苦的摩卡味道弥漫在口腔里,烘烤过的开心果带着炭火的香气……冰淇淋球相继变得残缺,随手往铁棍面包片上抹一勺,焦酥的面包上是微微融化的奶液般的冰淇淋,极硬和极软两种口感同时被舌尖齿尖感受到,再趁着嘴里的甜味尚未散去,送下一块半熟芝士,半凝固的蛋糕体裹挟着面包的些许碎屑滑下喉咙,冰凉的感觉因而从舌根一路蔓延到胃里。

      她的记忆滚烫而混乱,冰淇淋不仅能给她的头脑降温,同时也把她带回了一片陌生而又熟悉的海滩,她站在黄金般的沙粒上面,海水扑上来,穿过凉鞋舔舐她的脚趾。她举着一个甜筒,草莓味的冰淇淋被阳光晒得微微融化。

      «Segeu mér tat, Fjölsvier!      “你回答得上来吗,费厄尔斯威恩啊!
      er ek tik fregna mun        我向你提问
      ok ek vilja vita:          然后我希望得到回答。
      hvárt sé vápna nökkut,        究竟是否存在这么一把武器吗,
      tat er knegi Vieofnir fyr        把那个叫维德弗尼尔的击杀之
      hníga á Heljar sjöt?»        送它前往地狱之住所的武器?”

      史尔特尔仿佛听见莱塔尼亚或是高卢的远古语言,她对着西垂的太阳高举冰淇淋,粉红色的奶液顺着甜筒流淌到她的手上。

      她被泳池救生员的喊声拉回了现实,他们正忙着提醒干员们不要把铳械用来打水仗。她舀起冰淇淋,在上面叠了一片猕猴桃和半颗草莓,把勺子伸向汩汩流淌的巧克力瀑布。

      加热融化后的巧克力均匀地包裹在冰淇淋和水果外面,经由空气冷却之后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脆壳,史尔特尔从顶部的草莓开始咬下。

      咔哒。

      巧克力应声破碎,草莓汁水迸溅出来,随后是酸甜的猕猴桃和咖啡味的冰淇淋,无论是谁先想到的“用融化的巧克力给水果和冰淇淋结壳”这个点子,那家伙一定是个天才,百年难得一遇的那种。史尔特尔解决了拼盘里大部分的食物,干冰也基本上挥发殆尽,她闲适地躺在吊床上,把右脚压在左腿底下、左脚则挂在床下来回摇晃。

      冰淇淋的后劲返了上来,她觉得有些头痛,于是在暖融融的阳光里闭上了眼睛。

      远处,老板以类似的姿势瘫在一张折叠椅上,不停地掐捏自己的脑门。

      “有时候我觉得我是不是其实是个血魔,比较老式的那种,”看到停在面前的人影,老板挣扎着坐了起来,“我现在十分怀念夜宵食堂的环境,这太阳快把我烤熟了。”

      “别撤摊嘛老板,”可露希尔掏出终端向他展示今天的流水,“喏,第一天就赚了这么多!还有整整三个礼拜呢!”

      “多少?*伦蒂尼姆北部粗口*你*雷姆必拓山区粗口*的血魔!你把我当牲口使唤?!”老板抄起一把冰淇淋勺指着可露希尔的鼻子,“老子今天干的活比在食堂一个月都多!你——”

      “这是嘉年华嘛,别那么激动啦,”可露希尔挥挥手示意老板消气,“再说这流水里不是还有你的五成呢。”

      五成?

      老板盘算了一下,在空中画了个6。

      “这个数,不给就撤摊了。”他像只久经商战的老狐狸一样露出狡黠的笑容。


      Night24:羽毛笔-酸橘汁腌鱼


      为了让干员们拥有更好的戏水体验,罗德岛成立了一支自发的救生员队伍。

      “喂喂,那边几个扎下去憋气的,小心被其他人踩到。”坐在瞭望台上的是孑,尽管从语气上来讲他似乎不是很乐意担任这个职务,但这两天他确实帮助避免了不少安全事故。

      “唉,为什么就没有小姑娘多往我这边看两眼呢……”孑哥苦着脸看向泳池岸边,一群男女干员围在一起学习基础的游泳技巧。看来有时间自己得去练习一下表情管理了。

      孑哥的烦恼其实是多余的,因为教授那些初学者的是羽毛笔。任何人要在罗德岛上和羽毛笔竞争“受欢迎程度”都是自讨苦吃。任何人。

      “大家下水之前一定要像这样做好热身准备喔,”羽毛笔用喇叭向大家提醒之后,抬起双手做了几个简单的拉伸动作,“还有还有,泳池附近的地板很滑的,千万不要在上面跑太快,会滑倒的喔!”

      “Awwww,她好可爱!”女性干员们双手捧心,像看小天使一样对羽毛笔露出幸福的笑容。

      “啊,她好漂亮!”男性干员们发出感叹,轻便的泳衣勾勒出与少女年龄极不相符的火爆身材,不知道这样的人间尤物最后会便宜了哪个混小子。

      结束上午的游泳课之后,羽毛笔会去老板那里吃一顿简单的工作餐。虽然现在他某种意义上替可露希尔打工,但该有的规矩还是一条都不少,包括但不限于“不要和老板点菜”。今天老板摆在橱窗正中间的是一条新鲜的鳞兽,刚被捕捞上来、由坏家伙号全速空运回罗德岛、老板亲手结果了它的性命。

      “酸橘汁腌鱼,”老板见到客人,一边把鳞兽贴着脊骨剖开,一边推荐道,“清爽开胃,搭配现炸玉米脆片,很适合你这样可爱的女孩。”

      “唔……”羽毛笔的脸颊掠过一抹绯红,“谢谢呐。”

      这条鳞兽拥有着完美的肉质,淡粉色的肉上面分布着大理石般的雪白脂肪纹路,带着近乎艺术品的美感,老板拔掉鱼刺,将肉切成拇指大小的方块,放入一个玻璃碗中准备腌渍。碗里加入洋葱丝、青辣椒碎、胡椒和几颗切开的小番茄,随后,老板拿出了几枚碧绿的酸橘。绿宝石般的表皮下面是淡黄绿色的半透明果肉,伴随着厨刀的切下,几滴清澈晶莹的汁水飞溅出来、流淌到菜板上,酸涩微甜的气息随之散发出来。酸橘去籽之后榨汁,新鲜的果汁直接倒入碗里作为最主要的腌料,既能去腥又可以软化肉质,当然,在此之上最重要的作用当然是给整道菜奠定酸甜开胃的味觉基调。

      加入半个切块的牛油果,撒少许盐和一把香菜末,拌匀之后静止两三分钟,控出汤水之后装盘上菜,粉嫩的鳞兽肉、碧绿的牛油果以及鲜红的番茄交相映衬,光是看着便让人垂涎。酸橘汁腌鱼在伊比利亚和玻利瓦尔一代是非常著名的菜肴,部分地区甚至会专门拿出一天来当做“酸橘汁腌鱼日”。

      羽毛笔夹起一小块肉尝了尝,肥厚的鳞兽肉带着大海的味道,吃起来鲜甜可口,肉块上包裹着淡黄色的酸橘汁,触电般的酸麻感在入口的一刹那便从舌尖一直蔓延到舌根,随后唾液不受控制地快速分泌,即使酸得有一点点牙痛都忍不住再来一块。
      再夹一块番茄,酸橘果香映衬下的小番茄显得更甜了几分,丰盈的汁水和星星点点的番茄籽流过喉咙,好吃到捧着腮帮露出微笑。

      而羽毛笔不怎么喜欢吃的牛油果……至少要先看在老板的面子上尝一块。裹在表面的酸橘汁被唾液稀释干净之后,牛油果本身就变得有些寡淡了,加上它又腻又滑的口感,在嘴里兜转了两圈之后羽毛笔很不情愿地将它囫囵咽了下去。

      她转过头,朝泳池张望了片刻之后,拿起一直随身带着的小喇叭。

      “哥哥——”她喊了一声。

      玩水的人群中,一个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脑袋的主人朝羽毛笔挥了挥手。

      “给你吃牛油果——”羽毛笔这样说着,叉起一小块牛油果扔向泳池。

      远处的龙舌兰仰起头张大了嘴巴,成功地接住了妹妹扔过来的食物——以及满满一大口人工海浪。

      “不要在泳池里做危险动作!”高处的孑哥板着脸训斥了一句。

      “也不要浪费我的食物。”老板把玉米片端到羽毛笔面前,抄着手露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当然,他不会真的冲这个小姑娘发火的。罗德岛上的任何人都不会做出“对羽毛笔发脾气”这种事。任何人。



      Night25:鸿雪-罐焖兽肉


      嘉维尔她们从际崖城回到地上的时候,罗德岛的夏日狂欢还没有结束。那些抱着好奇心态跟随嘉维尔登上这艘陆船的杜林人在见到巨大甲板上波光粼粼的泳池之后,纷纷抡起胳膊就往水里跳。在这些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个子眼中,这里与他们的“大水坑”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水、太阳,还有享用不尽的美食和好酒。

      “所以,您就是那位杜林鲁珀居民?”老板把草帽的帽檐抬高了一点,打量着面前粉色头发的姑娘,“那位‘比耀骑士还高的温柔杜林姑娘’肯定就是你了。”

      “我不知道我还有这样的头衔,”姑娘笑了笑,“叫我阿芙朵嘉就好。”

      “那么阿芙朵嘉杜林小姐,要尝尝今天的限量单品吗?”老板把配料从冰箱里一一取出,“绝味乌萨斯罐焖兽肉,赫拉格将军吃了都说好!”

      听到那三个字时,阿芙朵嘉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对老板点了点头:“那就麻烦您了,不过我想观摩您做这道菜的整个流程,最近在帮可露希尔小姐写一些广告词,或许能从您这里得到一些灵感。”

      “好啊,欢迎!”老板稍微侧过身子让阿芙朵嘉看得更清楚,手下开始往锅里倒色拉油和黄油。

      淡褐色。
      炒化的黄油与面粉融合的颜色。
      捧一抹可露希尔精选美黑膏、在手心化开,把自己的肌肤献给钻石般的烈阳,那是真正的阳光,不是金属与玻璃搭建的穹顶。

      不,不行,斯第奇会跟她没完的。阿芙朵嘉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小小的叉,继续把目光投向老板的锅子。

      鲜红色
      鲜番茄酱的颜色。
      不是袋装的番茄沙司,完全由新鲜番茄榨取,不含任何添加剂,正如商品部特调果萃饮,带给你置身果园的甜美。/* bbscode i too long */

      太生硬了,阿芙朵嘉,太生硬了。她把这段整个涂抹掉。番茄酱和黄油面糊混合成一团接近固体的物质,老板正一小勺一小勺地往里面加水,同时不停地搅拌。只有面糊完全吸收水分之后才能继续加水,不然一股脑地把水加足,汤头里面会有很多死芯疙瘩,口感差、风味也没法完全释放出来。

      盐的白色、胡椒粉的灰黄色、白兰地的无色……阿芙朵嘉看着老板逐渐把汤头熬好,脑子里的灵感一个个迸发又一个个被否定,她有些苦闷地托着腮帮,直到老板拿出一个有些粗朴的陶罐。那家伙的看上去比她的年纪还大,表面黑亮的漆釉脱落了几块,露出棕黄色的陶胆,显得很是掉价。老板往里面依次加入水煮过的胡萝卜块、油炸的土豆块、新鲜的蘑菇以及红枣,配菜码放好之后放入肥嫩的瘤兽五花肉,浇上亮橘色的汤汁,在小火上慢慢煨煮直到每块肉和蔬菜都吸饱汤汁。

      老板把罐子端到阿芙朵嘉面前的时候,她依然是有些抗拒的。尽管她在际崖城做过的那番演讲某种程度上帮她走出了过去,但对于那片雪原,她仍然没有再度面对的勇气和觉悟。阿芙朵嘉犹豫着伸出筷子,夹起一块肉来,炖得恰到好处的软烂兽肉在汤汁的附着下呈现出夕阳般的金红色,白色的肥肉在半空中自由地抖动,浅灰色的瘦肉则几乎一夹就要断开,阿芙朵嘉下意识地用嘴巴去接,酸甜的番茄汤汁滴入她的嘴里。

      她捧着自己的脸颊楞在那里,连兽肉被筷子夹断、落到桌上都没有意识到。这味道她熟悉,再熟悉也没有了,厨娘做过、爸爸做过、妈妈把着她的手教她做过,蘸着面包、沾着从窗缝飘进来的雪花、带着炉火里飘出来的松香,在每一道味蕾上绽放,滑进胸膛的最深处。

      “想家了?”

      听到老板的声音,阿芙朵嘉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匆匆擦掉不知何时流下来的一滴眼泪,再度把筷子伸向罐里的兽肉。

      “我觉得你可以找时间跟那几个熊孩子聊聊天,”老板端给她一碟刚烘烤过的乌萨斯列巴块,“她们对乌萨斯也……”

      “我是际崖城的市民,”阿芙朵嘉摇摇头打断了老板的话,“对乌萨斯,我没什么留恋的。”

      第二天,可露希尔贴了几张新的巨幅海报,主要集中在登舰参观的杜林人宿舍区。

      湛蓝色。
      碧波的颜色。
      永不止歇的巨大海浪、纵情的跳水大赛、不限量供应的烈酒美食,尽在罗德岛夏日嘉年华!

      还有最正宗的乌萨斯风味罐焖兽肉。


      Night26:晓歌-杜林蘑菇奶油汤


      “姐姐姐姐,你的口琴吹得好好听呀,我也想学!”

      “你看,这是爸爸从哥伦比亚给我带回来的礼物,可爱吗?这里还有一个一样的,送给姐姐吧!”

      “姐姐不喜欢吗?为什么呀?那下次我再让爸爸给你带别的礼物吧。”

      “晓歌小姐,”一只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你的午饭好了。”

      她把玩着手里精巧的口琴,像是没有听见。

      “午饭!”老板加大了音量,把装着浓汤的碗推到她面前,“再不喝,杜林人就来了!”

      晓歌捧起碗,浅褐色的汤里面浮着一些蘑菇块,还有细细密密的欧芹碎。

      阳光斜斜地穿过遮阳棚打在吧台上,身后泳池里的尖叫声和笑声不绝于耳,她坐在高脚椅上,像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医疗部有很多不太受欢迎的病人,晓歌算是其中之一,她刚来的时候似乎很抗拒罗德岛对她的帮助与治疗,尽管形式并不过激,但还是给医生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值得庆幸的是嘉维尔当时并不在岛上,不然指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姐姐,今晚留下来吃晚饭吧,我们晚上可以睡在一起,我还想听你讲故事呢。”

      “婆婆煮的兽肉可好吃了,对吧姐姐?”

      “病人们的餐食,一直以来都是免费的吗?”她抬起眼皮,轻轻地问。

      “是啊,我们无偿为病人提供一日三餐和水果,”老板把冒着热气的大汤锅从灶上移下来,“感染者干员们也有一定程度的折扣,我以为你知道呢。”

      “可是……没有任何条件?”晓歌闻了闻碗里的汤,有浓郁的奶油和蘑菇的香气,以及一点点欧芹的清香,“为什么?”

      “他们是病人呐,给病人补充好营养早日康复不是我们后勤人员该做的嘛,再说你觉得得了矿石病的人,能有几个凑得出自己的医药费的?更别说饭钱了。”

      晓歌看着一副理所当然模样的老板。她不理解,她不相信,就像她不相信罗德岛会收治那些躺在诊疗室里的孩子、不相信那些被称做“老师”和“教官”的训练室干员。每次她听到那些称谓,脊背上都仿佛有电流流过,那些怎么洗也洗不干净的血腥味顺着记忆追赶上来、萦绕在她的周身。

      “唉,知道说了你也不信,等有机会你去找博士聊聊吧,博士这人比较……”老板说着说着神色一凛,赶忙把汤锅端到吧台上,摘了围裙掉头就跑,“我突然想起来我该去进货了,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今天不上班!”

      在晓歌弄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之前,她先感受到了来自地面的轻震。十几个杜林人争抢着朝小吃摊的方向冲来,他们拿着老板预留好的碗,你推我挤地舀锅里的蘑菇汤,浓稠的汤汁飞溅出来,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圆弧。老板煮汤用的是杜林的蘑菇,独具一格的底下环境使得这些蘑菇的风味与这片大地上任何国家出产的都不同;炒制黄油面糊之后少量多次加水直到汤头醇厚并且分量合适,调味后加入蘑菇和鲜奶油,煮熟后用搅拌机打碎,并再次加入蘑菇块和欧芹碎增添口感和风味。杜林人对食物的要求相比酒类来说要宽松很多,只要有家乡的蘑菇,并且烹调得当,就都是珍馐佳肴。

      “我都说了地上人完全明白我们食物的精髓所在!”一个醉醺醺的杜林人仰起脖子往嘴里灌蘑菇汤,“把蘑菇送给他们是对的!”

