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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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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在罗德岛,干员们时不时就会在他们的工作范围内接到一些外派任务。如果只是一次普通的外派,即走一趟标准的流程——外出、工作、回来,那么绝大部分干员还是会很高兴的。因为那几天他们不仅会加一点工资,还可以顺着路程进行一次简单的旅游。但如果,他们遇到了那种烦人的连环型外派——即在完成一项工作后又莫名接到另一项在当地的工作,如此重复,那么大家这时就都会将不满写在脸上,整天苦不堪言了。毕竟外派的地方一般生活条件都要比罗德岛本舰差不少,而且工作也累得多,不能让人好好休息。
      安洁莉娜现在便是遇到了这种尴尬的事情。在两个月前,她接到任务,将一大批罗德岛本舰的医疗用品送到了位于萨尔贡中心城市的罗徳岛萨尔贡分部。就在她还在抓紧时间欣赏萨尔贡独特的自然风情,准备在回去后讲成故事给大家分享时,她通讯设备上的一条新消息给了她一个晴天霹雳:凯尔希通知她,由于罗德岛萨尔贡分部目前急缺人手,因此特别调遣她,参与那批医疗用品在萨尔贡更细一步的运送工作。
      就那时起,安洁莉娜开始了她苦闷的萨尔贡快递员之旅。
      从接到这个新任务再次出发的第一天起到现在,安洁莉娜整整两个月都一直在萨尔贡那片绿油油的雨林上方穿梭。不得不承认,凯尔希确实很会选人。在萨尔贡这种原始的雨林环境下送货,除了走那些烂得出奇的本地人修的土路,或者不到雨季就约等于没有的水路外,就只能靠安洁莉娜这种奇人异士各显神通了。而靠着她独有的“叶上飞”的本领,安洁莉娜在萨尔贡雨林里送货的效率也出奇的高,屡次得到了分部的表彰。
      该说是苦尽甘来吗?安洁莉娜虽然很累,但她得到了不少的夸赞和奖励,她自己也确实为此感到很高兴。但苦尽甘来从事实上来讲也确实不能概括安洁莉娜的整个萨尔贡之旅。因为从下次起,罗德岛在萨尔贡雨林地区要送的医疗用品就都送完了,接下来安洁莉娜将开始在萨尔贡的荒漠地区送货。
      安洁莉娜的源石技艺在荒漠上的发挥实在是有限。如果是在高耸的大楼之间,又或是树木密密麻麻的雨林,安洁莉娜说自己走得最快,整个萨尔贡也没几个人能敢说不服。但荒漠就不一样了。荒漠那么平,安洁莉娜就是卯足了劲使劲冲,说不定速度也比不过一辆摩托车。
      可是分部也没有摩托车。这边资源紧张,压根就腾不出交通工具来给安洁莉娜送货。犹记得在昨天晚上,罗德岛萨尔贡分部的分部长更是一脸歉意地找到安洁莉娜,在先是给了她一笔补贴后,委婉地告诉了她她接下来得从“叶上飞”变成“沙上飞”的事实。
      安洁莉娜在听完分部长的诉苦和恳求后,沉默了。果然,外派的时间长了,就一定没什么好事情。但她又还能怎么样呢?凯尔希专门要她来做这些事情,而且这里在薪资待遇上也确实没有亏待她。在同意了分部长让她继续在荒漠用双腿送货的请求后,她又得到了一笔补贴。这笔补贴是分部长自掏腰包给安洁莉娜的。
      在这天早上,安洁莉娜背着她满满一大背包的医疗用品,出发了。这是她在萨尔贡的第一趟荒漠送货之旅。当她走出城市,将脚第一次踏在面前干燥而又炽热的沙土里时。她感受到的,是来自心底的,对远方荒漠深处的敬畏和恐惧。无边的荒漠就像是一张大嘴,马上就要将她彻底吞噬,不留下一丝残渣。
      不过,即便安洁莉娜再怎么不乐意,心里的退堂鼓敲得再怎么响,她最后还是咬紧了牙关,一闭眼,从身边最后的几座城市住房旁起跳,飞入了荒漠那无形的大嘴之中……
      安洁莉娜这次所携带的货物与她之前在雨林时送的货物相比,量少了很多。那时她可是直接挑着两个堪比家用冰箱的大箱子。而她现在所背的一背包撑死也只能有她当时半个箱子的量。其实,这是有所考量的——因为安洁莉娜自己也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适应在荒漠里赶路。所以她这次特意挑选了一个任务量比较小的目的地,来作为她第一次穿越荒漠的尝试。
      当然,任务量少也不一定是好事。而这一次的代价就是:安洁莉娜要去的那个村庄(又或者是小镇?安洁莉娜也不太清楚,但那边的居民确实比较少)异常偏僻,路上也不太安全。那里时有传出强盗拦路的消息,惹得一些商队在顺路的情况下接单送货时,总是以此为理由抬高运送价格,狠宰那些外出打拼,但又心系家乡,想给家中亲人寄些资产或是心意的游子们一把。
