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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拉丁》第五十五章 雷霆乍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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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见习博士

      《骤雨拉丁》第五十五章 雷霆乍惊



      第五十五章 雷霆乍惊
      1099.8.14




      “律子,我问你,当公义和忠诚不能两全的时候,你会选择什么。”

      一个满脸络腮胡,东国打扮的中年男人衣襟敞开着,端着酒碗,对跪坐在桌子对面的年幼鬼族女孩问道。

      女孩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露着疑惑,她正奋力地思考,却得不出一个答案。

      她的父亲总是会在喝酒后讲起过去的事情,他粉碎了他原本所效忠的主公一场颠覆东国的阴谋,在面对这个抉择时,父亲选择了公义。

      然而,公义与忠诚之间选择了前者的父亲,却仍被东国的统治者所忌惮,被调配为了遣炎使的护卫。虽是名义上的升迁,实际上不过是将他发配到天涯海角去罢了。

      “嘿,但还多亏了这样,我和你母亲才能认识啊……”每说到这里,父亲总会一改之前愤怨的语气,变为一股得意。他开始讲如何与身为遣炎使的母亲相知相恋,并最终修成正果,诞下了名为“律子”的结晶。

      父亲在炎国的人生似乎已经相当完满了,他完完全全可以将在中国那一段不堪的过去抛在脑后,再不提起。

      可他仍然在夜晚时常站在阳台上,在月光之下,抱起那把由他的祖先传承下来的打刀,和他的妻子站在一起,朝着东国的方向,望向龙门城的尽头。

      可谁逃过往昔的影响呢?人是环境的产物,人所生活过的每一个环境就像一个神奇的雕塑师,在一个人原本性格的基础之上,将它们塑造成各种不同的形状。

      那是一种身不由己,潜移默化的改造,没人能将他们真正的抛弃。

      就像父亲所讲的那些话对律子对影响一样,“公”和“义”这两个抽象的字在她的心中扎根,父亲的选择将成为指引他航行的方向。

      因此,为了践行自己的意志,她加入了龙门近卫局。

      但一切朴素的理想与现实,终究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句话每个人都清楚,但有些人却仍然保持清醒的,在一条自己认定的道路上撞得粉身碎骨。

      ……

      痛……浑身都是痛的,感觉肚子好胀……我这是怎么了?

      鬼族女子撑起一只胳膊艰难地翻过身,却再没有多余的力气坐起来,她将身子侧向有光的那一侧,拉开沾着血迹的衣角,自己的腹部是一片又一片的瘀青,还有一些已经凝固的血迹。

      她将视线抬起,内道光是从一扇窗口是栏杆的铁门投射进来的。

      原来我是在一间牢房里?

      她想起来了,自己在城区边缘寻找线索时遭到了袭击,随后被人蒙着头带到了这里。

      她不知自那天后过了几天,也不知她已经多少次因殴打的疼痛而昏迷过去了。

      门外传来两个男人的交谈声,声音并不大,律子听不太清,能隐约听到几个关键的词汇。

      联合政府,反抗军,舰队,突袭,目标,还有天灾。

      律子还正将自己仅剩的那点能量,供给给大脑思考着的时候,地面猛烈地颤动一下,房顶上传来了咚咚声。

      “源石雨?”

      “放心,这里的建筑跟玻利瓦尔其他那豆腐渣工程不一样。”

      真的有天灾?那他们刚刚说的那些……

      律子逼着自己撑起身子,挪到了铁门的窗口旁。谈话的两人,其中一个穿着多索雷斯警局的制服,另一个这次穿着一套有棱有角,全身漆黑的铠甲。

      律子眯着眼睛才看清那个盔甲上的臂章,是联合政府的标志。

      那个穿着盔甲的士兵,此时正拿着南云律子的佩刀,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

      “看看,I'm a ninja!”

      “好好,Then I'm the turtle,咱俩搞个组合。”

      “接招,飞天旋转术!”

      律子攥紧了握着栏杆的手,那把刀毕竟是他父亲留给她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那个联合政府的士兵背后闪过,随后银光一闪,鲜红的血液从他的咽喉中溅出。

      另一人还没来得及发出声,便被黑影堵住了嘴巴,随后匕首连着三下捅入了他的上腹,片刻过后,也倒下了。

      影子将那两人拖入了阴影中,塞入了一个空橱柜中,扣上了生锈的锁,随后走到了灯光之下。

      棕红色的头发,冷峻的眼神,干净利落的手法,还有那标志性的墨镜。

      “你是……”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候律子用自己现在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喊道“你是Cheems café的那个,艾丽萨.科恩!”

