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塞上长城
1099.8.14
“喂，小妞，犯不着这样吧！那个佩洛小姐都还没急呢。”
伊此时正举着双手，他的鼻尖正被一把手弩对着。持弩的那人是个菲林，正恶狠狠地瞪着伊的眼睛。
菲林的身后站着一位拿着铳械的鲁珀，还有一个神色低落的黎博利，和一个面色凝重的佩洛女子。
而站在伊身后方的是塔洛斯，她面对着发展了如今这个地步的事态，感到万分的无力。
这就像是命运女神可恶的把戏，小小的种子从一开始便被播种，它必然萌发，不可避免。
“忽然说我和塔洛斯是另一个人，让我们如何不觉得匪夷所思呢？”
……
在几分钟前，战斗刚刚结束的时候。
第一波席卷到多索雷斯的天灾暂时停止了，第二波浪潮袭来的时间仍未可知，炮火仍然接连不断，不过似乎还没有要波及城区边缘的意思。
鲁珀和菲林互相对视着，两人之间相隔十多米，的周围是报废的载具升起的滚滚浓烟。
塔洛斯不认识眼前的少女，她面无表情，右手上握着一把手弩，正在凝视着自己的瞳孔，让塔洛斯挪不动脚。
那是什么眼神？塔洛斯感觉浑身发毛，她揣测着少女心中所想，那眼神让她相当的不适。
那是哀痛？愤怒？还是怨恨？
“塔洛斯！”一个让她觉得陌生的女声响起。
塔洛斯转过身，身后的街道满目疮痍，罗德岛正在打扫战场，为车辆通行清空道路上的建筑碎片，在那破破烂烂的道路正中央站着那个手持镰刀的黎博利和一个白发的佩洛女性。
“你怎么在这儿？”那个佩洛开口说道，刚刚的声音便是她发出的，她身旁的黎博利快步朝塔洛斯走来。
这一切让塔洛斯只觉得突兀而疑惑。她是谁？她认识我？我曾经见过她吗？
塔洛斯握着源石剑愣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走到自己面前，自己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黎博利人卸下了兜帽，露出了娇俏的面庞，说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羽毛笔……塔洛斯没有贸然将拉菲艾拉曾经作为罗德岛干员时的代号喊出口。
尽管什么都没有说，但脸上还是有了不小的波澜，仅仅面对拉菲艾拉的波澜。
这一转瞬即逝的表情被喀戎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了，自己与塔洛斯相处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但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人和以前的那个鲁珀战士的气质相差甚远。
“她应当已经记不得你了，喀戎。她已经不是塔洛斯了。”
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菲林少女开口了，她将手指搭在了扳机上，找到了塔洛斯的身旁。
“诺瓦，你的意思是？”
“她也是‘外乡人’，我和安菲雅相同的存在。”
“你认识安菲雅！”此言脱口而出，塔洛斯一下想明白了。“外乡人”，这个菲林此前的一切反常举动和言论都证明了一件事，她便是莫比迪克所投入泰拉中的第四位“玩家”。
“和安菲雅一样……”
喀戎心中一颤，这代表着什么，原本的安菲雅死后，名为芷兰的意识才开始能够附着上她的身体，当芷兰便是安菲雅的时候，她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
如果塔洛斯也是那样的话，证明那个鲁珀族战士已经死去了，并且不记得之前的任何事情。眼前这具熟悉的身体中，如今正寄宿着一个陌生的灵魂。
“那个炎国龙应该和你在一起吧，赤景。”
“等等，你是怎么知道我真名的？”
“是祂告诉我的。”诺瓦指了指天空。
祂是谁？塔洛斯的大脑飞快地思索着。在这泰拉之上，有谁能够让一个之前从没有与自己接触过的人得知自己的存在，并知道自己的真名呢？
只有一个答案。
“莫比迪克！难道你见过祂了？”
“仅仅只是见过而已。”
另一边，喀戎和拉菲艾拉脸上一开始喜悦的神情已然消逝，胸口沉闷喘不过气，喉咙像是被人打了结。
