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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之主】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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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未来的冷血棋手如今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他闲庭信步,西装革履的走在城市的街道上。这座城市也不再像之前看到的那座原始的聚落那些古老而粗犷,石质的塔楼鳞次栉比,泥泞的地面也被一层又一层的石砖覆盖,然后被长年累月往来穿行的马车碾出一道道车辙。戴着头盔,身披罩袍的士兵们依照命令分成一个个小组,抬着担架,推着水车,挨家挨户的搜救那些不幸被一场火灾波及的倒霉平民。破衣烂衫的幸存者们安静的坐在警戒线后,训练有素的医生带着他们的助手,为这些可怜人检查伤势。而没有卷入的其他市民则在一旁匆匆路过,用细小的音量和简单的语句飞速与同伴讨论这里发生过的事情。

      这么一来,衣着整齐而神情放松的男人反而成了异类。警戒的士兵们互相传递了个眼色,然后一名军官走上前,用手势示意男人停下。

      “先生?”梳着八字胡的军官仔细扫了一眼这个奇怪的男人,目光在他腰间和裤带上停留了一会儿,以便确认他没有携带小型武器。等到他的经验告诉自己面前的男人毫无威胁之后,军官才抬起头,盔沿下露出一双棕色的眼睛。“有何贵干?”

      “我是埃夫勒伯爵。”男人向军官展示了他的身份证明。“和此地的主人有约。”

      士兵们很快就护卫着这位“伯爵”前往领主的府邸。令人意外的是,宅邸旁挤满了衣着光鲜的人群,仿佛刚刚城市中受到的灾难只是一个幻觉。穿着各种各样奇装异服的男女们有说有笑的展示自己从小被培养的社交礼仪,围成一个又一个小圆圈,和圈内众人添油加醋的讲述一些笑话,或是从侍从手中接过一些奇怪的手工艺品,吹嘘自己为了获得它经历了何等惊心动魄的冒险。穿行着的仆人们则默不作声的配合着主家的表演,间或给一旁的安保人员使眼色,让他们赶走那些混进来的扒手和窃贼。每个人之间默契的天衣无缝,令人目不暇接,如果把这个场景原样搬到国王刚开设的国家喜剧院的舞台上,一定能够获得雷鸣般的喝彩和掌声。

      但这场人人都明白自己角色的滑稽剧仅仅只是给自我感觉良好的贵人们准备的。领主真正想接待的客人自始至终,有且只有一位。士兵们握紧手中的燧发枪,绕过了大开的正门,将男人引领至一扇被青铜和钢铁反复加固的装甲门处,向男人致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就是本地领主的秘密实验室了。男人轻车熟路的推开门,靴子啪嗒啪嗒的响着,回荡在宅邸地下繁复又驳杂的迷宫里。据说建造这处秘密实验室花了将近两个世纪,原始的设计草图被一代又一代的工匠反复修改,然后再由最后一名建筑大家在生命的最后几年整合归一。历代的建筑者们也被要求只完成地宫的一部分,以免埋藏其中的秘密被他人洞悉。

      他穿越了无穷无尽的门廊,通过无数道机关暗门,赶走几只好奇的老鼠,然后找到了他的目标——一座升降机。他熟练的拉下闸,让升降机带着他缓缓下降。这个年代的此类器械还不如以后那样先进,所以它只是个敞开的铁笼,毫无遮掩的向男人展示地宫中奔流的铁水。铁水的源头是一座小型高炉,数十个工人忙碌着将各色金属填入,然后引导灼热的洪流前往下一目的地。男人顺着铁流寻找,并如愿以偿的看到了如瀑布般坠落的巨量清水,以及如山高的重锤。

      熔炉,铸模处,地下排水,和锻锤。很难想象,这个一环扣一环的机械生态圈会在阴暗幽森的地下出现。但男人却无暇欣赏这种壮观。升降机在下降了不知道多少高度后终于停下,铁笼前的大门打开,露出光辉的走廊。男人微微闭眼,让眼睛适应这股亮光。

      “啊,好久不见,不朽者!”光芒稍稍暗了一些,头戴护目镜的领主直接迎了过来。他看来和男人相识已久,便没有过多客套,径直伸出手示好。

      “你好,尤布斯会长。”男人与其相握。“实验结果怎么样?”

