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雨拉丁》第■章 因谁而生的世界
第■章 因谁而生的世界
——此躯为探寻光明所铸
愿以此残躯化烈火
跨越千百剑冢家
无所败,无所胜
予一人独行长路
悲与火,亦无所相容
然,此生并非无所求
故,将此阳雀封闭于我身
“封印耀阳。”
那是被鲜血所覆盖的大地。
天空被狼烟所覆盖,足下鲜血弥漫。
百千之剑立于尸体之上,一望无际。
然,于弥漫鲜血之赤原却有一人立足于此。
无限刀枪剑戟犹如守卫般簇拥着她。
而天空虽被狼烟所覆,但,那颗冉冉雀阳并未受阻碍。
火焰与悲伤,化作了这片大地的一切。哪怕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哪怕所相信的道路的尽头,自己不能亲眼所见。
但便已是足矣,已是足矣。
站在赤原之上的,还有一人。
塔洛斯,亦或是,赤景。
她的身上被两柄砍刀贯穿,原本风光依旧的服装被此时此刻却可以送入销毁。
柔顺的头发被东扯西拽,遍布的血污附着在她的脑后,那头发的内部里。
“你好,赤景。”
塔洛斯开口了。
“你是……”
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大脑被混浊的石英干扰,记忆出现断层。
“你可以称呼我为塔洛,或者,塔洛斯。”
“T……”
想要发出声音,但是身体并没有赤景想象的那么坚韧。
“是吗?看来你的状态也并非我所想的那般完好。”
“不过没有关系,无论现实中的你多么千疮百孔,但这毕竟是意识的世界,源石的世界。”
“运用你的大脑。你的灵魂。”
塔洛斯的话语缠绕在赤景的耳边。
大脑?灵魂?………也就是,靠……想象?
想象出自己最为强大的时候?
身体好像在一瞬间内停止了疼痛。
不论是藏在那健硕躯体之下的伤骸,还是肌肉的拉伤,通通都消失不见了。
模糊的双眼在瞬间内变得清晰。
在此刻,宁静的赤原上,赤景依旧保持着塔洛斯的身形。
并非他不想用回自己以前的身体,而是……
“忘记了。”
过去的过往,已经在瞬间内忘得一干二净,哪怕他置身于这片赤原,却也不能将他那失去的记忆寻回。
头疼……
大脑似乎受到了损伤,不对……
不对!自己现在,还在靠的是大脑思考的吗?
赤景掏出自己的那颗源石,却发现在那美丽的瑰宝之上,残留着一道裂痕。
什么时候?
头好疼。
赤景将腰间的剑鞘取下,勉强用它来支撑着身体。
好想吐。
咽喉连带着喉管蔓延着呕吐的酸涩。
像是自己第一次刺将刺入他人体内的时候。
好想吐。
而手中依靠着的,也并非他与白爵士大战前拿着的打刀,而是一把平平无奇的刺剑。
“……”
流下了什么?
眼角流出的是湿润的,是温和的,是不知如何的液体,赤景已经忘了那个东西怎么形容了,但他只想到了一个词语。
哭。
他在哭么?
赤景用他那颤抖的手摸了过去。
感受的是湿润的。
为什么?
不行,想不起来。
“看着这片赤原,这片风景吧,赤景!”
塔洛斯的声音回荡在这片赤原。
她正张开了手臂,想要将这片世界抱在怀里。
刀,剑,长戟,长枪,倒下的旗帜,随处可见的箭与被大炮轰过的痕迹,遍布的尸骸,洒满的血迹。
毫无疑问的,这里是战场。
赤景很快地下了结论。
同时也是,战士的墓地。
以刀剑为碑,枪戟为香地,墓地。
“抬头望去吧!在我们的头上,那颗高悬着的太阳,此时此刻它就在这里!”
赤景抬头看去,狼烟消散后,无数铁链交错的中央,那颗被束缚的太阳。
“一直以来,阳光,温暖,日照,都是上层人士唾手可得的小物品,但对我们来说!这比我们吃过的,所闻过的,所感受到的,都要珍贵而不容侵犯!”