      “嘿,朋友,”一个没抢到汤勺的杜林人看着晓歌手里的汤碗,“你不饿吗?能不能……嗝,把这碗汤让给我喝?嗝。”

      “我吗?哦,请吧。”晓歌下意识地把午餐让给了杜林人。

      “谢谢你,朋友,”杜林人想要拍拍她的肩膀,但他够不着,只能拍拍她的膝盖,“我会给你留一点的,嗝,就留一点点。”

      杜林人当然不会在意他们的午饭会不会收钱,也不会想到还有人会舍得在这么好吃的汤里下毒,更不会介意在汤里面洒进去几滴胡须上沾着的麦酒。晓歌的世界里或许有很多事、很多人不值得信任,但杜林人绝对不在他们之内。至少在吃喝上杜林人绝对靠谱。


      Night27:至简-烤杜林蘑菇


      这五颜六色的旗子和毫无美学素养的建筑风格,地上人就没有一个稍微进修过建筑学的吗?

      至简坐在吧台边上,看着甲板上的嘉年华布景,两道眉毛皱得快要竖直起来。这种花里胡哨的设计让他仿佛看到了刚刚离开没几天的际崖城,他很想跟这场嘉年华的设计师好好聊聊,顺便问问他如何修炼自己的心态才能做到每天面对着这样的作品而不产生自杀的冲动。

      “斯第奇!你小子——嗝,老板,再来一桶醇酿麦酒,谢谢——你小子怎么又在这一声不吭地发呆啊?”隔壁座位的杜林小伙戳了戳他的肩膀,“瞅你那副盯着人家泳池发愣的模样,是不是又,嗝,又想把它改成白色正方体的模样啊?”

      “怎么可能!我只是好像在水里看到一个熟人,想确认一下,”至简一边反驳,一边心疼地看着自己衣服上留下的一大块油印,“而且我设计的作品不全都是白色正方体,只是这种造型恰好能体现我的设计理念而已!”

      他的伙伴不置可否地答应了一声,接过老板递来的酒桶继续狂饮。至简还想向他阐述一下,但那家伙喝得摇摇晃晃的,跟源石虫说话都比跟他说话有价值,他叹了口气,把玩着手里的银餐勺。

      “嘿,小个子,”老板把码了两米多高的空酒桶一个个搬到小推车上,看了愁眉苦脸的至简一眼,“你都坐在那一上午了,要不要来点吃的?”

      “你们地上人的烹饪方式太繁琐了,”至简摇了摇头,“这样做出来的菜会破坏食物本身最原始的风味,我不太喜欢。”

      “喔~”老板放下手中的活计,“看不出来你还对烹饪有研究。我记得你管这套理论叫什么……‘物语’?”

      “是‘物性’。我认为……”至简犹豫了几秒,“算了,当我没说。”

      “哟,斯第奇!”一个充满活力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随后一双充满力量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今天又在跟谁推销你的建筑艺术呢?”

      “嘿,嘉维尔。”

      “你好,嗝,你好啊嘉维尔……”

      “嘉——嘉维尔你好,我只是在跟老板点菜呢。”至简很慢很慢地扭过头,哆嗦着和嘉维尔打了招呼。

      “斯第奇在跟我聊他的‘物性’呢,”老板拉开冰柜,端出提前给嘉维尔留着的整根兽腿,“看看今天这根怎么样,分量够足吧?”

      “好啊!杜林那边可没有这么大的烤肉,我老早就盼着回来解解馋了!”嘉维尔把手按在至简的肩膀上,两眼放光,“老板,一定要多放辣椒啊,我去那边等了——喂,斯第奇!”她临走之前敲了敲至简的脑袋,“别整天想着改建人家的泳池,听见没有?”

      “好的嘉维尔,我知道了——你又打我干什么!”

      “打你是提醒你好好吃饭,工程部那边可都告诉我了!”嘉维尔攥起拳头在至简面前扬了扬,“小心我亲自去你工位上揪你啊?”

      嘉维尔走后,至简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似的瘫软在椅子上。老板也没问他想吃点什么,一个人在烧烤铁板面前忙活了几分钟之后,至简闻到一股极为鲜香的味道,那不是任何调味料能够做到的,而是他强调过的,食物本身传递出的最原始的芳香。他直起身子,第一次以带着期待的目光看向老板。

      “虽然我觉得你们建筑师口中的‘物性’,跟我们厨子想的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老板用小铁铲把食物铲到盘子里,洒上些许盐花和胡椒,“不过我觉得我能理解你。尝尝吧,你们杜林的蘑菇,最简单的做法。”

      圆滚滚的小蘑菇去蒂之后直接放到铁板上面煎烤,鲜甜的蘑菇汁水被逼出来、存蓄到碗状的蘑菇伞盖里面,至简夹起一颗蘑菇,喝了一口蘑菇汁。不经任何复杂调味的蘑菇原汁仿佛带着泥土的芬芳,汁水从味蕾上滑过,让他觉得好像回到了际崖城,放眼望去全都是家乡的景色。肥厚的伞盖在牙齿的压力下再度爆汁,软嫩而带着些许焦糊感、倒像是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肥兽油。

      “我承认,”至简吃完了一盘蘑菇,把空盘子推给老板,“这是对食材最好的尊重。您是一位伟大的艺术家。”

      “哎,谈不上谈不上,一个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厨子罢了。诶,嘉维尔!你的兽腿差不多好了!”老板招呼着朝远处摆手。

      至简缩起身子抱头防御。烤腿肉的香味飘进他的鼻子,一盘蘑菇不怎么顶饿,他还想再来点什么。跟嘉维尔共享午餐肯定是论外的选项,他准备等嘉维尔走后问问老板有没有羽兽腿之类的……适合杜林人体型的肉食。

      顺便提议帮老板设计个新的吧台。




      Night28:赫拉格-朗姆巴巴


      在大太阳底下晒了接近一周之后,老板无奈地选择把嘉年华食品摊的经营权转交给了餐厅的年轻人们。有些钱还是得让别人挣,他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这么折腾。

      “嗨老板,好久不见啊,”客人从冰柜里捞了瓶啤酒,“听说你跟可露希尔合伙去甲板上开嘉年华了?这几天我们下夜班都只能去小卖部买面包吃,大伙想死你了。”

      “小兔崽子,嘴上说得好听,”老板哼了一声,“我可是刚从那头退下来立马就回来开张了,到时候你们不来捧场,可别怪我去宿舍区把你们一个个薅过来。”

      “哪能呢,都是老熟人了。今天有什么推荐吗?”

      “杜林蘑菇派、烤杜林蘑菇,还有蘑菇酱配盐焗羽兽腿,”老板指了指工作台上的大箱子,里面的蘑菇堆成了一座小山,“天知道这帮小个子怎么对这玩意儿情有独钟的。甜品的话……真不巧,今天萨科塔们来得早,全都抢光了。”

      那位客人苦着脸准备点单的时候,旁边推过来一个简陋的小纸包。

      “我这里带着一些小点心,”小纸包的主人是一位老者,他点了一杯伏特加,杯子里的冰球在天花板上折射出漂亮的光斑,“如果不介意的话。”

      “救大命了,”客人抓起点心,包装上印着油画风格的乌萨斯大头娃娃,“累了一天就想吃点甜的。谢谢您……等一下,您不是那位——”他盯着那位老者的侧脸仔细辨认了一阵,花白的胡须、刀斫般坚毅的面部棱角、向上竖立的明黄色耳羽,以及明显的乌萨斯口音……“将——”

      “您认错人了,”老者抿了一口伏特加,把杯子拿在手里轻轻摇晃,“在下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啊,哦……哦,不好意思。”对方没敢多问,拿着小点心去找座位等餐。老者叹了口气,喝净了杯中的残酒。

      老板把食材处理好扔进锅里,给老者又倒了杯伏特加:“我以为您的点心是给那些孩子们预备的。”

      “孩子、感染者、干员,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区别。我记得第一次在你这坐一会儿的时候,你就说过‘辛苦工作一天的人最需要甜食来安慰’之类的话。”

      “赫拉格将军年纪大了,人年纪一大就喜欢回忆过去,”老板笑笑,给自己也倒了杯酒,“您第一次来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连个店面都没有,得在自己的宿舍里架灶台煮菜,您就坐在我门口用小杯子喝伏特加、给每位客人发乌萨斯小饼干。”

      “朗姆巴巴,能做一些吗?”赫拉格抬起头。

      “能是能,就是得等那帮萨科塔小子走了之后,”老板从橱柜里拿出面粉,“我以为您不爱吃朗姆巴巴呢,这么多年了就没让我做过。”

      “孩子们想吃。他们只能通过历史书和录像资料认知自己的故乡,我想如果能让他们尝尝乌萨斯的点心,也许效果会更好些。”

      面粉、泡打粉和砂糖混合,用黄油、鸡蛋以及酵母水和面,老板把面团藏到架子底下发酵,省得被萨科塔们看见了跟他嚷嚷。罗德岛从乌萨斯救出来的感染者和幸存者里有不少孩子和学生,正如赫拉格所说,他们还没来得及认识自己的祖国,体表的源石结晶却自动将他们从乌萨斯的人民里划分出来;诊所被毁后乌萨斯的阴影自然而然地笼罩在赫拉格的病人们头顶,与罗德岛合作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孩子们只能呆在白花花的病房里,再也看不到乌萨斯的雪原和天空。乌萨斯土地上的食物,可以帮他们唤起对祖国寡淡的回忆。

      赫拉格再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晚上。老板正熬煮着糖渍橙皮水,晾了一整天的小蛋糕摆在橱窗的角落。朗姆巴巴所使用的蛋糕必须要经过风干才能用于制作,这些形似小木塞的金黄色蛋糕具有多孔疏松的结构,能够充分吸收糖浆。老板舀了一小勺朗姆酒倒进锅里,浓郁的酒香立刻随着加热散发出来。

      “你确定这东西能让孩子们吃吗?”老板搅拌着糖水,不放心地看向赫拉格,“让医疗部的干员发现他们摄入酒精可不太好。”

      “孩子们应当品尝烈酒的滋味,”赫拉格笑笑,“他们吃过的苦已经够多了。”

      “我猜又是你那个小丫头教你这么说的吧。”老板尝了尝糖浆的味道,又往里面倒了点朗姆酒。糖浆做好之后他把蛋糕一个个丢进去泡澡,等蛋糕完全吸饱水分、变得像洗碗海绵一样软趴趴的之后再捞出来沥干,最后淋上一圈炼乳、点缀一颗樱桃,便可以享用了。微微粘稠的糖浆仿佛在蛋糕外表上挂了一层釉质,金黄小巧的蛋糕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散发着淡淡的酒香和橙皮味道。

      “她确实这样说过,不过我觉得她说得没错,”赫拉格抱起装满蛋糕的纸盒,把喝干了的酒杯扣在桌上,“这片大地不该对孩子们如此严苛。医疗部那边我会解释的,辛苦你了。”

      “应该的,”老板喝了一杯,“敬您和孩子们——乌萨斯风味朗姆巴巴!限时售卖,先到先得!那边的萨科塔小哥,要不要尝尝朗姆巴巴!”



      Night29:棘刺-伊比利亚烩饭

      “所以你就跟那帮杜林人喝了一大堆酒?”棘刺托着腮帮吸了一小口饮料,听极境讲他在地下的奇遇,“还跟嘉维尔比赛游泳?我以为你口中‘千年不遇的奇妙杜林城市大冒险’会有些让我意外的内容,不过考虑到是你的话,确实不会有什么好意外的。”

      “嘿嘿嘿!你那是什么态度!”极境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麦酒,大声嚷嚷起来,“看看你我周围,杜林人带来的蘑菇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这难道还不算奇妙吗?!还有这么多酒——老天,我真该把耶奇老头也拐上岛来,跟他拼酒可太有成就感了——而且我帮他们逃离了一场潜在的浩劫!危机!能把整个地层炸穿的活性源石,大危机!”

      “让他们来地面上避难又不是你的主意。”

      “可我是罗德岛的,嗝——”极境响亮的酒嗝把周围的客人吓了一跳,“向导!我是想说这个词。再说,没有我跟那帮杜林人打好关系,你觉得嘉维尔会这么顺利地把他们全都说服?就凭她?”他一边倒酒,一边不屑地从鼻子里出气。

      “这话你最好还是亲口跟她再说一遍,”棘刺浏览着今晚的菜谱,“今天老板准备了伊比利亚烩饭。”

      “先别急着烩饭了,你听我说——”极境站起身子越过餐桌,毛手毛脚地帮棘刺整理头发,“就你这副模样,今天是不是又把实验室炸了?你说你好歹也是工程部的,怎么跟锅炉房烧煤的似的,喏喏喏,衣服衣服!你内外都不分的吗?跟你坐在一桌真是有辱我百年一遇大帅哥的伟岸形象,唉。”

      “实际上今天的药剂配比成功了,”棘刺低头瞅了瞅自己的T恤,好像确实穿反了,“而且反正那时候实验排得很满,收拾干净了还有下一场。”

      “唉!”极境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我告诉你,一直让我负责你的形象管理可是要收费的!说起来,你觉得那个老头会做伊比利亚烩饭吗?你知不知道虽然很多人都管那玩意儿叫海鲜烩饭,但最正宗的做法其实是一点海鲜都不放的……”

      “你觉得我是在哪里出生的?”棘刺拨开极境帮他系衣扣的手,“传统的伊比利亚烩饭里面放的是羽兽肉和卡特斯兽亲肉,后来才随着对海洋的开拓加入了各种鳞兽。至于老板,我想以他的阅历应该是会做的。”

      “就他?”极境干了半杯麦酒,脸色更红了,“虽然我承认他的薯条炸得很好,但这不代表他做出来的烩饭能够征服两个土生土长的伊比利亚人。我赌他会在饭里放洋葱,还会用叙拉古披萨酱。”

      “他不会的,他会用扁豆和白芸豆,再加一点点蒜末,”棘刺一边说着一边举手点单,“而且他一定会用伊比利亚原产的烩饭番茄酱。”

      “赌什么?”极境前倾身体。

      “一个月的电影选择权。”棘刺叼着吸管。

      “加码,他肯定会用最常见的深底炒锅。赌你冰柜里私藏的冰淇淋。”

      “那不是我私藏的,是工程部的同事送我的。他会用伊比利亚平底锅。”

      “你……!”极境又是嫉妒又是委屈,“怎么没人给我送冰淇淋!不行,再加!他煮出来的饭肯定不夹生,如果我赢了,你就去跟温蒂小姐表白!”

      “等一下,为什么是温蒂?啊您好,两份伊比利亚烩饭,谢谢。”棘刺打断了争执。

      “因为她能治治你不讲仪容仪表的坏毛病!”极境咬牙切齿,“而且……没有而且!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反正输的总会是你,”棘刺无所谓地喝着饮料,“那我押你脑袋上的那撮红毛,如果你输了,就把它剪下来吊在舰桥上。”

      “不公平!我可是为你撮合了一桩终身大事!”极境断然回绝,“你这是恩将仇报!再怎么说你也得……让我跟谁表个白之类的!”

      “那你就去跟嘉维尔说她不如你,树立一下你英俊伟岸的男子汉形象。”

      “好!就这么定了!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求我!”极境胸有成竹地靠在椅背上,闻着从厨房飘来的、兽肉在橄榄油上煎熟的香味,“我看他应该不至于蠢到连藏红花都想不起来放。”

      而棘刺呢,他若无其事地拨弄空杯子里的吸管,从下午路过厨房看见那口平底锅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Night30:诗怀雅-豌杂小面


      “诗sir,咁晚才收工啊,”老板操着一口蹩脚的龙门话跟客人打招呼,“食消夜咗咩?”

      客人坐到吧台边上,从筷笼里抽了双筷子,狠狠地用它们敲打橱窗的玻璃:

      “跟你们罗德岛的人说了很多遍了我不姓诗!要不叫我诗怀雅小姐,要不喊我Missy,要么干脆叫我的全名碧翠克丝·诗怀雅,不可以,喊我,诗,小,姐!”

