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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拉丁》第三十七章 千钧一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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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骤雨拉丁》第三十七章 千钧一诺
      三十七.千钧一诺
      1099.7.31

      “妈妈……爸爸这是去哪儿了?”
      那天是新月之夜,在村庄最边缘的木屋中,年幼的佩洛女孩和菲林女性站在松散摇晃的栏杆旁,面朝着远方的湖面。女孩向身旁的大人如此问道。
      那点点的繁星不能为这片大地带来光明,昏暗微弱的灯光聊胜于无,但人们却总能借着微弱的光明看清相互依偎着的彼此的面庞。
      女孩抬起头,她看到菲林正低垂着眸子,睫毛仿佛也在诉说着她心中无尽的哀怨。温暖的火光与阴影一同刻画了她的侧脸,她脸颊的轮廓是那样的柔和,肤色却总是那么苍白。黑色的长发披散在右肩,仅有丝丝血色的嘴唇轻启,似乎想要诉说什么。
      她觉得也许自己应该告诉女孩真相,但最后却只是抬起手,轻抚着女孩的头,她回答,语气如温暖的柔风,散发着母性的光芒。
      “爸爸啊……出了一趟远门,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哦——”
      ……
      菲林的名字叫佩特拉,她是我的母亲,但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
      我的亲生母亲在生下我和哥哥这对双胞胎之后便大出血死掉了,因为这个村镇里没有能够救她的医生,这里的医疗条件太过落后。
      打从我记事起,一直以来扮演我母亲角色的是佩特拉。佩特拉不是玻利瓦尔人,她其实来自哥伦比亚。
      她的人生,只能用戏剧性来形容,因为那真的像那些取悦上流社会,用以满足他们虚伪的善心的舞台剧常见的情节那样。
      她曾是一个大商贾的千金,却爱上了一个一穷二白的信使。佩特拉的父母自然是极大的反对,而她为了追求自己的爱情,愿意抛弃自己优渥的生活,况且,对于很多所谓的千金大小姐来说,那些“优渥”的生活,不过也是一副枷锁罢了。
      她和那个信使私奔,从哥伦比亚一路向西,直到逃离了哥伦比亚的国境。
      流浪的日子是苦涩的,爱情的成果是“甜蜜”的。他们生下了一个女儿,一个可爱的小菲林。一家人在一片草原上安家,过着田园诗般的牧羊生活。
      故事到此就应该结束了,这样美好的结局已经足够满足那些:“啊,看来我们这个阶级也会放下身段不带歧视地看待这些荒原上的底层穷小子的。”的大善心了。
      但就像这是一种虚伪的自以为是一样,他们从不会真正的为那些亡命于荒野之上的人着想,而灾难也从来不会对任何一个撞到它面前的人留情。
      一群打了败仗的流寇发现了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家,信使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头颅被挂在了强盗的长矛上,可爱的女儿被一只弩箭贯穿了咽喉,昔日温馨的家只剩下了烧焦的碳化框架。
      佩特拉是唯一活下来的。
      这是无数结局中,最残忍的那个。
      “我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埋葬在了那片草原中。”
      佩特拉时常会回忆起那些令人心碎的回忆,而在讲完后她总会以这句话结尾。
      她遇到什么伤心难过的事总会将压力埋藏在自己心底,唯独将这个故事讲了许多遍,我至今也不知道那个信使与她亲生女儿的名字,当我问到时,她会说:“我的女儿啊,有个很乖巧的名字。”此外,再也不多说了。
      佩特拉之后又开始了流浪,直到来到父亲所生活的村镇,刚刚失去妻子的父亲,也许是因为心中突然被撕开的空缺急需填补,便收留了这个女人。佩特拉也主动承担起了照顾我死去的亲生母亲留下了两个孩子的职责。
      尽管她和父亲并没有结婚,也没有发生其他多余的关系,但村镇里的其他人早就默认了她在我们家中的关系。
      以及我和哥哥也真的把她当做了我们的母亲。
      她教我读书识字,她教我为人处世。
      我哭泣,她会安慰,我受伤,她会担忧。
      我疲惫时她会让我靠着休憩,我感到寒冷时她会抱着我温暖我的身躯。
      就连我的名字也是她为我取的,父亲原本是想让我的亲生母亲为我起名。
      后来,父亲被征兵队带走,我的亲人就只剩下了兄长和母亲。佩特拉在那之后更拼命了,仿佛是要把父亲的角色也扮演了一般,我和哥哥虽然是孪生兄妹,但他比我要懂事得多,也承担起了家里的一部分压力。而我又在他们的呵护下成长一段时间,那时我觉得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什么大的变故了。
      然后便是哥哥也被征兵队带走。
      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母亲落泪,就连哭,她也是静悄悄的。
      那一晚我没有睡,母亲对我说了一些话,我想了很多。
      很多事情我都只是懵懵懂懂,仅仅看到事物的表象仅此而已。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想通,那是哥哥和母亲把天撑着呢,我所生活的这片土地叫做玻利瓦尔。
      ……
      “奥萝拉,把这个拿着吧。本来是你哥哥给我留作念想的,在此之前原本是你父亲留给你哥哥的……但现在我要把它给你,我觉得你拿着更合适些。”
      佩特拉将那个有着精致雕花但有些许磨损的腕表递给了我。我接过了那个沉重的发条装置,紧紧搂在怀中。
      “奥萝拉,你在听吗?”佩特拉突然向自己的女儿问道。
      “妈妈,我在。”
      “好好读书,如果有机会的话,就离开玻利瓦尔吧。”
      “为什么?我不想离开这里。”
      “那……你爱这片土地吗?”
