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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别塔之主】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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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Mon3tr嚎叫着,尖锐的爪子和魔王亲卫再次进行了一次碰撞。两个怪物之间蹦出几丝火星,然后互相退却一步,然后又马上重新黏在了一起。金铁交戈的声音一次次响起,和持续不断的破空声、金属震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难听而又让人头疼欲裂的噪音。

      痛楚,疲惫,这就是被噪音折磨着的凯尔希现在所体验到的事情。禁忌药品虽然令她强行提振了精神,但肉体上的折磨却丝毫没有缺席。久经劳累而未曾休息的神经和肌肉不断地发出抗议,让她无时无刻不感觉头突突的疼,浑身上下都如同被灼烧一样。

      更何况旁观怪物的争斗本身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魔王亲卫不愧是身负邪魔碎片的受祝邪物,它巨大的双翼舒展,在狭窄的走廊里灵活的飞翔。即使Mon3tr不断地将它拍倒在地,但对空气动力的熟练使用,使得它轻松的完成了一次又一次不可思议的转向。那怪物就这样反复重新贴上天花板,然后俯冲下来,给坚固的Mon3tr留下一道道新的划痕。肉眼难以把握其形态,菲林灵敏的耳朵也无法分辨其位置,因此凯尔希只得反复给Mon3tr下达即时指令,以免两者之间交战的距离离议事厅越来越近,从而导致邪物趁机突破拦截,伤害到议事厅里的特蕾西亚。这一举措起了那么一点作用,但却在消耗凯尔希不多的精力上面效果更佳。

      但这样的反复很快就要结束了。凯尔希知道,自己的状态确实无比糟糕。对手显然在制定了初步的作战计划后,又通过内鬼知晓了巴别塔内部情报,然后精心挑选了这个完美的时机来进攻。这套组合拳很有效,因为作为本部重要战力的她即将到达极限了。

      “放弃吧。”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刚刚还和Mon3tr纠缠着的魔王亲卫立即脱战,以极快的速度后退,侍立在另一个黑影身旁。凯尔希循声望去,只见布满走廊的浓雾一散,带着浓厚腐臭味的狂风袭来,数个趾爪、牙齿上布满血迹的魔王亲卫闲庭信步的站在那里,肿胀的血肉上伸出一支又一支管线,从他们背负的罐子里不断的吸入一些液体。

      Mon3tr低鸣一声,退向凯尔希身侧。老猞猁飞速的一瞥,看到了它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创口。如果再打下去,很快Mon3tr就会解体粉碎,凯尔希心想。

      “放弃吧。”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发话的正是魔王亲卫们中的领头人,它双眼血红,一个比起护具更像是刑具的头盔扣在它的头上,脸上的面具覆盖住了整张嘴和整个脸颊,面具与头盔交接处是两道焊缝,让人不由得感觉这件装备自穿戴上后就没考虑过脱下。黑色的长袍覆盖住他的全身,一根又一根的管子从它背后背负的罐子处伸出,然后扎入它身体的每个角落。

      “........”凯尔希什么也没说,只是后退了半步,膝盖微微弯曲,做好移动的准备。

      “你的同伴已经全数死去。”浓雾中扔出一把断剑和伤痕累累的长刀。“放弃吧,这对于你来说只是一次习以为常的失败。只要等待够多的时间,你总能找到新的希望。”

      这结果毫不令凯尔希意外。她已活了足够久,清晰的知道这些身负邪魔碎片的家伙有多难缠。只要不以最快的速度把它们碾为齑粉,投入熔炉,它们就会重新站起来,死而复生,邪魔本质的部分还会污染土地,让这里在数以千年的时间内寸草不生。多米尼克他们能够战斗到最后已经是意外之喜。

      浓浓的挫败感深入凯尔希的内心,令她感到无比的烦躁。但无穷的岁月又教会了她许多,她已学会在最危险的时候保持冷静,在最困难的时候保持坚定。即使属于她的丧钟注定将在今日敲响,但只要她还可以挪动哪怕一根指头,死神就不敢签署判决。

      “特蕾西亚殿下。”她接通议事厅内的通讯。“请立即离开巴别塔本舰。停机坪上应该有已经准备好的飞行器,只要您尚存,巴别塔就屹立不倒。”

      她自认为思考的已经足够周密。在过去的一千年里,她追随过无数的君王,也经历过无数失败,所以她绝不会带着这种可耻的软弱离开。燃烧自己,为理想奉献早已深入她的骨髓,就和她血液中的源石结晶一样。