      那便是老板与诗怀雅警司初次见面时的场景,彼时切城事变还未得到解决,诗怀雅作为龙门近卫局的合作干员留任罗德岛。下了夜班之后吃顿夜宵本该是件值得享受的美事,但被老板的无心之言惹恼之后发誓要把整艘陆行舰买下来、把食堂挂在舰尾一路拖行可不是。

      好在老板的厨艺精湛,当诗怀雅小姐用挎包里的丝绸小扇给自己稍稍流汗的额头降温时,便意味着那碗冒着热气、用料扎实的豌杂小面成功地平息了诗怀雅家大小姐的怒火。

      小面在尚蜀地区风靡已久,其最初指的是以油泼辣椒、麻油、特调酱油等料头调味的素面,也包括不加汤水的“干熘”拌面;随着天师移山、风调雨顺,尚蜀地区的物产逐渐丰富,饮食也变得多样化起来,小面不再局限于简单的红辣汤底,豌豆杂酱、肥肠、卤兽肉、雪菜肉末等诸多浇头先后被划入了小面的范畴。红油辣子由二荆条、灯笼椒等三四种蜀地辣椒炒香之后打碎、再泼入热油、洒上芝麻;辅以青花椒、大红袍花椒制成的椒麻油,构成了小面的麻辣底味。蜀地低洼多山,终日阴云不见日头,火辣劲道的辣椒和花椒能够祛除体内的湿寒气息,也让尚蜀的人民生得泼辣热情。

      “Missy,今天也吃小面吗?”大老远看到诗怀雅拎着挎包溜达过来,老板就开始往碗里舀辣子,“刚炸出来的红油,按往常的口味,微微微微微辣?”

      “老实说,我已经把你这里所有的浇头都吃了一遍了,”诗怀雅偏着头打量了一番装在青花大碗里的各种浇头,“还是来一碗豌杂吧。今天我要加麻加辣的。”

      正准备捞面条的老板被这话吓得一愣:“Missy,我没听错吧,加麻加辣?”

      “还要我给你写下来记在账单的备注上吗?”诗怀雅撇了撇嘴,给自己挑了瓶饮料,“豌杂小面,加麻加辣。”

      “可是您平时都点最少辣的……连菜单上都没有的那种最少辣,”老板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而且那些尚蜀来的干员都只点中辣,您真的确定要加麻加辣的吗?您可能会受不了的。”

      “你好烦诶!”诗怀雅有些不耐烦了,“人生就是需要不断地向上挑战新的极限嘛!总是不求上进安于现状早晚会被时代的浪潮吞没的!快点,加麻加辣!”

      特制的碱水细面捞进红亮的辣汤里,浇一勺豆瓣酱炒制的肉末,再来一勺用高压锅炖煮的软烂豌豆、一勺芽菜、一勺油炸花生米,洒上翠绿的葱花,端给捏着筷子翘首以盼的诗怀雅小姐。老板想了想,在她开动之前拦住了她。

      “怎么?加辣的面还要提前付账吗?”诗怀雅从挎包里翻出饭卡,“我可是饿着肚子呢。”

      “我建议您来一瓶温豆奶,这样不至于辣得太难受,”老板一边说着一边从诗怀雅手里接过筷子,“而且您碗里的面根本没拌开,这样是有愧于‘加麻加辣’的名号的——”这样解释着,他把面条抖落开、在碗里均匀翻拌,粘在碗底的辣椒碎、辣椒油和花椒末被面条均匀地沾起,整碗面条在上下几次之后染上了夕阳般的橘红色,浓稠油亮的汤头散发出十分浓郁的辣椒香气,诗怀雅看着这碗完全体的麻辣小面,有些犹豫地吞了口唾沫。

      “……老板,你们这离医务室近不近?”有道是口舌一时爽,那个……某些部位火葬场。老板很是自信地点了点头,打消了诗怀雅的疑虑:“放心吧Missy,这可是罗德岛,你每遇见的五个人里有四个都是医疗部的。大胆吃。”

      诗怀雅拈起筷子,夹起一箸面条,深嗅了几次辣香扑鼻的气味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它们送进嘴里。与想象中灼烧般的豪爽热辣不同,这碗加麻加辣的豌杂小面吃起来并不比平时的辣太多,筋道弹牙的面条中间夹着多汁鲜嫩的肉末杂酱、咸香脆爽的雪菜碎以及软糯鲜甜的豌豆,面条顺着嘴唇滑进喉咙之后红油粘滞在唇瓣上,给她精心挑选的#38布蕾特上面镀了一层N10元气蜜橘。当然,诗怀雅觉得不辣是因为过量的辣椒和花椒在入口的一瞬间便麻痹了她的口腔,火辣酥麻的感受让她的唇齿免受摧残……当然只是暂时的。

      “呼——好爽啊!”喝了两口面汤之后,诗怀雅以潇洒的姿势把面碗放在桌上,“也不过如此嘛老板!”

      老板不动声色地在心里默数,八、七、六……

      “我看以后我也可以跟粉肠龙吹嘘一下……嘶,哎呀,怎么感觉喉咙好热……啊呀!好辣,辣死我了!老板,你的饮料呢?!嗓子好烫——”诗怀雅像是一具突然接通了电源的机器似的立刻工作起来,她慌里慌张地抓起桌子上的某个饮料瓶往自己嘴里灌。

      “Missy,那是你之前开的冰汽水,吃完麻辣食品之后突然喝凉的东西会——”

      “啊啊啊——我的嘴!我的嘴麻了!我感受不到我的嘴巴了!老板!温豆奶,温豆奶呢?!”诗怀雅捂着自己的腮帮,在吧台周围上蹿下跳,她的嘴唇被辣椒灼烧得红肿了一大圈。

      “我觉得医疗部的消肿止痛膏可能更适合你一些,”老板无可奈何地替她拨通了急诊电话,“这要记在你的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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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31:嵯峨-梅干菜酱肉大包
      除了夜宵档口,老板偶尔也会代劳早餐的业务——主要取决于他的精力状态,以及剩下的菜品够不够卖的。问津早餐的干员不少,一大部分是轮值夜班之后急需补充能量的黑眼圈们,以及无视昼夜规律、按照个人喜好决定用餐时间的工程部干员们。当然,也存在一些生活作息十分健康的干员,他们是少有的把早餐当做“早餐”来吃的人。

      昨天的铁板烧烤销路不佳,老板把剩下的几大块五花兽肉切成手指粗细的大丁,准备用它们弥补一下自己的利润。当他正准备起锅煸炒梅干菜时,今早的第一位客人来了。

      “老板早上好,请问可有早饭?”客人礼貌地鞠躬问好,“小僧腹中空空,可得饱餐一顿才行呀!”

      “有是有,不过得等一会儿,”老板抬头答话,正往锅里倒油的手一哆嗦,“你你你,你背着的那是什么东西?”他看着客人背上的长条形包袱,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心头。

      “这个啊,这是小僧随身带着的薙刀,小僧准备用完早饭去训练室磨炼一番呐,”僧人把包袱解下来递到身前,“老板你看,包裹得可严实啦,不会伤人的!”

      “我就先不看了,你把那东西拿到一边去放好,不要再把天花板捅穿了。”老板的话里几乎要带上颤音,他觉得必须得跟安防部门商量一下,把食堂禁止携带武器的规定尽早提上日程。嵯峨老老实实地把薙刀放到远处立好,心里暗暗奇怪自己明明没有把天花板捅穿过,为何老板要用个“再”字。

      梅干菜炒净水分、炒出咸香味之后出锅备用。重新起锅加入葱姜末,煸香之后下入五花肉丁。焦香味很快便飘了出来,肉丁逐渐变成灰白色,肥肉中的油脂也被逼出、形成好看的半透明棕黄色,经过一段时间的翻炒后,葱姜末在热量的作用下微微焦糊、粘在锅底,此时便可以加入用黄酒稀释的干黄酱。深棕色的酱汁一下锅就激起了一层氤氲的水汽,酱香味瞬间释放出来,给肉丁包裹了一层淡淡的金棕色。稍微加入些许白酒去腥增香,再以老抽调节肉丁的颜色,直到呈现出琥珀色才算大功告成——馅料的颜色一定要深一些,这样蒸出来的包子才有恰到好处的外观表现,否则便会显得发白、无法让人勾起食欲。

      老板炒制馅料的时候,嵯峨正端坐在吧台边上闭目诵经。酱香浓郁的肉馅味道顺着厨房逸散出来,她的鼻尖动了动,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几分。冬笋、冬菇下锅一同翻炒,蔬菜的清香味给肉香增添了一道层次,也让心绪不宁的小僧人耸了耸喉头。据传炎国有一道奢华珍馐,以火腿、羽兽、大骨吊汤,炖煮各种稀奇鳞兽,汤汁金黄、香气绕梁,直教佛祖越墙出走;此时老板炒制的肉馅怕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嵯峨吞了口唾沫,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向厨房。

      “我以为你不能开荤呢,”老板把新鲜的大葱段和炒好的梅干菜倒进锅里翻拌,“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小僧是俗家弟子,住持爷爷没教小僧戒酒戒肉,只说研习佛法、习武健体。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现在想来爷爷说得没错,既能在食堂大快朵颐,又不会顶撞了佛祖,当真是件幸事呀!”嵯峨双手礼佛,眉眼之间说不出的虔诚。

      老板把醒发好的面团揪成剂子、擀好面皮,油润的肉馅被十八个褶子严丝合缝地包裹起来,只消大火上汽蒸制十分钟便可享用。

      “像你这样的干员真该多一点。”老板把一叠包子端给嵯峨,光洁的面皮冒着热气,隐隐有酱红色的汤汁渗入,显得很是诱人。嵯峨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暄软的面皮里面是咸鲜多汁的肉馅,肥而不腻的五花肉与爽脆的冬笋、饱含嚼劲的冬菇和梅干菜彼此交融,吃得满嘴流汁、津涎四溢。

      “小僧明白,之前医疗部的干员也跟小僧说过类似的话,好像是因为小僧每天早起早睡、坚持锻炼,”嵯峨擦了擦嘴角亮晶晶的汤汁。

      那可能我们动机不太相同。老板把装满包子的笼屉端下蒸锅,在橱窗边上挂起了“早餐供应”的牌子。


      Night32:梅尔-肉桂卷,配黑咖啡
      肉桂原产于大炎,其树皮晒干后呈现出棕红色,具有一种独特的芳香气味,常被用于炖肉、卤味等烹饪过程中,如果使用得当的话,会使汤汁浓香醇厚,但稍微多放一点便会挤占了其它调料和食材的本味,变得过于明显,让很多食客直呼难以接受。

      此时的厨房里满是肉桂粉带着微甜的辛香味。经过反复揉制、充分发酵之后的面团被擀成薄薄的面饼,洒上红糖、肉桂粉和各种干果,对折之后切成一根根小条,再盘卷起来、刷上蛋液进行烘烤。当老板打开烤箱门的一瞬间,金棕色的面包卷上面蒸腾着热浪,浓浓的小麦香气混合着干果的焦香以及肉桂的甜香扑面而来,对于不喜欢肉桂的客人来说今天可能不是个吃夜宵的好日子,但对于那些好这一口的人来说,他们来得正是时候。

      “我真不能理解你们大炎人到底是怎么想到把树皮当成香料这种主意的,”拿着肉桂卷面露难色的后勤干员看着大快朵颐的同事,不情愿地把面包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噫,好呛。”

      “这你就受不了了,你该去闻闻肉桂树的果实,那味道保证你这辈子都忘不了,”炎国干员咬了一口面包,松软多孔的面包中间夹着酥脆的核桃、花生碎以及软粘的葡萄干,还有黏糊糊的、带着肉桂味的红糖,“不过说实在的,我们也只是用肉桂做些炖兽肉之类的,这种面包好像是哥伦比亚还是莱塔尼亚那边传过来的,我在老家还真没怎么吃过。”

      “你也没吃过?我看你吃得挺香的。”他把手里没咬过的肉桂卷递给同事。

      “要我说,把你饿上一天一夜,什么东西你都能吃下去。加了那么久的班还在这挑挑拣拣的,真该跟你们主管说说,让你再干一天。”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加完班还不许挑点自己喜欢吃的,那也太没人性了吧!”

      “那你去挑去吧,看看老板听不听你的,”盘子里最后一个肉桂卷被炎国干员一口咬掉一半,“我就觉得这东西挺好吃,味道是浓了点,但又甜又管饱。哎哎,你干嘛呢?真打算找老板点菜去啊?”

      “嘘!你看,那不是咪波吗?”对方指着吧台底下来回转悠的小机械水獭,“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咪波?它们不是线控的吗,梅尔呢?”炎国干员伸长了脖子张望起来,“按她的性子不像是会来吃夜宵的人啊?”

      吧台边上,有些呆滞的机械水獭终于成功用自己的两只前腿扒住了边沿,把脑袋伸到台面上,用一阵小小的电子噪音吸引了老板的注意力。

      “你不是梅尔造出来的小东西嘛,怎么跑到我这儿来了?”老板把脸凑到橱窗旁边,“我这儿可不卖机油。你是不是走丢了?我找个人把你送回梅尔那去?”

      “嗨老板!是我!”咪波头顶的扬声器传来梅尔的声音,“这是咪波ultra-plus!搭载了经过长时间深度学习的智能模块以及遥控技术,还有语音通话功能!我派它来帮我买个夜宵,顺便测试一下功能运行情况,嘿嘿!”

      “研发的进展不错啊,让它给你背几个肉桂卷回去吧,”老板拿出打包盒,“有时间做几个大号的帮我送外卖用,总是麻烦客人帮忙带不太好。”

      “好嘞!不过得排到下,我看看……下下下个月了,最近工单多,莱茵那边也有一堆东西要修,不好意思啦~哦对了,再来一杯黑咖啡,晚上干活需要一点提神的东西,哎哎!咪波!别把那个撞倒了,那可是塞雷娅的——”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过后,通话中断了。老板把咖啡和面包装好、固定在咪波的背上,拍了拍它头顶的摄像头。“记得让梅尔亲自过来告诉我味道如何,她要是不来,你就咬她。”

      咪波的摄像头来回缩放变焦,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梅尔不来,你就咬她,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点头,没听懂就摇摇头,”老板重复了一遍,有些伤脑筋地撇了撇嘴,“这铁疙瘩还真是难应付。”

      咪波摇了摇头,在一阵窸窸窣窣的机械运转声中离开了食堂。



      Night33:红松骑士团-深盘披萨套餐
      独坐的客人在夜宵食堂里只占一小部分,大多数干员都是趁着三五成群、忙里偷闲来小聚的。在罗德岛上,聚会并不需要什么特殊的理由,结束了一台手术、从外勤完好无缺地归舰、或者在矿石病的折磨下又活过了一天,都值得把朋友们叫到一起来吃顿好的。每当聚餐的客人们多起来的时候,就该轮到五花八门的披萨套餐登场了。老板在披萨上并不保有他一贯的高傲态度,饼皮、撒料以及搭配的小食全部由客人挑选,甚至可以完全不用顾忌叙拉古朋友的怒火往披萨上面痛快地铺菠萝片。

      除了最传统的西西里传统薄底披萨与最新潮的哈威夷菠萝披萨,畅销榜上高居不下的要数深盘披萨了。更厚的脆实饼底、更扎实的用料,以及堪称致死量的究极芝士,对于任何想要好好放纵自己的胃,让高热量高脂肪的垃圾食品把自己从食堂直接推进医疗部的干员来说,深盘披萨都是毋庸置疑的绝佳选择。

      “老板老板!来个深盘套餐!”长时间排队后的客人火急火燎地冲到橱窗边,“要烤得金光闪闪的,最华丽的那种!还要加好多——好多芝士,能拉两米高的!”

      “深盘、多芝士、金光闪闪,”老板把客人的要求写在便签上,案板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纸,一眼望去好像谢拉格圣山上的彩旗,“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哦对了,耀骑士最近是不是来过,我要点跟她一样的,配菜小食饮料全都是,而且全都要比她的大一份——”

      “能不能别把你那奇怪的胜负欲带到聚餐上来,”那位客人的朋友敲了敲她的脑袋,“别听她的,我们要青椒、玉米粒和洋葱,还有培根和萨拉米香肠。外加双倍酱料。”

      “——双倍酱料,了解。那耀骑士同款香草泡芙和大杯柠檬可乐……”老板叼着铅笔。

      “不要了。换成水牛城羽兽翅和冰啤酒。”“别听她的,要,要!哎哎,格蕾纳蒂,别拽我!我要香草泡芙——”

      野鬃骑士艾沃娜被拽着回到座位上,红松骑士团的另外两位成员正等着她们。这四位来自卡西米尔的感染者骑士在罗德岛也拥有不少粉丝,仅仅是艾沃娜和格蕾纳蒂去排队的工夫,她们的桌子周围就聚了好多等着签名的客人。

      “索——娜,签好啦,谢谢你们对红松骑士团的支持!喔,小灰,你们回来啦,”焰尾骑士给最后一位粉丝的明信片签了名,微笑着和他告别,“刚才好多人来找我们合影,还问你们俩去哪了呢!你们点完餐了吗?”

