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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拉丁》第二十二章 阴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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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骤雨拉丁》第二十二章 阴云之上
      发布/FoxaMacTavish



      第二十二章 阴云之上

      1099.7.20

      晨雾缭绕,圣雅各中心城区的路灯刚刚熄灭。
      大雨过后的圣雅各,空气潮湿而沉闷,压迫着人的肺,感觉喘不过气来。
      在那样的夜晚中,诺瓦睡得并不好。
      其导致的结果就是,在平时她还应该在梦境中的时间,脑袋迷迷糊糊的便醒了。
      翻过身看向房间的沙发上,佩洛人正躺在上面发出轻微的鼾声,这还是诺瓦遇见奥萝拉之后第一次起的比她早。
      诺瓦悄悄起床,穿好衣物。之前伴随着她来到泰拉的那件连衣裙在三天前生病的时候被奥萝拉拿去洗干净了。
      房间里黑漆漆的,诺瓦没有开灯,怕打扰了奥萝拉的美梦。
      ……可能是美梦。
      她从房间摸到客厅的窗边,圣雅各的街道上空荡荡,还是和以往一样,却让诺瓦感到一阵莫名心慌。
      从刚刚进入这个城市就见证了一场让诺瓦至今心有余悸的处刑,再然后到结构层里那些颓废的流浪汉和感染者。
      泰拉不是什么美好的乌托邦,而是一片更为残酷的“食人之地“。
      诺瓦来到泰拉后,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可当那一个个让普通女孩难以接受的事实真的降临在面前时,所谓的心理准备不过是安抚自己的自欺。
      可当那些让一个普通女孩难以接受的事实真的降临在面前时,所谓的心理准备,更像是在给未来还会碰见更多此类事件的自我安慰。
      反过来想想,真的是“更加残酷”吗?还是说自己所处的环境太安逸?
      倘若,再一次站在画外人的角度,一切不过又只是源于生活,源于现实,源于自己朝夕生活的世界,只不过那充满苦难的一面,离自己太过遥远罢了。
      想回家啊……枯燥无味的日常,每况愈下的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糟。
      莫比.迪克,究竟是因为什么才将自己送到泰拉大地之上呢?
      「你如何看待名为泰拉的世界?」
      “我如何看待名为泰拉的世界?”
      她双唇紧闭,房间能听到的,在注意力集中下能听到的只有她自己的心跳,寂静之中无人能够回答她。
      心脏在胸腔内跳动,这是她活在这个世界的证明。
      菲林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闭上眼,调整呼吸。
      再次睁开眼时,她重新回到了泰拉,除了心脏的跳动,窗外似乎还有脚步声。菲林对这些细微的振动非常敏感,那人的步伐沉重,又略显迟缓,就在门外。
      咚咚!两声叩门,“贝莲!贝莲!是我,你开开门,我钥匙被……”男人的声音顿了下,“被那帮猪猡收走了,也不还了。”
      诺瓦听不懂伊比利亚语,但对那声音有点印象,似乎是那个店主普里……自己应该开门吗?
      敲门声又大响了两下,“贝莲,你没起床吗?好吧,也不差这会儿了……”
      诺瓦想,普里被军警带走了快一周,如今就这么被放了回来,圣亚各的军政府可不会这么仁慈,也许自己应该先叫贝莲,起床来让她作判断。
      诺瓦来到被贝莲房间门口,推开房门,生锈的螺栓吱呀呀地响,穿着睡衣的贝莲坐在床边上揉着眼睛,看样子被吵醒了。
      “是诺瓦啊……唉,我刚又梦到普里了,他在冲我呼救呢,这个梦真可怕。”
      “贝莲阿姨,是普里,好像是普里先生,就在门外。”
      “真假!”贝莲从床上弹起,连拖鞋都来不及穿,跑去将门打开。
      果不其然,蹲坐在楼道里的佩洛人正是普里,他脸上有几处瘀青,眼眶也是肿胀的。见到贝莲,普里一个大男人扑上去抱着她就开始哭。看到自己丈夫这个样子,费莲也止不住落眼泪。
      “我可怜的普里,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事啊?我早劝你别去和那些人扯上关系了。”
      “嗐呀!他们什么都还没问,就先蒙着我的头打了一顿,那帮牲畜向来是不吝用刑的。我想着,我干嘛要为了一群活腻歪了的家伙拼上命?我就把我知道的都招了。然后又把我关了五天,今天凌晨莫名其妙的就将我放出来了。”中年佩洛人用小臂抹去眼泪,看向贝莲身后,扫视着房间,“何塞那小子呢?叫他别出门,以后更不要再和那些疯子牵扯……你是谁?”
