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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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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猎人》


          诺曼=格雷森疯了一样在小镇寂静的街道上狂奔。他死死抱着怀里的银色保险箱。那里面装着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他的信誉、前途、同伴的死亡证明、作为赏金猎人的一切。为了活命,他可以抛弃一切,但他绝不允许自己抛弃这个箱子。

          五天前,他带领他的小队赶赴萨尔贡沙漠中心一个秘密研究所执行任务。目标地点非常隐蔽,和距离最近的城镇之间甚至没有公路相连。一行八人,连带三个事先派进去的卧底,对付二三十个几乎手无寸铁的研究员。这称得上是一场屠杀。他们完美解决掉了所有试图反抗的人,用血和炸药吓住了那些没有反抗的人,成功获取了任务目标——他怀里的银色保险箱。
          任务很成功,但他们始终没有找到三名先遣队员的踪迹——明明直到行动开始他们还在通讯。
          诺曼气疯了,他处决了几个俘虏——可怜的研究员里有几位甚至连源石虫都没杀过就被活着开了膛。可不管他怎么吼叫、恐吓,俘虏们都只是哭着表示自己也没看见过他们。
          诺曼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但他一点头绪都没有。其他队员几乎把研究所翻了个底朝天,也依然一无所获。诺曼放弃了,他赶在可能即将到来的安保小组现身前,集合了剩下所有队员撤离现场。虽然有几名手下认为应该再进行几次搜索,但都不得不屈服于诺曼那些不可拒绝的理由。
          他们临走前把整个研究所炸成了一地废墟,留下的车辙也很快被风驱赶着沙子埋葬。

          诺曼没命地跑着。他回头望去,那个黑色的怪影像蛇一样在沙土路上蜿蜒爬行。那家伙慢条斯理地爬着,看起来胜券在握。但每当距离拉得足够远时,它会用四条镰刀一样的前肢勾住地面,拖着它向前冲刺数米。
          诺曼始终没有放弃呼救,但城镇的土路上依旧一个人都没有。或许匆匆的惊鸿一瞥能让他看到窗户后面闪烁着的眼珠,但诺曼不得不将其抛在脑后,专心逃命。

          他们和它的第一次遭遇是在任务当天的晚上,那时他们距离这个镇子只有一天的路程。时间充裕,他们决定在夜里扎营休息。三辆越野车围成一个等边三角形,他们在三角形中间搭帐篷、生火。夜里,赏金猎人们沉沉睡去,留下一个叫奥格的狙击手守夜。
          第二天早上,他们发现越野车的油箱被人用利刃切开,汽油洒了一地。值夜的奥格死在不远处的沙丘上,一道巨大丑陋的伤口横在他的胸口。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每个人都是跟着诺曼出生入死的赏金猎人老手,但没人见过这么大而血腥的伤口。更可怕的是,油箱被切开表明始作俑者不是一般的野兽——或者,不单单只有一只野兽。
          他们曾经听说过,有一位身材娇小却以大剑为武器的同行。那人随便一挥就能把一辆汽车劈成两半,被称为“人形的天灾”。如果是被她盯上了,他们绝对没办法完整地回家。
          七个人面面相觑。越野车无法使用,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而步行横穿沙漠简直是不可理喻的送命行为。在压抑的气氛下,马歇尔首先提出内奸的可能性,以卧底三人的失踪做切入分析,矛头直指诺曼,毕竟先遣队三人是他亲自挑选派遣。诺曼大声抗议,指责对方是恶人先告状。眼看争论就要升级为火并,其他人连忙将二人拉开,让话题引回队伍的现状。经过一番并不友好的讨论,或者称其为两派之间的骂战,各怀鬼胎的七人决定带上足够的武器弹药、食物和水,丢弃包括越野车和电台在内的所有物资,每天凌晨和傍晚赶路,中午和夜里休息。这样,他们有五天的时间,足够到达最近的镇子进行休息和补给,到那时再叫人把车拖回来。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天晚上,正当他们拖着疲惫的身体扎营时,眼尖的马洛里瞧见了什么东西。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沙子里突然耸起,笔直地向着他们靠近。听见警告,所有人掏出了弓弩,向来犯者扫射。但一轮轮齐射并没有阻止它的移动——那东西仿佛有着钢铁之躯,箭雨落在它身上便被弹开,即使是重型弩箭也只迸发出一簇火星。见此情景,众人一边开火一边后撤。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丢下武器,调头飞奔。
          诺曼刚跑了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惨叫,他回头望去,便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一只漆黑巨大的野兽,站在远处的沙地上。光滑的身躯反射着皎洁的月光。那令人恐惧的蛇头上,两只眼睛发着翠绿的凶光,宛如两颗夺命凶星。嘴巴两侧尖锐的附肢和口中一排排利齿钉在马洛里的肩膀上,血流如注。两只巨大的前爪像镰刀一般扣在原本属于他双臂的位置——那两条断肢正在地上的血泊之中颤抖。另外两只利爪,穿过那可怜人的两肋,直直刺出来,被鲜血染红。一条蛇身插在沙地里。它就靠着身体的力气把马洛里抬到离地将近两米半的位置,宛如一尊雕塑,纹丝不动。
          见其他人都呆在原地,那野兽仿佛是在炫耀,或是恐吓一般,将四条刀臂猛地展开,远远看去像是变大了一倍。可怜的马洛里就这样被横着撕成两段落在地上。
          诺曼被这它血腥习性吓得两股战战,动都不敢动。好在它也只是朝他们嘶吼了一阵子,便钻入地下,化作一个沙包滑向远方。