塔洛斯眉头紧锁着。
“我们在吃残羹剩饭的时候,他们抛弃着大量的面包,我们偶尔有闲钱去喝充满添加剂和色素的所谓果汁时,他们在荒淫无度地浪费。”
“你不觉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社会,很不公吗?温暖与陪伴都是属于他们的,而留给劳动者的却只有寒冷的月亮与舔舐伤口的时间。”
“看向这颗太阳吧,这是我生前以来一直想要完成的法术,但是却在死后,在这个世界才有完成的可能性。但,我依旧成功了。
“我称呼这个法术,为,封印耀阳。太阳可不是可以被垄断的东西!但他们却连一缕阳光也不愿给予我们,任凭他们杀伤淫虐。”
“而我想要看一下,身为这具身体的现拥有者,你又抱着什么样的觉悟去前进!”
塔洛斯拔出身旁的长戟,长戟裹挟着泥土任由塔洛斯拔出。
“……啊啊,我很讨厌这个问题啊,什么觉悟不觉悟的,我根本就没有啊,我啊,只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
“只想好好地生活,好好地陪伴在某个人身旁,但是我却忘了她的名字。这就是我的理想,我既没有什么远大的,包容整个人民的心,我只是……一个想要获得幸福的,自私的人罢了!我不会与他人分享我的幸福,我的感受………”
“我想要笑,开开心心地笑,我想要哭,痛痛快快地哭,但比起这些,我更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笑出来,发自真心地笑。这就是我的,想要奋力去实现的愿望。”
“你若觉得这样的愿望很好笑,那便嘲笑吧,但,我是不可能继承你的那个梦想的,你说这么多无非也只是想要我背负你过往的使命,让我去理解你,让我去背着这座大山前行,我绝不会,也不愿去做!”
赤景拔出依靠着的那把刺剑,强行压下了一切的感受,脑子的头疼欲裂也好,咽喉的呕吐感也好,全都不去,也无需在意。
“果然啊,你和我果然是无法理解的。”
塔洛斯将长戟举起,将它依靠着肩部而尽可能地分担它对自身的重量。
她背着太阳,那道红瞳,优美的红宝石却发出赤色的光辉。
“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我看见了你的过去,就在你抵达我的躯体的时候,我说这些不是因为什么,虽说是有想要你认同我的含义,但,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罢了。”
“来吧,让我来感受一下你的信念,你的愿望,你的意志……”
“是否有你说的那么坚如磐石吧!”
塔洛斯双手握着长戟,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
“那正如我所愿!”
赤景怒喝着。
足下的脚用力的,在赤原下留下自己的痕迹。
随即,整个人像是蹦出一般,朝着塔洛斯冲刺。
左手撩过长戟,抛弃右手的刺剑,在尸体上拔出插在他身上的长刀。
头痛欲裂,但无需在意。
已经不断地习惯了疼痛。倒不如说,只有大脑在疼反而还是万幸了。
越来越,近了!
“塔洛斯!!!”
“锵!”
那是……刀剑碰撞的声音。
那是……火药弥漫的气味。
那是……火花四溅的瞬间。是死亡予挥下慈悲之剑的刹那。
这是战斗。
是啊,自己已经很熟悉这点了。
不管是这具身体,还是我的意识。
———【都】很习惯了啊。
挥舞,于空中改变轨迹,同时,左手的长戟蓄势待发地,手臂将长戟拉扯至身后。
然后……突刺!劈砍!
但……
“锵!锵!”
在斩下对方头颅的道路上,同样出来两把武器。
两把与赤景手中相同的武器。
塔洛斯的长刀抵挡赤景长戟的突刺,并将其向上弹开。
赤景的长刀被塔洛斯的长戟牢牢的锁住。
“嘁。”
但却也因此,塔洛斯与赤景双目对视。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对视着,鲁珀族战士的眼眸中紫罗兰色的光芒在熊熊燃烧。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
因此,两人才确信………
——对方是不可能承认我的。
——对方是绝不可能退步的。
——无法理解,无法被理解,无法被接纳与让步。
双方都是同样的固执同样的坚韧。
纵使心灵乃是由琉璃造就,但只要信念是无比坚韧的,便会不断地将这颗易碎的心灵补完。
哪怕它上面早已遍布碎痕。
独有一颗钢铁之心不悔的狼,与那脆弱的野犬。
视死如归,妄图划破天空的狼。
与惜命如金,踏海前来的野犬。
涌现的心脏声令人心潮澎湃,猛烈的攻势令人应接不暇。
火花遍布着。
剑与剑相互猛烈地对峙。
长戟被双方无情地抛下。
而在斩落的瞬间便被长剑弹开。
“铛!”
