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FoxaMacTavish
第九章 天壤之别
1099.7.16诺瓦对奥罗拉说的，并不全都是谎话。她在现实中的父母的确是经商的。
因此，她的家境不错，生活富足，而且她不像其他有钱人家的孩子沾染了一身纨绔的习气。
但诺瓦也有着属于自己的难题。
诺瓦在生活中是很受欢迎的一个人。曾经大家都喜欢围着她转，因为她家有钱。
曾经。
诺瓦在也并没有表现得像那种高冷的大小姐，相反，她总表现的十分热情。
“表现地热情”，这正是问题所在。
诺瓦看起来有很多朋友，不过真正能走进她心里的，其实连一只手都数不全。
她也想热心肠地温暖身边的每一个人。可大家真实的一面，其实都蛮冷漠的。
逢场作戏，这个词虽然夸张，但实际上就是这样，无论是诺瓦，还是围着诺瓦转的那些“朋友”
只需一点小小的变故，一点小小的考验，那些所谓的“友谊”就会原形毕露。
好在，她感到最难熬的那段时间中，有了一个避风港。
那个名叫“莫比.迪克”，总是用着一个白色鲸鱼头像的用户，在一年前突然出现在了她的通讯录里。原本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和她聊了几句，却发现意外的投机，诺瓦就将这个账号留了下来。
人总是需要一个宣泄窗口。将那些话写在漂流瓶里，将它投向庞大的网络数据海洋，对于诺瓦来讲，是一个不错且有用的方法。
久而久之，她和那头白鲸，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事情就发生在七月十三日的那一晚。
莫比迪克突然向诺瓦发了一个消息：「你说你常玩一个叫明日方舟的游戏，是吗？」
诺瓦回复了一个表情，表示确实如此。
「你如何看待那名为泰拉的世界？」
「这……我不清楚，我能怎样看待一个游戏世界呢？」
在长达十多分钟的沉默过后，莫比迪克又问道：
「那假如你真的来到了泰拉之中，又会怎样看待泰拉呢？」
诺瓦对这个唐突的问题有些疑惑，回复道：「我不清楚，你不妨直接把我送到泰拉得了，自然会得到问题的答案。」
「我明白了……」
「哈哈，如果你真的可以的话，那我要把全泰拉的菲林都收入囊中！」
……
在那之后，诺瓦再怎么向祂发消息也得不到回复。那时也不早了，诺瓦就当莫比迪克已经休息，自己也躺回了床上。
当她再次睁眼时，自己已经躺在了一片陌生的草原之中。
她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当时那么说了。
在荒原上的跋涉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前菜，那个陌生人被残忍处死这般的事不知之后还有多少。
诺瓦终于想起泰拉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那血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胸腔中有一股将要喷发的火山冲击着她的神经。
如果自己真的在这里死掉，在现实中会醒来吗？
如果自己无法回到现实，又怎样在这里活一辈子？
诺瓦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真的要面临生死存亡这样的问题，但事实正摆在她的眼前。
神经紧绷着，脑袋在胀痛，再来到泰拉之前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心智的女孩罢了。
哭一场？不，现在诺瓦连哭都没有眼泪，也哭不出来，更不能哭，这没有什么用。
把埋在手臂里的头抬了起来，映入眼中的第一件物什就是奥萝拉的那把手弩。
也许在这里死掉，这一切就会像一场大梦般醒来……
她拿起那把没有上箭的弩，将方向对准了自己，箭矢就在自己另一只手边。
可万一……