          诺曼冲进了一家店铺里。他用尽力气把货架扳倒,试着让那怪物的速度减慢一点。他推开因非法闯入而惊醒的店老板。慌乱之中,一个安剖瓶从他衣袋里掉了出来。诺曼盯着那琥珀色的液体愣了一瞬,便打消了念头。

          那安剖瓶是阿宾从研究所里带出来的。他信誓旦旦地跟其他五个人讲,几个“看上去很靠谱的白大褂”把这些瓶瓶交给他换几条小命。那几个研究员说,这东西能“激发人的潜能,赋予人强大的力量”。用了这种药,或许能跟那怪物一决高下。
          诺曼并不赞成使用这东西。一方面他绝对不会相信没有说明书的药。而另一方面,虽然昨晚的遭遇让他们所有人都精神紧张,但鉴于那怪物并继续没有伤害他们,有人提出,或许他们已经逃离那怪物的领地范围,已经处于安全地带。
          但这段发言更加令人不敢深究。如果那家伙的领地到此为止,谁能保证他们所处的位置不会是另一只类似,甚至更强的怪物的领地?
          当天夜里,阿宾和阿蒙自告奋勇担任值夜工作。他们在距离营地三米的位置每隔一段距离插上一根源石灯,围着营地绕了一个圆。这样离着老远就能看见那怪物的踪迹,换言之,逃跑时间翻倍。
          幸运的是,这一次现实确实如他们所愿。阿宾和阿蒙早早观测到了怪物埋伏的沙包,叫醒了半梦半醒中的其他人。六个人拼了命地逃。但那怪物移动速度太快了,几乎眨眼间就抓住了落在最后的帕德玛并把他撕成两半。
          一声脆响,阿宾和阿蒙敲开安剖喝下了药剂。但几乎同时,两人立刻痛苦地跪在地上哀嚎。凄厉的哭嚎声把所有人都吓住了,甚至连那怪兽都愣在原地。
          过了一会,那怪兽移动到缩在地上抽搐的二人身边,一边好奇地打量他们,一边警觉地举起四只手臂,摆出一个好似祈祷的防御架势。也多亏他们吸引了怪兽的注意,其他三人才有时间地跑到远处的沙丘后面躲起来。
          借着月光,诺曼看见了怪兽身下二人的惨状。阿宾捂着眼睛,指缝里流出掺着血丝的粘稠液体,把手背和脸上的皮肤烫出一个个大泡。阿蒙在他身边撕扯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在他裸露的皮肤之下,大块的绿色光斑四处游弋,留下一条条红热的路径。
          就在怪兽举起利爪准备结果二人的痛苦之时,阿宾怒吼着放开了手。空洞的眼眶里冒出两根冲天的光柱,汇聚成两股翠绿色的射线,直朝那怪物射去。怪物在高能射线下痛苦地嘶叫起来,四条肢体在半空中乱颤,那似乎由金属和晶体组成的诡异躯体被融化、扭曲。在远处观看的三人不禁为之小声欢呼。
          可那绿色光线仅仅存在了十几秒。在阿宾的眼眶周围,一簇簇黑色晶体刺穿皮肤,慢慢生长,像一只黑色的晶体眼罩覆盖在眼眶上,阻碍了能量的散射。庞大的能量被堵在颅骨中,将软组织和体液汽化,高压蒸汽转瞬之间便将脆弱的脑壳炸得粉碎。
          阿蒙没有给怪物喘息之机。他强打起精神,颤抖的双腿带动身体往前紧走几步,扑在怪物身上。紧接着一声巨响,午夜顿时亮如白昼。剧烈爆炸引起的冲击将半径数米的沙石掀起,险些将其他三人也卷入其中。
          望向发生争斗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个半球形的浅坑。坑底的沙子被高温和冲击波压成了类似玻璃的材质。两名勇士和那怪物的尸体全都不翼而飞。
       