      “比我想象中要顺利,先生!”被称呼为尤布斯会长的人兴奋的说道。他带着男人一路前进,穿越长长的甬道,其间接连路过了几个试验场,连番的爆炸声让男人都不得不微微侧目。“

      ”兴许是他们在龙息弹的设计上又产出了新点子,不用管他们。“尤布斯轻描淡写的推开自己的实验室大门。房间内满溢着咕噜咕噜的液体流动声,大量颜色各异的液体在玻璃管道中被抽取、混合,然后注入最中央的水池中。水池内泡着一个畸形的肉体,器官在充满营养的凝胶中跳动。每一个机械都在尽职尽责的运转着,奏响自己独有的音符。水池边上的几张桌子上叠放着纸张,纸张上的墨迹未干,手写着各种笔记。桌子边上还有一些板子,上面刻画着印刷好的人体结构图,尤布斯的一名助手调好了水彩,用各种颜色的燃料仔细标记水池中的肉体与图示中的身躯有何异同。

      ”我一直认为能加入你的事业是一件幸事。“男人干巴巴的称赞。”请接受我的感激之情。“

      ”不不,让一名永生者与我合作是修会本身的光荣。“尤布斯诚惶诚恐,极力克制住将话题带向其他地方的冲动。他让助手为他递来一个长长的钳子,伸进水池,摆弄着那具畸形的肉体。那具肉体笨重而庞大,各种奇形怪状的变异出现在它身上:鱼的鳞,狗的爪,山羊的反关节下肢,几乎每一个生物的细节都在它的身上显现。虽然在大体上还能找出它和人类的关联,但这些狰狞的变异令他更像是从黑暗童话中走出来的怪物。

      ”全能的上帝。“尤布斯低呼。”你看,多么杂乱......而又和谐的共生啊。“

      男人沉默着同意了他的观点。他非凡的感观清晰的察觉到这具肉体仍然活着。即使男人记忆中,他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确确实实的终结了这畸形的生命,但那仍在顽强跳动的脉搏却依然提醒所有人,死亡还没有完全降临在它身上。

      更巧的是,男人知道这具肉体为何明明活着,却并不做任何挣扎的原因。他拿起旁边的一份档案,宣读道。

      ”1807年4月22日,在色当首次目击。“他的声音如机械一般纯粹。”目击事件的每一个亲历者都赌咒发誓自己看到了恶魔。而每一个人对恶魔外形的描述都有所不同。其中最夸张的是有人宣称自己看到了一个长着教皇利奥十二世面孔的四足大蜘蛛。经过现场勘察确认,初步锁定嫌疑人为一名潜藏的邪教徒,不当唤醒了起源为‘未知’的邪魔。故此协会在联络了四名高级研究人员和特殊顾问后,派遣行动队前往捕获,抵抗非常微小,成功回收大部分残骸。经过与◼◼大人会面讨论后......“剩下的文字被涂黑了。

      ”是的,就是这样。“尤布斯将那具肉体翻了个圈,然后用钩子拉开血肉。”您的所言一字不差,每一个邪魔都有它的起源,克制了他们的起源就等于摧毁了他们的一切。所以,‘未知’在‘求知’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他又拿起了钳子,指向几个脏器。“看,这些玩意还在泵出体液呢。我毫不怀疑如果我或者其他高级研究人员统统离开地宫,它就会突然复活,然后试着重新上地面祸害众生。”

      “准确来说,是所有的邪魔都起源于一个独立的‘概念’。”男人补充道。“一切被人们所恐惧的事物,都将在世界的某个维度造成涟漪。当这种涟漪扩大到一定的程度,就将会诞生一个足以扭曲现实的超级生命。这种生命将会严格按照他们的本质,也就是诞生出他们的‘概念’进行行动。”

      “比如说现在泡在这里的‘未知’。”

      “是的。”男人点头肯定尤布斯的话语。“因为它起源于‘未知’,所以它会在出现的地方制造这样的气氛。于是,有的人看到了雾气,有的人看到了鬼脸的老妪,更有人看到了长着教皇利奥十二世面孔的四足大蜘蛛,就连你所见到的,也和其他人不一样,是一个有着鱼的鳞,狗的爪,山羊的反关节下肢的人形。每个人所见的都不同,因此人们会下意识的对这种不明形体的东西产生恐惧,然后传播这种恐惧,从而让这头邪魔壮大。”