“’to be or not to be , that is a question.’我很喜欢维多利亚文学中的这句台词。”
危险的想法在少女的脑海中闪过，但随即又被这声音冲散消逝。
“奥…萝拉……”
“怎么，见到我激动的说不出话了？”
奥罗拉走到了诺瓦面前，将包袱放在了一边。
“现在我回来了，该把这家伙什还给我了吧？之前你要石头，我可都是乖乖还给你喽。”
诺瓦照做将手弩递给了奥萝拉，佩洛将那把手弩重新折叠收起来，随后将手中和背上的那两个包袱放在一旁，打开了手上提着的那个。
“我去想办法整了一些木炭，以及吃的喝的，虽然都是荒野应急那种级别的品质。“她一边说，一边将那些物品从包袱中取出来整理到旁边，“还有这个……睡袋，好歹算个新的，在到多索雷斯之前估计都得让你这个大小姐用这玩意儿委屈一下了。这些东西在现在可不便宜，我花了两倍的钱才买下来的，事成之后要给我报销。”
诺瓦点了点头。
“看你这样子，已经看到外面发生的事了？”
“他犯了什么罪？”
“天知道，但总感觉他跟圣雅各现在这个样子有很大的关系。”
诺瓦缩成一团，又将脸埋进了怀中。奥萝拉先是将仓库能够透光的地方全部想办法盖了起来，随后将木炭放进了那个结了一层硬灰的火盆，用打火石升起了一团火。这一片的温差是很大的，白天有多热，晚上就有多冷。
空气稍稍有些温暖了，佩洛人便拿起一块刚打开的压缩饼干，费力的啃下一小块。
本来这块饼干奥萝拉是想递给诺瓦的，幸好她先自己尝了一口，不然恐怕诺瓦会把牙硌掉。她只好有些不情愿的从包袱中抽出了一个绿色的罐头。
毕竟常年在玻利瓦尔的荒野中奔波的信使早就习惯这种常人难以下咽的食物了。像诺瓦这样娇贵的牙口，能吃下的估计只有这罐头了，奥萝拉是这样想的。
“喂，诺瓦，拿着这个。”
奥萝拉将那个罐头打开递向诺瓦，她的头稍稍抬起，露出了一条刚好能看到外面的缝。诺瓦看着那个罐头，没有动作。
“绿菜叶罐头，不是毒药。仅此一罐，过时不候。”
诺瓦接过了罐头，有些呆滞的望着上面的封面。
“你怎么不吃啊？”
“我……我怎么……”
“你可以像宣传这个罐头广告的水手一样，把罐子一捏，将里面的菜挤出来，然后用嘴接住。”
说到这，奥萝拉没忍住笑出了声。但在诺瓦尝试直接将罐头往嘴里灌之前，还是给了她一把木制叉子。
菲林叉起几片菠菜叶，放入了自己的口中，刚入口的那一刻，表情还很平淡，而当味蕾反应过来之后她的表情便开始变得扭曲。
诺瓦好不容易才将那股直冲颅腔的刺激压了下去，没有将那几片菜叶吐出来。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自己力大无穷？我身边的卡特斯朋友可都对这味道赞不绝口。”
“略……我怀疑这个罐头厂商和产盐的有勾结……”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用着一脸抗拒的表情，继续将那些绿叶菜送入自己的口中。
“觉得不好吃还吃？”奥萝拉用开玩笑的语气问道，又将一块“砖头”塞到自己的口中，那玩笑中明显夹杂着一些别的情感。
诺瓦将头撇了过去，毕竟那个可以用来挡弩箭的饼干还不如这个绿叶菜罐头，而除了这两样东西之外便没有别的吃的了。
经历了一段不怎么愉快的晚餐时光后，奥萝拉又检查了一下四周，想看看还有什么可能会漏光的地方。这四周已经被诺瓦打扫过了，她打开另外一个包袱，里面是一个帐篷卷，她支起帐篷，铺开毯子，随后向诺瓦说道：
“大小姐，恐怕今晚要你进来和我一块委屈一下了。”
“也算不着多委屈，总比拿草坪当床要好。”
其实，在诺瓦刚刚来到泰拉的那晚之前，奥萝拉的旧帐篷就已经在荒野中坏掉了。那晚的温度跟今天差不了多少，全靠那个源石电暖灯全功率运行熬过了那晚，那个老旧的电暖灯也算争了口气，一直撑到黎明才寿终正寝。
本来奥萝拉打算来圣雅各就买一个新的电暖灯，但就按圣雅各这个情况，这个念想多半是要泡汤了。
为了不将自己暴露出去，奥萝拉不敢让火盆里的炭烧太旺，但这些“小火苗”在现在看来，实在是有点杯水车薪。