“消沉是一种可怕的浪费”诺瓦攥紧了那只拿着弩的手，另一只手则是拍了拍喀戎的肩膀，“跟‘塔洛斯’解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一定需要很长的时间。”
喀戎点了点头。
“还有，去把安东叫过来吧。那个炎国龙肯定也在这附近。”
“哎哟，在叫我呀，那我就只能提前闪亮登场了。”
一袭棕色大衣的炎国龙拍了拍衣摆的尘土，从使馆大门残缺不全的立柱后走了出来。
“而且他忙着‘家庭聚会’呢，可能一时赶不过来。”
“那么你应当都听到了。”诺瓦说。
“那是自然，而且见到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现的第四位玩家，我也挺兴奋的。你好，你好。”
伊快步走到诺瓦面前，先是伸出了钢铁铸造的右手，随后又缩了回去，伸出了由血肉构成的左手，他觉得那样似乎那样更礼貌一些。
诺瓦完全无视了伊递出的橄榄枝，反而将空着的那只手臂背在了身后。
伊吃了闭门羹，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
诺瓦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眼神瞥向了喀戎，“还是你来为你们的‘信使’解释一下吧！”
喀戎花了十秒钟左右的时间，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并开始用尽量简短的语言，解释了一遍所有有关安菲亚和圣雅各所发生的事情。
同时，包括曾经的塔洛斯和伊北望是什么样的，喀戎也没有落下。
塔洛斯听到一半，不顾地上的碎石与尘土，直接坐到了道沿上，双手扶着自己的两边，脑袋不断地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嘴里面嘀咕着，“我的猜想居然是真的……”
而伊沉默着，右手抱在胸前，左手撑在铁臂上，扶着自己的下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直到喀戎讲完，他才开口说道：“哦，挺感人的。那么，按照你们这么说，联合政府入侵多索雷斯是奔着安菲雅来的？”
“不敢说单纯为了这一点如此大动干戈，”喀戎扶着自己的下巴分析道，“但绝对是他们目的中的一个。”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还在Cheems café伊莉娜和切莫斯店长不也同样很危险！”塔洛斯忽然抬起头，这条讯息让带来的惊吓一下子将他从恍惚中拉扯了出来。
“呵，他们早就碰到一块了，好一个三缺一……”诺瓦自言自语似地小声嘀咕，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不满。
“我曾经进入过联合政府的网络系统，他们从对多索雷斯的渗透已经很深了……到这个时候，恐怕已经……”
“至少还不能下定论对不对？你们也不知道联合政府的作战到了一个什么进度！”
塔洛斯太过焦急和担忧，她很清楚希望渺茫，却还是如此自我欺骗般地说道。
“所以我们就要趁早找到安菲雅的位置。”诺瓦终于插上了话，“你们同样是那个沃尔珀小姑娘的朋友，不是吗？”
“哦，这样啊，那祝你们顺利找到安菲雅。”
此言一出，除了发言人以外，大家都愣住了。
“喂！什么叫‘祝我们’？”
诺瓦向前凑了一步，抬头瞪着摆出了一副无所谓一般的表情的伊。
“那要我把话说明白一点吗？既然你都知道我既不是泰拉人，也不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信使’。难道你们还在期待我继承他的使命，去帮你们阻止联合政府吗？小妞，你就差把你的想法写脸上了。”
伊转过身，直接抓起塔洛斯的小臂，准备带她离开。
“我对你们的事业真的一点都不感兴趣，叫那个叫圣雅各的城市发生了什么与现在的我无关，你们也看到现在的局势了，请不要拉着我和赤景去当和你们一样的‘飞蛾’。生命只有宝贵的一次，不是么？”
伊最后刻意模仿了诺瓦上一句结尾的语气。