      “最有效克制这些邪魔的方式就是判定他们的本质,然后用对立的观念战胜它们。比如说现在这个‘未知’的邪魔,我们就可以用你们的求知欲去战胜它。”男人指了指下方的水池。“至于你说,如果你或者其他高级研究人员离开地宫,它就会复活,你的感觉无比正确。”

      “但是请不要使用‘感觉’这个词。”男人将目光从那具可悲的肉体上移开,然后重新看向尤布斯。“感觉只是脆弱的心理安慰,真正能够战胜这些烦人的妖物的,是科学和文明。”

      “说的你好像是个先锋教育家。”

      “纠正一下,是现实主义先锋教育家。”男人转身,将被开膛破肚的实验素材抛在身后。“我要你们准备的东西怎么样了?”

      “一切都已就绪。锻炉也已经热好了。”

      “你们果然是专业的。带我过去吧。”

      “容我好奇一句。”尤布斯提出疑问。“您做出这番阵仗,是为了什么?老实说,协会的其他成员看到你带来的那些稀有金属,一个个都差点想要把它们独吞了。”

      “但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然后男人回答了他的疑问。“我想我也曾和你谈过,我是为何成为一名不朽者的吧?”

      “是的。您看到了有人为了权力杀死了他的兄弟,然后您杀死了那个篡位者,并察觉到了这场‘人类史上的第一起谋杀’造就了一个可怕的邪魔,于是就离开家乡,在接下来的数千年里不断的追猎这个邪魔。”

      “是的。那场审判结束后,我的某种内在就发生了改变。我变成了具有邪魔部分特质的人类,从而获得了永生。”

      “但你不会变成一个邪魔吧。要是那样的话我们可很难抓你。”尤布斯调侃道。

      “当然不会。我自有我的坚持和骄傲,即使是成千上万年的岁月也未曾磨灭我的人性。”男人肯定的回复。“而支撑我活下来的动力之一,就是将那头邪魔绳之以法,永远封印下去。”

      “因为它的起源是‘人类的第一宗谋杀’,谋杀使人类分裂,从而不再是一个集体,彼此之间互相攻伐。于是就有了不择手段的战争、叛乱,和阴谋。因此只有将它封印,人类才可以自由的走向未来。”男人斩钉截铁的说道,眼中布满决意的色彩。

      “原来如此。那您为何要准备那些东西呢?还有金属和锻炉。”

      “让我们用另一个方向考虑。”男人停顿了一下,稍微组织组织语言。“它的起源是第一宗谋杀,因此只有足够分量的谋杀能将它引出。而熔融的金属所铸成的物件从古至今都有封印、镇压某种事物的意向,比如在东方,古人用青铜铸成的鼎来镇压国家的运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最后一个题外话,您打算铸个什么?”

      “可以的话,剑吧。我更倾向于这种绅士可以随便佩戴的东西。”

      “好的。我没有疑问了。”尤布斯点点头,推开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随着他的举动,眼前的景象渐渐停滞了下来,男人停下了脚步,向着一个本应不存在于此的灵魂致敬。

      “你好,特蕾西亚。”

      再一次通过精神链接进入博士记忆的特蕾西亚站在房间的一侧,眼睛来回看着实验室中央的肉体和方才谈话的两人。她有些惊异于两段记忆之间时代跨度的巨大,毕竟由于传承的断代,即使最知识渊博的泰拉历史学家,也无法考证移动城市出现前,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是怎么生活的。而现在所见的景象,无疑是那些好奇自己从何而来的人,所最渴求的东西。

      “博士。”她看了一会儿后,向博士致敬。就和上次一样,这里的一切都真实的不可思议,即使是王血赋予她的杰出幻术才能,也难以制造出如此逼真的梦境。

      如今的她才真正理解了博士曾经用怀念的语气,在夜空的繁星下所讲述的故事是什么意思。那时候的泰拉大陆上还没有法术,名为人类的物种也不存在兽耳、角或光环,每个人都是那么的普通,法术只是都市传说,源石更是闻所未闻。她凝视着面前这个陪伴整个人类渡过童年的男人,仿佛看到了他在历史长河中不断行走的样子。对于面前这个人,她有太多想要问的。

      “作战会议开得怎么样?”博士率先问道。

      “有一些小冲突,但是大家还是理解了您的难处。”特蕾西亚说。“我们决定现在就点燃罗德岛的锅炉,大约四小时后就可以起航,撤到地形更有利的地方去。”

      “罗德岛?哦,是那艘陆行舰船。”博士短暂的思索了一下,“我的老朋友尤布斯怎么样?”