诺瓦也没有多说，便钻进了那个小帐篷中。
奥萝拉将那些摆出来的物资重新整理了起来，用一张木板盖灭了炭火，在最后检查完四周情况之后，便也进了帐篷。
这个帐篷能够勉强容纳下两个人——尽管这个帐篷完全就是为单人而设计的。即使是这样，这也是奥萝拉在如今情况下能搞到的最好的玩意儿了。
两人紧凑着躺在帐篷中，背对着背，双方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怎么了？你这个年纪睡不着觉么？”
尽管和诺瓦隔着一层睡袋，但奥罗拉还是察觉到了。
菲林少女没有回答。
“为啥睡不着？”奥萝拉接着问道。
“有些……想家。”
“我也想啊！”
菲林略微侧过身来，视线看向帐篷的尖角，“你家在哪里？”
“我家啊……就在圣雅各航线途经的一个小村庄里。”
“你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片刻的沉默后，诺瓦得到了这样的答案：
“在我成年的那时候吧。”
虽没明说，但在玻利瓦尔这个大背景下，答案已经很明了。
“抱歉……”
“知足吧，大小姐，好歹你还有家可以回。”
之后，她们那天晚上就没有再多聊些别的了，但其实两人都直到很晚才入睡
……
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了菲林，她醒来时发现帐篷里只有她一人，在奥萝拉的位置上留了一个纸条。
她捡起纸条，上面的墨还没有完全干：我出去打听消息，你乖乖呆在这里别乱跑。看样子是奥萝拉留下的。
最底下还有一小行字，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被忽略掉，诺瓦将那张纸条拿到自己眼前。
“至于那把手弩，我就先拿走了，这个仓库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诺瓦走出帐篷，火盆的旁边摆着一个和昨天相同的木叉和绿叶菜罐头。
没别的早餐了，凑合吃罢。
夏日的雨天让圣雅各更加的闷热，潮湿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在这样的环境中，那下雨的声音在菲林的耳中被无限放大，宛如尖锐刺耳的施工噪音
诺瓦费了些劲打开了那个罐头，与昨晚一样机械地将那些菜叶塞到自己嘴里。
只要习惯这个味道，倒也不是那么难吃。
那么吃完了之后呢，只是坐在这里等奥萝拉带好消息或者是坏消息回来吗？
唉……不然还能怎样呢？诺瓦长叹了一口气。
说是这个仓库不会被人发现，总觉得不放心，要是真能安安全全呆在这里等到奥萝拉回来就好了。
诺瓦的担心并非空谈，菲林的猫耳猛然抖动了一下，她听到仓库门口传来了陌生的脚步声。
泰拉人的身体素质远超于现实中的人类，这些生理上的改变是诺瓦为数不多在“真实的”泰拉中感受到的违和。
她能感受得到，这串脚步声绝对不是奥萝拉的，而且正在往仓库的大门靠近。
装着物资的包袱就在旁边，情急之下，诺瓦丢掉手上的罐头，将能带走的东西塞进了包袱，而睡袋帐篷这种东西根本来不及收纳，自己的那件白色尼龙外套也忘在了帐篷里。
仓库除了正门之外，还有一个侧门。诺瓦拎着包，从侧门溜出了仓库，随后躲在门后，留了一个小缝，观察着仓库内部的情况。
大门被打开了，是一个埃拉菲亚人军警，但是和之前那些拿着弩箭的穿的不一样，看样子是比他们低一级，而且看样子也没有带致命的武器，只有腰间别着一个防暴棍，应该只是普通的巡逻人员。
一个完好的帐篷在这个空荡荡的仓库里白纸上的墨疙瘩一样眨眼，诺瓦眼看着那个军警走到帐篷旁边，掀开火盆上的木板检查炭火的痕迹，又捡起那个刚刚吃完的空罐头查看。
“莫内达街九号仓库，之前是不是已经清理过这边的人了？”那个军警拿出对讲机，片刻过后，他接着说道，“12号就清理过了……那这里怎么还有新留下的痕迹……是，是，我明白了。”
这个仓库待不了了。听那人说话的内容，假如奥萝拉回来，估计就要和那个商店老板一样被带走了。