          诺曼靠在那户人家最里侧的储藏室里。听着屋外户主和们的辱骂声变成尖叫声,他打开了保险箱,掏出了里面那支一半枯萎,一半新生的树枝。那是他最后的筹码。

          死里逃生的三人弹冠相庆。他们美美地开了几个肉罐头,庆祝那奠基在同伴的尸体之上的胜利。怪物已死,而他们已经能看得见远处的城镇。再过不久三人就能抵达那里,然后睡个安稳觉,叫几辆车把辎重拖走,就能回组织交货,拿了赏金好好爽上一阵子。
          当天夜里,诺曼做了个噩梦。他梦见这次赚了笔大的,在哥伦比亚某个赌场挥霍的时候泡上了个金发大美妞。他横着抱起那婆娘,一脚踹开酒店套房的大门。他不顾那欲拒还迎的媚叫声,狠狠将她衣服撕碎——
          那只怪物从那婆娘乳沟里钻出来,一爪子砍下了诺曼的头。
          诺曼从梦中惊醒。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慌里慌张地摸着自己脖子,确认脑袋有没有完好无损地挂在肩膀上面。还好他足够勇敢,不至于在梦里没出息地放声惨叫把手下吵醒或者吓尿裤子。他披上衣服,出帐篷准备清醒一下。由于怪物已经死了,况且他们今天多走了好几百米的路都累得很,所以没人值夜。这失眠的可怜人蹲在沙丘上,望着月光下的沙漠,点燃了一只烟。
          在将近十年的赏金猎人生涯里,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有打退堂鼓的想法。他想起了留在老家照顾年迈父母的弟弟,想起父母寄来的信,想起自己离家时的豪言壮语。他叹了口气,把烟屁股踩在脚底下碾了几下,又点上一支,静静地抽着。借着尼古丁的鼓励,诺曼的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几分。
          直到他被马歇尔一巴掌拽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爬。
          在他们身后仅有数米的距离,那不死的怪物拖着四条刀一般锋利的前肢,正向他们缓缓走来。在那家伙身后,迪特尔半截血淋淋的残躯躺在地上,流出的血把帐篷都染红了。
          只可惜这次跑在后面的是诺曼。他一个趔趄从沙丘上摔下来,正好摔在怪物面前。那怪物立刻停下脚步,嘴巴大张着发出一声奸笑。怪物嘴里的鲜血滴到诺曼脸上,此刻的他连躲的机会都没有。眼见那利爪悬在半空中,诺曼闭上眼睛别过头,把保险箱举在眼前。也许是手指误触了开关,保险箱咔哒一声打开了,落下来一支一半枯黄,一半鲜绿的树枝。
          在诺曼和马歇尔惊讶的目光中,那怪物居然停止了攻击。它盯着树枝看了看,立刻收起了利爪,钻进沙子中离开了。月光下,惊魂未定的二人相顾无言。