      普里看到缩在贝莲房间门框旁的诺瓦,眼一眯,认出了她就是自己被军警抓走那天跟奥萝拉同行的菲林族少女,于是脸色骤变,指着诺瓦,喊道:
      “我认得你,你为什么在我家?”诺瓦露出了疑惑的眼神,普里看出了她听不懂伊比利亚语,于是又将脸转向贝莲,质问道,“这怎么一回事?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啊?”
      贝莲听了后表情变得很难过,她刚张开口还没来得及发声,话就又被普里塞回了嘴里。
      佩洛男人的手在他妻子面前挥舞着,像是交响乐的指挥员。
      “哦,肯定又是你那会害死人的同情心,现在这个时候,你怎么敢让两个外地人进家门?老天啊,贝莲,你可怜她们,军政府会可怜可怜我们嘛。”
      贝莲心里委屈,眼眶比刚刚更红了,一句话也讲不出。普里这才意识到言之过重,又忙安慰妻子道:
      “我善心肠的贝莲啊,你不要生气,我没怪你。可你也知道,圣雅各最近就跟两年前军政府上台的时候一样兵荒马乱。我是真不想再让你遭一遍我受的罪,那样的话,我会心痛死的!”
      “好,那我走?”一个年轻的女声传来。
      普里、贝莲、诺瓦三人几乎同时向声音的源头望去。奥萝拉将那件半透明的外套单手往身上一披,动作堪称潇洒。她头发乱糟糟的,几根白色的发丝还挂在嘴角。
      诺瓦立马跑到奥萝拉那,下意识地躲到了她的身后,悄悄对她说,“原来你已经醒了。”
      佩洛姑娘环抱着右臂伸了个懒腰,不满地说道:“拜托,冬眠的裂兽都得被你们吵醒了,你们声音高的恨不得让整座城市都知道这里藏了俩人。”奥萝拉又转过头冲着普里说,“不过既然我们给这位先生造成了困扰,那我们留在这也不合适啊。是吧?诺瓦。”
      佩洛身后的小猫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就顺着她的说法点点头。
      然后,二人就真的拎着行李杵在了贝莲在了家门外。
      诺瓦扯着奥萝拉的袖子问道,“现在怎么办啊……”
      “别慌啊,小猫,听我给你分析,”奥萝拉将肩上挎着的背包卸在台阶上,清清嗓子开始讲道,“我们的威胁真有普里说的那么严重吗?那帮军警再闲也不会挨家挨户地敲门。就算我出门被拘留了,我要不说,也查不到他们家。”
      诺瓦摸了摸自己毛茸茸的耳朵,一脸不解,奥萝拉看他这副表情,长叹了一声,接着解释道:
      “所以,只是普里反应过激,非要把我们赶出来的。贝莲大姐是个好心肠,一定会替我们说话的。别看普里那么凶,据我所知,在家里可都是贝莲说的算。所以我的计划就是坐在这里等贝莲放我们回去啦。”
      “这个计划会有用么?”
      奥萝拉向菲林女孩伸出手,轻揉着她的脸,“有用啊,谁会忍心将这么可爱的小猫咪丢到家门外去呢?”
      诺瓦的脸被揉捏着,想挣脱,又挪不开佩洛的手。只能发出“唔嗯唔嗯”的呜咽声。
      这时,伴随着防盗门齿轮扭转的咔哒声,门被打开了。贝莲满脸歉意地走出门来,向着两人说道:“奥萝拉,快走吧,我没拗过他……他甚至还报了警,你们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啥?”