塔洛斯力量由腰部运转至膝盖,一个结结实实的膝击猛烈的撞击在伤痕遍布的剑上。
“锵!”
它发出不屈的悲鸣,金属分裂成无数块于空中闪烁。
“真以为你的剑术与我的剑术是对等的吗?!别开玩笑了!”
利刃划入身侧,虽然赤景本能的翻身,但是皮肉之苦却是不可避免的。
血液从腹部侧边的伤口流出,将西装染红。
“真以为你运用这具躯体就是真正的塔洛斯了么?!”
攻击并没有停止,赤景左手拔出侧身的长剑。
而塔洛斯却动了起来,大幅度的举起自己的剑,然后……
极快地运用全身气力,刀刃下落!
“铛!”
原本能够抵挡的剑却因为腹部的伤势无法抵御。
匆匆忙忙招架的剑被彻彻底底地打碎。
“咵啦。”
刀尖没入了赤景的腹部。
甚至没有受到什么阻碍。
“滴答。”
鲜血从血槽流出,滴落在大地上。
输了啊。
只是,还是有点不甘心。
…………
这是我的胜利。毫无疑问的,完全的胜利了。
但是并没有什么喜悦感。
赢得太过轻松了,甚至可以说轻松得并不像是在战斗。
只是饭后的散步。
塔洛斯皱了皱眉头,紧锁着的眉心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
“扑哧。”
鲜血流出,赤景那戴着手套的右手摸在了塔洛斯的那柄双刃剑上。
锋利的刀刃刺穿了皮革手套,在那漆黑的手套溢出了深黑色的印记。
同时,无力的腿击想要通过击倒塔洛斯来争取胜利的可能性,但这怎么可能。
塔洛斯只是抬了抬脚便躲过了这一击,随即下肢用力,一脚踩在赤景的脚上。
“嘁——”
血液喷涌而出,如柱般立于天地。
手中的剑在刚才的动作中被赤景顺势夺走,并为了将这把剑取出。
他砍掉了自己的腿。
由腹部延伸而出的伤口将左腿撕裂。
他只是用单脚站立着。
但赤景手腕翻转。
向上,穿刺。
“疯子……”
这是塔洛斯的最后一道念头,视觉在一瞬间失去感知。
……手指头断了,在手中的剑贯穿塔洛斯的下颚的时候,就已经断了。
不过这点伤也算不了什么了。
右手没了还有左手。
“撕拉。撕拉。”
消散的不过只是我的肉体。
“嘀嗒,嘀嗒。”
而我绝对不能死。
视线逐渐模糊。被红色的色彩占据。
鼻息只能吸入火药味和石英粉末。
“斯哈。”
略微呼吸,视线由模糊转向清晰。
身体没有力气,视线不断在模糊靠拢。
“哈。”
嘴部大口,大口大口地呼出热气。
像是水柱一样的猩红蒸汽喷出。
踉跄地,不断地试图站起来。
拖着脚,不断地前行,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能够拥抱的,拥护的事物。
因此,我的手中,握住了一柄剑。
那把残缺的打刀,我令它的刀尖碰在地上。
因为我想要前进。
刀尖撞出火花,但手部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力量去支撑我的躯体。
熟悉的疼痛感在我的大脑外侧涌出。
疼。
剧烈的痛觉令我睁不开眼。
眼睛一片漆黑,就像是自身也要沉浸于这片黑暗中。
“不。”
竭尽全力地开口。
我不要……
不要……
不要死……
不能死,动起来。
双手支撑起我的身体,我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来。
右手接近报废,无力地垂下,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力量去控制它。
血液刷着右手的肌肤落下。
“哗啦。”
动着。
“哗啦。”
我在动着。我在感激着,为自己的脚还在动弹而感激。
突然地,察觉到了自己已经迈进灯火的范围内。
而在那微弱的光芒下,所辉映的是鲜红色的泪珠。
那鲜红色的泪珠正一点一滴地从右手上流下。
世界突然丧失色彩,而故作坚强的我,也流下眼泪。
从眼角,从脸颊,从下颚流出滴下的,不是红色的泪珠,而是透明的血液。