          门外的尖叫声戛然而止。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怪异的咔哒咔哒声越来越大,最终停在储藏室的门口。诺曼一手捏着那根树枝,一手举着手弩。蓝色的光晕越来越亮,照亮了房间里诺曼的脸。

          侥幸逃生的两个人把他们同伴的尸体远远抛在后面,一刻不停地朝着城镇走去。他们从子夜走到凌晨,走到太阳从地平线上探出头,走到满头大汗,才认命地铺开帐篷休息,打开最后一罐豆子,就着面包干狼吞虎咽起来。即使在吃东西,马歇尔的眼睛也没有从诺曼腰际的保险箱上移开。而诺曼对此心知肚明。
          日头西沉,天气开始变得凉爽。二人收拾好行李,继续赶路。尽管既疲惫又倦怠,但他们一刻也不敢休息。如果午夜之前赶不到城镇,他们中走在最后的那个人会死,而这个人绝不会是持有保险箱的诺曼。
          马歇尔把行李扔在沙丘上,看也没看它们一眼。诺曼瞥了一眼半埋在沙子里的铺盖卷,也默默把自己的那一份扔下了。
          繁星点点,今夜的双月格外暗淡。但他们已经不需要月光指路,城镇近在眼前。马歇尔远远地走在最前面。他手脚并用,翻过最后一个沙丘。城镇周围那片被车辆和行人踩硬的、坚实的沙土地映入眼帘。
          诺曼看着马歇尔一寸一寸地下沉,消失在沙丘那一边,然后传来一声惨叫。
          在一个沙坑中,马歇尔被那怪物死死钳住。鲜血混合着惨叫从他嘴里涌出来。诺曼本想别开脸不看那血腥惨烈的场面,但他已经麻木了,只是平静地看着。
          他举起了手弩,瞄准了沙坑中的那团黑影。木质弩托上镌刻的蓝色符文闪烁起来。一团闪着蓝色光芒的灼热气体像黏胶一样糊在手弩上。诺曼已经听不到沙坑中马歇尔在嘶吼着什么。借着蓝光,他能看见马歇尔的眼神定格在自己腰际的保险箱上,他能看见马歇尔的手指也指向那里。
          诺曼不能把它交过去。他嗫嚅着什么,扣动了扳机。
          蓝色的高热等离子体蹙地射向了坑底。超高温融化了脂肪,将体液蒸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糊的恶臭。马歇尔的惨叫骤然拔高了几个八度。他大声呼喊着诺曼的名字,咒骂他放任兄弟们送死。诺曼站在坑边,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将那淬毒的话语刻在脑海中。他看着马歇尔的残躯烧成一团扭曲的焦炭,那瘆人的尖叫变得干枯,渐渐听不到了。
          那受伤的怪物嘶叫着潜入更深的地方。或许它不能被杀死,但诺曼知道,他赢了。
          至少,暂时。
          诺曼颓然瘫倒在坑边,望着坑底被融化的沙子反射出晶莹的闪光。他打开怀里的保险箱,里面除了那根树枝,还有一串狗牌。诺曼有一个习惯,他会把所有死去的和金盆洗手的弟兄的狗牌留着。这五天来,他的收藏又增加了几枚,只是数目对不上。
          他不愿再呼吸这污浊的臭气,于是站起身,用枪托扒拉了几下砂砾,把马歇尔的尸体埋葬,就像他五天以来一直做的那样。等到做完活,他转了个身,逆着风,脸上挂着一抹格外疲惫但格外放肆的笑,头也不回地踩上那令人心安的坚实土地。
          孤独的赏金猎人蹒跚着走进城镇,午夜的大街上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一片死寂。就连住户豢养的猎犬也早已睡下。他撞开旅馆的门,用弩托敲醒了门房,盯着那敢怒不敢言的小伙子给他开了间房。
          诺曼攥着钥匙,一头栽倒在床上,把手弩顺手仍在床头。虽然小城镇的硬板床比不上大城市里雪白的温柔乡,但也足够美美睡上一觉了。诺曼把头埋在枕头里,放声大笑。若是有人听到那笑声肯定要被吓醒。很快,他笑累了,也睡着了。
          他睡了一整天。门房敲了六遍门也没把他叫醒,只能把两顿饭放在门外。等他醒来,眼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双月的银光穿过窗户洒在他身上。诺曼坐起身,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迷糊了一会。
          那怪物就在站在房间门口守着他,表情好像在笑。
          诺曼感觉身上的毛一瞬间都炸起来了。他抓起床边的手弩,一脚踢开窗户,纵身跃到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几乎脚不沾地。
          他发了疯一样在城镇里狂奔,一边跑一边大声呼救。那怪物就这样不紧不慢地追着他。最终,走投无路的诺曼跌跌撞撞地闯进一家商店,躲在房间最深处的储藏室里。
          他一手捏着那枯枝,一手举着手弩, 源石技艺蓄势待发。
          敲门声响起,诺曼愣了一下。
        “我可以进来吗?”一个冷静得甚至有点冷酷的女性声音从门后传来。
        “进。”