       “所以你终究选择了与我们对抗吗?”亲卫沙哑的声音中带上了一丝遗憾。“摄政王殿下还很尊重你,将首席科学顾问的位置一直保留着。”

      “你们唯一没有直接杀过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制造你们的成本很贵。”凯尔希简短的说道。“Mon3tr。”

      怪物嘶鸣一声,迅速的扑向耸立的亲卫。带着腐臭味的雾气喷涌上来,浓雾将照明灯的光线夺去,只有Mon3tr和亲卫兵刃相交之处的火星才能将走廊短暂的点亮。一名手持榴弹枪的亲卫贴着天花板爬出浓雾,向着凯尔希方向肆意开火,爆炸如同鼓槌一般擂动着走廊的墙壁,弹片雨点般泼向她的四周。 凯尔希箭步躲开,几块弹片打着旋划过她的身躯,撕裂了她的衣袍,在她妙曼的身肢上犁出一道道模糊的血痕。

      剧烈的疼痛撞上凯尔希的脑海,老猞猁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以极其不雅的姿势栽倒在地上,打着滚撞上墙壁。她忍着七荤八素的感觉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之前还整洁干净的墙壁如今全是焦黑的凹陷,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它们还没垮塌。

      Mon3tr发出一声悲鸣。怪物狠狠一推,格开纠缠自己的两个亲卫,然后试图返回保护主人。但下一刻另外两只利爪一左一右的插入它的身体,用力一搅,切下了它两条附肢。

      “不要管我!熔毁模式!”凯尔希大喊,侧身一滚,避开亲卫从上至下刺下的利爪。Mon3tr尖啸,冷却油液随着指令,不顾一切的从身上的散热孔中蒸出,黑红色的机油混入腐臭的浓雾里,让青绿色的它拖出一条暗红色的影子。

      “轰!”一发榴弹落在凯尔希身侧,如此近的距离产生的冲击波几乎将凯尔希的骨头震散。即使没有直接命中,爆炸的超压也成功弄破了凯尔希身体一侧的鼓膜。剧烈的耳鸣在她的脑海中响起,罢工的半规管让她再次一个趔趄,脸朝下栽倒在地上。大喜过望的亲卫立即伸出利爪,瞄准凯尔希的胸膛,划出三道深深的、从左肩一直到腰部右侧的血痕。

      “咳......啊!”剧痛让凯尔希清醒过来。她伸腿一蹬,避开亲卫的第二次攻击。不过一个心跳,凯尔希便迅速翻过身来,她迅捷的抓住内卫的利爪,疯狂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无视了手上被剔出指骨的疼痛,然后另一手掏出治疗枪,对准那冒进托大的亲卫连续射击。高浓度的治疗剂糊住了亲卫的感官,让它本能的松开手,放弃了继续攻击凯尔希的意图。毫不犹豫的,凯尔希连续三次翻滚,再次和内卫拉开距离。

      但她已经做不到更多事了。凯尔希感到浑身的伤口都在燃烧。亲卫的利爪几乎要切断她的脊椎,即使她坚定的意志让她不会退缩,但不管再怎样忍受创痛,大量的出血也无法让她继续站立。

      她颤颤巍巍的爬向议事厅的大门,然后将后背贴在门缝上。疲惫终于突破了兴奋剂的阻挠,在她的意识之海里肆意遨游,怂恿着她阖眼睡去。她已经顾不了太多了,恍惚间,Mon3tr和亲卫们激烈的交锋声充斥着她尚还完好的部分听觉,但很快就是一声炸响,怪物带着遗憾的嘶鸣,消失在凯尔希逐渐模糊的视野里。

      亲卫们围了上来,对着她窃窃私语。她努力移动身躯,试图给这些邪物最后一拳,但已经痉挛的肌肉却并没有给她任何挣扎的机会。她就这么软倒在地,无力的等待着敌人决定她的命运。

      一只铁灰色的利爪出现在她面前。利爪在她胸膛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心脏的位置。随即,那只利爪微微抬起,狠狠的扎下。

      “特蕾西亚殿下......”她呢喃着闭上了眼睛。

      但接下来的感觉却不是贯穿和死亡。一切杂响突然停歇,只有嗡嗡的耳鸣仍讨厌的在她脑海中徘徊。凯尔希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开眼,只见她身边浓雾不再,可憎的腐臭味也逐渐消失。她沐浴在一片阳光下,本应倚靠着的议事厅大门变成了一颗苍天的大树,温暖的阳光从树冠中洒下,将一丝丝热量投射给她伤痕累累的躯体。

      “这是....什么?”凯尔希怔怔的发问。

      “是你内心的风景。”特蕾西亚用温柔的声音回应。

      方才还神情轻松的亲卫们眼前突然一花。遍地焦黑的走廊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幽暗的山谷,黑色的源石覆盖在山谷的每一寸土地上,天空中没有一丝星光,整个山谷暗无天日,寂静无声。

      “幻术!”有人高呼。“是特蕾西亚殿下......特蕾西亚殿下亲自出手了!”