面容正扭曲着,扭曲着从眼中流出血液。
透明的血液。
不管怎么样都好,这具身体已经逐渐迈向极限。
肌肉的拉伤,躯体的大量失血,脏器的不断受损撕裂出的伤痕………
自己已经死了。
用手触摸着自己的胸膛,那里空无一物。
停止动弹。
但自己还活着,不管身体怎么样,自己始终活着。
坐下来。
已经走不动了。
独自走在街上,自己的双腿已经报废了。
哪怕是用意志去驱使,去动弹,这具身体已经走到了极限。
就像是使用寿命过去了的机械,再怎么滴上润滑油,再怎么插上电源也无济于事。
“它始终生长着,直到长出一颗果实。”
脑中浮出说不出名字的诗句。
我靠在墙边,微弱的灯光形成了这一片隔绝黑暗的世界。
我慢慢地,从口袋中拿出一根皱皱巴巴的,被印上血痕的香烟。
奇怪了……
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哭啊。
用源石技艺点出火花点燃了这根烟。
烟雾在它的身躯上浮出。
没有抽,自己没有抽过香烟。
只是单单的拿在手上,静静地看着它燃烧。
点燃。
燃烧。
最后化为灰烬。
什么也不剩下。
烟草也好,烟嘴也好,火焰也好。
身体也好,意志也好,烟火也好。
什么也不复存在。
直到燃烧殆尽前,那棵果树依旧在长出果实。
“莫比.迪克,出来吧……告诉我,我是谁?”
那个空灵而缥缈的女声并没有在赤景的耳边响起。
只是在赤景的面前,不知名的液体在焦黑的土地之上汇聚出一个小小的水坑,倒映出了……
——塔洛斯的面庞。
“你认为你究竟是谁呢?”
是自己的声音,是“塔洛斯”的声音。
难道回答我就是我吗?噗……那样幼稚的回答,恐怕我也说不出口吧。那我是泰拉的塔洛斯吗?不,也不是,我终究不是她,可我也不是曾经那个赤景了。
我看着,当我意识到我回不去的时候,已经迟了。
每个人都会变化的,伴随着上升的历史漩涡一同上升,是好也罢,是坏也罢………它终究是在变的。
变的!
跪倒在水坑前的鲁珀族战士沉默着,最后缓缓地起唇,回答道:
“我是塔洛斯,来自‘现实’的塔洛斯。”
“那就足够了……”
她倏然感到背后传来温热的触感,柔和的臂弯搂住了她的脖颈,乌黑的发丝垂在她的脸颊庞,鲜红的眼眸正温柔地望向自己。
塔洛斯,拥抱住了自己。
好似天空拥抱着大地,船拥抱着水,水同样,向船只起那伟岸的臂膀。
但天空依然静悄悄的。
静悄悄………
“能天使,这个时候就不要顾及会不会暴露位置什么的了,直接接通!”
“可是我们还没有查清那个标识码为‘玻利瓦尔’的舰队的身份啊!万一是……”
“接通讯号!”
坐在显示屏前的萨科塔人右手转动着仪器上的旋钮,左手将自己的耳机死死贴在耳朵旁。
“我收到了!讯号正在传输!”
能天使飞速的敲打键盘,输入了一串代码,随后抽象的数据和公式便如同失去控制的驼兽群一般冲了进来
德克萨斯趴在控制台上,死死的盯着浮动的字符,忽然,屏幕之上显示传输来了一段未命名的音频。
“这是什么?”德克萨斯问道。
“不知道……”能天使摇了摇头,“要播放吗?这可是‘广播’,咱们要想清楚。”
德克萨斯紧眯着双眼,一咬牙,大喊一声:“放!”随后敲下了播放的按键。
一阵呼啸声,一阵低吟着的令人心生恐惧的呼啸声,仿佛死神派来的使者,在吟诵着来自地狱的诗词。
随后,是一阵沙哑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这肯定将是我最后一次对你们讲话的机会。”
“他们轰炸了圣雅各电台的塔楼,封锁了城市的中心。”
“我的话里没有悲伤,只有失望。”
“那些背叛了自己誓言的人,将会受到道德上的谴责……”
随后一阵沉默,背景响起嘈杂的呼喊声和爆炸声。
“圣雅各的士兵们,军官们,今天犯下卑劣罪行的将军们——昨天才对人民宣誓自己的忠诚。”
“鉴于这些事实,我只能告诉劳动者们……”
“……我绝不辞职!”