      灰烬听到了牢房中传来了呼喊,掏出匕首,小心翼翼地走近牢房铁门。

      “南云律子?”

      灰烬从刚刚那个景园的尸体上找来了牢房的钥匙,将律子放了出来。在灰烬被搀扶下,律子先是捡回了自己的刀。

      “科恩小姐,能先告诉我,这里是哪吗?”

      灰烬一手扶着律子,另一手抓来一个凳子。帮着律子坐下后,灰烬又将自己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随后才回答道:“这里是西南城区的陆行舰港口。”

      港口?港口确实是离我被袭击的地方挺近的。不过,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难道这里是袭击我的那些人的据点?为什么刚刚那人穿着多索雷斯警局的制服,到内部有奸细?

      瞬间,许多问题涌上了律子的脑海。她接着问道:“我刚刚听到他们说联合政府还有反抗军,还有舰队什么的……”

      “联合政府和反抗军趁着天灾突袭了多索雷斯的西南城区……他们的目的未知。”

      律子心里一颤,只觉得自己被绑在了一个万向轮椅上被人不断的旋转着。“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不,我并不知道你在这里。”灰烬捏着自己的鼻梁,“我是为了找一个女孩,我看到她被一个联合政府的人抱着走进了这里……就是之前咖啡馆里的那个沃尔珀小姑娘。”

      “他们抓一个小姑娘干嘛?”

      灰烬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

      “不过我总不能眼睁睁地放一个孩子被抓走。”

      “我来帮你,毕竟我也好歹算是这座城市治安力量的一部分。”

      律子用打刀当拐杖支起身子,却一个踉跄,又坐回了椅子上。

      “你这样子根本没法……”

      “那难道你把我留在这,岂不更危险?万一我被他们发现,你的潜入计划可就失败了。”

      律子将目光移向灰烬的眼睛,那眼神透露的含义,与其说是表露坚定的决心,不如说更像是一种请求。

      “至少让我做些什么……就像你说的,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让我如何袖手旁观?”

      ……

      “律子,有的时候,人是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意思是让我昧着自己的良心,眼睁睁地看他们吸人民的血……队长,我没想到你竟是个这么……”鬼族警员最后压低了声音,想说的话凝固在了喉咙里。

      “差不多的了。”

      与他对话的那个身着龙门近卫局制服的人用着冷漠的语气说道。

      “这一次陈长官愿意替你出头洗你清白,魏长官愿意放下利益还你清白,还有星熊长官,这次的事也没少麻烦她。可是下次呢?还会这样吗?龙门这次可是冒着得罪哥伦比亚的风险。“

      不是嘲讽,不是讽刺,没有语重心长,仅仅是在冷漠地陈述一个事实。

      “你应当庆幸,龙门与那家哥伦比亚企业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分割的核心利益。否则别说是什么地头的黑恶势力,哪怕是与之关系密切的一个人醉酒驾驶撞死了人,也得不到你想象中的任何惩罚。”

      “我不相信,难道法律与正义就是儿戏吗?”

      “唉。”龙门警察叹了口气,扶着自己的额头说道:“这次要是没有那个蓝发的卡特斯给你顶着,你的事甚至没可能让陈和星熊长官知道,早就死在不知道哪条暗巷里了。就和我那女朋友一样。”

      “可是……”

      “你看起来还是不死心,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吧!魏彦吾是个政治家,是个贵族。他之所以为了还你清白,是为了凝聚人心,背后她与对方妥协了多少,你知道吗?”

      南云律子终究沉默了。

      “龙门不需要正义的使者,需要的是忠诚的前卒。”

      甩下这句话后,那个警察离开了。留下律子一个人呆滞地站在原地,握着自己手中的那把刀。

      她终于发现,即使是龙门这样的城市,也无法承载她,和她父亲的理想。

      不久后,律子便随着近卫局和多索雷斯警局的合作协议,离开了龙门,去到了大陆遥远的另一端。

      律子明白,如果龙门都做不到,那么这片大地上就不会再有一座城市容得下她的理想。

      此时,她已经稍稍看清了些理想与现实的距离。

      在之后,前去多索雷斯的路上,她曾不止一次问自己,既然已经想通了,那为何还要离开龙门呢?