      “你自己问问艾沃娜吧,”灰毫没好气地坐下抱怨,“她第几次点玛嘉烈小姐同款了。”

      “哎呀,我这不是,”艾沃娜挠了挠头,“算了,说不过你,反正总有一天我肯定会打败耀骑士的!”

      “不自量力,”一直沉默不语的“远牙”查丝汀娜毫不客气地戳了一句,“吵吵嚷嚷的,没有骑士的样子。”

      “我不自量力?!喂喂喂,我可是每天起得最早、在训练室泡得最久的那个!查丝汀娜你不信是不是?要不咱们俩比划比划?”艾沃娜愤愤地敲起桌子,“还是格蕾纳蒂你跟我比划比划?”

      “你这家伙不要伤及无辜啊,”格蕾纳蒂按着脑门叹了口气,“明明是查丝汀娜说的!”

      “可是你不帮着我说话,那你就是跟她一伙的!”艾沃娜把格蕾纳蒂搂进怀里揪她的耳朵,“我先把你解决掉再去收拾查丝汀娜!”

      “疼疼疼!骑士大人,我认输,认输了!索娜,团长!团长救我——”

      “幼稚。”查丝汀娜不再参与她们的打闹,低着头擦拭自己的口笛。

      能够中止餐桌上混乱局面的只有一盘油亮通红的水牛城羽兽翅和四大杯精酿啤酒。面粉混合甜椒粉、胡椒粉、蒜粉等诸多调料,用以形成酥脆的外壳,羽兽翅沾粉之后下锅油炸,直至金黄后用辣椒调味汁、黄油、蜂蜜搅拌包裹。仔细闻一闻,橘红色的粘稠酱汁散发出热辣甜香的味道;轻轻咬一口,薄薄的面壳在牙齿间咔嚓作响,滚烫的汁水从肉缝里渗出,几乎要把上膛烫破,甜辣的酱汁裹挟着羽兽肉本身的鲜美味道,配上一大口冰凉清爽的啤酒,为这场久违的聚餐拉开了帷幕。

      “然后你就冲上去了?”查丝汀娜端着酒杯,不可置信地看向索娜。

      “对呀,”索娜叼着骨头,以同样不可置信的眼神回望,“难道那种情况下不该用一记漂亮的终结技杀死比赛吗?小灰你说呢?”

      “是你的话还说得通,反正我不会这么做,”灰毫喝了一大口啤酒,摇了摇头,“我要用炮火把那家伙的盔甲染成黑的。不过艾沃娜应该会很支持你的选择,是吧艾沃娜?”

      “嗯?嘛,啊,当然,团长说啥我都支持,”艾沃娜已经续了第三杯啤酒了,她的脸颊红红的,看起来不是十分清醒,“团长说了啥来着?冲上去把对手的脸涂成黑的?”

      “你真是没救了。”查丝汀娜皱眉的时候,热气腾腾的披萨端了上来。深盘披萨顾名思义,制作时用的模具比普通的披萨盘要深很多,金黄色的外皮像一个巨大的酥皮派一样包裹着里面的填料,而覆盖在顶部的一整层芝士被烤得彻底融化,还显出了几块棕褐色的焦斑,正被内部的蒸汽顶得微微鼓动,仿佛具有生命一般。

      “喔!好棒的披萨,”索娜拉起一角披萨,内部和顶层的两层芝士被拉成长丝,她站起身来,芝士丝随着她高举的胳膊而不断延展、下垂,悬在空中宛如一道雪白的瀑布,“小灰,你们看呐,这么多芝士,肯定很好吃!”

      不同于薄底披萨可能会被馅料浸得软塌塌的,深盘披萨的饼底很厚,即便在双倍酱料的加持下也能保持硬挺,可以举得高高的,带着长长的芝士拉丝一起送进嘴里。培根和萨拉米香肠口感绵软,一口下去满嘴流油,披萨酱酸甜可口,浓郁的黑胡椒和罗勒香味随着酱汁在嘴里化开而逸散开来。一位西西里人或许可以因为薄底披萨上的菠萝而把刀架在厨师的脖子上,但对于这种由哥伦比亚人开创并发扬光大的厚底深盘披萨,准则只有一条:芝士、芝士,还是*哥伦比亚粗口*的芝士!

      “敬红松骑士团!”索娜举起杯子,“一会吃完饭,我们去甲板上吧!晚上应该能看到好多好多星星呢!”

      “星星,这不到处都是星星,”艾沃娜晃晃悠悠地举杯,她的嘴角挂着好几条芝士拉丝,“费那个工夫去甲板干嘛——团长,我干了,你,嗝,随意!”

      “甲板上能看到星星吗,”查丝汀娜喝了一小口啤酒,若有所思地把头转向窗外,“索娜,你还记得卡西米尔的星星,是什么样子的吗。”

      “其实我只记得很小的时候在家乡看到过星星,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索娜咬了一口披萨,抛回给查丝汀娜一个问题,“查丝汀娜,你知道我记得最深刻的星空是哪一天的吗?”

      “我猜应该不是我们红松骑士团成立那天,”灰毫插了一句,“也不是你第一次来大骑士领那天。”

      “猜不到。”查丝汀娜摇了摇头。

      “是‘大隔断’那天,那天大骑士领所有的霓虹灯全都熄灭了。”索娜笑笑,“那是我这几年来第一次,在卡西米尔的城市里看到星星的光亮。”



      Night34:创食纪
      起初,老板购置食材。
      干货是大炎上品,要价昂贵,老板的信用卡划在刷卡机上。
      老板说,要有四头鲍,于是就有了四头鲍。
      老板看火腿是勾吴的,就把火腿买好了。
      老板选用东国鳞翅、伊比利亚海兽裙边,有干贝、有花胶,这是头一日。

      老板说,干货需要泡发、蒸制。
      老板就用纯净水泡制干货,干参和干鲍蒸熟了,事就这样成了。
      老板把参和鲍清理干净,泡发花胶、泡发鳞翅,是第二日。

      老板说,每样干货都要重新换水,使水质保持洁净。事就这样成了。
      老板把蹄筋用热油浸炸,把蒸好的鳞翅用冰块冷却。老板看是好的。
      干货静静泡发,是第三日。

      老板说,要用老龄的羽兽、肥厚的兽肘吊汤,并加肉兽皮和里脊肉,使汤汁浓稠绵密。事就这样成了。
      于是用细漏打去浮沫,用清水冲洗焯好的羽兽和兽肘,并加入葱姜和料酒吊汤,是第四日。

      老板说,要准备二道汤,要使成菜的口感更加醇厚浓香。
      老板就挑选兽肘、兽肚、羽兽,切割火腿,又仔细地焯水清洗。老板看着是好的。
      老板就把食材仔细放入锅中炖煮,说,要慢慢小火收浓一整天。是第五日。

      老板说,头汤要加入熬好的二汤里。兽肘、火腿、羽兽,各归餐厅员工享用。事就这样成了。
      于是老板从大锅里舀起果冻似的头汤,滤进二汤里。
      细细打去浮油,滤掉杂质,老板看着是好的。
      老板说,材料备齐了,要依次下锅炖煮,使汤汁融入一切鳞翅,一切干参,一切裙边,并泡发好的一切食材。
      老板就按种类下锅,是照着炎国的古老顺序炖煮泡发的干货。老板就向汤里加入陈酒和冰糖,又改小火,要鳞唇,花胶,蹄筋,花菇,全部吸饱汤汁。
      老板说,看哪,我将最鲜嫩的旅居羽兽卵和最肥厚的干贝,全倒入锅中一并熬煮。
      至于汤中原有的羽兽和肉兽肘,我将它们赠送给食堂的客人们和员工们。事就这样成了。
      老板看着金黄的汤汁和食材都甚好。是第六日。

      一切食材都炖煮入味了。
      到第七日,老板烹豪宴的工已经完毕,就在第七日歇了他一切的工,安息了。
      老板把豪宴赐给第七日,定为庆日,是为庆祝异客先生的生日,因为在这日老板歇了他一切的工,就安息了。


      Night35:凯尔希-胎菊绿豆饮
      老板是没怎么见过凯尔希医生的,他和她只有在罗德岛的全员例会上、凯尔希医生发表讲话的时候,或是医疗部对食堂做食品安全大检查的时候才会见面。因此,每当凯尔希医生一反常态地在夜宵时间出现在夜宵食堂的时候, 老板都觉得这片大地离无药可救又近了一分。

      “晚上好,医生,”老板往滚沸的锅里点了一点凉水,向凯尔希打了个招呼,“上次见到您是什么时候,四皇会战结束的那天?”

      “我想我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凯尔希挤出一个不怎么走心的笑容,“我上次来这里吃饭应该是四个月前,那天的菜单是清炒绿叶菜配白粥,很清淡的一餐。”

      “难为您记得那么清楚。今天您又成功挽救了一位感染者的生命?我听医疗部的小姑娘们说起那台手术了,她们说您在手术台前站了四十几个小时。真了不起。”

      “那不过是我的本职工作,”凯尔希摇了摇头,“从矿石病手里抢回一条命来,辛苦一点不算什么……”她的话还没说完,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幸好有吧台支撑着才没有摔到地上。

      “凯尔希医生!您没事吧?”周围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客人,老板扔下手里的勺子就要往外跑。

      医生抬手拦住老板:“不要紧,只是突然有些头晕,换口气就好……”她坐直了些,轻轻掐捏自己的鼻梁,老板这才留意到凯尔希眼睛周围浓重的黑影。她太累了。罗德岛上的每一个人都多少知道些凯尔希医生不眠不休诊治病患的事迹,而他们大多不知道的是凯尔希的手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它们被遮在白大褂下面,每一针都代表着连轴转的手术,或是持续好几天的紧急作战任务,也代表着这具身体的精力和生命一次次被透支。

      “您该休息一会了,阿米娅小姐没有批评过您这种工作模式吗?这样下去无论是对您自己、对博士、对阿米娅小姐,甚至对整个罗德岛都没有任何好处。”难得地,老板数落了凯尔希几句,这种事放在整艘船上也没几个人能干得出来。

      凯尔希并没有反驳,她强撑着把上半身伏在吧台上,枕着手臂合上了眼睛。即便在药剂的加持下,她的身体依旧扛不住长时间的高强度工作,只十几秒后,凯尔希就睡着了。

      正是夏秋之交的时候,气候干燥、容易上火,尤其是凯尔希医生这种工作起来不要命的,嘴唇上已经起了好几个火泡了。为了应对这种情况,老板特地订购了大炎的绿豆和胎菊,还专门从炎国的几位大厨那里学来方子。凯尔希医生来之前他就一直在煮绿豆了,水里加入少许碱面能够使成色更加漂亮,而每次水开之后点入一点点凉水,可以使豆子反复热胀冷缩、迅速开花,凯尔希睡熟之后没多久,绿豆就煮好了,老板小心翼翼地操作破壁机,生怕吵醒了医生。

      凯尔希睡得并不沉,破壁机轰鸣的响动很轻松地打断了她短暂的清梦。小憩乍醒让她有些头疼,凯尔希按着额头,看到老板正用密漏过滤绿豆泥,清甜的绿豆香气中和了些许疲劳感,也让她切实地感到了饥饿,毕竟药物只能提神,不能为她提供多少能量。

      “您可以再睡会儿,这东西可不容易做,”老板用一只小勺反复旋转、推压密漏上的绿豆泥,毫无杂质和颗粒的细密的绿豆沙一点点漏下,“我想您应该很饿了,冰箱里还有些面包,如果您急着回去工作的话我可以给您做个应急三明治,绿豆饮我会晚点送到您的办公室去。”

      “不必了,我可以等一会,和您聊聊天,”凯尔希的声音有些虚弱,听上去没什么元气,“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卡兹戴尔。”

      “是的,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这艘船大概还没被挖出来,我只是个在各个国家之间流窜的无证感染者厨师。那时我可没想到面前的客人未来会是左右整片大地感染者命运的人物之一。”

      “我对矿石病的研究还没有深入到那个地步,不过我确实很庆幸那时向您发出了邀约,不然的话罗德岛上的干员们就只能把自己的工资花在可露希尔的高价袋装零食上面了。”

      “哈哈哈,这话可千万别让可露希尔听见。”

      胎菊用沸水浸泡出香气之后,取汤水倒入锅中,加入反复过筛的绿豆沙、几颗冰糖,以及一些淀粉水用于增稠。老板和凯尔希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忆过去的时候,绿豆的清甜味和菊花的淡淡香气从锅里飘出,微凉的秋风顺着舷窗的缝隙飘进室内,凯尔希轻轻打了个冷战。

      “请用。本来应该冷藏之后喝的,但现在天气凉了,让您喝冷饮不太好,”老板给凯尔希舀了一碗绿豆饮,附赠一小碟冰糖,“不够甜的话可以自己加。”

      这碗饮料本质上也不过是一碗工艺很精良的绿豆汤,但它的口感确实十分绵密,微微粘稠、清香爽口,舌尖抿过之后满是浓郁的绿豆香,把细密的绿豆沙咽下之后舌根泛起一丝丝微甜,唇齿之间也在此时后知后觉地品出菊花的清凉淡香,虽然滚烫,喝下之后却是满口满心的清凉舒爽,不忍一口喝光,却又想一口饮一大碗过足瘾。

      凯尔希放下碗,胃里空落落的感觉缓解了些,几天来的疲惫也几乎一扫而空,只是倦意没法被一碗绿豆饮排解干净,她需要的依然是一个好觉。

      “我还是给您煮碗面吧,这东西只能当甜品喝,不顶饿的,”老板重新起锅烧水,“这大半夜的,您回去饿着肚子休息也睡不踏实。”

      “不必了。”凯尔希偏过头,不远处一个身影正鬼鬼祟祟地走向冰箱,那家伙的手里拿着一只热水壶。



      Night36:玛恩纳-双黄月饼
      夜宵食堂的客人种类繁多、爱好各异,有钟情于大份垃圾食品的、有就着清淡时蔬熬夜追剧的,抱着酒瓶不撒手的更是数不胜数。但在这里找报纸看的客人,老板还是头一次遇见。

      “晚上好,想吃点什么?”老板擦拭着厨刀,看了看面前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这种人他见过太多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种领导吹毛求疵家庭四分五裂亲戚音信全无生活一潭死水晚辈叛逆调皮的社畜。不过其他的社畜一般都喜欢叫一打啤酒和一大盘油炸羽兽腿,用酒精麻痹自己那被生活鞭笞得四分五裂的灵魂;这位社畜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正襟危坐在一群大呼小叫的醉鬼之中,宛如一位视察下属的领导。

      倒也挺像是彻底放弃了和生活搏斗的欲望、心如死灰准备出家的样子。

      “来一份报纸就好,我想看一看卡西米尔的新闻,”男人礼貌地回答,“麻烦您了。”

      “我们这可做不了那种东西,只有厨房纸,”老板开了个小玩笑,把脑袋凑到客人面前小声说,“您可以去可露希尔的小卖部看看有没有卖的,不过要小心别被她黑了。那个天杀的血魔可不知道什么叫市场价。”

      “多谢,祝您晚安。”男人这样说着,站起身准备离开。

      “哎哎哎别急着走嘛,大晚上的不来一点夜宵填填肚子吗?”老板眼看着客人要走,立马绷不住了,“今天有特制的手工面包,又软又香。”

      男人在原地站了几秒,重新坐了下来:“热茶或者热可可,就可以了。”

      那便是老板和玛恩纳·临光的第一次见面,这位只喝了一杯热茶的客人给他留下了不浅的印象。而在后来与客人们聊天的过程中,老板逐渐认识到玛恩纳先生实际上并不是对生活苦大仇深的悲苦社畜……当然,玛恩纳先生也确实对某些其他的东西苦大仇深。

      “玛恩纳先生,今晚也来看报啊。”