      ……
      圣雅各今天的天空依然是阴沉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寂静,就连羽兽的叫声也没有分毫。唯有微风吹过油漆斑驳就连涂鸦也褪色的破墙时,卷起那墙上的宣传海报时发出的声响。
      似一座经历了瘟疫的死城,除了一位抱着帐篷卷的菲林和一位背着包的佩洛,看不到一点活物。
      菲林少女用脚拨开无人打扫而堆积在路边的垃圾与落叶,眼神警戒地张望着四周,她见走在自己身前的佩洛人只顾低下眉看路,心中的不安感更强烈了。
      “喂,奥萝拉,你的计划好奏效啊。”
      诺瓦并非在抱怨或是嘲讽,她只是想随便说些什么,别让耳边太过安静,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镇静一些。
      佩洛气恼地讲道:“我也没想到普里那个自私鬼下手这么绝!”
      “你说…”诺瓦怯怯地问道,“我们都走了这么远,就算真有军警去了,应该也找不到我们了吧?”
      奥萝拉回头面向诺瓦,眼光朝路对面撇了撇,“那你最好祈祷这两边的大楼和那边的巷子里盯着我们的这么多双眼睛,没有军警或者密探。”
      诺瓦一惊,看向奥萝拉瞥向的大楼和小巷,两边的楼上几乎所有的窗帘都被拉得死死的。但的确能够感受到各种视线都汇集在了自己的身上,或好奇,或恐惧,或担忧。在路对面昏暗的巷子,两个人形的黑影躲藏在其中,而诺瓦在他们的注视中能感受到的,只有让人一阵恶寒的敌意。
      “所以,”奥萝拉将脸凑到菲林的耳朵旁,“头别乱转,徒增嫌疑……千万把我跟紧就好。”
      奥萝拉的心里其实比诺瓦还怕。圣雅各正是非常时期,可是今天的圣雅各太过反常了。各个人家门窗紧闭,街道空无一人,现在的气氛真比她们刚进城时还诡异,到底出什么事了?
      下一步该往哪走?现在我们是没法出城的——奥萝拉思索着——一时又想不到哪里还有可以供我们过夜的地方。就算找到了,那也不是一个长久之计。去市中心?那里也许还能碰到人……但不论去哪里,绝对要远离那些阴暗的角落!不然就会像下水道里腐烂的老鼠一样,死的无人问津。
      奥萝拉牵住了诺瓦的手,力度大的让菲林感到有些不适,她佩洛人的掌心满是冷汗。
      走吧!走一步算一步,无论如何,别停在这。

      奥萝拉所担心的坏事还是发生了,那个巷子中的两个人影跟了上来,他们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便不再遮掩,光明正大地跟在了两人后头。
      更让她感到担忧的是,那两人身着的并非是圣雅各军警的制服,那身装备更像是正规军队。在他们的袖章上——是哥伦比亚的标志。
      如果真是哥伦比亚的部队,为什么会出现在圣雅各?如果和前几天的起义有关,那他们早该出现了。
      不过并非没有好消息,奥萝拉隐约听到远处传来模糊的叫喊声,人数似乎还不少。她加快了脚步,牵着诺瓦向拉莫内达街走去。
      两人在前面快步地走着,她们身后的哥伦比亚兵跟得很紧,奥萝拉心中只能偷偷为他们还没有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而感到庆幸。只要转过那个路口,就是拉莫内达大道了。
      饱经磨损的长筒靴踏出了街角,佩洛人银色的瞳孔转向声音源头的方向时,才发现自己的欣喜为时尚早。
      那是一支浩荡的示威队伍,几乎占满了整个大道。有老人,有妇女,也有脸上稚气未脱的青年。他们有的一身工装,或是老旧褶皱的西服,有的学生打扮,或看来只是普通的市民。各式各样的人,都聚在了这支队伍里。
      而在队伍对面的,是严阵以待的军警,更多的是全副武装的戴有哥伦比亚袖章的士兵。
      军政府把装甲车和弩炮通通都拉了出来,要用它们来对付圣雅各的人民了。
      奥萝拉回过头,刚刚的两人已经变成了一支小队,每个人都带着哥伦比亚仿制拉特兰的霰弹铳,漆黑的护甲锃亮反光,即使那有棱有角的头盔将他们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也挡不住其后迸射而出的杀意。
      这些家伙绝非善辈,不论这是联合政府的哪支部队。
      哥伦比亚人和圣雅各军已对示威队伍形成了包夹之势。而奥萝拉明白,她们现在正站在这双方中间,无论哪一方采取行动,自己只会是一枚炮灰。于是她带着诺瓦钻进了队伍中。
      这是如今最可取的方法了,即使爆发战斗,二人也有趁乱逃走的可能。
      诺瓦一直被奥罗拉牵着,她眼睛的余光看到尾随的哥伦比亚士兵越来越多,却什么也不能做,也不敢做。当她成为队伍的一部分,在人群的包围下,或者说在人群的保护下,菲林少女才有了些许安全感。
      诺瓦注意到了人群的呐喊,她是听不懂伊比利亚语的,她能看到队伍的领头人是个佩洛族青年,在带领着人群高呼。他的模样在诺瓦看来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奥萝拉,他们在喊什么?”
