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对/FoxaMacTavish
第十二章 圣雅各往事
1099.7.17
“啊嘁……呼……”
诺瓦现在正躺在一张床上，她脑袋晕乎乎的，将喷嚏流出的鼻水拭去。
昨晚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床上睡觉。贝莲的儿子是大学生，最近一段时间没回过家，那些私人物品也大多搬到学校去了。因此她将儿子的房间分给了诺瓦和奥萝拉，单人床挤一挤，两人都能睡。
能睡到床，诺瓦自然是高兴的，可刚乐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便感冒了。
“我说你啊，身体素质怎么这么差，淋了点雨就趴窝了。”奥萝拉用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诺瓦有气无力地怼了回去：“明明是你昨天晚上把被子裹走了……呼…呼…淋雨又着凉，不感冒才怪！”
奥萝拉扭头看着墙上的挂画，装作一副没有这回事的样子。
“唔……是你自己把被子踢开的，一定是这样。都与我无关～”
嘴上这么说，可诺瓦姑且还算是奥萝拉的雇主，诺瓦生了病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奥萝拉不情不愿的将切好的面包用叉子插起一块，递到诺瓦嘴边。
“来，张嘴。”
“你把面包……啊啊…”见诺瓦“火山”将要喷发，佩洛赶快把手缩了回去。“…啊嘁，戳我脸上了。”
诺瓦说完，想要起身自己去拿面包吃，但浑身使不上劲，像一个做不来仰卧起坐的胖子，微微直起的上半身又摔回了床上。
菲林眼神涣散扫了身旁的佩洛一眼，张开嘴，是在等她把面包喂进去。
面包终于被送进了诺瓦的嘴里，她嚼了嚼，一副快要去往拉特兰天界的样子。
不对呀，怎么感觉自己跟带了个孩子一样，奥萝拉心想，或许可以考虑以后去兼职保姆。
诺瓦眯着眼，“这么让你照顾，总感觉你跟我老妈一样……”
“真把我当你娘了啊！”
奥萝拉见诺瓦眼眶红红的，她会这么说，估计是真的想念自己的母亲了吧。
算了，看她这样，又是病号，就依了这个菲林吧。
“怎么叫像你老妈一样，我有这么老么？姐姐照顾妹妹还差不多。”
诺瓦声音轻飘飘地应和道：“是…是……奥萝拉姐姐。”
佩洛又拿叉子插起了一块面包，喂道了菲林的嘴里。“嗳～嘴甜点不就好了。来，吃了这些病好的快。”
“你说，我会不会就这么死掉？”那菲林冷不丁说道。
“说什么傻话呢，”奥萝拉弹了一下诺瓦的额头，“你就算身子骨弱点，但你这从小到大营养可没差着吧，哪那么容易死啊。”
“说不定死了更好一……”
“咳咳咳……”奥萝拉将拳头放在嘴前佯装咳嗽，打断诺瓦将丧气话继续说下去，紧接着开始转移话题。
“咱们还是说点别的吧……比如你说说炎国和维多利亚的人都是怎么生活的，或者想不想听我以前路上的见闻，有些还挺有趣……总之你想聊些什么，别想那些生啊死啊的了。”
“嗯姆……”
她从被窝里抽出了一只手，食指和中指并在一块揉搓着太阳穴，能看出诺瓦是在现在这个状态下，尽全力思考了。
在一分钟后，诺瓦才说道：“我想先听你说说，圣雅各的过去……这座城市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一下让奥萝拉愣住了，她眯上眼，也像诺瓦那样揉搓着太阳穴，这是一个人感到头痛时的体现。
“如果不愿意的话，就算了罢。”
“不，没关系，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跟你讲讲吧。”
诺瓦对眼睛里有了些光彩，谁会不想听自己感兴趣的故事呢。
奥萝拉端起了桌上的温水喝了下去，清润了嗓子，便开始了讲述。
……
最早，玻利瓦尔这片土地还只是被叫做玻利瓦尔平原。而圣雅各这片地方曾经也只不过是一座山而已。
伊比利亚的殖民者们率领着庞大的舰队来到这片山，由于其易守难攻，殖民者们在这里建立了玻利瓦尔平原上的第一座炮台。
原本圣雅各只是作为军事用途的堡垒，直到这里发现了大量的金属矿和源石矿脉资源，圣雅各便开始正式发展为一座城市。
随着伊比利亚的衰退，莱塔尼亚趁虚而入，取代了伊比利亚成为了圣雅各的实际统治者。