          诺曼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两天他除了尖叫、吃东西和呼吸,几乎没有张开过嘴。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被黑色连帽斗篷包裹的人形走了进来。以兜帽上支起的两个尖角来看,来者是一名菲林。在她身后,那怪物局促地站在门边,像一条安分的狗。
        “你是谁?哪里来的驯兽师么?还是那帮臭老九雇来报仇的?”诺曼一刻不敢松懈。手弩在那怪物和那女人之间巡回——虽然他没有把握活下来,但那女人或许吃不下这一击。
        “很遗憾,你猜得不对。虽然我任职于他们所选择的安保公司。但以我个人来说,我们之间是竞争对手的关系。”那女人平静地说着,双手几乎没有动作,“而同时,我也是你们这次任务的雇主。”
          诺曼愣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或许这女人没钱付赏金,所以干脆来个黑吃黑。真是他妈的下贱!
          兜帽下的脸似乎在蓝光中展开了一瞬的笑容,但诺曼没有捕捉到。
        “既然我们谈开了,诺曼先生。您不妨现在把手里那根树枝交给我,而我保证不会伤害你。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不被组织抽成的,不用跟队友分成的,全额赏金。你看如何?”那女人朝诺曼扔来一个黑色的布袋。布袋跌在房间角落里,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
        “既然你有钱,你他妈为啥要杀我的弟兄?你养的那条狗这么有能耐,为什么不自己去研究所拿?”诺曼几乎是咆哮着朝那女人怒吼。他很想立刻把那根树枝扔到女人脸上然后溜之大吉——但那女人不一定信守承诺。至少诺曼要在死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而死。
        “哦,因为我的身份,不方便出面直接跟莱茵生命的某个小支部来软的或者硬的。但我把Mon3tr留在那里了,用来清理掉那三个先来的——所以也不能说我没去。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那女人沉默了一下,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抽烟吗,诺曼先生?”
          诺曼皱了皱眉。
        “我不抽。”
        “和烟瘾一样,每个人也有一种瘾。每个人心中都有,或浅、或深。当你在时间存在的时间越久,你会感到无力,感到无趣,感到无聊。而那时,那种渴望便会浮上水面,在你耳边呢喃。那是名为杀戮的渴望。”
          那女人走进了一步。她舔了一下嘴唇,面纱后的表情让诺曼汗毛倒立。
        “其实我很羡慕有烟瘾的人。抽烟与杀戮不一样。抽烟能戒。”
        “操你妈,你这个恶魔——”
          诺曼扣动了扳机。他看见那女人嘴唇动了动,那怪物立刻瞬身到二人中间。刀光闪过,房间中仿佛引爆了一颗微型太阳。
          第二天,诺曼从废墟中醒来。他怀里放着一个装满金币的黑口袋。那女人、那怪物、那根树枝和银色的保险箱早已不翼而飞,再也没有出现在诺曼眼前。
          诺曼离开了赏金猎人组织,回到乡下老家,用那黑口袋里的钱买了一栋房子和一块地,娶了个勤劳肯干的老婆。他抛弃了跟赏金猎人有关的一切,踏踏实实种了一辈子地。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的过去,和他几乎每晚都会梦到的恐怖怪物。
          诺曼活了很久,但始终没有子嗣。快死的时候,他把他的侄子迪克叫到窗前,拿出了他的日记,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那个少年讲述那个始终萦绕在他身边,阴魂不散的梦魇。
        “我听说,有一种菲林兽亲,生活在炎国和乌萨斯交界处的森林里。”
          他的讲述以一个传说开头,这是他在一个赏金猎人前辈那里听到的。那时他的表情和现在的侄子一样,满脸的好奇与不屑。
        “那种菲林兽亲可不是你家里的宠物。它们比乌萨斯人豢养的裂兽还要可怕一万倍。他们体型和猎犬差不多,却能在林间巨树的树枝上飞速移动。被它们盯上的人只能听见周围树枝摇动的声音,却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们的脚步甚至不会在雪地上留下痕迹。当你忙着寻找它位置的时候,它总会出现在你视野的死角。从你的后颈,脚踝,腰或者别的,没有防护的位置,狠狠咬一块肉下来。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这还不是……”
          他的手指深深地抠进床单里,他的脸扭曲着,仿佛又看到了那不眠的夜里闪着绿光的眼。
        “它杀人从来不是因为饥饿,我的孩子……它只是为了玩……它只是在享受这种……把人类玩弄在股掌中的感觉……那是……行走在这片大地上的……活生生的恶魔啊!”


