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了一口气,但是他还是咬着意识,想看到最后的一刻,或者等蝶恢复过来,接管这个世界,一面镜子的景象闪过,从中谁推出了轮椅,从他瘫软的双腿上跳下一只猫,一只黑色的猫,在这废墟中缓缓地走着,镜子随着他一起向前。
他停在了笼前,他能够辨出那有着黑白头发的人,他能够看到完整的人偶,带着缺口的身躯,以及破损不堪的散落,于是一个纯净的白模人偶,从镜子中走出,将蝶双手抱了起来。
“停下,你是谁?”林远远地观望着,勉强地说出话来。
“我是未堰。”他听清楚了那个声音,循着声音而去,猫比他更先一步找到了躺在废墟中的林。
“看来你是他的理智?”林放弃了想要起身的想法:“你来晚了,人偶师已经不在了。”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只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算好的嘛?其实也不太差,右肩和左手失去着知觉。
“我被他封锁在这只猫的身体里,谢谢你将我解放。”未堰诚恳地在说着,希望能够得到林的信任。
“所以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冒险?”林叹了一口气说:“你并不像是那种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
“谷涸想杀了我。”他继续说“他觉得他受了伤,是我搞了小动作。”摊开双手:“虽然我有那个想法,但是我并没有下手。”
“不过我们之间的信任早就没有了,他遣散了所有人,而自己一个人离开了。”他带着十分可惜的语气说着。
“我托人去寻找他的消息。”黑色的猫舔舐着一动不动的林的脸颊,似乎是作为猫独有的亲近方式,却弄得他好痒,想笑出来。
“我只知道,现在他和一些疯狂的萨卡兹人在一起。”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害怕起来:“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样的事情。”
“如果你真地想要逃跑的话,他也找不到你吧!”猫终于停下来,趴在了林破败不堪衣服的胸膛,小小的动物,坐出小小的温热。
“其实还是上次的事情。”他从衣服中拿出一个U盘:“你记得它吗?”闪出了光亮。
“记得。”让自己一直郁闷的东西。
“我再次偷走了它,并用另外的一个作为替代。”他有些得意地说:“似乎,那边的人得到了我的消息后,有些惊慌失措。”
“拜你所赐,近卫局的很多人都被再次调查了。”林叹了一口气,敢这么做的犯人,自然是有恃无恐。
“抱歉,但是在看过那些资料之后,我感到的是无比的兴奋。”他的眼睛亮出光:“原来还有人在探究源石的迷因。”
“你真觉得那些用人做实验的人,真的是对的吗?”林想起了自己从前参与过的实验,也正是他形成了如此冷默性格的原因。
“不不不,他们真的是为了治好感染者,或者想用特殊的源石技艺来造福人类。”他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就比如说,那个在缄默背后的图案,能够由源石够成,因此即使是普通人也可以使用。”镜子中的景象变换,一张拍摄的照片被展现出来,图像与另外拍摄的图像合在一张之中,两者有着极为相似的模样。
“他们希望,这样的环,可以弥补残疾人的感官,使他们变成能够好好生活的普通人。”未堰说到这里突然有了些落寞。
“然后呢?”林很清楚的,源石的实验殊归同路。
“他们率先得到了的是破坏,而非修补。”镜子的景象转换,另外的一个圆环出现:“这能够催动感染者的内生力,使其源石爆发,侵蚀周围的一切,并且玻璃化,淬化为不纯的源石。”
“实验很快被终止了。”他展示出更多的资料以及惋惜:“实验的领导者死亡,以及助手陷入昏迷。”
“所以你向他们传递出想要知道更多的想法?”林动了动手指。
“是交换。”他得意起来:“我将我对于人意识的起源与存在的研究,告诉了他们,至少我个人认为,这是可以让实验继续下去的可能。”
“虽然这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我也依然决定先着手做下去。”他举起一只手靠在自己的脑袋旁边:“所以,我剥离了自己的理性,以至于能够更放心地进行下去,不过这也导致了今天的下场。”
“你避开了最重要的事情。”林说:“我不相信你,能够将感性和理性绝对地分开,它们不能够混为一谈。”
……
未堰脸上的表情沉静下来,两个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在思考着什么,在想着什么,在揣测着什么,是说出来好,还是不说出来罢,终于他弯下腰,拾起了残肢,用手拂过,用眼睛确认着。
“你知道,有人说我是——人偶师。”他将残肢举起来:“我确实可以制造出拟人的假肢,也可以操控人的意识。”
“但那只是少数的一部分,大多只是一种安慰一般的暗示,在被知道会陷入崩溃。”他放下残肢,视线重新回到林的身上:“有的东西,越是了解,就越是恐惧,我当然可以将自己分散在无数的人偶之中,却也会被那种不切实际的操纵感,弄得头昏脑热,以至于自己,忘了自己是谁。”
“仿佛是假扮着谁,总要将戏服脱下,让真实的自己喘一口气,我无法解决自己从何而来,又要到何而去的问题。”他与他对视:“你必须是你自己,不然会像是旁观者一样,逐渐地失去热情。”
“更何况,即使我切换了身体,那属于感染者的症状与迷因,仍然会困扰着我。”黑猫打了哈欠,站了起来:“还不如当自己。”
“简单来说,是你对自己做实验,出了差错。”林这样总结,完全没有理会未堰的说辞,他的左手已经几乎完全能动了。
“你根本没有听我说话吧!”未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以我这副身体的状况,活到明年就已经够幸运了。”
“我希望你能够成功。”林会避免这样的实验重蹈覆辙。
“真的么?”未堰似乎欣喜。
“但你不要以自己为实验的对象了。”林继续说:“我会想办法,和你传达他们的信息。”他有些思索说:“如果我没想错的话,有一个人应该可以帮得到你。”他想到了钟。
“对了,和我成为朋友吧!”黑猫跳到未堰的双腿上。
“噗嗤!”
“你为什么笑了一下?”
“拉我一把!”
林举起左手,被扭曲的手指,未堰看了一眼,却也是伸出了右手,将他拉起来,人偶支撑起他那近乎瘫软的身体。
“我们早就是朋友了。”林继续说:“我很担心蝶的状态。”他朝人偶怀中的蝶看去,她的呼吸已经从微弱变得平稳。
“我认识位医生,他很熟悉感染者的症状。”未堰有些自夸似地说:“他绝对能够让你们两个好好休息一下的。”
“随你了,我还有个问题。”林说:“景,他真的死了吗?”
“大差不差了。”未堰指着上方说:“虽然他是自愿地让我研究,但是留下的副本,已经不能够制造出稳定的人偶了。”林向上看去。
“你所见到的那些癫狂的,自我侵害的,麻木呆滞的就是他的结果。”他又接着说:“但是,他还留下了些什么东西,让我得已自由地进出镜中世界。”当然他并不会说出,那个东西是什么,他有了一个想法,一个不能够确定的想法,现在还不好说出来。
“人就那么死了吗?”林望着上方悲伤地说着,星辰回应着他。
“当然了,脆弱的,转瞬即逝的。”
“可笑的是,我们还活着。”他低下头,重新地看向未堰。
“一点可不可笑,人不管是或者还是死了,都是自然的。”
“我不太能接受他的结局。”已经发生了的悲剧,还要掺和进来,不是自我的神伤,为什么不能够早一点,在一切还没有开始前。
“不如意常在,想想今天要怎样活吧!”未堰看着林说,突然他笑了起来,突然他想到了什么:“你套我话呢?”
“随你怎么想了,我好累,给我张床,让我睡一会吧!”
镜像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