      “嗯,一个优秀的研究者。”特蕾西亚回忆了一下她刚才所见的东西。

      “是的。他属于玫瑰十字会,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的三百年前,我的另一位老朋友,罗森克洛兹建立了这个秘密学会。”

      “而他们主要的研究对象,就是这些东西——邪魔。”博士指了指那团畸形的血肉。“超自然,诞生于某个极端化了的概念,无处不在,并且延续至今日的泰拉。”

      “我阅读过卡兹戴尔史图馆的藏书。”特蕾西亚回想自己曾经沉醉于经史子集的日子,脸上不由得挂起一个弧度,这也是博士进入净思庭后第一次见她一展笑颜。“那些邪魔.....乌萨斯将它们驱逐,然后制作成内卫的铠甲。而王兄.....”她神情又落寞了下来。“王兄在赦罪师们的帮助下,将邪魔碎片封印到英勇的萨卡兹战士体内,把他们训练成魔王亲卫。”

      “而他们中的第一个,也就是最初的起源,”博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便是我们上次所看见的,人类史上的第一起谋杀。”

      “是的,我刚才一直在听着。”

      “那次谋杀的性质过于恶劣,以至于直接催生了一个有意识的个体,并且在某个特殊的维度造成了永久性的涟漪。换句话说,那个起源于‘谋杀’的邪魔,在接下来的无数年里,不断地在世界各地的人类族群中鼓噪罪恶,播种死亡。我曾试图独自解决它,但最终我还是选择了和这些求知者合作,因为他们能让我了解邪魔,并制定出克制它们的办法。”

      “那你们.........成功了吗?”

      “..........”博士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特蕾西亚。他低头沉思着,坐视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特蕾西亚第三次忍下发问的冲动,他才回复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伟大的理想总是伴随着伟大的牺牲。”

      沉默让特蕾西亚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看向那团畸形的血肉,一言不发。

      “为了引出那个邪魔。”博士有些出神,他再次进入了讲故事状态,将歉意和心虚忘却。“我让他们准备了一对叔侄。叔侄俩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穷困潦倒,刚成年的叔叔成日出没于工厂,为生计而奔波。我将他们关在房间里,向两人展示了一百法郎,可以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好好享受大半年的钱,然后锁上门。”

      特蕾西亚踉跄几步,整个身体靠在了墙壁上。她被那可怕的故事震撼,眼中布满难以置信。她仿佛感觉到一阵狂风袭来,带着狞笑撕扯着她的脸。博士言语中的阴暗意味让她如坠冰窟,这也是她第一次真正明白了为何众人皆称呼博士为“巴别塔的恶灵”。

      “我承认,这是我所犯下的罪孽。”博士静静的看向特蕾西亚。他的语气沉重,但特蕾西亚听着却像是恶魔的低语。“我亲眼见证了第一幢谋杀,所以当谋杀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那个邪魔必定会被引来。”

      “那为什么。”咸涩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颤抖的双手无力的扶上墙壁,急促的呼吸如暴雨敲打窗棂,尖锐的视线从特蕾西亚往日温柔的眸子中射出,狠狠的扎在沉默的男人身上。“博士你是在开玩笑吗?!明明有了你和尤布斯阁下的研究,对邪魔的作战明明已经是你们占优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去制造那些杀戮……!!”

      “这些知识的确让我们可以很好的应对邪魔,但是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

      “邪魔的力量来源于人类种群里的“谋杀”。在广义层面,越恶劣的互相杀戮就能为这头邪魔提供越大的力量。并且,在它诞生后,即便是最简单的互杀也能为恶魔供能,因为所有的人类本身就属于同一种族。 即使是我自己出于义愤杀死了那个篡位者,这个过程中也为那头邪魔的诞生贡献出了一份,所以即使是在人类史不断走来的我也难以抵御它的力量,人类越强大,它也会变得更加强大。”

      “........”