“是啊，生命只有宝贵的一次。”
诺瓦的话音刚落，伊就感觉背后有一股忽然出现的寒意，他转过头，已经上弦的箭头最尖锐的部分与自己的鼻尖仅仅相差了几毫米。
他顺着那柄沾满沙尘的手弩望去，菲林少女的手腕上长着两枚不规则的黑色原石结晶，右手的袖口已经被尖锐的物体撕扯得快要破成了布条。
“喂，小妞，犯不着这样吧！那个鲁珀小哥都没急呢。”
伊不知道这个女孩同样作为来到这片大地的异乡人，她的经历和所走过的路途与自己和塔洛斯之间有着多么的天壤之别。
但是伊能看到此时她面庞散发着让人心寒的冷漠，她在眼神中闪烁着不甘的怒火，她手中的矛头正指向着自己。
“忽然说我和赤景是另一个人，让我们如何不觉得匪夷所思呢？拜托，谁知道再死一次我是会回到自己的床上还是黄泉，理解一下吧。”
伊挤出了一个充满刻意的笑容，在诺瓦看来，那更像是一种嘲讽和侮辱。
“理解？我理解你，那谁他妈来理解我！好，好，你知道吗？我曾经就像这样被人用铳口指着脑袋！”
诺瓦的脸此时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狰狞，她额角的肌肉正扭曲着，眼球几乎快要从眼眶中爆出，两排牙齿也掣肘在一起。
“你在多索雷斯安安生生地待着，而我却要生死绝境杀个七进七出？凭什么奥萝拉就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荒原上！”
“听着！”伊突然抬起铁臂一下将诺娃的手腕钳住，拉扯到一边，尽力用平静的语气对着眼前的菲林少女说道，“谁死了都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我和塔洛斯能怎么在这片见鬼的大地上活下去！”
说罢，伊加大了力度，关节被压迫带来的剧痛顺着手臂的神经传遍全身，骨头传来“咔嘣”声的呻吟。但她仍然死死地拿着那把弩，不愿放开。
“放开她！”拉菲艾拉大喝一声，提起了自己的镰刀，“即使你不是伊北望，说这样的话也太过分了吧？”
诺瓦听到这话，颤抖着冷笑了一声，“你让我感到丑恶，就和那些人一样……”
喀戎脸上仍是一片风平浪静，却仍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即使现在你才是‘伊北望’，但曾经的他至少会有最基本的同理心，而不是在人的伤口上撒盐。”
“那又怎样呢……”
伊也血气上头，已经懒得反驳，想直接将她的手腕彻底废掉。而拉菲艾拉也都握住了武器，一但伊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她便会出手用最原始的方法制止他。
就在他准备发力的时候，塔洛斯却扶住了他的手臂。
“放下吧……伊。”
伊震惊地看着自己的好友，但还是照办，松开了诺瓦的手。随后塔洛斯看向一旁刚刚将手从刀柄上放下了安东。
“我愿意跟你们走，去找安菲雅。”
“喂！你脑子抽风了还是进水了？”
“至少我得去找安菲雅！”塔洛斯塔罗斯将头甩向伊喊道，“她是与你无关，但是与我有关。我自己跟他们去便好，你就和罗德岛继续去大使馆便好。”
“等等，你是说罗德岛？”拉菲艾拉的语气毫不掩饰他的惊讶。她杵着镰刀，眼睛放光，刚刚涌现出了杀意随风飘散而去：“哦，我想起来了，罗德岛的办事处就在西南城区。”
“不是吧？这位黎博利小姐现在才发现你们所帮助的盟友是谁吗？你们的头头可是一开始就直接奔着赫里斯季娜和华法琳医生去了。”
伊故意咳嗽了两声缓解了下尴尬，因为拉菲艾拉又开始恶狠狠地瞪着他了。他接着说：
“那个叫安东的鲁珀小哥好像是赫里斯季娜的义兄，我听季娜好像提起过，因此我才说他去开家庭会议了……或者说他其实是去跟华法琳医生谈条件去了，嗯哼，希望他能顺利吧！”
与此同时，在另一边……
“我不同意，我不会让我的干员去冒这个险！”
血魔指着鲁珀的胸口，抬起头，用那让人不寒而栗的血红色瞳孔看不出一丝波澜地盯着对方。
“罗德岛也没有能力，更没有义务去和一支准军事力量抗争，‘新，整合运动’。”
安东紧紧握着半自动弩的握把，大拇指来回摩擦着，心中满是烦躁和不安。
按照他所设想的最理想的情况是，他们在多索雷斯城内经过一段时间的搜寻，成功找到了安菲雅。原本艾佛里通过坎诺特的搭线，所联系上的就是罗德岛。
