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露希尔最近又开始发愁了。
前脚刚折腾完春季禁烟行动,后脚又该头疼夏天的全舰降温和防火了。
“切,说得好听,什么你春天搞得那个弹射机项目不是赚了不少钱吗,最近入职的干员比较多,经费这方面稍显不足,辛苦你拿出些钱先垫到夏季防暑降温预算里……”可露希尔一边小声埋怨着凯尔希的抠门,一边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罗德宝里还没捂热乎的那好几个零的余额。那可是都是她用脑细胞和汗水换来的啊,结果凯尔希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要充公了。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领导说了算呢,她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
浏览了一天附近城市区块发来的相关系统维护升级的报价,黑发血魔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家公司打着“最近泰拉局势动荡导致原材料价格升高”、“天灾频繁提升了用工招工成本”、“对现有技术进行了革命性的改进”等烂大街的幌子把今年的费用翻了一倍还多,还都得先付款再提供服务。这把可露希尔给气的啊,不过气归气,可该花的钱是一分也不能少。她比来比去,找了一家性价比相对高一些、价格夸张的不是很过分的,准备把钱给人打过去。
“再见了,我刚攒够的棺材本……”即将点下转账按钮的那一刻,黑发血魔觉得天都塌了。
一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打断了可露希尔的付款,并将一份大礼送到了她手上。
“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啦!为给老板娘正义复仇筹措资金,室内改造全部跳楼价,正规驻城施工队,水平有口碑,质量有保障!不要998w,只要98w8!支持私人订制,不用先打钱!”
要是以前,可露希尔是断然不会理睬这种伪基站发送的小广告的,但今天这情况可不一样,那么一大笔钱,还是自己出,那不得能省点省点?她的心魔在风险和收益之间斗争了一纳秒后,作为可靠性工程师的自信就成功占领了高地。
管他啥野鸡队伍呢,有我最后把关完全不会出问题的!
一个月后 罗德岛女浴室
对火神来说,陪刻俄柏洗澡是仅次于看她吃饭的麻烦事,这个精力旺盛的佩洛姑娘本来头发又多又厚洗起来已经很麻烦,还经常洗着洗着就带着一身肥皂泡跑去和别的孩子打闹。这不,今天这趟澡洗走了得有小五拨人了还没洗完。不过这些人似乎都有什么急事,只是开了喷头简单和水打个架就走了,参考价值也不是很大。
火神一边向好不容易老实了一点的刻俄柏许诺洗完澡带她去吃蜜饼,一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周围人聊天。
“欸你听说了吗,这浴室这段时间好像闹鬼……”一个声音说道。
“有没有搞错啊,你自己就是鬼族你跟我说闹鬼?要我说你这不是胆小你这只是单纯的社恐,你应该鼓起勇气和同胞交流嘛。”另一个声音笑着揶揄道。
“真的,就上周,隔壁和对门的姑娘都跟我说她们听见浴室里有女孩子低声抽泣的声音”第一个声音有些急了。
“好好好,就算真的有鬼,我这不是陪你一起来了嘛,等我甩一下头发咱们一个瓷砖缝一个瓷砖缝地找你说的那个鬼,我打赌估计是哪里密封没做好漏风了被人幻听成鬼哭了。我就跟你说嘛,可露希尔前一阵子大张旗鼓地搞什么‘全舰升级’,肯定从维护费里黑了不少钱……”
一阵急促的呼啦啦声传来,火神裸露着的后背上感到一丝丝凉意。估计第二个声音的主人是鲁珀或者佩洛,习惯洗完头甩水了。刻俄柏也有这个毛病,火神总是习惯给她准备一块毛巾盖在头上,尽量不给别人添麻烦。