电流的嗡嗡声,纸页的翻动声……
塔洛斯抱着宛如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一般残破的右臂,站起又倒下,随后再站起,随后又倒下。最后左臂松开了手,像是一条在烈日之下暴晒的蚯蚓,顽强地扒着钢铁平台之间焊接的缝隙,爬着……爬着……
她感觉到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驱使着,拖曳着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迹,爬向进入“斗兽场”的闸门,爬向来到六十三层的升降梯。
这个电梯上有着一个数字为65的按钮,那是通向天台的按钮。
随着叮——的一声清脆的铃响,她再一次尝试撑起身,这一次没有倒下,她踉踉跄跄地走向天台,走向天台的边缘。那是在那移动的山峦上,一枚繁星回到了它自己的夜空,而又投入了大地母亲的怀抱。
宛如太阳升起……
可惜,那仍然是虚假的余晖,没有任何温度的虚假罢了………
风暴不断地绽放而又聚合着,雷霆滚滚,电光闪烁,大地母亲再一次向自己的孩子展示了她最残暴的一面。
那些在平原之上交火的高速战舰被这锋锐的尖爪撕扯得粉碎,人类最引以为傲的钢铁装甲在天灾面前看来也不过是一些可笑的折纸船罢了。
她缓缓地弯下腰,虚弱的膝盖支撑不起身体重量的失衡,最后直接跪倒在地。
她撇开伤痕累累的双腿,左臂艰难地支起身子,随后捂着血淋淋的腹部,头轻轻一摇,甩开被鲜血浸染的青丝,抬起涣散的瞳孔。
望向远方曙光乍现的地平线。
她嘴角高傲地微微扬起……
太阳,照常升起。
“玻利瓦尔同胞们,请看吧!在这历史的转变中,我将用生命来回报人民的忠诚!”
“并且告诉他们,我相信……”
玻利瓦尔其他城市的工人们聚集在一起,他们放下了手中繁重的工作,围在狭小的桌子旁,拨弄着收音机上的天线。
这是值得被留念的一天,这是一场迟到了两年的演讲。
“……我们在成千上万的玻利瓦尔人心中种下的善良的种子,毫无疑问将永远不会枯萎!”
“他们力量,他们可以征服我们!”
“但是社会的进步不会因为犯罪……或是暴力而停止!”
“历史是属于我们的,人民创造历史。”
在酒馆外,颓废的失业者不再去舔舐那空荡荡的酒杯。
在农场里,轰鸣的拖拉机为广播中响起的声音而停歇。
在街道上,驻足站立的行人们终于卸下了麻木的伪装。
在矿场中,濒死的感染者眼里也闪过了不曾见过光芒。
“我祖国的劳动者们:”
“我要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忠诚,感谢你们愿意将希望寄托在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仅仅是因为他诠释了对正义的强烈渴望。”
“因为他保证了他会尊重,忠诚于玻利瓦尔人自己制定的律法,并且他没有动摇地这样做了。”
一支高速陆行舰队正在广袤的平原上重整编队,那些他们崭新的甲板上还能够反射出雷霆的光芒,凛冽的炮口直指远方的战场。
“联合政府和辛嘉斯的主力舰队都已经在忽然出现的天灾中被摧毁了,圣雅各军政府的战舰在天灾来临前就撤离了。”
“好,继续快速突入考托城的防线,摧毁其周边的联合政府残余舰队……另外,播放刚刚接收到的广播吧。”
“是,潘乔舰长!”
高速战舰的履带碾过长不出庄稼的干裂土壤,炮膛中装填进了殖民地人民最后的悲伤。
炮管校准高度,炮塔调转方向,炮手就位!
尖锐的警报响起,战斗打响。
怒火从炮口播洒而出,引燃压迫者的胸膛。
“在这最终的时刻,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们。”
“我希望你们能够从中汲取教训。”
“外国资本,帝国主义,反动势力的联合。”
“让玻利瓦尔人的反抗军不再属于玻利瓦尔人。”
“那些卑鄙的,向敌人通风报信的买办阶级背叛者,躲藏在他们阴暗的巢穴中。”
“等待着在外国人的帮助下重夺权力,以此继续维护他们的利益和特权。”
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突击动力甲,此时正瑟瑟发抖地缩在堡垒中。他们手中的仿制铳弹药已经耗尽。
但是那些工人,农民,市民们,倒下了一个就又顶上一个,仿佛他们从始至终没有杀死对方任何一个人。
头上没有光环的萨克塔人的枪口中喷发着火焰,举着军刺的鲁珀人向不见光芒的长夜射出破晓的信号弹。
这些躲藏在堡垒中士兵还没有想明白,明明联合政府许诺给他们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为何一夜之间天下便已不在他们的手中。
逃吧!逃吧!