安东也算是和这家所谓的“医药公司”有些孽缘，不过他明白，坎诺特替喀戎和安菲雅找了一个好归宿。
“等于，博士要我们找的人就是咖啡馆里面那个白色小狐狸，原来一直近在眼前呐。”
能天使用着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还比出两根手指在耳朵边晃了晃，但完全没有起到缓和气氛的作用。
能天使尴尬地放下了手，德克萨斯倒是在一旁一直沉默着，把弄着源石剑的剑柄。
这么说，博士说的那个白发佩洛就是她吗？她心中如是想到，望向远方，那个和塔洛斯交谈的喀戎。但是，既然他们的身份如此特殊，那么博士何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接下这两个烫手的山芋呢？
还要求我无论如何都要将她们安全回罗德岛，她们两个所知道的信息真有如此之高的价值吗？
德克萨斯正思考着，却被华法琳接下来的话打断了。
“况且，赫里斯季娜是你的义妹吧，你真的甘心让她去冒这个险？”
“华法琳前辈，别这么说……哥哥他……”
“哥哥他什么？”血魔面对安东的时候表情毫无波动，却气冲冲地瞪了眼身旁的库兰塔，“我们面前现在摆着的，可是一场战争，说难听一点，他这是要让我们去送死！”
安东听到这话后狠狠地咬了下牙，手握成拳，重重地锤在脑袋上，华法琳一句话戳到了他内心最柔软的痛处。
他无奈，也不甘心，自己和妹妹自上次在卡西米尔见过一面以来，已经一年过去了。他是多想问问赫里斯季娜这一年在罗德岛过得怎么样，有了什么样的成长。
但是他也不否认华法琳的说法，无论罗德岛提供何种形式的帮助，都很有可能会在日后遭到联合政府的报复。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将罗德岛牵扯进来，但现在这场战争已经由不得他个人的想法了。
毫不夸张地说，他身上肩负着玻利瓦尔这片土地，和土地之上的人民的未来。他必须运用起一切可以运用的力量
他不是擅长谈判的人，但如今，没有退缩的余地。
“华法琳医生，我已经告知过你了，联合政府已经基本掌握了诱导天灾的方法，我们头上盘旋的这片雷云就是他们的杰作。博士愿意将筹码摆上赌盘，派出他的干员来接应安菲雅和喀戎，是因为她们拥有艾弗里研究的资料。
这份资料的价值我不多作赘述，谁拥有了这份资料，谁就拥有了‘巨人’。而‘巨人’将彻底改变泰拉以往的战争思维。
现在，联合政府带走了安菲雅，要做的绝对是将那份资料销毁，让自己或者哥伦比亚独揽这项科技。他会为泰拉的国际局势带来多大的影响？我想至少应该不会是积极效果，甚至有可能将泰拉导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华法琳叹了口气，随后又冷笑了两声，“小伙子，我是罗德岛在多索雷斯权限最高的人，我得为我的干员负责。单凭这一点。”
“我只求一点小小的帮助。要知道安菲雅的位置，我们只需进入联合政府的防御网络之内，我们就能查到他们行动的进度。”
“你想要借用企鹅物流的雷达车？”德克萨斯问道。“是可它现在连方向盘都转不了，酸液对转轴也有腐蚀，车子现在彻底瘫痪在了那里，我们原本已经准备放弃它了。”
“可以让难民队伍先撤离，我们只要坚守这辆雷达车一段时间就好。而且……”安东张开手掌，在半空中晃了晃，“如有工具的话，我会尝试着将这辆车修好。”
“但我们可没有黑入一个军用网络的能力，况且这个雷达只有我和能天使才能操作……如果你们真的有足够专业的技术员的话，也不是不可一试”
“这个不必担心，喀戎已经成功过一次了。“安东竖起大拇指，指向了身后正向他走来的白发佩洛。
……
在道路被清空后，华法琳带着有些不情愿的拉普兰德继续保护难民队伍朝大使馆的方向进发。
作为护送力量的补充，安东决定让拉菲艾拉和罗德岛一起行动。季娜在和安东短暂的告别过后，也跟上了更需要医生的难民队伍。
而留在雷达车附近的，则是操作雷达车的能天使德克萨斯，维修车辆的安东，准备通过雷达再次进入联合政府防御网络的喀戎。保护车辆的塔洛斯和诺瓦。
还有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