      领头的亲卫一怔,连忙翻起口袋,试图寻找对抗这一术式的物品。但他的举动却已经太迟。天边渗出一片璀璨的亮白色,然后迅速化为灼热的光斑。红热的光球探出半个身子,这暗无天日的国度里,太阳冉冉升起。

      黎明的曙光拂过漆黑的大地,触碰亲卫的衣甲。灿烂的朝阳带来一股重压,灼人的热浪一波波的扫过山谷,日光所及之处,源石蒸发殆尽,所有的亲卫——无论他们曾经多么强大——都在这热浪中扭曲、变形、蒸发。纪律和理智在这诡异的现象中荡然无存,亲卫们哭喊着,哀嚎着,四散奔逃着,然后无一例外的被审判的日光追上,双腿融化,扑通一声栽倒,然后痛苦的告饶着,在恐怖的热浪中消散于无形。

      一个高大纤细的身影出现在阳光下。亲卫中最强大的个体难以置信的看向那个身影。黑色的源石结晶从她的腰肢上透出,即使有半透明的外裙遮掩也清晰可见。外裙之下则是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脖颈处罩着黑色的坎肩,一条黑色的系带从她的左肩处垂下,在她的身后绕了一个圈,然后又通过她腰部右侧没有源石结晶的部分穿到前面,坠在地上。在这虚实交杂的世界中,这优雅美丽的身影是如此的虚假,无色的空气乱流在她身边呼啸着聚集,让她本就若影若现的身姿显得更加模糊。

      最后的亲卫凝视了她足足有一刻钟。它的同伴系数被熔解在阳光下,邪魔的碎片也无法令它们重新组成实体,就连他自己的身形也变得虚幻起来,日炎照耀下,肿胀的血肉如同宣纸般脆弱。大颗大颗的汗珠自它身上尚还完好的汗腺中流出,然后又在高热的环境下散失在空气中。

      它低下头,看向自己已经不复存在的利爪。然后拖起如同被灌满了铅的每一块肌肉,一瘸一拐的冲向那个身影。但它身上很快包裹上烈焰。亲卫的身形如同它的同伴一样,在跨出了不到三步就崩溃、解体,然后熔解在遍布阳光的大地上。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头,面具哐当一声掉下,扭曲的面庞上带着一丝恸哭。

      ——————————

      “这就是......萨卡兹王血的力量........”正接受着医疗人员治疗的凯尔希震撼的看着这一切。特蕾西亚不可思议的幻术扭曲了现实,即使明知道一切皆为虚幻的魔王亲卫也逃不过被夺去心智的结局。方才还杀气腾腾的亲卫们如今全都傻傻的站在原地,扭曲的面庞上全是痴傻的表情,猩红的眼瞳里毫无智慧的神采。

      这些家伙彻底完蛋了。毁灭的景象灌入它们的精神,将它们的灵魂撕得粉碎。曾经可怕的受祝邪物,在更加强大的力量面前,也不过只是如小孩堆的沙堡一样脆弱的物事。

      “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动用这股力量。”特蕾西亚悲戚的声音将凯尔希拉回现实。萨卡兹的王女静静看着痴傻的魔王亲卫,脸上遍布着悲伤。“我常常在思考,如果我继续肆无忌惮的夺走他人的意志,我会不会和萨卡兹前代的王一样,起初令万人敬仰,然后在无边的暴力中迷失自我,最后死于世人的群起而攻.......”