在泰拉核心圈各国的历史书上，都将莱塔尼亚的统治称之为圣雅各乃至玻利瓦尔全新的时代。
只有玻利瓦尔人知道，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人来压迫者罢了。
圣雅各，以及整个玻利瓦尔，在前途于未来这方面倒是和曾经的殖民者同命相怜。
黑暗笼罩着前进的方向，脚下的路仍是一篇未知。
但就在这里，也曾诞生过希望的火花。
莱塔尼亚借玻利瓦尔为跳板，却引火烧身，正如当莱塔尼亚对伊比利亚所做的那样，哥伦比亚也大大打击了莱塔尼亚在玻利瓦尔的势力。
这给了“真正的玻利瓦尔人”机会，趁着莱塔尼亚战略收缩，反抗军夺取了这一战略意义重大的城市。
莱塔尼亚统治者走了，又有谁来管理这么一座庞大的城市？
“真正的玻利瓦尔人”是一支军队，他们能打仗，能取得胜利，但能治理好一座城市，保护好他们胜利的成果吗？这是未知数。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在最开始，圣雅各在真正的玻利瓦尔人的管理下，经历了长达一年的混乱时期。圣雅各人民的生活并没有多大的改变，甚至反而有所下滑。
这座城市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城市的中心几个城区不是高楼林立，就是别墅连片，而只要离开中心区一步，就会发现，中心的繁荣不过是一块破烂不堪的遮羞布。
这原因很复杂，圣雅各曾经一直是一座殖民城市，买办阶级控制着经济的命脉。
倘若说，王公贵族也会因国家层面与人民的利益大体一致而积极抵御外敌。而买办者，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
出卖自己的同胞？不过是他们的必修课。
国家层面与同胞的利益一致？莫开玩笑，他们的根基靠山，本就不是自己的民族国家与同胞。
当“真正的玻利瓦尔人”获得圣雅各，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实际上，无论是矿产，运输，科技产业或是别的什么，这个城市的经济命脉仍然被莱塔尼亚和哥伦比亚人通控制。
想要工作？当然可以，哥伦比亚和莱塔尼亚的企业们换迎你，你每生产一碗粥，我们可以分给你一粒米。
“真正的哥伦比亚人”能得到这座城市，只不过是因为哥伦比亚和莱塔尼亚在大战后都处于疲软期。而且以圣雅各的现状，双方也都不着急出兵。
毕竟能不耗费一兵一卒就能维持原本的利益，那为何不像一只依附在驮兽躯体上的水蛭，慢慢的吸他们的血呢？
圣雅各不过是玻利瓦尔的一个小小的缩影，在这片土地上，何处不是这样。
所以，无论是莱塔尼亚人还是哥伦比亚人，都没有想到有人能从这片阴暗潮湿土地上擦出火花。
打火石名叫戈森斯，他原本是军队里的一名军医。
三年前，反抗军中的主战派核心成员之一的潘乔.萨拉斯在多索雷斯进行了一场不能被称之为起义的起义——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失败了。主战派在反抗军中一时失势。
而与主战派道路不同的戈森斯，凭自己的能力，被圣雅各的人民选为了新市长，也是在真正由玻利瓦尔人选出的市长
可，这小小的打火石点燃独自闷闷燃烧的炭火能掀起什么风浪？
当这个医生就职的消息传到联合政府和辛嘉斯政府的办公室时，两个冤家倒在这方面十分默契——挥挥手，不把他当回事，权当一个笑话。
不过很快，他们就发现不对劲了。
这个叫戈森斯的男人，敢拿属于哥伦比亚和莱塔尼亚的蛋糕开刀，敢对那些从哥伦比亚人和莱塔尼亚人嘴下分残羹的人动手。
圣雅各的金属矿、源石，以及其他宝贵的资源，竟有一刻真的能够为玻利瓦尔人所拥有。
圣雅各经济的命脉，竟然有一刻真的把握到了玻利瓦尔人的手中
这是那些殖民者没有想过的，也是玻利瓦尔人没有想过的。
但如果仅仅只是腰杆子直起来了，不顶用。人是要吃饭，是要过活的。
而他，让没文化的变成有文化的，没工作的变成有工作的，活不下去的变成能生活的。
戈森斯做到了这一点。
正如先前的形容，这个医生为圣雅各，为整个玻利瓦尔都擦出了希望的火花。
在那时，除了多索雷斯之外，玻利瓦尔人最向往的，就是这座城市。
......