      在中午时,正在沙土上跳跃着赶路的安洁莉娜在她的脚下偶然瞥见了一家旅店。她很是诧异,停下了赶路的脚步,决定先进旅店看看,在这种地方的旅店都会有些什么服务。
      旅店很小,也很热闹。被风沙侵蚀着的外围土墙身躯上早已满是残缺,三层楼高的旅店住房在安洁莉娜看来也完全是一幅摇摇欲坠的样子。不如说,在萨尔贡荒漠这种时不时就会刮起大风的地方,这个旅店还没有塌可真是一个奇迹。
      本地萨尔贡人的眼光没有安洁莉娜那般挑剔。他们挤在旅店一楼的餐厅里,围着桌子喝着酒,挥舞着手哼着歌,完全不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突然被砸下来的天花板埋在荒漠。他们好像是一支暂时在旅店里歇脚的商队,安洁莉娜走进围墙里时,她看到了停在店门口的两辆货车。
      安洁莉娜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商队中谁的警觉,他们都无视了这个略显稚气的小姑娘。只有刚从后厨走出的旅馆老板娘在看到安洁莉娜后惊叹了一声,立刻向她迎了过来。
      “小姑娘!你是来找商队送货的吧?真是辛苦你了,还追到了这里来。没事,你看——他们还都在这里休息呢!我去帮你把他们队长找来,到时候你要送什么就告诉他地点,把包裹交给他,他会帮你送到的!”
      老板娘热情地牵住了安洁莉娜的手,把她往商队喝酒的那几个桌子领。但随即她就又被安洁莉娜给拉了回来。在安洁莉娜向她解释完自己也是送货路过这里,只是进来休息一下的时候,老板娘看向安洁莉娜的眼神顿时就严肃了许多。
      “小姑娘,玩笑可不能乱开呀!你确定你是认真的?送货哪有像你这种独自背着个包就去穿越荒漠的?”
      老板娘握紧了安洁莉娜的手,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继续问道:“你是不是和爸妈闹矛盾了,正要离家出走?还是你家里要你去找商队送货,他们问你要很多钱?孩子,省钱也不是这个省法啊!你不知道自己去送有多危险吗?该花钱的地方花点没关系,那荒漠里多要命啊!不值得你拿命去赌!”
      看见老板娘对自己如此苦口婆心,安洁莉娜这下也犯了尴尬。萨尔贡的野外原来是这么的危险吗?居然能让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的老板娘对她这么担心。还是说,荒漠里确实有一些她在雨林里所不会遇见的极大的威胁?不然老板娘为什么会在看到她说出自己也是在荒漠送货时那么惊讶?但分部那边也没特意向她提过路上有什么怪物呀?
      在纠结与一小些迷茫中,安洁莉娜慢慢构思出了一套自己的想法:那就先去问问那个商队队长呗?看看他在这个危险的荒漠里,送一背包的货物要收多少钱。
      不过在此之前——安洁莉娜也握紧了在她面前的老板娘的手,向她问起:如过她将货物托给商队,商队得要几天才能将其送到?
      老板娘一看到安洁莉娜不说自己送了,反而改口问起了商队的事情,脸上的神情顿时就轻松了许多。她向安洁莉娜愉快地介绍起了现在这支正在她店里休息着的队伍,说他们信誉极佳,而且从不私吞别人让他们寄送的东西。同时,这支商队也是她店里的老常客,他们在这边消费时从不拖欠或者赖账什么的,所以她特别信得过……
      在听完老板娘对着商队巴拉巴拉一大堆后,安洁莉娜终于将一直在热心吹捧商队,好让她寄送货物时能安心一点的老板娘纠回了那个问题:那么他们到底要多久呢?要多久,才能帮她将货物送到地方呢?
      在仔细了解过安洁莉娜要把包裹送去的地方后,老板娘才终于告诉她:如果是那个村庄的话,假设商队在路上一直开车不休息,那么以他们货车的速度大概一个白天就能送到,再简单一点讲的话就是早上出发,晚上到。
      “但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呀!”对着老板娘,安洁莉娜惊叹道。
      “对呀!所以这次他们去的话应该就是凌晨到嘛!”对于安洁莉娜的惊讶,老板娘只是笑笑,“他们商队里当然会有负责夜里开车的人手。你不会想着,他们会把车停在荒漠里过夜吧?”
      “那如果是走路呢?如果是走过去的话,会要多久?”
      “走路?”听到了安洁莉娜提的这种在正常人眼里相当离谱的问题,老板娘不禁感到十分奇怪,“谁会走路穿过荒漠啊?他活够啦?”