      “我当然爱呀,这里是我的家,谁会不爱自己的家呢?”
      我对母亲突然说这样的话有些生气。
      “是吗……那很好。”佩特拉本想要伸手去摸摸自己的女儿头,手却悬在了半空,又缩了回去,缓缓启齿道:
      “伊比利亚的舰队跨过天堑,发现一片广袤的平原,伊比利亚人将这片土地命名为玻利瓦尔。维多利亚人翻过群山,发现一片丰饶的原野,维多利亚人将这片土地命名为哥伦比亚。菲林来自维多利亚,我是殖民者的后裔,哥伦比亚本不是我们的土地,但维多利亚却又未曾有一刻接受过我这个在他乡生长的孩子,我不知哪里才是我的家。”
      女孩的母亲不知是在回答女孩提出的问题还是在自言自语,她只是自顾自地接着说:“但你不一样,奥萝拉,佩洛自古以来便生存在玻利瓦尔的土地上,你爱着自己的家,这很好,这真的很好。但这片土地上是没有希望的,当昔日的家园化作苦难的摇篮时,又怎么能够称之为家呢?
      我不是那些诗人所歌颂的高尚贤者,更不是带来解放的领袖伟人,我只是一个弱女子,我连自己的丈夫和女儿都保护不好……”
      无声的眼泪静悄悄划过脸颊,滴落在她甘蓝的围裙上,留下点点深色的水痕。
      “我没有别的愿望,奥萝拉,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幸福……”

      双月不会缺席泰拉的每一个夜晚,它们只是有时会害羞。比如今晚,他们将自己完完全全地隐藏在星空的幕后,像是为了衬托今晚的主角,也就是营火的温暖明亮一般。
      佩洛与菲林坐在一个沙丘的背风坡后,面前生着一团旺盛的篝火,燃料正是源于那个陷入流沙半截枯树的枝干。篝火上架着一个简易的熏肉架,旁边还插着一些用小树枝串起的烤熟的磐蟹肉。
      奥萝拉将几块处理好的肉挂在熏肉架上,在她身边有一大块甲壳,有一个轮胎那么大,上面摆满了割下来的磐蟹肉。而诺瓦手中拿着一小块甲壳碎片作为盘子,接着,那些烤熟的磐蟹肉,大快朵颐。
      这是两位勇敢猎人与大胆探索者的战利品,文明的儿女在与自然的造物博弈的战斗中取得了一场小小的胜利。
      那只磐蟹的尸体就在沙丘背后那个已经恢复往日温顺表象的流沙坑中,它的身体虽然巨大,但肉真的不多,能吃的部分被掏空了大半。
      胜利是喜悦的,收获是美满的,可一回忆体战胜它的过程,两人背后仍是一身后怕的冷汗。
      诺瓦早早地来到了流沙区的大坑,在这里布置下陷阱。她当时真是为自己捏了一把汗,虽然绳索是用到了她在学校里学到的几何和物理等等理论知识,但爆破物布置的范围是完全依靠她的感觉来的。
      诺瓦就躲藏在沙丘背后等待着,直到她看到奥萝拉遭到了磐蟹的攻击。
      万幸,奥萝拉在引诱磐蟹时选了一个非常合适的角度方向,诺瓦看准时机直接用遥控器引爆爆破物并向装置发布启动的信号。
      陷阱生效后,诺瓦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搭配菲林特有的敏捷身手,登上“移动的山丘”,将最后的绳索绑上一根棍子,抛向了奥萝拉,将即将陷入流沙之中的她救出。
      真是的,万一晚了一步或是角度出了错,奥萝拉可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诺瓦想着,嘴中还叼着一块肉呢,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
      救出奥萝拉后,两人就站磐蟹上,就像站在飘向沙海漩涡中心的船上。那个可悲愚蠢的野兽被缠住了所有的节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彻底陷入流沙坑的中心,最后挣扎了一会儿,便不动了。