      也许当理想光鲜亮丽的阴暗面呈现在她眼前的那一刻,龙门就已经不需要她了。

      那么,哪里需要她,她就到哪里去罢。

      ……

      “跟丢了吗?科恩小姐……”律子问道

      灰烬放下了示意她停下的手,指了指楼下。

      她们此时正在一个港口卸货区的一个离地面不远的开放平台上。高耸的货箱遮住了太阳的光辉,出现了一片由阴影构成的隐蔽区。

      两人便躲在那片阴影中,律子探出头,看到了两队人马相对而站。其中一方由那些穿着黑色盔甲的士兵组成,上面的袖章既有联合政府的,也有反抗军的。

      而另一方则是穿着多索雷斯警局的制服。

      律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克制自己没有喊出声,她不会认错那个领头人的背影。

      “局长?”

      “没想到到处都是敌人,各种各样的……”

      灰烬话里有话。

      她抬头,左边远处的两个制高点,右边的瞭望平台,都有穿着黑色盔甲的人在站岗,他们手上拿着的可都是狙击弩,如果现在贸然前进,那么一定会被敌人发现。

      要绕路走吗?灰烬心想。可她一转头,走来的路上有一队巡逻的士兵正在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联合政府和反抗军是彻彻底底地将这个港口控制了。两人躲在集装箱的狭缝中,进退两难。

      这时,律子拍了拍灰烬的肩膀,她转过头来看到律子指着一个滑溜溜的用于支撑其他平台的柱子,粗细和距离正合适。

      “科恩小姐,这里。”

      “你能行吗?”

      “嗯,至少腿还没断。”

      说罢,律子翻过栅栏,跳到柱子上滑下了,灰烬紧跟其后。

      这根柱子刚好被垒起来的集装箱遮着,因此放哨的士兵并没有察觉。安全了,但是暂时的,她们仍然没有办法找到一条安全的路突破这里。

      “乌加特将军,您吩咐我们的事都已经办妥了……说实在,我这还真是第一次和‘前犯罪分子’合作。”

      “请允许我向你表示感谢,先生。如果没有你,想要重建多索雷斯的间谍网将会很困难。”

      律子和灰烬靠着集装箱偷听着他们的谈话。律子听说过乌加特的名字,他是圣雅各城目前名义上的最高掌权人,也是之前被称为“真正的玻利瓦尔人”反抗军的领袖。

      “不过我还是不大明白,我们在早就找到了她的位置,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将她带走呢,完全没有必要动用舰队进攻多索雷斯吧。”

      “那个沃尔珀人只是我们来此的目的之一……想必她现在应该已经被白爵士送上伦巴号了吧。”

      灰烬和律子两人的心中同时一紧,难道安菲雅已经被送到联合政府的军舰上去了?

      我们真正的目的,是要给多索雷斯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一个关于在未来,全新的玻利瓦尔中,该如何选择正确立场的忠告。”

      “我们已经做好为联合政府以及哥伦比亚服务的准备了。”

      “不,只是玻利瓦尔联合政府,没有哥伦比亚。”

      “没有……吗?”片刻的沉默后,中年男人的声音又响起,“我们已经准备迎接一个崛起于泰拉的玻利瓦尔了。”

      “我向来喜欢识时务的人,我保证未来的多索雷斯将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哒!哒!哒!是靴子踩在钢板上的响声,声音的方向直指正在偷听的两人而来。

      “该死,这里怎么还有人来?”

      科恩看了眼身后的集装箱,那箱子上并没有上锁,只是看不见光的箱子中一直散发着一股让人反胃的……

      血腥味。

      不过现在顾不了这么多了,灰烬牵住律子的手腕钻进了集装箱中,集装箱中一片漆黑灰烬,感到自己踩到了一摊软乎乎的皮球一般,险些摔倒。

      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的血腥味,加之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将人的精神紧绷到了极点。

      律子紧紧握住了刀鞘和刀柄,灰烬也将挂在自己腰间的R4-C取了下来。两人靠在集装箱大门的两侧,祈祷来者不会看到这阴暗的死角,同时做好硬碰硬突围的准备。

      大门被打开了,光直接从门口投射了进来,整个集装箱中都是被随意堆在一起的尸体。他们身上的伤口证明他们有些是因战斗而死,有些是被俘虏之后处死的。

      而他们身上穿着的制服表明着他们的身份,他们是代表多索雷斯安保力量的一部分。

      身着黑色盔甲的士兵拖着两具尸体走了进来,并将其像垃圾一样丢在了这里。

      那个士兵走得太深了,如果只在门口便停下了,那么律子和灰烬很可能就不会暴露那个士兵,他也不至于成为这座尸山的一部分。

      那个士兵在转身那一刻,腹部被打刀直接贯穿,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脖子上又被匕首补了一刀,连惨叫声都永远凝固在了咽喉中。