      “啊!不,我只是在通过这种方法计算距离而已。我不该这么乱问的,请别介意……”
      在请老板娘带她去找商队队长寄货后,安洁莉娜被老板娘牵着手,从坐着众多商队成员的桌子旁挤过,走到了那群人里面最中间的一个桌子。商队队长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他有着一身的肌肉,肌肉上还有数条硕大的疤。在掂量了一下安洁莉娜的背包,以及问了这个背包的收货地址后,他向安洁莉娜开出了一个价格——二十条赤金。他的态度也很明确:寄就寄,不寄拉倒,他不接受任何讲价。
      没有犹豫任何一秒,安洁莉娜背着包,离开了这群商队人。
      太黑心了!这也太黑心了!安洁莉娜以前要是按照这个收费力度在雨林送货,那么她现在早就能在萨尔贡的一些大城市里买上一栋豪华别墅了。
      看到安洁莉娜突然走了,老板娘此时也追了过来,开始安慰她,说什么没钱不要紧,以后再寄也行,生命最重要,不要去冒险等等等等……在后面的半个小时里,她一直在劝说安洁莉娜,想让她想开点。
      安洁莉娜也确实想开了,她答应老板娘说自己不会做蠢事,并在旅馆里定了一个房间,表示要住一晚。
      终于,在又过了一会后,商队的人酒足饭饱,再次出发了,老板娘也走进了后厨,开始给安洁莉娜准备中饭。安洁莉娜总算得到了片刻的宁静。疲惫的她在打了一个哈欠,眨出几滴眼泪后趴在了桌上,想小小地打个盹。但就在她最后快困得闭上眼睛睡着时,她的余光瞟见了不远处地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包。
      “那些人在喝了酒后都迷糊啦?怎么丢三落四的……”一边吐槽着,安洁莉娜一边又从桌上爬起,去捡起了那个小包。她将小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些零钱,还有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满身肌肉,肌肉上满是疤痕的男人正抱着一个孩子。在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是靠在他的身上,她笑得很开心。
      这毫无疑问,就是刚才那个商队队长的包,照片也是他的家庭照片。
      “等我要是再遇到了那个队长,在把这个包还给他前,我要收他二十条赤金!没错!就是运送费!”安洁莉娜恶狠狠地想到,把包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安洁莉娜当然没有全听旅店老板娘的劝,因为路上危险而放弃这一次的送货。但她也确实更谨慎了一点,没有选择下午出发,然后赶路赶到大半夜——在明天的清晨出发,然后傍晚时到达目的地明显更加舒服更加安全。
      所以,明天在送完医疗用品后,她还打算顺路把这个包给还了。当然啦,要是两方没能遇上,那就怪不得她了。
      安洁莉娜在这个小旅店里度过的一晚并不算舒服。晚上总是有风将沙子往她房间里的窗户上拍。旅店里除了她和老板娘本来就没有其他人,很是安静。而这时不时传来的拍窗声就把房间里的气氛弄得十分诡异。搞得安洁莉娜都没能好好地放松休息,以致于第二天起床时她的精神也不太好。
      但这当然不是什么偷懒的理由,在一大早吃完了早餐后,安洁莉娜告别了老板娘,跳向空中,继续开始了她的旅程。
      在萨尔贡荒原里的一个尚且不够明亮的清晨赶路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糟糕的体验。闻着泥土的味道,安洁莉娜有节奏地时不时从空中落下来,然后再一用力点地,又飞到空中滑翔。
      风是从背后吹来的,它推着安洁莉娜,让她飞得更快,飞得更高。有时,安洁莉娜甚至能坐在风里,风托着她,让她不会掉下去。她就以这样一种纸飞机飞行的方式往她的目的地赶,从清晨的微光,飘到了火红的傍晚。
      在太阳即将落下时,安洁莉娜到达了她所需要将货物送到的那个村庄。在向当地的村民问路后,她也顺利地找到了村庄里的罗德岛临时办事处。办事处里的干员们接过了她带来的医疗用品,向她郑重地表达了感谢,并向她保证,今晚他们会给她特别办一些好吃的,以欢迎她的到来和犒劳她的努力付出。而在刚见面的激动和高兴过去后,安洁莉娜也没有忘记向他们问起,昨晚有没有一支商队路过这里……
      “商队?有是有的……”办事处的干员们在愣了愣神后,告诉了安洁莉娜这个村庄在昨晚救下了一批遇袭的商队的消息。
      在被干员们带到了村庄内的救助站后,安洁莉娜终于又见到了那支昨天中午还在旅馆里吃饭喝酒的商队。
      听到来者是来归还钱包的,商队里,副队长主动走了出来,来见安洁莉娜。他没有一身肌肉,身上也没有疤,只有一双贼一般的,到处乱瞟的眼睛。
      在接过安洁莉娜给他的他们队长的包后,他把里面的钱全都掏走了。然后,他就又把包丢给了安洁莉娜。
      “这么点钱,连葬礼都办不起。”他还向安洁莉娜埋怨。
      “那这个包呢?里面还有照片呢!”安洁莉娜问他。
      “人都没了,谁还管照片啊?那个包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丢了也没关系。”副队长把话一说完,就也丢下了安洁莉娜,躺回到了救助站里的病床上,抽起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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