      佩洛姑娘竖起犬耳,停顿片刻后,小声回答道:“他们要求关闭联合政府实验室,公布前几天在源石精炼厂发生了真相,哥伦比亚维和部队离开圣雅各……哦,他们现在直接要军政府下台滚蛋了。诺瓦,现在什么情况即使是你这个大小姐也看得出来吧。”
      诺瓦再次看向示威队伍的人群,除了站在较前面举标语的人们手无寸铁,其他不少人手中都拿着足以致命的武器。她甚至能够看到在普里店里见过的制式弩。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立刻开战证明双方都希望留有一丝余地,这是其中一种可能。也不排除现在没有爆发战斗的原因,只是因为哥伦比亚人在等待他们的包围网完工而已。
      “诺瓦,你别怕啊,诺瓦……”
      女孩快要感觉不到指尖的温度了,胸口发悸,难以呼吸。她想按捺住发抖不止的右臂,却是无济于事。
      局势剑拔弩张,只消一点火星……
      一枚信号弹升入了圣雅各的天空,明亮的闪光没法穿过阴云和背后的金轮相呼应,但却足以吸引人的目光。
      巨响,一声巨响!振聋发聩!那岩石被击穿时迸裂破碎产生的响动,路基的震颤与碎石的冲击粗暴地将少女推倒在地,耳朵的嗡鸣再一次将她拉回了这个世界。
      军政府的弩炮开火了,体积惊人的弩箭像针管一样扎入了移动城市的皮肤,就在菲林女孩的不远处,碎石与血液四溅。
      钢铁与混凝土铸就的城市不会流血,余温尚存的血属于它的人民。
      队伍一时间混乱了,冲突全面爆发。军警的弩箭、弩炮、装甲车上的榴弹发射器,同时向人群倾泻着火力,好像他们面对的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群屠宰场里哀嚎不断的瘤兽。
      队伍中的武装人员在尝试重新组织起来向军政府还击,然而那已经不可能了,霰弹出膛的爆鸣在混乱的人群中开花,哥伦比亚兵冲进来了!
      菲林眼中的画面是凌乱且模糊的,她看到就距离自己几十米插入路面中的巨大弩箭,她感到她的胃在痉挛,那弩箭的射线经过之处都是血淋淋的断肢断臂,还有残缺破碎的躯干,和一息尚存的人发出生命最后的呻吟。
      “跑啊!站起来跑啊,你这该死的傻猫!动动你那天杀的腿!”
      女孩辱骂着自己,身体却仍不受自己的控制,血液是沉重的,关节是僵直的,四肢是滴入水中的墨滴,扩散,扩散,与大气融为一体,不曾存在过一般。
      逃散的人们如失控的兽群,菲林只能蜷成一团,护住头来保护自己不再受踩踏的伤害。
      奥萝拉呢?奥萝拉在哪!菲林才发觉自己与同伴失散了。不,与其说是同伴,不如说那个佩洛人更像是她在泰拉大地上的救生筏。
      我该怎么办!奥萝拉是被人潮带走了吗?还是说她已经抛下我自己逃了?又或者哪只不长眼乱飞的弩箭……
      菲林少女勉强地睁开眼寻找着奥萝拉,从她那双臂所构成的脆弱堡垒的窗口。她看到那个队伍中领头的佩洛青年,一边后撤,一边端着步兵弩向军政府的部队射击。
      他就在自己的眼前,他仍在尝试组织反击。
      她终于认出了他是谁,那正是贝莲家合照上的孩子——何塞。
      一个全身黑甲的哥伦比亚士兵冲破了逃窜的人流,他冲着队伍的领袖而来,青年根本来不及转头对付这个杀手。
      士兵抬起铳顶住他的脊椎,紧接着霰弹铳开火的嘶吼如意把剃刀刮过菲林的耳膜,让她耳畔仅剩下阵阵嗡鸣,暂时失聪。也让那个青年像一根干枯的枝条被喷发而出的黑色半透明弹片折成了两半。猩红的脏器组织染污了少女的脸颊,飞溅的骨片划伤了她的手臂。
      鼻尖血腥的气味,脸上温热黏稠的触感,小臂上的刺痛,这些来自于外界的刺激在搅动着人类的理智与神经。