“不过没想到，你居然也选择留下来了……伊。”
伊正一脚着地地靠在墙上，手上拎着之前在仓库里找来的那门手炮。他的眼神和脸部抽动的肌肉只诉说着一种情绪，那就是不满。
“你个瘪三，我为了谁留下来的啊？现在好了，我得和你一起冒这个险。”
“其实你也不必为了我……”
伊推了一把塔洛斯的肩膀，等着塔洛斯转过脸的时候，指着她的鼻子说道。
“诶，不是你这叫什么话，上次，就你和罗德岛那帮子人接难民的那一次，可把我给吓坏了！谁能想到你们会被莱塔尼亚人袭击啊？这次我可不敢放你一个人单飞。”
说罢，他将手中的炮杵到地上，炮口朝天。这门手炮在之前登记完毕后就暂时寄存到了多索雷斯的武器库中，他在赶往从关口的路上特意绕路取来了自己的武器，现在看来的确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话说，伊。”
塔洛斯握着德克萨斯给她的原石剑柄，将手揣进兜中，踱步来踱步去，危险此时还没找上门来，她因此有时间去思考一些别的问题。
“我感觉你有些事在瞒着我。”
塔洛斯早在那一晚就感觉到伊撒了谎，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在塔洛斯的印象中，他的性格改变得太大了。
“兄弟啊，我哪有事瞒着你呢？”
“你上大学的那段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伊整个身子一僵，机械地开口说道：“何必追根究底呢？”
“即使是我也不能知道吗？”
伊叹了口气，转过身子，别过头去，“找个时间告诉你，至少不是现在。有些东西真是说来话长。
塔洛斯手伸出了兜，抱起臂来，“反正你之后肯定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了。”
“看破不说破，朋友还能做。噗……”
“你笑什么？”
“笑你现在比我女朋友还可爱。”
塔洛斯后退两步，摆出手臂，挡在胸前，表现出一副抗拒的姿态，颊上却是一片通红。连站在远处放少的诺瓦和躺在车底修车的安东都探出头朝这边瞟了一眼。
“你你你，说，说啥呢，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的真身吗？”
“那你还害羞啥？认真的，你真有她几分神韵。”
塔洛斯照着伊的肚子上就是一拳，“都分手了，就别再想了！”
“咳咳，是，是啊，都不在一块了。”伊苦笑道，然后捂着肚子摆摆手，“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吧，出了这么大的事，多索雷斯肯定是待不了了，咱们之后去哪啊？”
塔洛斯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让绯红消退了下去，“我还从没考虑过问题诶……毕竟都有长期居住在这里的准备了。”
“泰拉这么大，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座城市里”伊开始在伸出手空中挥舞着，边做手势边讲“……龙门，龙门怎么样？还是说勾吴城，或者尚蜀！就尚蜀城吧！”
“你只考虑炎国吗？维多利亚，不考虑一下？算了，那里应该还挺乱的……我觉得乌萨斯也不错，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还是哥们了解我啊！科技发达些的地方呢？哥伦比亚……算了，我怕全民火拼。二次元还是得去东国，但太偏远了。要不去安静点的地方？萨米？谢拉格？噫嗯，冻死了。”
塔洛斯走到了伊的身边，抱着手臂，和他靠在了同一面墙上。
墙面体灰白而单调，与周围建筑物墙面上五颜六色的油漆显得格格不入，只有几片已经斑驳的粗糙涂鸦，为这面墙带来了一丝丝色彩。
“别光考虑住哪，重要是咱们得怎么生活下去？我可不想和泰拉的荒野过招，就算要去，我也不要当打猎的那个。”
“不你学拉普兰德他们，咱们搞个家族，你是族长，我是你的一把手。”
“什么我是族长？”
“就像那黑帮电影，领个意大利人来配音，管他演员长啥样呢，哪怕是黑人，那格调都一下子就上去了。”