      奥萝拉用石头撬开了磐蟹的甲壳,抽出之前从捡来的劫掠者弯刀,开始肢解磐蟹的尸体。毕竟她们的食物还是个问题,两人一忙活就到了傍晚。流沙坑因为被磐蟹的尸体堵住,地面变得稳定一些了,两人就去折了那棵枯树的枝干,生了火,然后便是刚刚的那一幕了。
      虽然从战胜磐蟹直到现在,两人还没开口说过一句话,但不用交流就已经做到了这么多,也足够证明一些别的东西了。
      例如,默契。
      再一次经历了生死患难的两人番倒是能够好好坐下来静心想一想了,她们两个人都需要趁此机会将一些问题想明白。
      “诺瓦。”
      奥萝拉选择作为先开口的那一方,诺瓦没吱声,只是默默地抬起头。
      “其实我想起来,也不是所有哥伦比亚人都是坏人,有些话说得太过头了。另外……”
      奥萝拉有些难以启齿,仿佛胸口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气管,让她不能发声。
      “道谢的话就免了,把这次的抵消掉,我还欠你两回呢。况且这是我们两个合作的结果。”
      “嗯……”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了,诺瓦吞下口咬了一半的磐蟹肉,斜着头,眼睛盯着自己同伴腿上黑色的源石结晶看。奥萝拉察觉到了一丝不自然,立刻用手遮住了结晶,头也扭了过去。
      “你害怕感染者吗?”
      “与感染者进行普通的接触不会感染。”诺瓦平静地回答后,随即叹了口气,“其实心底里还是怕的。但如果是你,我不怕。”
      “你还在为今天早上的事生气吗?”奥萝拉回过头,直直撞上了诺瓦的视线。
      “要道歉的话也免了,这件事你的确不应该道歉,你对哥伦比亚的指控不过是复述了一遍你所见的事实。国仇家恨,谁能说你错呢……况且我也真的不是哥伦比亚人。”
      奥萝拉脸上浮现起一丝惊讶,也仅仅只是一丝:“我还是没法相信你和那个喀戎说的……从另一个世界来,这怎么可能嘛?”
      “可这就是事实,这件事如今已经没有骗你的必要了。”
      说罢,诺瓦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个琥珀色的小玻璃瓶递给奥萝拉,“这个你拿着吧。”
      “这是什么?”
      “我从那个瓦伊凡那里抢来的,矿石病止痛剂,如果有需要的话……”
      没等诺瓦解释完,奥萝拉已经察觉到了瓶中那些不规则颗粒状小药丸的异样。
      她拔开瓶塞,将里面的药丸倒在手上,直接一口吃了下去。
      “诶!”奥萝拉这一举动让诺瓦很惊讶,“这可是要留到关键时候的,你现在就疼得厉害吗?”
      “噗……”奥萝拉捂住自己的嘴,憋着笑,“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止痛药。这就是一堆白糖块。”
      “白糖块?!”
      “是啊。”刚刚浮现在奥萝拉脸上的笑意,顷刻间又消逝了,“不过有一点你猜对了,我这腿上还真是无时无刻不疼得厉害……”

      诺瓦低眉,眼中闪着愧疚的光,“关于之前骗了你,还有害你感染矿石病的事……我很抱歉。”
      “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啊,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哈哈。”
      奥萝拉自己都有些惊讶于她还笑得出来,但现在除了,还有什么别的可以做呢,难道继续发怒或者大哭吗。
      还是笑吧,多无奈的选择。
      “奥萝拉,拜托你最后一个忙吧,教我一些在荒野生存的技巧,可以吗?”