      站起来!必须立刻爬起来!菲林不敢想象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死后会发生什么。也许会在自己的房间睁开眼,重回糟糕且安全的生活里。也许是堕入无边的黑暗,意识如一缕青烟般消散。
      人只有在濒临死亡时才能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活着”,但少女现在无心去思考那些深奥的哲学问题了。此刻,填充在她胸腔中的,只有保留在每一个生命体中,最原始,最本能,最真实的情感。
      “求生欲”
      牺牲的何塞手中武器落在了诺瓦的手旁,她卧起身抓住那把弩,箭已在弦上。哥伦比亚士兵也转向了菲林,弹壳出舱,在坚硬的路面上发出清脆的振动,如果菲林没能击倒士兵,那刚刚的振响将会是宣布她死亡的钟声。
      不是她死,便是他亡。
      诺瓦逼迫自己回想起在普里店铺里是如何校准弩,抬手,将凹槽与瞄具和自己的视线保持在同一线,对准敌人的咽喉……正是如此,扣下扳机!
      诺瓦低估了这把弩巨大的后坐力,弩矢偏离了准心,在士兵的肩甲上擦过,仅留下一道银白色的刮痕。
      没有机会再拉第二次弦了,照不进一点光的铳口已经对准了她的头。哈,那真像一头巨兽,一头白鲸的眼,凝视着这位不属于这片大地的外乡人。
      祂再拷问她,祂在逼迫她……
      身体本能的保护机制让她不自觉地闭上眼,再一次,好像整个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只剩自己的心跳,一切都和清晨一样,如果自己没有将要面对死亡的话。
      「泰拉,在你的眼中是怎样一片大地?」
      莫比.迪克,如果你现在要我回答的话,我希望一切不过都是……噩梦一场。
      太阳,即使是太阳也会死亡。恒星在死亡后会坍缩,形成黑洞,一个吞噬一切的漩涡,连光也无法逃逸。
      诺瓦,她现在叫做诺瓦,她被卷入这坍缩而成的漩涡中,是这大地上,这世界上,这整个宇宙中,无人在乎的渺小一粟。生无人知,死亦无人晓。
      这是死亡吗?
      “诺瓦!”
      谁在呼唤我?
      “哈,赶上了……嘶,真痛啊……”
      是谁在我的耳边呢喃?
      光,阴云笼罩下的光照进了外乡人眼睛的缝隙中,诺瓦,这个菲林族少女的呼吸仍然属于她自己。
      轮廓,色彩,声音,气味,舌尖的干涩,以及肌肤的疼痛。
      “我还活着?”
      少女在一个人的怀中,一个佩洛人的怀中,狂奔冲刺后,她的发丝是凌乱的,浑浊的汗滴划过她稍显苍白的颈部,她银白的虹膜却反射出了如同金乌的光……她眼神还是飘忽的呐,却让少女感到无比的安心。
      “别要怀疑自己还喘不喘气这一点啊,笨猫。”奥罗拉笑着,强颜欢笑,拿着手弩的那只手在发颤,痛感。右腿被弹片洞穿,血汩汩而出。“快起来,我已经知道离开这座城市的办法了。”
      那个哥伦比亚士兵,已经被一支短小的弩箭封喉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已经明了了,那眩晕感并不是自己的想象,而是奥萝拉抱着她翻滚的飞扑。她用手中的那把短弩完成了诺瓦没有完成的任务,但还是没躲过霰弹散射的弹片……
      她没有逃跑,她又救了自己一命。
      “奥萝拉……奥萝拉……”
      似乎有温热的液体正在劲没地涌出她的眼眶,少女一时难以理解此刻自己心中的情感,她只能知觉体会,这种于死地而后生……这种获救后的重生感。
      奥萝拉,意为曙光和黎明,她如终将升起的太阳,带来求生的希望。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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