得想办法找到她，那纸条上的字没有被写下多久，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
虽然仓库有个侧门，但是离开仓库却只有那一条小巷，必须赶在那个军警出来之前离开这个巷子。
诺瓦把包袱勒紧，转身就开始冒着雨往巷口跑去。
“你，站住。”
还没跑几步，不好的事情便发生了。
诺瓦自觉的放下包袱，将手举起，将身子缓缓转了过来。她看那个军警走向自己，抽出了腰间的防暴棍。
那军警是不打算讲道理的，只要回去交差就成，只见他握棍那手的拇指按开了棍上装置的按钮，随即一道刺眼的白光填满了诺瓦眼中的全部的空间。
能够短暂让人致盲的源石技艺装置。
眼睛的刺痛让诺瓦没法站稳，再加之现在的她与盲人无异，诺瓦在平衡自己身体的过程中绊倒。
她支撑着自己爬起，她的耳朵仍能听到那个军警在一步步向她靠近，她听到那个棍子正在向她挥来。
再接着便是锐器捅进肉里的声音，和那个军警的惨叫。
“可算是我还没来得及走啊，大小姐。”
是奥萝拉！诺瓦能分辨出她的声音。
诺瓦揉着眼睛，她现在能够勉强看清一些东西了。那“模糊的”手已经伸到了的眼前，她将手搭了上去，在奥萝拉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已经能看见东西了吗，看样子这里仿制的防暴用具质量还是一般，淋了雨，效果就不好了。”
说罢，奥萝拉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诺瓦身上，那是防水的，诺瓦看不清，以为是一件雨衣。
“谢了。”
“可不得谢我？我现在可是为了你袭警了，我可没下死手，希望他不记得你的脸。”奥萝拉指了指昏倒在一旁的军警，“这家伙的增援估计马上就要来了，这个地方算是呆不成了。”
奥萝拉的话音刚落，诺瓦就已经听到了巷口那里传来了一阵像是军靴踏出来的沉重脚步声。
“巷口被围住了，怎么办？”
奥萝拉泰然自若的挥了挥手，“我也没打算淋雨去走巷口，这边来。还有你脚下注意点。”
佩洛牵着菲林来到了仓库侧门的一个井盖前，过程中，诺瓦一不小心踩到了那个军警的胳膊。
奥萝拉掀开那个井盖。此时诺瓦的视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有些茫然的看着奥萝拉
“你这样看着我干啥？这条路又隐蔽又方便，还不用淋雨，直通构造层。要走的话，非这条路莫属。看样子你的视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吧，能自己爬下去吗？”
诺瓦点了点头，便钻进了井中，奥萝拉紧跟其后。随着奥罗拉将井盖重新盖好，这个束紧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但诺瓦仍然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看清接下来的路，毕竟他是一个菲林，猫咪本来就是夜行性动物。
当她爬下最后一节梯子的时候，她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在昏暗的照明灯和零星闪烁着刺眼光芒的指示灯带来的光源下，她看见了巨大的承重架支撑起了整个城市的顶部，钢筋铁铆组成的网络连接着城市的结构。专门供工程师通过，没有扶手的桥梁跨过如悬崖一般的空隙，让人看着不寒而栗。而那些城市说必须的庞大机械装置运作着，如泵动的心脏。
移动城市是一座钢铁的巨人，在它们的面前一个人渺小的好似蝼蚁。
但这巨人正由蝼蚁们所创造。
这便是移动城市的构造区，或者说城市的体内。
在这里能看到城市流动的血液，运作的器官，精密的组织，以及……一些本应该，但没来得及被城市的胃囊所消化的食物残渣。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