      可就当两人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他们却看见集装箱外面还站着一个愣住的士兵,他端起弩大吼,那一箭擦过了南云的肩膀,射在了集装箱的壁上发出了沉闷的巨响。整个港口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都被吸引到了这个集装箱上。

      她们已经彻底暴露了,灰烬便也不再遮掩,直接端起突击步枪射击。

      由于是非致命弹,那个士兵在被击倒后,律子两腿忍着疼痛,猛地蹬地,闪到他的背后,随后手起,沾染鲜血的刀落。

      灰烬立刻跟上律子跑出了这个铁打的大棺材,背靠着半开着的铁门,她深吸一口气,贴着集装箱走到侧面,侧身向那群步步紧逼的士兵靠近。

      那些背叛多索雷斯的警察很快便四散到了坚固的掩体背后,而灰烬的橡胶弹对联和政府士兵的黑色铠甲毫无杀伤。

      一道银光划过,在集装箱的铁壳上擦出一片火花,巨大的闷响激得灰烬赶忙将身子缩回了掩体。

      她额头上满是冷汗,作为最精英的干员,她的大脑不会给他留下空间害怕死亡,只会给她留下思考破局之路的宽宥。

      可现在自己深陷重围,手中只有一把能射出非致命子弹的突击步枪,和一把手枪,周围没有任何靠谱的掩体和突破口,而且身旁还有一个伤员。

      如此绝境,似乎真的万策已尽。

      “科恩小姐,可不能把我当成伤员啊……”

      灰烬扭过头看向说出此言的南云律子,那把锋刃上滴落着鲜血的打刀,此时正闪着点点的雷光。

      “我们鬼族人的身体还是蛮结实的。”

      “律子,你要?”

      阻拦的话,灰烬说不出口,她没有理由拦住眼前的鬼族女子,因为她是破局唯一的可能。

      闪闪的雷光变成了跃动的电弧,这名为“溯望”的刀锋上起舞。

      律子扭转脚尖,从集装箱背后冲出,她以这把刀作为施术媒介,驱动着源石技艺。

      她压低身姿,划开脚步,翻转腕臂。不稳定的电弧像是在绿子的面前构成了一道屏障,而刀锋又将它劈开。

      屏障从缺口消失,又从刀锋生长,电弧凝聚成形,像是一条鞭刃,在刹那间破开了那些在这雷光面前贫弱不堪的黑色甲胄。

      惩戒的鞭笞绽开了这些侵略者的血肉,联合政府阵型最前端的先锋纷纷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倒下。

      两个反应快的士兵迂回到了她的身后,二三排的士兵顶上了阵线,他们将律子团团包围在其中。

      律子深深地吸气,身子钉在了原地,却稍稍挪动了脚步,改变了身体的发力点。

      律子,要记住,剑术的短板可以靠努力弥补,反应的缺陷可以靠技巧补齐,如果毫无天赋,那便将身内之物化形于外。

      源石技艺不单单是唯心的精神力量,它是实实在在的,可以为任何人所用的。

      它可以造福于文明,可以屠戮掉生灵。

      它的伟大之处不在于它的运作方式。

      而在于它能做到什么。

      南云律子,你将用它做到什么?

      父亲的话萦绕在自己的耳边,蓝色的锋刃拖拽着电弧在空中飞舞着……

      那些士兵在一瞬间看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提起武器挡在身前。

      突刺,转腕,劈砍,纳刀,上挑,横切,转身,侧挥,下斩,随后,再突刺!

      动作犹如流水,刀尖像是划开了空气的薄膜,气流声传到了每一个联合政府士兵的耳中。随后,是他们的胸口、喉、腹部喷涌而出的鲜血。

      身后响起几声枪响,律子当视线后移,那是两个想要放暗箭的多索雷斯警员,已经倒下了。

      “律子,别分心!”

      律子一惊,赶忙提刀向斜上方挥刀,劈开一支原本将要命中她头部的弩箭,然而另一箭却怎么也挡不住了。

      “咳啊……”

      着红色的体液顺着箭杆滑落,律子忍着剧痛,搅动血肉,将箭从腿上拔出。

      灰烬单膝跪地,抬起步枪点掉了制高点上的两个弩手。其中有一个直接从平台上摔落了下来。

      而在律子的眼前,还有一个棘手的敌人。

      他拔出腰间的佩刀,侧身踱着步,眼睛紧紧地盯着南云,寻找着他最适合下手的突破点。

      灰烬的瞳孔与标尺和准星对成一条直线,瞄准乌加特连射数枪,却全被他闪了过去。

      “什么?”