这些阻挡在多数人面前的卫道士恐惧了,这些曾经默默忍耐着的汪洋大海,如今要掀起巨浪,将他们全部吞没啦!
可转过身来,自己的身后又是一些什么?
褴褛破布是他们的衣裳,粗制石器是他们手中的武器。
他们捶打着自己的胸膛,发出着人类所能想象到的最野蛮的战吼。
生锈的铁锤砸向移动城市,他们生于文明,他们来自荒野。
像是一片由血肉构筑的洪流,向文明的堡垒发起冲锋!
既然欣欣向荣的文明不能带来公平,不能顾及每一个人。
既然文明结出的果实是以他们的骨肉,他们的血汗耕耘而出,但却不能属于他们。
那么,被文明抛弃的人就会亲手拿起铁锤,来敲打,来纠正这扭曲的文明!
“我要告诉我们国家的模范女性,告诉信任我们的农民,告诉最勤劳的工人。”
“告诉知道我们在关心着孩子们的母亲,告诉热爱这片土地的专业人才们,告诉那些这几天以来一直都在努力对抗由专业机构资助煽动的叛乱的人们”
“那些阶级机构所捍卫的……”
“……只是私有制社会给予少数人的利益。”
“我要告诉青年人,告诉那些用歌声传递快乐和斗志的人们。”
“我要告诉玻利瓦尔人,工人、农民、知识分子,以及全泰拉将会受到压迫的人们...…”
“这些受殖民者驱使的叛徒进行了好几个小时的恐怖袭击,炸毁道路,切断运输线,摧毁源石电站和供水管道。”
“那些有义务采取行动的人们选择了沉默,他们妥协了。”
“历史将会评判他们!”
显示屏上的雷达线圈显示的红色光点正在极速画面的中心,大雨过后扬起的沙尘暴让人看不清车窗外的任何东西。
但在沙尘暴肆虐的风声中,引擎的轰鸣声仍然传到了鲁珀人的耳朵里。
“至少有四辆装甲车,我们被包围了。”德克萨斯握紧了腰间的源石剑柄,尖锐的眼神死死地凝视着黄沙背后接近的敌人。
“那就杀出去!”
萨科塔掏出了冲锋铳,语气之中不再透露着往日的乐观,只有向死而生的决心。
装甲车的影子停下了,在沙尘的遮掩下几个飘忽不定的人影走了出来,他们端着武器缓缓靠近。
但这一切仅是徒劳的。
徒劳的!
黄沙之中,银白色的刀刃燃烧起了灰色火焰,孤狼的魂魄游走在刀锋之上……
“在轰炸中,电台肯定也将会陷入寂静。”
“无线电也无法再传递我的声音。”
“没关系,你们还能听到它。”
“我将永远陪伴着你们。”
“至少,我的回忆将是一个忠于劳动者的,有价值的人。”
“人民应该为自己辩护,但不应该牺牲自己。”
“人民不应该让自己被蹂躏或摧残,但他们也不能让自己被羞辱。”
“我祖国的劳动者们:我对玻利瓦尔和它的命运有信心,我们所有人将会克服这个灰暗而又苦涩的时刻。”
“你们要知道,终有一天……”
“……伟大的道路将会再次开启,自由人将会通过它去建立一个更美好的社会。
“是我最后的话,我相信,自己将不会白白地牺牲。”
“我相信,至少,这将是一堂道德课,将是对犯罪,懦弱和叛国的最尖锐的斥责。”
“玻利瓦尔万岁!人民万岁!劳动者万岁!”
广播,结束了。
一切归于寂静,仿佛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一个普通的,静悄悄的夜晚。
火焰将熄,硝烟散去,
太阳升起,长夜终尽。
缠绵的细雨终将在这冉冉升起的烈日中,消散……
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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