      为了拉拢潜在的顾客,老板索性在吧台不远处设了一个报刊架,玛恩纳每天晚上结束工作之后都会来这里读一会报纸、喝杯热茶,宛如鹤立鸡群的气场让其他食客纷纷侧目又好奇,以至于在他的带动下,夜宵食堂一度掀起了读报看新闻的风尚。

      “不来一块月饼吗?今天是炎历八月十五,中秋节,就着月饼赏赏月不是正合适嘛,”老板随着茶杯附上一只小瓷碟,里面盛着一枚金黄油润的月饼,“来来,免费赠送的,请务必尝一下味道。”

      月饼用的模具是罗德岛厨房定制的,针对每位干员的家乡或是出身选用不同的标志,玛恩纳面前的这块上面印着临光家的家徽,和一柄半出鞘的骑士剑。月饼的饼皮饱含油分,显得上面的印记闪闪发光,他拿起月饼,端详那让他背负了太多东西的徽记。以炎国传统来说中秋是阖家团圆的日子,玛恩纳能与之团圆的只有两个不省心的侄女和旁亲佐菲娅,而他并不打算和玛嘉烈、玛莉娅两姐妹上演令人唏嘘的重逢戏码;卡西米尔给他的很少,从他身边夺走的更多,他可以像太阳一样照亮玛嘉烈和玛莉娅前进路上的阴霾,却没法像月亮一样温柔地把光芒洒在她们的背上。

      玛恩纳咬了一口月饼。酥软的饼皮用舌尖一抿即碎,星星点点的饼屑洒落在报纸上,洇出一块块油渍;内里填着绵密顺滑的莲蓉馅心,虽微甜而不腻口,带着莲子的清香,卡西米尔的饮食风格与炎国相去甚远,即便是甜食也有截然不同的风格,他对这种在嘴巴里有些发粘的甜食并不十分喜爱,却也谈不上排斥。

      莲蓉馅中间露出了一抹明亮的金黄色,那是一颗咸蛋黄。炎国人喜爱在莲蓉月饼里加一颗或是两颗蛋黄,寓意和美团圆、好事成双。蛋黄饱含油分,经过烘烤之后外硬内沙,一经咬开之后沙软的蛋黄碎屑和细腻的莲蓉馅混合在一起,满嘴都是令人陶醉的咸香味道。

      窗外的双月圆满金黄,皎洁的月光洒在桌上,玛恩纳抬起头,看着蓝黑色的夜空。

      “这儿还有两块,是玛嘉烈和玛莉娅小姐的,如果您一会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给她们带过去,”老板续上一杯茶,又递来两个精致的小纸盒,“我得照顾生意,一时半会走不开。对了,您盘里的月饼是她们姐妹俩亲手烤的,我教得有些仓促,如果口味不合您心意的话还请多多包涵。”

      玛恩纳沉默了片刻,又低下头看了看盘里吃了一半的月饼。乍看上去圆圆满满的月饼实际上有不少坑洼,边缘还有些露馅的地方,看得出来是厨房新手做的。

      “可以。”他掸了掸裤腿上的饼屑,拿起剩下的月饼吃了一小口。馅显然是玛莉娅拌的,她的口味比玛嘉烈更甜。


      Night37-流明:星海羊羹
      “锵锵!爱qikiqiki邦邦!芜呼——!”

      今天的食堂里挤满了狂热的醉鬼,他们跟着东国最流行的舞曲扭动铁桶似的身子,杯子里的啤酒一片一片地泼洒在地板上。老板心疼地看着他们狂舞,一半是因为今天的清扫工作,一半是因为那些上等的莱塔尼亚黑啤酒。

      灯球停止转动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吧台上横七竖八地卧着不省人事的干员,地上满是不堪入目的污物,老板皱着眉头捏起醉鬼们的胳膊,擦拭洒满了啤酒的台面。

      “请稍微打起些精神来,您还好吗,”一个年轻的阿戈尔人扶起一名醉昏过去的干员,仔细地用自己的手帕帮他擦拭嘴角的污秽,“我扶您去医疗部做些简单的检查和处理,明早您就能好起来了,不用担心。”

      “孩子,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管这帮家伙,”老板把湿抹布扔进洗碗池,换了一块继续清理战场,“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把他们扔在这自生自灭。”

      “可是这些客人们都喝醉了,让他们趴在这里的话会感冒的,而且他们的肠胃也会很不舒服,至少让我去帮他们清洗一下……”阿戈尔人有些犹豫,却仍不愿把肩上的干员放回吧台上。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让他们长长记性,不然过不了三天他们还得把我这祸害一顿,”老板哼了一声,“这几天可露希尔那家伙不知道从哪进了一大堆迪厅的设备,让我拓展一下业务,呸,拓展个*萨卡兹粗口*,她倒是拿块抹布来帮我擦擦桌子。”

      “原来如此……总之我先把他们扶去附近的空桌子吧,等下我会来帮您一起清理的。”阿戈尔人不顾老板略显无奈的眼神,一个接一个地搀起醉鬼们,把他们扶到安静的角落、帮他们清理面部,还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温水。老板并没指望这个年轻人真的帮他清理满地满桌的狼藉,但他干得十分卖力,连那些难以分辨的、被踩得几乎黏在地板上的呕吐物他也强忍着反胃感全部扫擦干净了。

      吧台周围终于恢复整洁时,钟表的时针已经快要指到数字2。年轻的阿戈尔人如释重负地坐到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雪白的衬衫上沾满了五颜六色的污渍,领口袖口也全都被汗水打湿了,老板递来一杯热可可和一块毛巾,示意他擦擦脸。

      “我以为你是来吃饭的,没想到是位义工,”老板笑笑,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醉鬼们先后醒来、捂着剧痛的额头各自散去,他也得以跟这位素不相识的“救命恩人”聊几句天,“你是医疗部的?”

      “是的,我是罗德岛驻伊比利亚的医疗干员流明,平时很少来舰上。今天恰好碰上干员们的派对结束,看到大家醉成那副样子,就忍不住想帮上些忙……”流明看上去有些拘谨,一直盯着手中的白瓷杯。

      “你倒真是热心肠,”老板给自己也倒了杯可可,和流明轻轻地碰杯,“不过这帮家伙确实没什么好同情的,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你们伊比利亚的工作量可不小吧。”

      “或许您说得对,不过我只是想多尽一些力,哪怕只是最微薄的一份力量也好,”流明抬起头,那双橙黄色的眸子里映出与他柔弱脸庞截然相反的勇气与坚持,“我可能不应该出手帮助他们,但如果我今天做的事情能让那些干员中的一个人早些醒来、早点投入工作,那也是有价值的。”

      老板看着这个年轻人,这看上去弱不禁风的阿戈尔人甚至可能没法在训练室里撑过一整轮实战演习,但他此时的表情看上去如山峦般不可动摇,甚至令老板隐隐感到肃然起敬。

      “你知道吗,小伙子,”他从冰箱里取出两只小碗,“连煌都没说过这么让我印象深刻的话。来,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红豆沙和白芸豆沙?”流明看着碗里一红一白两碗豆沙,又看了看老板,“我不明白。”

      老板取了两口小铜锅,倒入清水、糖和寒天粉,待锅里的糖水烧开后分别加入豆沙继续熬煮,直至豆沙完全融入水中、呈现出有些粘稠却仍十分顺滑的质地时关火。紧接着,他拿出一只方形的透明模具,将其一段垫高之后倒入红豆沙液,填满底部之后送入冰箱冷藏——降温的过程需要很久,因此老板提前准备了不少做完后的半成品,红白两色的豆沙共同填满了模具底部,毫无气泡的表面反射着镜面般的光泽。流明依稀听说过这种叫做羊羹的食物,它从大炎传至东国,并在那里被发扬光大,经过反复精筛的豆沙口感十分细腻,只不过他一直没那个口福品尝。

      “再看看这个,”老板拿出一小碟干花,蓝紫色的花瓣干瘪枯萎,显得了无生气,“认识吗?”

      流明辨认了片刻,摇了摇头。

      “它叫蝶豆花,用热水浸泡之后会呈现出蓝色,”老板说着倒了碗热水、放了几朵干花进去,几分钟后蝶豆花的花瓣舒展开来,整碗水果然变成了晴空般的蓝色,“而如果往里面滴几滴柠檬汁的话——”

      他分出一小碗蓝色液体,几滴柠檬汁落入之后,蓝色的液体随之变成了梦幻般的浅紫色。老板调出几种不同深度的蓝色,又用椰奶调了一碗白色的溶液,分别加入糖和寒天粉之后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面前的流明。

      “看好了,孩子,”他说着,双手舀起不同颜色的溶液倒向模具里,“哪怕是最平凡的豆子和花朵,也能像大海和星河一样壮美夺目。”

      蓝色、紫色和白色在老板的引导下相互融汇、碰撞,流明的眼前逐渐浮现出伊比利亚无垠海面的一瞥,他看到乌蓝色的海面、雪白的浪花与海中倒映的紫红色的晚霞,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攀在格兰法洛那座雕像上远眺“伊比利亚之眼”时,他看到的也是这样的大海。

      “您……”流明看着老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这块得冷藏一会儿才能吃,我这有个提前做好的给你,”老板把羊羹拿去冰箱里,取了一块新的给他,“今天累得够呛,得先打烊了,明晚记得过来告诉我味道怎么样。”

      “我会的。谢谢您。”流明站起身,朝老板微微鞠躬。

      “孩子。”老板叫住了转身离开的流明。

      “要记得,你会是一个伟大的人。”



      Night38:铃兰&罗小黑-水晶镜面樱花蛋糕
      夜宵食堂广为流传的潜规则之一:如果在非营业时间碰见了老板,不要打扰他、不要和他交谈,也不要在非营业时间去他的宿舍找他。长久的彻夜工作使他养成了和大多数人截然相反的作息规律,也憋出了很大的脾气,尤其是起床气。但很遗憾,对于那些鲜少光顾夜宵食堂的干员——比如一些每天都要早早睡觉的孩子们——来说,这种潜规则简直形同虚设。

      “叮——滋滋滋——叮叮叮——”

      夹杂着电流声的沙哑门铃打断了老板与北原邪魔的搏斗,他一把扯下眼罩甩在地上,又狠狠地补了一脚,大踏步地砸到门口。

      “*乌萨斯粗口*,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真他*乌萨斯粗口*的晦气,不想被煮进锅里的赶紧给老子滚!”他骂骂咧咧地开门、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愣了几秒,“谁啊!大白天的恶作剧是不是——哎哟我*炎国粗口*!”

      他低下头,看到门口站着的沃尔珀小女孩,随后像触电一般大喊一声、从地上弹起二十厘米高、关门上锁一气呵成。如果有哪位干员有幸见到老板如此惊慌失措的一幕、把它录下来上传到论坛上,绝对会比凯尔希医生趴在办公室打呼噜还要劲爆,哦,后者大概根本没有在论坛上留存的机会。

      老板当然得惊慌失措,只穿着短裤站在小孩子面前骂街可不是什么正确行为。几十秒后,再度打开门的他又变成了夜宵食堂那位技艺精湛、富有亲和力的老厨师。

      “是小铃兰啊,有什么事吗?”老板蹲下身子,使自己和铃兰的身高平齐。

      “诶,我记得刚才开门的是一个很凶的老爷爷……?他和您住在一个宿舍里吗?”铃兰有些好奇地越过老板的肩头朝屋里张望,“我想找夜宵食堂的厨师爷爷帮忙,请问他是住在这里吗?”

      “我就是厨师爷爷,刚才是,”老板挠了挠头,“是另一个脾气不太好的爷爷,不用管他。”

      “是我吵到那位爷爷睡觉了吗,真对不起,”善良的小铃兰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我去和那位爷爷道个歉吧。”

      “不不不不用了,下次注意就行了,”老板连忙摆手拦住铃兰,“小铃兰找我有什么事吗?想吃好吃的了?”

      “啊,是这样的,我和洛洛姐姐、小白、阿根哥哥还有小黑打算明天去野餐,餐厅的叔叔说您会做特别好吃的蛋糕,我想让大家都尝一尝,”铃兰不好意思地攥着自己的裙角,“不知道会不会太麻烦您呢,可是如果野餐的时候没有好吃的蛋糕的话,我会觉得很遗憾的……”

      老板犹豫了一下,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铃兰的小脑瓜:“好吧,我答应你。哪个叔叔告诉你我会做好吃的蛋糕的,是不是那个鼻子大大的黎博利叔叔?”

      “不是的,是那个深蓝色头发、说话很快的菲林叔叔,他说爷爷会做Q弹的酸奶慕斯蛋糕,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爷爷,那个叔叔说的是真的吗?”

      “是菲林叔叔啊,他说的当然是真的,爷爷做的蛋糕可好吃了,”老板着重记忆了一下那位后勤干员的样貌特征,“明天你们出发前到餐厅去取吧,不过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蛋糕就被他们偷偷拿走了。哎,你说跟洛洛那个小丫头,还有谁来着?”

      “还有阿根哥哥和小白,他们是我们在龙门遇到的朋友,啊,还有它,这是小黑,”铃兰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露出被自己蓬松的大尾巴遮住的,一只黑色的小生物,“小黑,跟老板打个招呼吧~”

      “喵~”被称做小黑的生物叫了一声,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老板。

      “你说的小黑是它啊,我还以为你说的是……算了没事,快去玩吧,爷爷要休息了。”老板松了口气。

      铃兰并没有走,她犹豫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布包:“这是……这是爸爸妈妈上次来看我时带给我的,妈妈说是吃的东西,不知道您能不能用得上……”

      淡紫色的布包上用银色丝线刺绣着一只九尾的沃尔珀,老板接过来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花香飘进鼻腔。

      实际上关于慕斯蛋糕的传闻确有其事,那是老板在巴别塔时期就研发出来的甜品配方,由于过于火爆,每天都要做十几二十份,导致他很快就失去了制作的兴趣、将其雪藏了。老板把奶油奶酪和酸奶从冰箱里拿出来回温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视野中闪过,他敏锐地回过头,看到那只古灵精怪的小动物正蹲在碗架上。

      “又是你啊,怎么,白天差点被我认出来,害怕了?”老板像只老沃尔珀兽亲似的露出狡黠的笑容。

      “喵!”小黑不满地回怼了一声。

      “是,那个臭脾气老头也是我,可我哪知道敲门的是谁啊?消消气,我可不想早上起来脸上多两道爪印子,”老板从壁橱里拿出一罐菲林罐头,朝小黑晃了晃,“尝尝?维多利亚皇家质量,Miss.Christine来了我都不一定给她吃。”

      小黑甩了甩那条和它的体型极不相称的长尾巴,一颗黑色的小团子从上面脱落下来,飞到老板肩上。它有着和小黑一样的外表,一双大眼睛盯着老板手里的罐头一眨不眨。老板默许似的点点头,小团子立刻跳到他的手上,顶起罐头就跑。

      “吃饱了可就别偷吃蛋糕了,”老板剪开奶油奶酪倒进碗里,“后勤部最近严防比丢溜进食堂,你可别跟它学坏。”

      奶油奶酪与白糖一起打发至顺滑之后,加入柠檬汁、酸奶和蛋黄继续搅拌,老板本来准备倒一小勺朗姆酒进去中和蛋黄的腥气,想想又把酒瓶收了回去。酸奶糊翻拌至没有结块之后另外起锅,隔水加热瘤奶和奶油,再加几片吉利丁片,等到吉利丁完全融化之后关火放凉,分次加回到酸奶糊中,并均匀搅拌。老板正准备开始制作饼干底,又犹豫了一下,往酸奶糊里滴了几滴浓缩草莓汁,雪白的糊状物在鲜红色草莓汁的影响下呈现出鲜樱花般的淡粉色,淡雅又迷人。

      老板从冰箱里取出蛋糕模具,里面铺着一层黑色的利奥利饼干碎,那是他提前准备好的,用融化的黄油与利奥利饼干制成蛋糕底,馅心全部保留,给小朋友们最完美的味觉体验。酸奶糊倒入模具,轻轻敲震消去气泡,重新放入冰箱冷藏定型。准备完蛋糕的本体之后,老板从口袋里取出铃兰交给他的小布包,珍而重之地将其打开,一股清幽的樱花香气弥漫开来。

      “我就知道是盐渍樱花,这东西点缀在蛋糕上面还挺合适的,”老板把那几朵皱皱巴巴的深粉色的樱花取出,放在温水里浸泡,“听说那孩子的父亲是名神官,想来这樱花是他亲手摘下腌渍的,可不能糟践了。”

      “喵。”

      “是,我知道樱花代表着什么,纯洁、热烈、高尚,哪点跟铃兰那孩子不像了?”老板从冰箱里取出一瓶金桔气泡水,放气之后加入融化的吉利丁液,“你该去问问其他干员,铃兰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你会很吃惊的。”

      “喵喵?”