      而这已让乌加特看到了更容易得手的一方,灰烬面对一个身经百战的泰拉人,一旦被近身是没有胜算的。

      乌加特的脚步挪移了方向,像是一只草原上的猎犬一样朝灰烬奔来。

      他的两腿在地上一蹬,腾跃在半空之中,双手握住军刀高高举起,誓要用下落的冲击直接将灰烬的头颅砍下。

      灰烬来不及挪动身体,只能继续朝着乌加特的身上射击,弹夹在瞬间被清空,而他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刀锋的轨迹没有任何变动。

      铿——,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彻半个港口,刺眼的光芒是军刀与打刀擦出的火花。

      南云律子不会让他得手。

      乌加特迅速后撤步拉开距离,他此时和鬼族女子所感受到的感觉是相同的,手臂酥麻得几乎没有知觉。

      乌加特这军刀已经断成了两截,他将断剑扔到一旁,从身后取出两把玻利瓦尔土著风格的战斧。

      他不禁想起了曾经还只是一名普通的反抗军战士冲锋陷阵的那些日子。

      律子调整气息,忍着腿部的剧痛,摆好架势,将刀举到与视线平齐,父亲的叮嘱仿佛就在耳边。

      一场重拾过去,赌上未来的决斗。

      对于双方来说,都是。

      主动权掌握在乌加特的手里,他快速挪步,闪过袭来的电刃,双手从不同方向劈来。

      律子连撤三步,躲开那一击后,单手持刀,朝他的咽喉切去。

      佩洛赶忙交叉双斧格挡,竟将打刀死死的卡在斧头之间的缝隙中。

      他手臂上的肌肉血管暴起,靠着自己的蛮力,乌加特想直接缴了律子的械。

      律子反应迅速,在局势不可挽回的瞬间,将刀从缝中抽回,并转换力量向乌加特的腰上砍去。

      佩洛人躲闪不及,直接被划开一个血淋淋的伤口。情急之下,他一个翻滚,与律子拉开了距离。

      乌加特喘着粗气,这下他和对方同样挂了彩,自己的体力优势将会因这个伤口逐渐消耗殆尽。

      两个战士互相凝视着对方的双眼,战斗必须尽快结束,下一击,便是定胜负的时候了。

      乌加特再一次起步冲锋,抡起战斧,借着惯性,全力一击!

      唰——金属的摩擦声十分的刺耳,律子侧身用打刀偏转了斧头的轨道,化解了他的力量。

      这一瞬间,乌加特将不再拥有身体的平衡。

      「律子,你所学习的剑术并非你的刀锋不是在挥向你的敌人……」

      律子再一次翻转手腕,这一招,她不知练习了多少次。

      「……而是你自己,人的一切反抗不过是同自我在矛盾。」

      充盈着电光的刀刃挑起,划过空中时,耀眼的蓝色光芒如瀑布一般流下。

      「你可以认命,也可以抗争,你可以哭嚎,也可以呐喊。」

      犹如一条抬头的青龙,带着滚滚的雷光撕开海面,在天地之间咆哮。

      「要记住,矛头就是你的敌人,但是当你的人和这把刀合而为一的时候,你连自我也能够战胜。」

      「所谓变革天命,就要先革掉自己的命。」

      跃舞的青雷像是粉碎机一般绞烂了乌加特的军装,充盈着能量的电弧扫过之处留下焦糊的皮肤。

      “得手……了?”

      可律子的眼中那飞溅而出的鲜血,是从自己的左肩飘散而来的。

      当她扯开乌加特最后防线的时候,她也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毫无防备地暴露给了对方。

      而且,她太过急于抓住机会了。

      “咳……”

      乌加特的蛮力造就他曾经在反抗军的地位,那衣服直接将南云的左肩胛骨击碎,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着,伤口直接连到了人体中最核心的那个脏器。

      而乌加特,他的整个身体的右半边几乎满是烧伤,而在他右小臂原本存在的位置,如今已经空无一物。

      他的身体随着他想要借助的惯性的方向滚出数米远,他哀嚎着,痛苦地捂着自己的右眼,空荡荡的右臂在空中挥舞着。

      而律子,她力竭的身体再支撑不住自身的重量,她跪在地上,但背却仍然是直直的。

      左肩的伤渐渐的不再有鲜血喷出,而是汩汩的流血,她的血离流干已经不远了。

      我,输了?