      “然后总有一天,它将强大到再也无法被控制。它将肆虐于我们这个种族所处的每一个角落,让人类四分五裂,反目成仇,走上命中注定的灭亡道路。”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我们做这件事是1807年,自此之后,人类打了无数的所谓现代战争,受过最优秀教育的人们拿着最先进的武器,为了食物、水、土地,或是所谓荣耀残杀着彼此。数以十亿计的人被波及,数以亿计的生命在痛苦哀嚎中消失。如果没有我们的努力,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

      “天空会被血色笼罩,大地会被尸体填满。一切的文明都将化为灰烬,在最漫长的冬天中慢慢退化回茹毛饮血的时代。那之后,如今泰拉各大种族的祖先也未必能够茁壮成长,在我们之后接管大地了。”

      特蕾西亚沉默了。她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她有节奏的呼吸声。只不过从她死死扣住墙壁的发白手指节来看,她绝没有接受这个解释。

      “……即便如此。”

      “.......即便?”

      “即便如此!你们也是在亵渎别人的生命啊!想想我们离开卡兹戴尔后,路上那些荒芜的村庄,再想想我们为什么成立这个叫做巴别塔的组织!博士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一开始看到你和蔼的对待所有人,笨拙的给大家准备礼物点心,慷慨陈词的痛斥王兄的冷血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和王兄那种权力的猎犬不同。结果.....你难道也认为让别人去死是正确的吗?”

      渐渐的,特蕾西亚的声音低了下去。她无力的顺着墙壁滑下,坐在地板上,用无神的双眼凝视着实验室的穹顶。说到底,她并不是一个傻白甜的圣母。当她决定带着志同道合的人们离开卡兹戴尔,建立巴别塔的时候,她就已经下定了和兄长兵刃相向的决心。

      她所不能接受的,只是我自己曾经的冷血罢了。博士默默想着。然而他也明白,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内战中,他也早已重拾了那份冷酷,用无尽的生命作为棋子,去为眼前这位不傻却甘愿天真的少女寻求艰难的胜利。

      也仅仅在这个不得不摊牌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铸下的苦果。但当他日后彻底悔悟,永远与过去那个冷酷执棋者诀别的时候,今日之人已经不再了。

      ”殿下。“他抛下万千条思绪,重新正视面前的少女。”战争本身就无关正义,也无所谓理由,它只是一切矛盾最终爆发的终极表现形式,只有胜利者才配奢谈正义。“他郑重其事的弯下腰,似是要表达无数时间后的悔意。”不过,请相信,如今的我已经不再如此疯狂。在我的余生中,对这件事残留的唯有悔恨。“

      特蕾西亚静静的看向长躬不起的博士。她的眼神平静如死水,深色无波如深池。两人就这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这片记忆的碎屑中沉默相对着。

      ”告诉我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吧。“最终开口的仍然是特蕾西亚,她的语气异常的平和,令她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接下来,引出那个恶魔后,我竭尽全力仍无法将它制服,于是只得抱着他寄宿的那个人——叔侄中的叔叔,一起跳下熔炉的铁流中。“博士站直身体,却根本不敢对上特蕾西亚的视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从医务室醒来,尤布斯在一旁道贺,说我奇迹般的生还了。同时,操纵锻锤的工人依照我之前的意愿,打造出了一把长剑。那把长剑通体漆黑,我们几十个世纪搜刮来的特殊材料将那头邪魔牢牢封印在了里面。我将它命名为‘德拉克尼恩’。自此之后,我便时时刻刻佩戴着它,看守着它,直到后来发生了另一件事,让我,它,和这个世界的走向彻底改变。“

      ”为什么你们能成功封印它?“特蕾西亚问,语气仍然古井无波。

      ”因为比谋杀更崇高的唯有牺牲。“博士回答。”虽然我害死了那对叔侄,但我抱着恶魔跳下锻炉的时候,无意中促成了‘牺牲’这个举动。尽管如今看来那更像赎罪.........“

      ”不要趁机为过去争辩了。“特蕾西亚站起身,神色悲伤的看着实验室中的一切。”博士,请带我看下一段记忆吧。你的故事还没讲完。“

      ”是的,巴别塔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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