      “我知道你有心事,但那孩子也经历过很多事,她的内心远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老板看看表,把勺子往碗里一斜,“蛋糕还得冻一个小时呢,过来,帮我招呼客人。”

      “喵……”小黑不情愿地跟在老板后面、跳上吧台。这只可爱菲林兽亲的到来让本就火爆的生意更上一层楼,每位客人点完餐之后都会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摸它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或是挠挠它的下巴,小黑端坐在那里和客人们打招呼、合影,像只招财菲林似的。

      老板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想起来冰箱里的蛋糕。他在蛋糕体上洒了几片可食用金箔,随后倒入清澈的吉利丁气泡水。金箔悬浮在液体中闪闪发亮,盐渍樱花随后被放入其中,娇嫩的花瓣一片片舒展开来,仿佛在老板的精湛技艺下再度绽放。又经过了两个多小时的冷藏定型,直到夜宵食堂准备打烊,老板才终于把蛋糕从冰箱里取出、小心翼翼地脱模。

      “怎么样,还不错吧?”老板得意地抄起手,看着桌上的蛋糕。淡粉色的光滑慕斯基底上贴合着一层镜面层,盐渍樱花、金箔与星星点点的细小气泡点缀在其中,宛如一方静止的清澈湖泊,晚樱飘落沉入湖水,湖面反射着黄金般的夕阳。

      小黑伸出前爪想要碰碰蛋糕,被老板不客气地一巴掌打回:“不许碰,洗手去。”

      菲林兽亲不屑地哼了一声,小巧的身子一闪,一个小男孩随机出现在桌旁,对着蛋糕轻轻戳了一下:“就碰。”

      蛋糕像果冻一样弹性极佳,伴随着小黑的戳碰摇晃起来,镜面层上下弹跳,仿佛水波流转。“像不像比丢的肚子?”他看向老板,“软乎乎的,真好玩。”

      “别玩了,这是明天你们野餐的时候吃的,玩坏了就喝西北风去吧,”老板不由分说地端起蛋糕藏进冰箱深处,揪着小黑的衣领把他送出了厨房,“小孩子不要熬夜,乖乖回去睡觉。”

      “我帮你招呼了那么多客人!”小黑被老板拎着嘟嘟囔囔。

      “谢谢你帮我招呼那么多客人,”老板找补了一句,关上了后厨的门。

      小黑嘟着嘴站在厨房门口,想了想还是放弃了穿墙进去的念头。明天会是个晴天,阳光正好,鲜花开放,是和朋友们野餐踏青的好日子。



      Night39:年-钵钵羽
      作为司岁台严密监视的岁兽碎片,年还算是比较亲民的那一种。虽然平时她总是一副不太着调的样子,但在涉及到工程的事务上,这家伙可以说是相当靠得住的,且不谈她帮助工程部干员设计出的那些繁复的设备和精良武器,光是她给老板打的那口锅,经过工程部的检验,甚至拥有能够正面硬扛一发伦蒂尼姆城防副炮的硬度。

      不过……正如罗德岛上的大多数干员所认知的那样,年一旦离开了工程岗位,其所作所为只能用“游手好闲”、“派对黑洞”、“效率终结者”等词汇来形容——“只有心情愉悦的时候,打出来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如果带着一肚子怨气去敲铁的话,做出来和废品压根没什么两样。再说你们船上有那么多棋牌室和游戏厅,空着也是空着嘛,走走走,搓把麻将去。”听到对自己的评价,年会以这样的言论反驳,并把对方一路拖向最近的棋牌室。

      老板并没有参与对年的评价。他是个厨子,厨子的效率是很难被年影响的,更何况他还用着年打的锅子。但当他看到年推着满满一车各式各样的辣椒闯进后厨的时候,他还是决定成为“被年终结效率”大军的一员。

      “你想干什么?把你手里那车东西拿我的灶台远点,别想把它放在厨房里!”老板左手锅铲右手菜刀,如临大敌地看着嬉皮笑脸的年,“上次你扛来的那袋朝天椒,让整个罗德岛从博士到锅炉工集体跑了三天厕所,三天啊三天!”

      “跟我有什么关系喔,是他们自己肠胃不行噻,”年一脸无辜地叉着腰,“我跟你说,辣呢,是一种态度,只有被辣椒的灼热感刺激过舌尖和口腔之后,浑身上下都有被火烧过一样的感觉,那个时候才能激发出最大的热情和干劲,什么任务都——”

      老板举起了菜刀。

      “你干嘛,哎哟,这辣椒是拿来麻烦你帮我做夜宵用的,不给别人吃,”年按着刀背压下老板手里的刀,“别上火别上火,上火长痘痘。来一份钵钵羽,怎么样?”

      老板看了看年,又看了看灶台上的锅,无奈地点了点头。钵钵羽源自尚蜀,麻辣无匹,却又做法简单,最大限度地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味,不过年在意的自然只有“辣度”这一点。要征服这位贵客的舌头,只能亲手炒制红油辣椒。

      该说不说,年带来的辣椒质量很高,一颗颗绛红油亮,光是从麻袋里捧出来就染得满手滚烫。取朝天椒、二荆条和灯笼椒等比混合,稍作冲洗之后下锅煸炒,等整个厨房都被呛鼻的辣味笼罩时,再加上好的大红袍花椒,直炒到辣椒酥脆干香,最后加入一把芝麻炒香,便可出锅捣碎——

      “等一下老板,”年拦了下来,“这辣椒根本不够辣嘛,再加点再加点。”

      “啧……”老板无奈地又抓了一把二荆条扔进锅里,辣椒在锅里噼啪作响,金黄的辣椒籽蹦跳着溅到灶台上,可年扇了扇鼻子,还是不满意地摇了摇头:“不够不够,再来点。”

      “*炎国西南少数民族粗口*,辣不死你,你肚子里装着的真的是胃吗?我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老板戴上厚实的棉手套,从一个画着火焰图案的袋子里抓出一把形状圆润、底部微尖的鲜红辣椒,扔进锅里一并翻炒。那是泰拉东南某个边陲小国出产的,名为“断魂”的特级辣椒,据说当地人把这种辣椒种在农田外围,用以阻挡野兽闯入家中;维多利亚和哥伦比亚的军方曾大规模采购断魂椒,将其制成具有催泪和麻痹效果的新型手榴弹。断魂椒的史高维尔辣度约为一百万,这意味着一单位的汁水需要用一百万单位的糖水进行稀释才能尝不出辣味,而就连大多数干员避之不及的大炎朝天椒也只有四万的史高维尔辣度。

      “我体内可是一千四百度的高温,区区辣椒能奈我何喔?”年不以为意地咂咂嘴,“除了我那个好弟弟,还没有谁做出来过让我觉得辣的菜呢。再加再加。”

      老板气得牙痒痒,目前的厨房里只有辣一种元素了,他今晚做出来的所有炖菜、所有沙拉、所有甜品全都被毁了,摆在橱窗前的每一样食物都被染成辣味,这也意味着没有一位客人能光顾今晚的夜宵食堂。他强忍着想把年撵出去的冲动,套上第二副手套,打开画着骷髅头图案的最小的袋子。

      袋子里的辣椒非常小,皱皱巴巴的,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被误认为是枸杞子,但任何嗅觉功能正常的人都不会把它认错,这些小家伙太辣了,光是闻闻都会觉得鼻粘膜像是被火烧了一样难受。这种辣椒由维多利亚的学者和农民共同培育,具有恐怖的二百四十八万史高维尔辣度,在农业展览上展出时甚至要全程保持密封。

      创造它的学者给它起了一个写意又恐怖的名字:龙息。

      即便隔着两层手套,老板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灼烧感,而如果哪个倒霉鬼不幸舔了一口龙息辣椒,他的舌头会在十秒钟内变得麻痹,而后生出水疱,辣椒素会穿过上皮细胞,持续刺激口腔感受器的神经末梢;而如果他胆敢吃下去的话,他的喉咙也会生出水疱,甚至会发生严重的过敏反应、严重灼伤呼吸道,导致气管被阻塞,有危及生命的可能。可即便是面对着这样一大把龙息辣椒,年也只是勉为其难地撇了撇嘴:“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就这样吧。”

      下夜班准备来食堂补充能量的干员们在拐到这条走廊之前就闻到了十分刺鼻的味道,而当他们走到食堂附近,看见被灰白色的烟雾包裹着的后厨、朦胧可见的白发神明,清晰地闻到那股能够烫伤气管的灼热辣味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掉头、加速,同时把沿途所有的新风系统开到最大功率,并在岛内论坛上发帖@Kal’tsit:

      年又带着辣椒去餐厅制作毁灭性化学武器了!凯尔希医生,请您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呼吸道和消化道!

      “不错嘛,只戴着护目镜和医用口罩就敢继续烹饪,我还以为你得准备一套防化服和呼吸面罩呢,哎,蔬菜都烫熟了,你的红油什么时候做好啊?”年把穿好串的菜花、青笋片、土豆片和藕片等食材从锅里一一捞出沥干,看向工作台另一头的老板。

      “你该庆幸整个罗德岛上还有能扛住你口味的干员,不然你早晚得饿死在这。”老板把烧到六七成热的菜籽油泼了一勺到满盆的碎辣椒里,热油在一瞬间激发出辣椒的香气和辣味,呲啦呲啦的巨响从盆里传出,宣告着年的致命武器研发到了新一阶段。待油稍稍降温后,老板又先后泼了两次油,使辣椒的气息完全挥发,金黄色的菜籽油在辣椒的作用下变成血液般的深红色,最后撒一把熟芝麻、淋几滴白酒,加盖闷几分钟使辣椒的香味完全浸入油中,才成就了一碗红亮香辣、令人敬而远之的尚蜀红油。

      胗子、羽爪和羽心洗净煮熟,和蔬菜一起泡入简单调成咸鲜味的白汤里,再淋上一勺红油——勺子被年劈手夺过,整盆的红油连同糊香的辣椒碎都被倒入汤碗,嫣红色的汤汁几乎要从碗沿溢出来。她拿起一根饱蘸辣油的羽爪,张开嘴。

      老板知道自己可能等不来这位神仙对钵钵羽的评价了,他刚才偷偷瞟了一眼论坛,凯尔希医生此时大概已经带着全副武装的Sweep精锐小队气势汹汹地往餐厅杀过来了。



       Night40:歌蕾蒂娅-白切羽
      有一种古老的对决,它记载于炎国的评书、卡西米尔的小说和拉特兰的吟游诗篇之中,战场总是寂静无声,围观者只敢站在五六米外的地方远远地观瞧,哪怕多走近一步都会被那惊世骇俗的大战波及;对峙的双方沉默地凝视着对方,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会是致命的破绽,每一次呼吸的间隙都会是对手出手的时机。
      橱窗上挂着大大的歇业横幅,整个食堂只有吧台边坐着两名客人,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干员,刚下夜班的小伙子挤进人堆,戳了戳前排的肩膀:“喂,喂喂,今天是怎么回事,食堂不营业了吗?”
      “嘘,别说话,专心看着。”前面的干员连头都不回,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两位客人都是白发的阿戈尔人,一个带着笑意把胳膊肘支在吧台上、盯着老板的动作,一个面如寒霜、闭着眼睛假寐,仿佛周围的一切与她无关。
      “剑鱼,好歹你也关注一下附近的气氛嘛,大家都期待着结果呢,”劳伦缇娜把头转向身边的深海猎人,“你看,是一只羽兽,你觉得老板会怎么烹饪这只可爱的小动物呢?”
      确实是一只肥嫩的新鲜羽兽,脖颈间的刀口还带着血痕,想来是刚刚宰杀不久。食堂的冷库里冻着成袋成袋的羽兽,但用那种东西给歌蕾蒂娅烹饪菜肴显然是不明智的举动,老板手里的羽兽是岛上的农牧区块散养的,每天上树下河、锻炼充足,胸脯和大腿上的肌肉紧实饱满,网格状的纤薄皮肤下面包裹着一层淡金色的油脂,看上去丰腴可人。
      “无所谓,反正以陆上人的技艺,只能做出些平平无奇的东西罢了。”歌蕾蒂娅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声音冷淡得听不出一点波动。
      老板切了些葱姜下锅翻炒,煸出香味之后倒入泡发的干贝和海米,热油激发海货的咸鲜香气,随后烹入的米酒在锅中爆燃起来,酒精快速蒸发使调料的香味进一步挥发到空中,等到芳香的浓郁程度达到顶点时倒入足量清水,一层琥珀色的油花立刻浮现在水面上。
      水沸之后加入盐、糖和胡椒,鲜香的大海味道伴随着炖煮再度释放。劳伦缇娜期待地睁大了眼睛,歌蕾蒂娅依旧不为所动,老板把一部分汤汁倒出、加入大量冰块,随后把洗净的羽兽整个下入滚沸的锅中。
      大部分人烹饪羽兽时会将两只爪子提前剁去,但炎国的老厨师做这道菜时偏爱一刀不动、整只汆烫。羽兽脚翻折过来别进腹腔里,使它的肚子撑开、更加容易浸泡入味,火不能开得太大,锅中的水必须时时保持在微沸的状态,细密如鱼眼的水泡不停翻滚,老板反复把水浇进羽兽的肚中,保证内外温度一致的同时使肉质维持在最鲜嫩的状态。羽兽皮微微膨胀、由淡粉色逐渐变成华丽的白金色,诱人的肉香和油脂香伴随着氤氲的烟气挥发出来,围观的干员中有不少人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
      “剑鱼剑鱼,你看老板要准备蘸料了,”劳伦缇娜深深地吸入芳香的空气,戳戳身旁冰雕般的同伴,“不会是辣味的吧,我可不想吃辣味的羽兽。”
      歌蕾蒂娅没答话,她听着菜刀一下一下拍击案板的闷响,夹杂着食材被拍碎、汁水飞溅的细碎声音,她闻到了沙姜和红葱的辛香,陆上人的调味方式不过如此,她摇了摇头。这场所谓的“对决”在她眼中看来与儿戏没什么分别,要不是劳伦缇娜缠着要她尝尝老板的手艺,她连坐都不会在这里坐一会。
      羽兽经过十几分钟的小火炖煮之后捞入冰水,表皮在热胀冷缩的作用下变得爽脆紧致,老板仔细地用小毛刷在羽兽皮上涂一层薄薄的花生油,淡金色的羽兽皮在油的浸润下变得更加晶莹、同时也使羽兽本身的鲜味被牢牢锁在肉中不致散失。烧一汪热油,泼入调好味的葱姜茸里,羽兽剁开成块,兽肉浸煮得恰到好处,淡粉色的肉稍微一压便渗出清澈的汁水,砍开的骨头里还留着深红色的骨髓。
      “请慢用。”老板把盘子送到歌蕾蒂娅面前,抄着手站在橱窗另一边等待她的评价。
      老板对自己的手艺自然是骄傲的,他面对过各个国家的美食作家、名厨刁嘴,一位自视甚高的阿戈尔执政官对于陆地上的烹饪技法大放厥词,他自然不能忍。在对着菜单枯坐了两个晚上之后,他终于敲定了用于今晚“对决”的菜品。
      歌蕾蒂娅拾起筷子,夹起一块羽兽肉闻了闻。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只有淡淡的咸鲜味和属于兽肉本身的气味,带着若有若无的血液味,却谈不上腥。入口、咀嚼,羽兽皮很是弹牙,肉质鲜嫩、饱满多汁,吃不出任何多余的粉雕玉琢,如一幅空白的画卷,如何行山走水全部由食客自行定义。
      搭配羽兽的蘸料浓香扑鼻,炎国南方的居民十分钟爱用沙姜和红葱搭配羽兽,辛香的调料味道中和了肉中残留的那点腥气,反而更加凸显出羽兽肉的鲜美,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光是这一小碟葱姜油,就能下两大碗米饭。
      执政官取过餐巾,擦了擦嘴角的一点肉汁。劳伦缇娜夹了一块羽兽肉品尝,惊讶地捧着自己的腮帮:“剑鱼,这样的菜肴也不能让你稍微说几个称赞的词吗?你给陆上人定的标准太高了吧。”
      “勉强能够入口罢了。”歌蕾蒂娅站起身,如礁石分海、穿过围观的人群消失在走廊尽头。附近的干员们纷纷嘟囔这阿戈尔女人未免太过傲慢,换做旁人这么说,老板大概会抄着菜刀从厨房里冲出来。其实他们并不知道,除了罗德岛餐厅的菜品之外,她对陆上食物的评价几乎都是“毫无品尝价值的垃圾”。
      跟阿戈尔人炫技无异于在莱塔尼亚巫王面前耍弄源石技艺,任何华丽的烹饪技巧在他们眼里都不过是儿戏般的处理技法,要想征服他们的味蕾,唯有这一道大道至简、大巧不工的白切羽,用炎国人的话来说,就是要有“羽味”。
      老板看着面面相觑的几大圈围观群众,拍了拍手:“羽兽是提前跟农牧区块预订的,你们要吃的话,自己去找后勤干员交钱去。今天歇业,饿肚子的都去找可露希尔买面包。”开玩笑,那一只幼龄羽兽花了他几大张龙门币,他可不当这个冤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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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41:郁金香-巧克力酸奶柑橘片
      起风了。郁金香推开窗,咸咸的海风吹起她的发丝,海面依旧灰得发闷,低沉阴暗的浓云几乎要压到翻涌的浪花上,这样的天气可不适合出海,即便是最坚实的舰船也只能停在港口等待放晴。
      郁金香不喜欢阴云笼罩的伊比利亚,她印象中的伊比利亚应当是永远晴朗、随时能够起锚的;金色的阳光会把船帆照得闪闪发亮,水手们在甲板上忙忙碌碌,大副拎着朗姆酒瓶在懒鬼们的屁股上留下结实的脚印……但那只是她从长辈那里听来的故事,大静谧之后,伊比利亚再也没有海盗,海面上再也看不到迎风张起的三角帆,她曾自诩的正义与自由之举也不过是些违抗审判庭秩序的小打小闹。
      她踱到书桌旁,拿起一只柑橘。她总会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留几只柑橘,这是她还没有以“郁金香”为名时养成的习惯,长期在海上航行会很容易缺少维生素、患上败血病,老水手们口口相传的秘方是多吃柑橘,据说吃多了之后还能延缓矿石病和海嗣化的进程——无稽之谈,如果靠吃水果就能遏制这两种绝症,哥伦比亚的教授和深海猎人早就失业了。
      尽管郁金香的剑术精妙,切开柑橘的时候,皮下的汁液还是不可避免地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气泡水,挤进少许柑橘汁之后掺入半杯伏特加和两颗冰球,切成长条的柑橘皮盘在杯边,芬芳微涩的果香味融在酒精的醇厚味道里飘进鼻腔。没有任务的时候她会给自己调上这么一杯,倚在窗台旁看着波涛翻滚的大海,就着酒喝下咸涩的海风。
      通讯器响了,是罗德岛本舰打来的,屏幕那头是个戴厨师帽的家伙。郁金香接起通讯,有些慵懒地问候了一句:“下午好。”
      “下午好,女士。你给后勤部递交的补给品清单里有一项‘酸奶巧克力柑橘片’,而且是点名要我做的,”老板手里拿着一张打印纸,“我记得可露希尔的小卖部里有各种各样的烘干水果,虽然她的心黑透了,但比起单独找我点菜还是划算很多的……”
      “我只是总听外勤干员和我说起本舰上有一家夜宵食堂,老板的手艺好到让人宁可晚睡也要去吃一顿,”郁金香抿了一口酒,“我想他们说的应该是真的。只是切几个柑橘烘烤一下,对您来说应该不难吧。”
      “我必须纠正你。首先,他们的原话是宁可通宵排队也要来吃一顿,”老板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你管这叫‘几个柑橘’?”他让开几步,露出身后工作台上堆成小山的水果。
      “很期待您的手艺。”郁金香默默地喝着酒,看着老板绷着臭脸洗橘子。柑橘提前用盐搓洗去除表面的果蜡,切成薄片后用糖水熬煮中和苦涩,老板把煮透晾干的柑橘片送进烤箱烘烤,一边准备巧克力淋面一边和郁金香聊天。
      他们从天灾聊到美酒,从深海教会聊到当地的集市,柑橘烤到酥脆脱水之后在融化的黑巧克力里蘸上一遍,再在掺了酸奶粉的白巧克力里蘸一遍,半黑半白的巧克力脆壳底下是半透明的柑橘果肉,老板听着郁金香讲她搏杀恐鱼的故事,有条不紊地把柑橘片放进塑封袋分装、封进纸盒,贴上带着罗德岛食堂标记的密封签。郁金香讲得有些口渴了,把杯子里的柑橘酒喝干之后她又喝了三四杯朗姆酒,现在她的脸上带着微醺的淡粉色,讲的故事也从在罗德岛办事处的日常工作变成年轻时劫富济贫的经历。
      “我不得不说,您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丰富得多,”老板把几大盒柑橘片摞在一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我以为伊比利亚的外勤干员整天都只能跟海水和恐鱼打交道呢。”
      “在大静谧前的黄金时代,伊比利亚的航线遍及海洋的每个角落,”郁金香把视线转向窗外,空气变得越来越潮湿,一场暴雨即将如期而至,“虽然现在大海被那些该死的怪物占据,但总有一天我们会重新夺回属于我们的海洋……”
      “但愿吧,如果在那之前我们没有变成恐鱼的话,”老板在清单上勾了几笔,“几天后它们就会跟着您的其他必需品一起送达伊比利亚,记得放在阴凉处保存,柑橘受潮变软就不好吃了。”