两人都笑了，塔洛斯不敢笑出声，肩膀不停的颤着，伊也尽量克制，不过只比平时的笑声小了一点点，要不断地捶着墙才能消解。笑话真谈不上有多好笑。只是两人看着对方，心中有些发酸。所以索性笑起来，来掩盖这油然而生的奇妙情感。
不远处的诺瓦翻了个白眼，别过头，继续警戒着道路上的每一丝风吹草动。
她毛茸茸的耳朵抖了两抖，似乎听到了轻微的嗡嗡声。
好像是……旋翼机的声音！诺瓦的耳朵连着上面的毛都立刻竖了起来，她将双手拢到两只兽耳边，规律的机械转动所发出的嗡鸣由远及近，就在他们的后上方！
“伊，你想回去吗？”
“回去哪？”
“现实。”
伊摇摇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诺瓦的喊叫声打断了。
“旋翼机！至少有两架轻型的！那边两个别愣着了，就是武装直升机！”
好像是为了配合诺瓦的警告一般，旋翼机的阴影瞬间投射到了他们的眼前，遮蔽了太阳的光辉。
另一架悬疑机绕过居民楼，在空中摆尾，上面的武器已经对准了被推到巷子内的雷达车。
就在源石榴弹发射器发射榴弹的前一刻，一枚炮弹拽着火光，擦过旋翼机，驾驶员赶忙规避，那一枚榴弹也就在巷道外炸裂了开来。
两架旋翼机重新找回平衡之后，打开了附着在机体上面的固定架，十架无人机分别从两架‘母舰’上投放了下来。
“塔洛斯！拿着这个！”安东将一把半自动弩从车底里甩了出来，“车我就快修好了，再撑一段时间！”
塔洛斯一个翻滚躲过了无人机射出了两枚弩弹，一把取来安东的半自动弩，她凭借着原本属于制作身体的肌肉记忆，单膝跪地架弩，快速击落了最先涌入巷道中的两架无人机。
簌！簌！
又两支弩箭擦过塔洛斯的耳朵，回头看去，短箭卡在了一架无人机的螺旋桨上，虽没有将它击落，却让它摇摇欲坠。
她掏出源石剑，能量在瞬间被激活，塑形成了橙黄的刀身。然后塔洛斯起身一跃，如同切断了一块薄布，将无人机化为了两半。
诺瓦双手紧紧握住握把，心中默念着奥萝拉交给他的射击方法，刚刚的短箭就是她射出来的。
手弩虽不能直接将无人机击落，但可以造成不小的损伤，第四第五架，随着第三架的进攻方向，从巷道的正上方切入。
诺瓦按照老方法先损坏无人机的动力系统，让他们变成一个个活靶子，随后再由塔洛斯终结他们。
但是塔洛斯的对手不仅仅是这几架脆弱的无人机。
轰！随着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源石榴弹在塔洛斯的身后的一簇因天灾形成的结晶丛旁炸裂开来。
四散的瓦砾夹杂着源石碎片和冲击波直接将她掀翻在地。随后又连着数次剧烈的震撼感伴随着炸裂声。
两架旋翼机直接对居民区进行火力覆盖，想要让两边的建筑物崩塌，直接将它们掩埋。
“俩挨刀货真是仗着弩箭伤不了它为所欲为是吧？”
一栋居民楼的楼顶上发出一声沉闷的炮响，黄色的光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击穿了旋翼机装甲。
炮弹在驾驶舱中爆炸，驾驶员的血液直接在烈火中蒸发，旋翼机的残骸拖拽着黑烟在空中旋转着坠落了下去，砸毁了一栋居民楼，与其一同化为了一片废墟。
趴在地上的伊赶紧收起支架，胳膊起身子爬起来，拎着速射炮，开始飞奔。
另一架旋翼机将发射器的准星对准了在建筑物的阳台上奔跑着的炎国龙，榴弹爆炸的热浪像是索命的鬼魂。他纵身一跃，一个翻滚，落在了另一栋楼的阳台上。
旋翼机尾翼摆动，调整方向，已经将目标死死地钉在了伊的身上，这为塔洛斯那一边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时间。
法洛斯的脑海被接连不断的耳鸣充斥着，但是晕眩感，就快要昏死过去。整个身体也像是灌了铅，根本爬不起来。
“塔洛斯！”
诺瓦两步冲到塔罗斯身边，俯下身，将塔洛斯的身体翻了过来，拍了拍她的脸，得到的回应只是迷迷糊糊的两句呻吟，塔洛斯仍神志仍不清的状态。
诺瓦而其塔洛斯的肩膀，艰难的拖动她的身体向雷达车移动。
就在这时，剩余的五架无人机从诺瓦的前后还有上方，三个不同的方向同时袭来，她丢下塔罗斯的肩膀，用最快的速度掏出手弩，却仍然来不及射击其中的一个。
忽然，诺瓦的眼前闪过了橙色的光芒，那散射发出的柔光，忽然在空中凝聚成形化为一柄利刃，橙光凝聚而成的刀身如同蝉翼，若隐若现，从天而降，在一瞬间，同时穿透了诺瓦身前架了无人机的核心。