“哇……听着…有一种即视感，”躺在床上的诺瓦眯着眼睛思考着，“总之，事情到目前为止，发展还是很好的。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讲的是圣雅各的故事吧？”
奥萝拉点头，“是啊。”
“那接下来该出事了吧……不好的预感哦”诺瓦丧气的说道。
实际上不用预感，圣雅各的结果已经摆在眼前了，不是么。
“唉……唉………”
长长的叹息，那个坐在床边的佩洛人已无力再对此事做出什么评价了，这声长叹就是她最准确的见解。
......
整个圣雅各呈一片欣欣向荣之势，玻利瓦尔旗帜上的太阳仿佛真的出现在了这个国家的地平线上。
就像所有人心中明白，但无一人想说出口的事实那样……哥伦比亚和莱塔尼亚这两个大国怎可能坐视不管。
这块蛋糕就算本就不属于他们而属于你。你弱，他强，你做的就算是天经地义的事，也难逃强者的重拳。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自然法则。谁能够有不承受的选择？
先前提到了潘桥的起义。很多玻利瓦尔人对潘乔的起义各持不同的态度，但重点是——潘乔，借助了莱塔尼亚人的力量。
这让哥伦比亚人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好不容易才粉碎莱塔尼亚对哥伦比亚的觊觎，又夺得了莱塔尼亚控制下的大片玻利瓦尔领土，哥伦比亚人绝对不会让莱塔尼亚人的势力重新扩张。
这让哥伦比亚人早早便盯上了圣雅各这座城市。
戈森斯的那些改革本身也并非无懈可击，希望之火的表面下实则深深不见底的万丈漏洞。
他的改革不快不行，留给他的时间本就不多。
欲速则不达，也有这么一句话。这是第一个致命的漏洞。
第二个致命的漏洞——仁慈。
戈森斯敢拿那些哥伦比亚人和莱塔尼亚人开刀，但对自己的“同胞”总是不忍下手的，他毕竟是个医生，医生没那么狠心。
他是给以那些“同胞”仁慈，那些“同胞”会对他仁慈吗？
而第三呢，第三个漏洞，在于“真正的波利瓦尔人”这支反抗军本身。
“真正的玻利瓦尔人”是一支纪律性不强的部队，而且就从是否团结上面讲，这支军队也并非铁板一块。
这里有来自玻利瓦尔各地不同出身，不同思想的想要争取玻利瓦尔独立的人。主战派，和平派，激进派，保守派，各种各样的派别因为想法的分歧，之间互相掣肘针对，这让本就松散的军队更加割裂。
三个致命的漏洞，完全足以让哥伦比亚人打开一个缺口。
哥伦比亚早就先行对圣雅各进行了经济封锁，部队早就压在了圣亚各的外环城郊。而莱塔尼亚人所建立的幸嘉斯政府此时仍未完全恢复元气。
而哥伦比亚的经济战打击让莱塔尼亚在经济上也放弃了对圣雅各的控制，至此，莱塔尼亚的势力基本上已经退出这座城市。
倘若放在平时，圣雅各全城的玻利瓦尔人都要开香槟庆祝，这并没有夸张多少。可现在的情况是，莱塔尼亚人一走，圣雅各的天平就完全失衡了。
不费一兵一卒的经济战，往往比真刀真枪的战争更致命，圣亚各的经济很快就在濒临崩溃的边缘。
随着经济的崩溃，矛盾自然被激化，人民也陷入了迷茫。
一时之间，流言四起，戈森斯身心俱疲，反抗军内部的派别也愈加的分裂。
但哥伦比亚这从天而降的重拳并没有让主战派成为散沙，反而让主战派意志越发的高涨。