火神刚展开毛巾,就听见身后“嗷”的一声尖叫。余光里,两个姑娘浴巾都没披好就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浴室,脸上的神情真和见了鬼一样。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惊一乍的。算了,小刻你也先甩甩吧、”
火神捡起刚刚被吓掉地上的毛巾,上面粘了不少头发和肥皂沫子,没法用了。她摇了摇头,环视了一下整个浴室,发现只剩她俩了,也就不再顾及会不会影响别人。
刻俄柏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释放野性的机会,她把脑袋甩得像个拨浪鼓,一边甩还一边开心地笑着。
“啊——————”
空荡荡的女浴室里,回荡起了一声绝不属于二人的、鬼魅一般的惨叫。
可露希尔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按倒葫芦起了瓢、拆了东墙补西墙。
为了降本增效,她亲自出马重新设计了罗德岛的整个水循环系统,想出了将附近湖泊中抽出的温度较低的生活用水在罗德岛舰内循环以达到替代部分空调系统的天才主意。哪想到施工队那帮野路子不知道是根本没看懂图纸还是自己做主偷工减料了,导致整个循环管网整天不是往里漏电就是往外漏水。上周更要命,伊芙利特的宿舍因为线路短路突发火情,偏偏烟雾报警和喷淋系统因为进水宕机了十多分钟,好在除了一些基本的物料之外没造成人员伤亡,要不就不是在舰桥上挂三十天那么简单了。
“早知道就不图便宜找小广告上的公司了,这哥伦比亚的驻城施工队怎么和雷姆必拓矿山施工队一个德行,真是不靠谱……”可露希尔核对着最近的损失支出,揉着被勒出印子的小腹,晚饭都没心情吃了。
“您有一封紧急邮件,请查收!”
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可露希尔的电脑屏幕上,紧接着是几行字。
“最近有多位干员反应在女浴室听到异响,务必在明早前查清问题原因。如若与之前管网升级行为有关,加重处罚。”
可露希尔看了一眼邮件署名,哭丧着脸从椅子上站起身。
没辙,是那个女人发来的。
一着手调查,可把可露希尔吓了一跳,几乎所有被询问的当事人在描述自己经历时都脸色惨白、心有余悸,猜测也是一个比一个离谱。
“是真的哭声!不是风声,我以我的顺风耳担保!”
“我听说这个浴室以前有个姑娘洗完澡脚下一滑磕到后脑死掉了……会不会是她不能安息变成怨灵了啊?”
“别瞎说,明明是某个当地神明看咱们洗澡太费水发出了警告,我们再这么浪费下去估计她就要降下神罚了!”
“为什么她不去男浴室警告不去男浴室哭?我跟你们说这肯定是婴怨啦婴怨!”
问了一圈,唯一一个能淡定讲出整个过程的反倒是她之前认为最不靠谱的刻俄柏。这个心大的孩子在火神的补充下用大量的夸张动作和声音助词让可露希尔对“鬼”的触发条件有了大致眉目。
“也就是说……当满足‘头发是湿的’和‘甩头发’两个条件时就会‘出鬼’?”可露希尔在其中一个喷头附近架好了侦测设备,淋湿了头发,甩了四五次也没听见什么异响,正当她纳闷的时候,余光在浴室墙面上捕捉到了一丝可疑的迹象——一部分水珠似乎克服了重力的影响,在光滑的瓷砖表面绘制了某种图案或文字。黑发血魔眯着眼仔细端详了好一阵,发现那是一个维多利亚语单词——“HELL”,后面还跟着一个大大的感叹号。
不会真是在维多利亚惹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看了眼周围读数为零的各式源石技艺侦测仪器,某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阴森触感爬上了萨卡兹的脊椎,可露希尔吓得一哆嗦。不过她好歹算是个搞科研的,并没有当场转头跑路,而是小心翼翼地将组成文字的水珠收集到了一个小瓶子里,准备拿到实验室去做进一步分析。
可露希尔忙活到凌晨才收拾完浴室的仪器设备回到实验室,她把样本倒进分析仪里时已然困得神志模糊了,脑袋刚一沾上扶手椅的靠背就自动进入了睡眠模式。
“我死的好惨啊……可露希尔……”
“都是你害得……我要拖你下地狱!”