      ★★见习博士
      诸君新年快乐。

      首先,依旧感谢诸君能看到这里。同时感谢为本文成文提出大量指导建议的广英老师,和其他好兄弟们。

      本文在成文期间参考了《铁血战士》、《暗夜猎手》等经典怪兽恐怖电影,以及我最爱的克苏鲁系列小说和电视剧。如果您也是此类题材爱好者,或许您能从本文中找到熟悉的感觉。

      在写作初期,作者原本打算将结尾的回忆放在开头,分别以当天(第二天?)的日记和当天(当天晚上?)的事实详述平行描写。但是出于各种原因,其中也有作者能力不足的原因在内,作者选择以一种比较概括或稍微“朦胧”一点的叙事来描写整个故事,并且调整成“现在”和“回忆”并行的叙事。等到日后作者功力有所长进时,说不定也会试着重启本文吧。

      说到本文的灵感来源。其实在文章末尾的那段传说,是真实的故事。我的父亲身为一名林业工作者,曾经常出入各林场进行调查,也因此搜集了很多“真实故事”。在黑龙江省的很多山区林场,猞猁是阻碍森调人员工作的重要因素之一。几乎所有人都会对猞猁出没的地带敬而远之,甚至那些地方鲜有狼甚至熊的痕迹。

      野兽毕竟是野兽。看上去可爱的生物,可能内里却有着嗜血的本性啊。(快用神圣手榴弹!)

      总之,感谢各位的赏脸阅读。再次祝福诸君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工作顺心,身体健康,阖家幸福。

      另:主角的名字来自我最讨厌的漫威反派:绿魔=诺曼=奥斯本。姓氏和侄子的名字加起来是某位朋友最喜欢的超级英雄:罗宾=迪克=格雷森。两位获得超能力与m3同归于尽的勇士名字来自于绿灯侠系列的两名外星灯侠:阿宾=苏和阿蒙=苏。其他人物名字是骰子摇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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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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