群情激昂，感性越过理性的人，或者说人们，是最容易被当“枪”使的。
而哥伦比亚，需要的正是这样一群人，以及要在这群人中物色一个能帮他使这把“枪”的人。
先前说过，这支反抗军中有各种各样的人，好人、坏人、渴望自由的人，追逐利益的人、想要和平的人、依赖战争的人。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收买这一部分意志不坚定的人轻而易举。而哥伦比亚的首席“长枪手”，是一个叫乌加特.埃斯科巴的军官。
鲜少人知道乌加特.埃斯科巴的出身，他的背景也没有多光彩，但在哥伦比亚的眼中，乌加特这个又有能力又有“野心”的军官，简直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情人。
火药桶有了，导火索也有了，哥伦比亚人所需要的，只差一点小小的火星。
此时已是哥伦比亚人的马前卒的乌加特，早就摆好了架势，而他手中的那把钢枪，也早已失去自己的理性。
那一天，整个圣雅各都在下雨……
......
“……就像现在……”
故事戛然而止，床上的菲林已经入眠。
奥萝拉看向窗外，圣雅各夏日难得一遇的大雨早已停下，外面是万里无云的晴空。
窗外的橄榄树在这样的晴日之下显得尤为动人，微风拨动它的长发，木叶如舞者摇曳，一切是那么的恬静，美好的仿佛这里不是自己所生活的玻利瓦尔。
奥萝拉见不得这些美丽而易碎的事物。
她拉上了窗帘，将诺瓦的被子边缘铺齐，然后，又做回了那个靠椅上。
“我真羡慕你啊……诺瓦。”
晴天，此般好天气，奥萝拉感受不到，她只觉得圣雅各仿佛还在下雨。
不只圣雅各，整个玻璃瓦尔，她都不觉得曾有过晴日。
雨，让人感到厌烦，感到痛苦，感到想要逃离的雨，它才是玻利瓦尔拥有且唯一拥有的。
佩洛女人没有告诉菲林的是，在她长大成人的的生日那天，就在圣雅各，她亲眼看到了那个被真正的玻利瓦尔、真正的圣雅各人民选择了他。
在她的眼中，他真的看到了一丝仿佛能够带着她，带着玻利瓦尔人走向黎明的火花。
而在那天的大雨中，她就站在路的中央，看着“真正的玻利瓦尔人”的炮弹倾射，哥伦比亚人的战斗飞行器掠过空中，看着莱塔尼亚人的间谍对着通讯器偷偷汇报着。
再多的细节，她便不记得了，但她总是隐约在梦中看到那时的自己跪倒在地，手中握拳一遍又一遍的砸向圣雅各群峦的岩石上。
奥萝拉必须承认她对戈森斯寄托了太多本不应有的期待，对于戈森斯的死，她的看法掺杂了太多唯心的情感。
那个军医也不过是一个能力有限的人罢了。他提出的想法的确会让圣雅各变得更好，让这里的人民过得更幸福。但圣雅各复杂可悲的现状根本无力承受那过于先进和超前的思想。
这才是让奥萝拉感到最可悲，最无力，最愤恨的一点。
戈森斯的死，自他当选之时，便是早已注定的必然。
她质问这片大地，既然让自己看到希望的火花，那为何又要在她眼前掐灭他？
如果结局是这样，还不如自己是个瞎子，眼中空无一物，什么也没有。
倘若未曾见过光明，她可以一直忍受黑暗。
雨，雨，雨……
玻利瓦尔在下一场看不到结束之日的雨，不如让这雨再下的猛烈一些，再猛烈一些，直至变成雷暴，扫尽波利瓦尔，扫尽泰拉的一切腐朽、一切不公、一切压迫。
假如一切真能如我所愿，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