      Night42:海沫-大米布丁
      “罗德岛一定是快倒闭了,不然医疗部绝不可能把海嗣也纳入到治疗对象里。那个小姑娘怎么看也是个海嗣吧,绝对是吧!她整只右手都长着鳞片和触手呢!”
      吧台旁边再找不出第二位客人,没有人敢坐到海嗣身旁,不管她的生物分类究竟偏向人类还是恐鱼。干员们捂着嘴巴交头接耳,不时投去担忧和恐惧的眼神,而小姑娘似乎并不在意旁人的反应,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的餐勺,冰冷的金属把她手背上的鳞片映得闪闪发亮。
      老板也并不在意今晚反常的氛围,他正忙着准备今晚的布丁。西方诸国喜欢用羽卵、吉利丁和牛奶来制作布丁水,这样做出来的布丁口感滑嫩、甜香扑鼻,而缺点便在于口感过分轻盈,几乎像是在喝瘤奶一样,缺少些许作为食物的实感。因此,今天的配方并不是维多利亚或是哥伦比亚的传统菜谱,老板烧了一锅清水,往里面倒了一碗大米。
      大米选用炎国出产的圆粒米,吸水性强、口感软糯。不停搅拌直至水分几乎被完全吸收之后,加入一升瘤奶继续熬煮。奶液咕噜咕噜地冒泡沸腾时,老板切了半根香草荚扔进锅里,淡淡的芬芳飘出锅子,同时中和了瘤奶的腥气。那个小姑娘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座位上,偶尔抬起头看看他熬米,简直不像这个年龄该有的模样——当然,老板知道她的来头,水月在某次帮厨的时候提出想让这孩子来夜宵食堂吃一次饭,当他平静地说出“她是个海嗣喔”这句话的时候,老板惊得差点把勺子滑进锅里去。
      不过想想,自己都让海嗣在这里帮厨了,给海嗣做顿夜宵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于是他把卵黄混合着水淀粉搅匀,转小火缓缓倒入锅里,同时迅速搅拌、避免辛辛苦苦熬的奶液变成一锅蛋花汤。淀粉糊化和大米吸水膨胀的双重作用使得锅中的液体迅速变得粘稠绵密,他加了糖试好甜味之后又捏了一小撮盐洒进锅里——少许的盐分会使得甜味更加凸显出来,这个小妙招适用于从享用冰西瓜到制作甜品的各种场合。
      布丁液混合着膨胀如珍珠的米粒一起盛进容器里,隔水烘烤直至表面呈现出完美的焦褐色,老板在布丁上淋了几滴蓝莓果酱,把精致的白瓷小碗端到女孩面前。
      “不知道你原来在海里吃些什么,”老板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女孩的右手,“不过既然来了,就尽量适应陆地上的饮食风格吧。你叫海……海什么来着?”
      “海沫。”女孩拿起勺子,舀了一点布丁送进嘴里。砂糖的用量恰到好处,甜味萦绕在舌尖片刻即散,并不带有半点腻口的感觉,加入了大米的布丁比它的亲戚更为软糯也多了几分嚼劲,吸饱奶液的米粒不失其本身的谷物香味,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金色的田野,饱满的稻穗如海浪般此起彼伏。
      布丁很好吃,海沫面前的小碗很快就空了,她把勺子放在嘴里抿了抿,甜甜的,带着淡淡的焦香味和蓝莓果香。她拒绝成为海嗣却又唾弃作为人类的软弱和无能,但人类的食物……或许水月说得没错,一餐好饭足以让她以人类的身份继续生活下去。
      “我可以再来一份吗?”她看向老板,“我的饭卡里应该还有些钱。”
      “好孩子,当然可以。下次你该尝尝我做的米饭,炎国的米真的太棒了。”




      Night43:迷迭香-红糖圆子
      “不给糖就捣蛋!”

      七八个造型各异的篮子罐子举到吧台边上。孩子们的脑袋上顶着萨卡兹尖角或是反光的高筒礼帽,脸上还画着一道道扭曲诡异的伤疤。老板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各式糖果和点心,给每个小怪物都塞了一把好吃的,孩子们龇牙咧嘴地向老板说了谢谢,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去下一个目的地要糖果了。

      今年的巫异盛宴比去年还热闹啊,甚至还有个小家伙装成了Mon2tr的样子,张牙舞爪的,不知道是谁帮那孩子做的服装。老板拨弄了一下自己肚子上的道具剑,软绵绵的长剑跟着他发福的肚子一起摇晃起来,他本想跟后勤部要一套假内脏挂在腰上,但是以“怕吓到孩子们”为理由被严词回绝了,于是他只能在嘴角画两道番茄酱,假装自己是个死鬼,给一波波小孩子和大孩子发糖。

      “嘿,老板!不给糖就捣蛋!”一个热情的声音传了过来,同时伸向吧台的糖果篮比之前孩子们的大了两倍不止。老板撇了撇嘴,往里面丢了两块饼干摆摆手:“去去去,精英干员跑这来凑什么热闹,看看你那副扮相,一点节日氛围都没有。”

      “干嘛!我可是费了半天心思才想出来这身打扮的!”煌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装束,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作战服,加上手里提着的锋利的电锯,“这不是明摆着的‘龙门血锯杀人魔’吗!”

      “这是明摆着的‘不听指挥刚从前线退下来的精英干员煌’!”老板隔着玻璃戳了戳大猫的脑门,“你还不如把电锯镶在头上,这样至少会显得更惊悚一点。现在快从我眼前消失,去烦凯尔希医生去。”

      煌叹了口气,临走之前伸长胳膊从老板的点心桶里拽了两颗巧克力回来。

      被她挡住的小小身影露了出来,女孩踮起脚尖,干净的脸蛋上没有花里胡哨的妆容,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让人忍不住怀疑是她错把睡裙当成了今晚的变装。她伸出手,没有南瓜型或是骷髅型的篮子,她的掌心里捧着一颗糖。

      “给我的?”老板指了指自己。

      女孩点点头,把糖果放在吧台上。“谢谢你,你给每个人都准备了好吃的点心。”她说。

      “哦,可爱的小猫咪,”老板想揉揉她的头顶,但是他的手上还有没擦干净的番茄酱,于是他在皱皱巴巴的围裙上蹭了蹭手,端出一口精致的小铜锅,“我想你该尝尝这个,这是我给像你这样的好猫咪特意准备的,你会喜欢的。”

      铜锅里是几颗泡在红糖汁里的糯米圆子。老板在制作外皮的时候用软嫩的内酯豆腐替代了清水,这样做出来的成品口感更加细腻,还有满满的豆香味;圆子被捏成了小狗的模样,尖尖的三角耳朵和圆嘟嘟的鼻头,还用黑色的面团缀了两颗眯眯眼,红糖把小狗的脑袋和耳朵染成了好看的金棕色,半透明的面皮宛如温润的美玉。

      “好可爱。”女孩从老板手中接过筷子,轻轻赞叹着夹起一颗圆子。软糯的外皮顺着牙齿和舌尖滑入口腔,带着糯米和豆腐的清香味在嘴巴里一圈圈地打转,随后温热的巧克力流心内馅流淌下来,滴在女孩的嘴唇和下巴上、流进锅中的红糖汁里。巧克力有些苦,冲淡了豆腐那股有些突出的特殊味道,最终在舌根留下一抹微妙的回甘。

      “可别告诉其他人我这里有圆子吃,”老板捂着嘴巴小声提醒,“尤其是博士,上次你留在我这的布丁就是被博士偷吃的。对了,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我记得。”女孩咽下又一个圆子,抬起头看向老板肚子上的剑,“今天是巫异盛宴,是大家很开心的日子,所以要给大家准备好吃的东西。”

      “是的是的,要准备好吃的东西,”老板剥开女孩给他的糖果,粉粉的,一看就是小姑娘最喜欢的草莓味,“说起来,你的变装呢?我没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道具之类的。”

      女孩抬起拿着筷子的右手,一个一人多高的巨大幽灵立刻从不知何处飞了过来,白色的布料开了两个洞,里面透出幽森的暗红色光亮。老板被那东西的速度吓了一跳,如果不是女孩控制着它几乎违背物理地急停,这只“幽灵”绝对会把他的厨房撞出个大洞,顺便弄塌房顶上的几根钢筋。昨天卡达兴冲冲地在全舰到处演示被她扮成幽灵的浮游单元,跟这个大家伙比起来,她的更像是只蛾子。

      女孩吃完了圆子,把筷子放整齐,轻巧地跳下高脚凳。白色的大幽灵跟在她身后飘飘悠悠的,像是她巨大的投影。

      今天是巫异盛宴,大家都穿了很可爱的衣服,去彼此的宿舍要糖果。用糖果和夜宵食堂的爷爷交换了红糖圆子,圆子软软的,巧克力馅有些苦,但是很好吃。是博士偷吃了布丁。




      Night44:艾丽妮-伊比利亚蛋挞
      “可是经卷上说这种行为是有罪的,”女孩的声音透过玻璃窗飘向街道上,“难道我应该违背伊比利亚的律法,放任那个人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吗?”
      “艾丽妮,我曾经不止一次和你说过,你该关心的是结果,如果你的决定能够带来正确的结果……”
      “结果结果,您每次都这么跟我说,我却只知道我做的永远不能让您满意、永远达不到审判官的标准!既然如此,经卷选中我到底有什么意义,您当初把我救出来又能有什么意义?!”
      喊声被门突然撞上的响动打断,女孩大步流星地跑出屋子、眨眼间消失在街道尽头,十几秒钟后,屋子里才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艾丽妮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两天了,同门喊她不应、训练课程她也不出席。分明经卷的每一行每一字她都记在脑子里,老师说过的每一句判词她都能复述得分毫不差,她做出的判决全都和经卷上的罪行惩罚相符,也和老师曾经做出的判决全无差别,但老师却从没对她的成果表示肯定,甚至几个月以来连一句多余的评价都没有给她,“做你认为正确的判决”,每次都是一样的回答,听得她耳朵快要起茧子了。
      “烦死了!”她把卷宗砸在桌上,抄起装备撞出门去。
      艾丽妮一口气给自己接了长达一个半月的任务,没有老师在身旁指点,她做得似乎一点也不比平时差,只是每每把剑从罪人的尸体上拔出来的时候,她总会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可是老师真的没有来找她,甚至没有托其他审判官给她传话,艾丽妮有些心焦,心一乱就容易分神,手臂被疯狂的深海信徒开了个口子。
      她拖着缠满绷带的胳膊回到家门前,高大的房门依旧如她走时那样紧闭,艾丽妮咬了咬牙,把委屈的表情藏好,推开门。
      浓郁的蛋奶香气以及星星点点的桂皮和柠檬皮香弥漫在整间屋子里,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围着一件淡粉色的围裙,戴着手套把一盘蛋挞端到餐桌上。
      艾丽妮愣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地低下头:“老师,对不起,这次我又让您失望了……”
      “坐下,趁热吃吧。”达里奥只是摘下手套,冲她点点头。
      金黄色的蛋挞表面浮现出星星点点的棕黑色焦斑,层层分明的酥皮一碰就掉渣,艾丽妮拿起一只蛋挞,眼角瞥见厨房里堆成小山的锅碗瓢盆,和垃圾桶里的预制蛋挞皮、蛋挞水的包装,吃着吃着突然笑了。