      诺瓦的提问稍显突兀。奥萝拉先是愣了下,而后便理解了她话语间的用意,可却仍然问道;
      “怎么突然让我教你这个?还有什么叫最后一个忙?你日后麻烦我的时候还多着呢。”
      “欸?”这回是诺瓦有些吃惊了,“你的意思是你还愿意继续完成那个委托?那可是一张空头支票。”
      “傻子才捏着一张空头支票不放呢!一开始就违背承诺的你可早就没资格再提什么委托了。”听了这话,奥萝拉身旁那只小猫的反应自然是下意识地整个身子往后躲了一下,怕她再拿出弩箭对着她的胸口。而见状奥萝拉只是皱着眉,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现在人财两空的我哪也去不了喽,没法回圣雅各,作为感染者,也没法在哪个村庄里留宿,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接着往多索雷斯走。所以啊……”
      奥萝拉站起身,向诺瓦伸出手。
      “我现在需要一个能和我同行的旅伴,你接受我的邀请么?”
      良久的寂静过后,奥萝拉得到了回答。
      “今天你也看到了,我也不是一个单纯的花瓶。我学得很快,只要你教会我,我不会拖累你的步伐。”
      诺瓦将手耷拉上去,奥萝拉将她拉起。在篝火在新月之夜又一次替奥萝拉照亮了黑发菲林的脸,和曾经那个苍白却又充满母性的面庞不同。如今的菲林仍然有些稚嫩,手心是炙热,眼神中透露着一丝坚定。
      篝火也比那时昏暗缥缈的灯光要明亮得多。
      “那……合作愉快?”
      “嗯……”
      奥萝拉阖上眼点头,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用以同样坚定的语气回应了菲林少女的目光。
      她将右手的腕表抬至胸前:
      “我会遵照约定,把你安全送到多索雷斯的。”
      “可你不刚刚才说……”
      “是,我刚刚才说过委托已经作废了。可关于那个约定……那已经不是你和我之间的约定了,而是我和我自己的约定,无论你怎么想,我都会将它执行到底。因为……我答应过母亲……”

      “奥萝拉,知道那时我为什么愿意放弃自己过去的一切,去陪一个信使远走高飞吗。
      因为啊,在我很小的时候,那时我的爸爸妈妈还没有那么有钱,我和他就住在一个街区,我们几乎无时无刻不在一起,那段时光是多么美好的日子啊。
      突然有那么一天,他突然向我表白,我那时还没做好准备,但他却仍然向我承诺会让我幸福。
      后来,他的父母感染了矿石病,交不起天价哥伦比亚的感染者保险,一家子都被迫搬离了城市,成为了广告宣传的‘哥伦比亚梦’的一部分。
      而我的父母正是靠卖保险赚来的钱作为资金,做生意发家,不久后也搬离了那个街区。
      多么戏剧性的一幕,不是么?
      在那之后,我的生活有了好大的改变。我必须规规矩矩地学习如何与别人说话,规规矩矩地学习如何穿衣打扮,规规矩矩地对人阿谀奉承,规规矩矩地接受他们的一切安排。
      也许我的人生就这样了,成为联姻的工具,嫁给一个有利可图的公子,过完受尽束缚的一生。
      然而,在我订婚的那个晚上,一个穿着破烂风衣的男人骑着饱经风霜的摩托,拿着一把弩闯进了光鲜亮丽的大厅。
      听着像英雄救美?哈哈,是啊!他来履行他的承诺了。
      你问我现在幸福么?
      我当然幸福了,奥萝拉,我不还有你吗。
      撒谎?不,这是我的真心话。
      ……
      我的女儿,你知道你名字的来历吗?
      Serrano是你父亲的姓,而你的前名——Aurora——意为曙光和黎明。
      为什么要起这个名字?
      嗯……我们在漫无尽头的长夜之中活的太久了,不是吗?
      是啊,我们每天都能见到太阳,却像是已经忘却了光明真正的模样,我希望你能够成为黎明。正如我们每天都能见到太阳那样,漫漫长夜总有结束的那一天,太阳终将照常升起。
      至于中间名……Promesa——意为誓言与承诺。这也是我如今,作为你母亲的原因,照顾你是我答应你爸爸和哥哥的,也是我对我自己的承诺。
      孩子,一定要记住,不要轻易向别人承诺什么,但是啊……
      奥萝拉,和别人答应好的约定,一定要做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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