      她用即将永远沉眠的大脑思考着。

      我最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

      她僵硬地转动着眼珠,将视线挪到了掉在地上的“溯望”上。

      朔乃新月,望乃满……

      父亲为何要起这样一个名字?

      “律子,律子!”

      灰烬冲上前去,在鬼族的身子倒在地上之前,扶住了她。

      她开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是涌出口中的只有鲜血,咽喉与肺腔早已被其灌满。

      灰烬从裤腿的口袋中掏出一卷绷带,她明白律子的伤口已是回天乏术,但人在这时候总是不愿意放弃那缥缈的希望。

      律子忽然用力地抓住了灰烬的手腕,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摇头,眼睛只是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把名为“溯望”的刀而已。

      苍穹双月,阴晴圆缺。周期变化,循环往复。

      阴阳相伴相生,如同世间一切事物的正反两面,有了光明,才有了黑暗。

      就连公义也是如此么?

      输了啊……

      父亲,能再回答我一次……吗……

      “你想要那把刀吗?我替你拿来!”

      灰烬伸手将的把刀捡来,可当她回头再次看向律子时,律子的眼半睁着,瞳孔已然涣散,鲜血也不再涌动,只是静静地向外流淌。

      只有那只手,还在紧紧地攥着灰烬的手腕。

      安菲雅已经被虏上了联合政府的军舰,律子也死去了,而自己拿着一把沉重的打刀,一种难以解释的情绪在艾丽萨.科恩的心中油然而生。

      不知所措。

      她来到泰拉之后,她曾经恐惧过自己将队友倒向万劫不复的境地。她曾迷茫过在这片异乡自己与队友该何去何从。她曾经悲哀过自己和队友见证过的这片大地上的偏见与无知。

      即使如此,她永远会想好一个应对的方案,带着彩虹小队开赴正确的航向上。

      可,不知所措,这还是第一次。

      忽然间,警报声响起,灰烬猜到应该是刚刚那个被击倒在瞭望台上的士兵拉响的。

      任何感情的发作都是要浪费时间的,回头的路已被堵死,她此时必须用理性来告诉自己,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挽救自己和这一切。

      她用手覆上律子的双眼,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随后,将她腰间的刀鞘取下,将刀纳回鞘中。

      随后,带着“溯望”,跑向了头往港口更深处的走廊。

      ……

      「在看得到月亮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我曾经在东国的生活,也会想起那些尔虞我诈的日子,并且付诸一笑。」

      「可每当我站在新月的夜空下,我总是不禁落下眼泪,我哀叹人心丑恶,哀叹天地混沌,在未央的长夜下,唯有那些脆弱的繁星闪烁着。」

      「我为他们渲染了夜空,却照不亮这片大地而感到惋惜,我为他们燃烧着自己,却被文明的霓虹所遮掩而感到悲痛。」

      「他们有些人选择将沐浴在自己身上的光芒挥洒;有人选择将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黑暗散播;有人耕耘长夜,服侍光明;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滋生腐坏。」

      「此日的思考终不得其解,那便将这三滴泪水铭刻在经过淬炼的锋刃之上吧!」

      ……

      灰烬拿着一把打刀,在港口中一个暂停运转了的物流管道中奔跑着,她必须避开所有眼线,因此,选择了这条道路。

      前方的港口传来了刺耳的笛声,那是陆行舰离港的信号。

      一艘飘扬着镇联合政府旗帜的陆行战舰正在颤抖着,它与港口间出现了一道缝隙,随后那道缝隙越来越大,扩大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她拼尽自己的全力飞奔着,只求能够赶上。

      刺眼的光从物流通道的尽头照射了进来,那里已经与旗舰分离了。

      在西南城区港口的锈迹斑斑,满是各种对接口的断崖上,一个物流通道中飞出一个黑色的小点,粘在了移动的钢铁巨兽上。

      灰烬一手拿着“溯望”,另一手奋力地抓住陆行战舰的一根外置管道。刚刚的奔跑本就消耗了她不少体力,难道自己要抛下律子的刀吗。

      艾丽萨.科恩,别被感情影响了判断!她在心中朝自己吼道。

      就在这时,一个青年男声在他的头上响起。

      “需要搭把手吗?这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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