      Night45:斯卡蒂&格拉尼-棉花糖热可可
      天气越来越冷了,不少怕冷的干员都套上了厚实的外套和毛茸茸的帽子,冷飕飕的晚上再也没有人品尝冻牙的冷饮,老板早早地撤下了冰淇淋机,饮料柜里的冰可乐换成了温热的罐装咖啡和奶茶,吧台边上甚至仿照炎国的街头风格摆了一口电饭煲煮玉米。
      “嘶——呼呼呼,好冷好冷!老板,有没有热饮啊,我要被冻死了!”一个小个子女孩在吧台底下蹦跶,一边搓手一边用嘴呵气取暖。老板探了探头,看到女孩头上凝着白雾的骑警面具,她身上的外勤制服脏兮兮的,想来刚出任务回来不久。
      “柜子里有罐装的,如果不着急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做一杯——我记得你,你不是被风笛背着满地跑的那个小姑娘嘛,今天出外勤了?可真不是好日子啊。”
      “是啊!外面的风刮得有那——么大!”格拉尼比划着蹦到椅子上,“脸上身上吹得全都是沙子,顶着风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看看,咖啡、红茶、热瘤奶……这些我都不想喝诶,老板你能做热可可吗,我想喝棉花糖热可可,又甜又暖和,最适合这种天气了。”
      老板点点头,从食品柜里拿出一大包棉花糖抛给格拉尼:“自己挑几块好看的,别拿太多,齁。”锅里煮着热瘤奶,加入一块黑巧克力、几勺可可粉搅拌均匀,小火煮至巧克力完全融化、瘤奶变成淡棕色之后倒入精致的瓷杯里,附带一柄镀金的小勺端到女孩面前。冒着热气的可可醇厚喷香,格拉尼把选好的天马、星星和披萨形状的棉花糖放进杯子,老板打断了她想要品尝的动作,用一只小筛子在棉花糖表面洒了些可可粉,又淋了几道巧克力酱,这才示意她尽情享用。
      疏松多孔的棉花糖很快吸饱了热可可、变成了黏糊糊的半融化状态,格拉尼端起杯子尝了一口,棉花糖里的甜味充分融入了可可,喝起来并不苦涩,唇齿之间满是巧克力的浓郁回味,棉花糖在舌尖一抿即化,甜中带着微苦,反倒减轻了甜腻的感觉。温热的饮品很快驱散了荒野带给身体的寒意,格拉尼把空杯子放到吧台上,轻轻打了个冷战,长长地出了口气:“真好喝啊……诶,老板,那不是斯卡蒂嘛,她怎么一个人坐在那啊。”
      “不知道,我不敢问她,你自己去问吧。”老板撇了撇嘴。关于斯卡蒂的各种传闻和怪谈在罗德岛内长盛不衰,最新的说法是这位行迹不定的赏金猎人能够徒手掰断罗德岛的负重轮,然后把它从地面直接扔上舰桥……比上次流传的“斯卡蒂只用一只毛绒抱枕就打倒了六名整合运动精锐特战术士和两个重装百夫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即便在自己的主场,老板也不敢招惹斯卡蒂,他可不想自己苦心装修的食堂被劈成一堆残砖碎瓦,那可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斯卡蒂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啦,”格拉尼笑着摆摆手,“我去陪她坐一会儿好了。能麻烦您再做两杯热可可吗?”
      尽管适应了相当长的时间,斯卡蒂依旧不是很喜欢陆地上的生活。原野上刮起的风夹着沙土的腥味,干燥难忍,她望着窗外山峦的剪影,沙粒蹭在玻璃上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这种时候她总会怀念咸咸的大海,那里幽邃得像一个醒不来的梦,但被潮水包裹身体的感觉让她感到安心。回过神来时对面的座位上多出了格拉尼,她把泡了棉花糖的热可可推给斯卡蒂,眨了眨眼:“又在一个人发呆呢。来,尝尝老板刚做的,今天外面可冷了!”
      斯卡蒂接过杯子小口啜饮,大海里不像陆地那样有分明的四季更替,最深处的海水也不过比海面低了十几度,以阿戈尔人的身体素质甚至很难感受到温差,不过热可可喝起来还是暖呼呼的,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很快浮现出两团惬意的红晕。
      “很好喝。”斯卡蒂轻轻地做出评价。
      “说起来你也偶尔去和大家接触一下嘛,”格拉尼指了指不远处聚餐的干员们,“和好朋友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呀!”
      “我可能……还是更习惯一个人,”斯卡蒂犹豫了一下,“而且我不知道该和大家说些什么。”
      “从简单地打个招呼开始就好啦,捧着一杯热可可坐到朋友们身边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格拉尼不由分说地拉起斯卡蒂,“我听说炎国从今天开始就入冬了,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好看的冬装推荐怎么样?”
      “等一下,杯子……”斯卡蒂回过头望了一眼,粉红色的虎鲸棉花糖彻底变成了一团难以辨识的糖浆。
      *夜宵食堂温馨提示:即日起食堂不再供应冰淇淋、刨冰等冷饮,并且开始提供手作热饮、煮甜玉米和红糖姜水。气温转凉,请各位干员及时增添衣物,谨防感冒。


    • 我猴某大米布丁和海沫,谁更能称得上“美食”二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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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饿了,半夜看真的好饿 [s-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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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NoComply Pro
      馋死我个病房户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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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46:慑砂- Karides Güveç——*原定菜单为白水煮羽兽肉配藜麦饭和蔬菜沙拉,在慑砂本人的强烈要求下被更换。

      “减脂餐?我死都不会吃那种东西的!绝对不会!”大老远地,老板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从通道尽头传来,“蔬菜沙拉?还不许放沙拉酱?!你不如让我去吃芙蓉的健康餐算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拐到食堂的方向,高个子脑袋上形状古怪的帽子反射着粼粼银光,活像顶着一只源石虫。
      “但是慑砂先生,是您亲自到医疗部签订了健身协议,还承诺在协议生效期内全权将您的饮食和作息规划委托给我们,”旁边穿着工作服的一看就是医疗部分给健身房的新进干员——只有新人才会愣头愣脑地接下这种工作——至于健身房的天价“黄金身材套餐”,光看看名字都知道是谁的手笔,“现在已经很晚了,您的夜宵必须健康、低脂,不然的话今天的运动量就白费了……而且如果您执意想要更换成芙蓉健康餐的话,我也可以现在帮您安排。”
      “不!”高个子瓦伊凡一口回绝。他们争执着走到吧台旁边,慑砂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点了一杯浓红茶,同时继续着他对夜宵的高谈阔论:“白水煮羽兽肉、盐醋拌绿叶菜,这根本不能称做一顿夜宵!夜宵应该是在结束一天的辛劳工作之后给疲惫的身心带来快乐和幸福的东西,而不是随便从冰箱里拎点东西出来放到水里煮煮的充饥品!那种东西是没有灵魂的,怎么能被称为食物,简直是对厨具和食材的侮辱!”
      老板倒茶的动作一顿,这个小伙子的言论虽然神经兮兮的,但触动到了他心底的某些东西。他把茶杯放到慑砂面前,冲着那位医疗干员打了个手势:“小姑娘,我觉得忙了一整天了还让人家吃白水煮青菜,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是吧?”
      “是、是这样没错,但是慑砂先生自己承诺了要练出好身材,在同族面前找回面子……”医疗干员说了一半赶紧捂住嘴巴,“对不起慑砂先生!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但总之您应该保持健康的饮食习惯,至少我得回去跟可露希尔小姐交差……”
      “你这么跟她说,”老板听到可露希尔这四个字立马板起脸来,“先让她把甲板嘉年华的分成给我*萨卡兹粗口*结清了,不然会发生什么,她自己清楚。现在离我的客人远点,我可不希望这位好小伙用餐的时候不愉快,听懂了吗?”
      小姑娘看着凶神恶煞的老板和他手里泛着寒光的菜刀,吓得尾巴根都立直了,一叠声地答应着跑远了。慑砂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往茶杯里夹了两块方糖。
      “看来是不吃白水煮羽兽肉了?”老板打开冰箱,“正好,我这还剩了点虾仁。”
      “虾”指的是某种弓形的海洋生物,老板这么喊它是因为他懒得记那串又长又拗口的生物分类名了,正如他把所有低等海嗣统称为“鱼”一样。烧一口小砂锅,炒香洋葱和大蒜之后加一点切碎的红椒和蘑菇,翻炒至软化之后倒入番茄丁。多汁的番茄很快把锅里的食材融合成黏糊糊的一团,等到番茄煮出香味之后再加入剥好的虾仁。灰白色的虾仁在热力的作用下很快变成了诱人的橙红色,用盐和胡椒简单调味之后,趁着肉质最为软嫩,老板倾斜锅子,沿着锅边烹了少许白葡萄酒引燃火焰。跳动的火舌很快给食材表面镀上一层淡淡的焦褐色,同时也让酒香融入到整道菜品之中,火还没熄,再擦上一小块兰登奶酪,雪片般的奶酪丝洒在虾仁表面,很快便在高温下化成了半凝固的状态,临上桌之前再撒几片罗勒碎,番茄的酸甜和奶酪的乳香以及葡萄酒的酒香彼此交织,渗入虾仁的每一丝纤维。
      “香啊!老板,您的厨艺简直是对食材本身的一种崇敬!在您的烹饪下,我能够感受到每一道食材的灵魂得到了释放,您不仅是在制作一道菜品,您是在与自然沟通,与您厨具开展了……一种共鸣!”慑砂吃了几口虾仁,连连挑起大拇指称赞,“您在烹饪的时候,肯定在和您的锅与铲子交流!这是您体内的烹饪之魂在熊熊燃烧啊!”
      “我一般不跟锅铲说话,那样会被医疗部拉去做心理评估,”老板给慑砂续了杯红茶,“更多的时候是跟餐厅员工嚷嚷,叫他们下班的时候别给我剩一水池的碗碟。我记得你是工程部的,之前去找年打锅子的时候见过你。你怎么开始健身了?”
      “别提了!整个罗德岛上所有的瓦伊凡干员里,”慑砂狠狠地把嘴里的虾仁咬成两半,神情愤怒又悲苦,“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扳手腕输给了琴柳小姐!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以后我还怎么在其他瓦伊凡面前抬起头来!您知道吗,他们现在已经在传我是家庭煮夫那型的了!”
      “家庭煮夫?”
      “对,他们甚至还写了我的同人本,叫什么……《慑砂家今天的饭》!”慑砂拍打着台面,“不能忍,不能忍啊!”
      老板敷衍地应付着慑砂的抱怨,在脑子里悄悄记住了那本同人本的名字,准备下班后在岛内论坛上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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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册博士
      看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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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习博士
      Night47:能天使-九层巧克力蛋糕,苹果派

      难得清闲的一个工作日,没有大呼小叫的醉鬼,没有坐满所有椅子的派对客,甚至连一个外带订单都没有,老板有些怀疑罗德岛是不是又被整合运动入侵了,所有人都忙着抵御外敌,没时间吃夜宵。想归想,一名合格的厨师是不会让炉灶闲下来的,他准备再做一块巧克力蛋糕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萨科塔客人。
      蛋糕坯选用类似磅蛋糕的配方,采用淡奶油和鲜瘤奶和面,比一般的戚风蛋糕更加扎实细腻同时辅以少许泡打粉和全蛋使蛋糕更加蓬松。添加了可可粉的深棕色面糊搅拌至粘稠之后倒入模具烘烤,放凉之后切成一厘米左右的厚片,在每片蛋糕之间涂上厚实的巧克力甘纳许,如此反复堆叠八九层之后再从顶面淋上一层光亮柔顺的巧克力淋面,就可以把这道亮得反光、甜得发齁的经典甜品放到橱窗的最顶层招揽客人了——按照老板本人的说法,这个配方是他从哥伦比亚总统府的厨师那里学来的,那位总厨先生做的蛋糕深受历届总统喜爱,以至于即使过了退休年龄依然被数次返聘,直至总统夫人以摄入过多甜食不利于身体健康为由,才遗憾地结束了他光彩照人的职业生涯。不过据说这道配方在减少了含糖量之后仍然写在总统府菜单的第一页,还附上了前总统盯着蛋糕流口水的大头照。
      老板调整了一下蛋糕的角度,在心里默默倒数,经过精心设计的新风系统会把甜食的味道精准地吹向走廊的方向,只需要二十,不,十八秒,第一位萨科塔就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企鹅物流使命必达!哟,老板,有你的快递!”萨科塔准时准点地隔着橱窗和他打起了招呼,只不过她身上穿着的并不是罗德岛的制式服装,“哇,好香!是巧克力蛋糕,老板,能不能给我来一块?”
      这小姑娘可是罗德岛上的红人,下至实习生上至博士,几乎每个人都接到过她亲手递上的快递箱。老板好几次急购的新鲜食材都是她送来的,即便赶上恶劣天气、她身上的快递服溅满了泥点,纸箱仍然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点破损。“能天使”,她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不过据岛上的某些萨科塔干员描述,这位天使在拉特兰相当出名,而且出名的方式……相当不值得提倡。不过老板并不关心自己的客人有什么黑历史,只要她炸的不是夜宵食堂的厨房。巧克力蛋糕切下一角盛进小瓷碟里,半凝固的巧克力夹心和海绵般疏松的蛋糕坯层层叠叠,配上一小勺草莓果酱,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能天使叼着叉子幸福地眯起眼睛时,老板正忙着拆他的快递。“喂,小天使,发件人上不是你的名字吗?”他打开箱子,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地堆着许多苹果,鲜红光亮,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能天使猛地一拍脑袋,“这是要麻烦你做苹果派的原料,因为怕忘记所以用企鹅物流的快递送给你,结果还是忘了……嘿嘿嘿。”
      苹果派……萨科塔必吃甜品榜上的又一高分选项,老板的冰箱里长期备着酥皮,为的就是应付随时可能出现的苹果派订单。擀开一块酥皮、切成圆形铺在派模底下,铺上锡纸、垫上一层烤石防止派皮膨胀,趁着烘烤派皮的时候就可以准备苹果馅。能天使提供的苹果质量很好,果肉甜脆、汁水饱满,切块之后加糖、肉桂粉和蜂蜜一起熬煮,等到熬出鲜甜的果汁后分次加入淀粉水,避免馅料过于潮湿、弄塌派底。老板试了试味道,又舀了两勺糖洒进锅里,给拉特兰人做甜品时从来不需要考虑糖的用量,他们只担心甜品不够甜。
      “我听说萨科塔都会做不少甜品,”老板把烤得金黄的派底端出来放凉,“安德切尔说他会做二十几种?改天应该把你们萨科塔凑到一起开个甜品分享会。”
      “啊……哈哈哈,”能天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只会做苹果派啦,不过品尝的话我还是很在行的!对了老板,麻烦把派皮做得好看一点,我打算留点跟德克萨斯她们分享一下,庆祝叙拉古的事情顺利解决~”
      “好好,那得多等会了。”派皮的做法千变万化,偷懒的甜点师可以把整张面皮盖在馅料上、随便扎几个气孔充数,追求极致的则会把面皮做成精巧繁复的麻花辫和编织网格,尽管实际上味道并无差异,但由观感带来的舌尖联想却是天壤之别。老板把面皮切成小条,横竖交错着铺在馅料上面,多余的边角用小刀仔细切割下来,再在派底和派皮之间缀上一条精致的花边,刷上蛋黄液、撒几粒砂糖,便可以送进烤箱进行最终的烘烤。等到派皮变成赤金般耀眼的颜色、糖粒融化成焦褐色的斑点,一枚苹果派就完成了。老板把冒着热气的派端到能天使面前,搭配一杯暖融融的热瘤奶——砂糖由客人自行添加。
      切一小块下来,金棕色的苹果馅粘稠香甜,带着浓浓的肉桂香味,能天使呼呼吹着气,把滚烫的热派送进嘴里:“唔!烫烫烫,不过好好吃啊!老板你手艺真好!剩下的苹果就送给你啦,饭钱我这就打给你……”她掏饭卡的手停在半空,愣了几秒之后,能天使冲着老板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那个,老板……这个月因为翘班去叙拉古,大帝把工资扣到下个月才发给我们了,我能不能……”
      “你可以选择刷碗,”老板把账单亮给能天使,同时另一只手按在了苹果派的盘子上,“赖账的话,你的夜宵我就要收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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