梦里的可露希尔也不得安生,她无助地漂浮在一眼望不到边的浑浊液体中,被一个女声反复纠缠着。她不停地求饶、求助,奈何液面还是越涨越高,最终将她无情地淹没。
“啊!”
可露希尔被吓醒了,她惊愕地发现自己身上湿哒哒的,分析仪里的样本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我死的好惨啊……可露希尔……”
在她濒临崩溃之时,梦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黑发血魔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闹鬼的女浴室”传说传播了仅一个月出头就被始作俑者自己揭开了谜底。当事人在舰桥上被萨尔贡的烈日暴晒了半个月之后亲自登门向传说受害者们赔礼道歉。受害者们在惊讶“铁公鸡”居然拔毛了这一奇闻之余,都会对可露希尔身上背的一个大保温壶表现出或多或少的兴趣。这时她会拧开壶盖,让传说中的另一位主角出面——事件中的最大受害者水精灵缪尔赛思(暂时还是液态)。
让我们把时间拨回到伊芙利特宿舍着火那天。
为了给许久未见的伊芙芙一个大惊喜(也许附带一点小惊吓?),缪尔赛思悄无声息地用水流形态潜入到了她的宿舍里,在地板上均匀地铺了一层。但她不知道伊芙利特那天出任务去了要很晚才回来,舟车劳顿的水精灵左等右等,在等待中陷入了梦乡。
她睡着后不久,宿舍就起火了。如果缪尔赛思是人形,或者她没有睡得那么沉,逃出生天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但两个巧合碰上一起就变成了大麻烦。水形态因为蒸发面积太大迅速被气化,绝大多数跟着浓烟一起飘进了通风道里,经过层层管道后排除舰外,极少部分被修复后的喷淋装置变回液态,流入可露希尔更新后的水循环系统。
流失了近九成九原有水分的缪尔赛思距离鬼门关也就一个小脚趾的距离,她的绝大部分力量都被用在维持意识不消失上,只能抽调一丢丢能力用来同化周围的水分,还经常是刚同化好,管网就漏水或是漏电。辛辛苦苦的成果不是流走就是被电解,效率的低下程度可想而知。得亏自己所在的这部分系统会流经女浴室,水分充足环境也相对稳定,缪尔赛思就把那里当做了暂住地。女干员们听到的叹息或是惨叫也来自缪尔赛思,是她在发泄好不容易聚起来的水分被甩得到处都是的苦闷。可露希尔去调查那会儿,在墙上摆字儿的就是缪尔赛思当时能控制的所有水分了(本来想摆HELP来着)。由于力量过于低微,血魔的检测设备才收不到数据。在女浴室听了快一个月各种八卦的水精灵早就知道可露希尔的“高级操作”在自己的遭遇中沾了多大的分量。于是在被收集后吓了血魔一跳作为报复。
可露希尔的赔罪之旅最后一站是火神和刻俄柏两位。进门时,刻俄柏刚刚在跑步机上完成了当天的锻炼指标,跑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她一看黑发血魔怀里的保温壶,以为是给她带的解暑饮品。趁着可露希尔在门口和火神客套的时候一个健步冲了过去,夺过水壶就是一顿吨吨吨,喝完一抹嘴:“好喝,谢谢!还想要!”
火神不知道情况只是愣住了,可露希尔可是人都傻了。她看了看干干净净一滴不剩的保温壶,又看了看一脸满足的刻俄柏,一把抱住佩洛小姑娘就往医疗部跑。一路上还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啊!佩洛吃人啦!”
经历了这一通折腾的可露希尔大病了一场,痊愈后,她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后怕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爬遍了全舰的管道检查维修,经常累得半途睡在管道里,梦里全都是刻俄柏的血盆大口。一些不知道内情的干员半夜里听到头顶脚下传来的哭泣和惨叫,还有“吃人啦!”的呼救声后以为是舰里进了什么吃人的怪物,传来传去又成了一桩新的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