仅仅是微妙的时间差，在那第一把利刃崩散为荧光的粒子的那一刻，凝聚成型的剑刃如滂沱大雨一般倾盆而下。
那些滴落在诺瓦身上的部分，感觉好似雪花飘落在肌肤上，遇热随即融。而所有的无人机却被穿透成了蜂窝，摔落在地上时，已经变成了一摊破碎的铁粒。
“诺瓦！带着塔洛斯上车，安东已经修好了！”德克萨斯双手各持一把源石剑，跑到了巷口，抬头看向那个边转动方向一边发射榴弹的旋翼机。
诺瓦费力地将塔洛斯的身体翻上了车，冲着德克萨斯喊道。
“德克萨斯，那个讨厌的炎国龙还在上面！”
几乎就是在诺瓦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德克萨斯看到那架旋翼机同时发射了数枚榴弹，在天台上奔跑的人影旋即消失在了火光和顶层崩毁而散发出的灰色烟尘之中。
“……该死，让安东赶紧开车！别让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白费了！”
……
天灾似乎消退了，翻腾的雷云像是一滩洒在了干燥黄土之上的水，正在慢慢的蒸发着，零星的源石雨像是因为天灾云消退的太快，而掉落下来的雷云碎片。
大地之上最璀璨的冠冕破碎了，在自然最原始而凶恶的力量面前，恍如已经末日来临。但仅仅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功夫，仿佛能够弑神的巨人便在人们的眼前崩碎瓦解。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人们能从中得到的教训只有这一点，无论是虚荣而又脆弱的文明，还是慢慢而又荒凉的自然，他们都并非亘古不变。
炎国龙躺在一片废墟之中，他的下半身彻底被瓦砾掩埋，实际上，他已经感受不到腿的知觉了。
他看向自己的腰，那里应该鼓起的位置已经变成一摊瘪瘪的，血肉模糊的肉饼，压在上面的混凝土块几乎被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整个表面。
他抬起自己的手，顺着焦黑的手掌，看向自己的整个臂膀，那件自己非常喜欢的棕色大衣大半部分已经被爆炸的火焰化作了灰。
全身唯一的知觉，便是那烧伤的左臂，刚开的深红色肉与焦黑的组织混杂在一起，不断地传来撕心的疼痛感。像是有一只爪子要将胳膊直接扯裂开来一般。
我这样还没当场死掉，泰拉人的身体素质果然名不虚传……
这是他在短暂的恢复神志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
而想的第二件事就是，没想到自己这么突然就要死了，明明就在十分钟前才和塔罗斯聊着离开多索雷斯之后要去哪里继续生活来着。
伊将头转正在消退的天灾，雷云在生命的最后散射出的光芒那么的耀眼，宛如大地之上的第二个太阳。
伊北望被这光芒晃到了眼睛，这种感觉让他很熟悉，他似乎在哪里也碰到过这般震撼他心中的光芒。
但是在哪里呢？
那架旋翼机再一次转动了方向，遮住了他眼中“太阳”的光辉，他将视线下移，那一辆雷达车从洞半截废墟的楼面前驶过。
那架旋翼机还有几发榴弹，想要击毁那辆车并不困难。
塔洛斯在那辆车上吧！
他思索着，这小子可真是把自己拖到坑里了……至少我得让她活下来。
伊的那只机械臂仍然死死地握着那门速射炮，他的大脑发出信号，连接在神经之上的机械系统开始转动自己的齿轮。
铁臂甩开了炮的支架，架在了一块平整的碎石上，那曾经是天花板的一部分。
“啊啊，真是的，我家老头子可是个高炮兵……”
旋翼机要离开自己的眼前了，被遮挡住的光芒重新显现出来，刺痛着伊的眼睛。
不知是光芒刺眼还是自己的生命之烛只剩几滴蜡油的缘故，伊北望眼中的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昏暗。
不过他终于想起自己忘记了什么了，那天离开伟人的雕像下之后，自己去酒吧向人生投降之前，他到底去了哪里。
燃烧的流星从炮膛中滑出，不偏不倚地指向旋翼机的正中心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