      “不,你不会的。”凯尔希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殿......特蕾西亚,我相信你绝不会走上前人的老路。您对生命的敬重,对生灵的仁爱,必将带领我们抵达理想的彼岸。”

      特蕾西亚愣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认真的凯尔希,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没想到凯尔希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呢。”

      “这并非是我个人的主观评价......”包着纱布的凯尔希还想说些什么,但特蕾西亚却阻止了她的话语。她伸出手指,放在凯尔希的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笑着抚摸了一下凯尔希没有被纱布覆盖的另一只耳朵,脸上露出浓浓的怀恋神色。

      ”不要说了,凯尔希。“她温柔的把大猞猁在战斗中散乱的毛发抚平。”休息一下,去收拾残局吧。我不懂这些,所以只能交给你了。“她停了一下,思考着什么。”对了,叫阿米娅过来。“

      ”阿米娅?“

      ”是的,有些事情我想现在就做了。“特蕾西亚放开凯尔希,眼神凝重的盯着一个方向。凯尔希思索了一番,记忆准确告诉了她那里正是王座室所在。

      ”特蕾西亚?发生了....什么?“她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却又不知道何处不对。

      ”灾厄。“特蕾西亚说道。”灾厄在逼近。“

      她离开疑惑不解的凯尔希,径直向王座室挺进。就在刚才,她感受到了一股无比熟悉的气息,这气息邪恶而令人恐惧,并带有一丝欣喜,和一丝对于脱困的期待。

      ————————————

      王座室坚固的大门消失不见了。曾经作为门扇的部分一左一右的掉在地上,上面精美的浮雕也被冲击波揉成一团,丝毫看不出过去的模样。

      王座室的内部也是一片狼藉。曾经的陈设被一扫而空,桌椅和吊灯被随意的扔到角落里,本应时刻放出璀璨光辉的吊灯也忽明忽暗,昂贵的源石蜡烛的火焰无风自动,一闪一闪的似乎马上要熄灭。在这片狼藉的中心,一前一后的站着两个人影。其中一人穿着覆盖全身的黑色罩袍,手上拄着一根黄金镶嵌的长长手杖,面上覆盖着造型诡异的花纹面具,两只长角从罩袍顶上的洞中穿出,一左一右的出现在那人的脑袋两侧。另一人则身着带兜帽的斗篷,腰间斜挎着一个用布紧紧包裹着的长条,看着像是某种剑或者直刀类武器。而那布下的武器在鞘中不断的震动,叮叮当当的敲击着它的鞘,仿佛它本身在渴望着离开束缚一般。

      ”赦罪师。“斜挎着黑剑的博士用凝重的语气道出了对方的身份。

      ”许久不见,博士阁下。“赦罪师则显得非常轻松。他甚至还将拄着手杖的手换了个姿势,丝毫没有面临大敌的紧张感。”我来的目的想必你也一清二楚吧。我王特雷西斯,向你讨要一件你欠他许久的东西。“

      ”他不配得到我的黑剑。“博士的语气毫无变化。但他的剑却不那么平静。听闻了博士斩钉截铁的拒绝后,被布紧紧包裹着的它加倍震颤起来。它被困已经太久,所以无比的期待自己获得自由的新生。

      ”也就是说交涉失败了。“赦罪师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啊,我王还很欣赏你的才能呢。“

      ”那他至少把王冠给我留着。“博士讥讽道。

      下一刻,他们已不在原地。巴别塔的恶灵和萨卡兹的邪术师冲向对方,飞腾的身形闪烁于整个王座厅间。无形的风暴吹起,将王座厅内满地的狼藉刮的到处都是。

      烛火摇曳。守护一个种族万年的不朽者,对决来自另一个种族的野心家。

      一阵血雾四散。博士突然弓起腰,剧烈痛苦令他本能的绷紧肉体。他的背后,一根贯穿其身的黄金镶嵌的手杖得意的挺立,杖头上的猩红在惯性的作用下四处泼洒,将王座厅的地毯染红。

      赦罪师张狂的大笑起来。垂死的对手令他兴奋,即将完成的任务也使他欢喜欲绝。他抬起手臂,博士的双腿离开了被自己鲜血染红的地面, 濒死的肉体无力挣扎着,被布包裹着的黑剑从他虚弱的手中脱落,稳稳当当的落在赦罪师等待已久的另一只手上。

      ”露出你的真容吧。“赦罪师扔下奄奄一息的博士。他掀开盖着黑剑的布条,欣喜的看着那蠢蠢欲动的凶器。

      我即是文明的终结。一个声音高叫着,回荡在巴别塔本舰中。正前往王座室的特蕾西亚心头一惊,她一把扯下碍事的连衣裙下摆,大踏步跑了起来。

      我即是罪恶的源泉。那个声音欢唱着。贪婪的赦罪师一手握住鞘,一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拔,将最初的恶魔释放出封印。

      黑色的线条从博士的尸体上浮现,然后在他的头颅上凝聚成荆棘组成的王冠。博士的尸体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如同提线木偶被操偶师拉起。胸口的创口瞬间痊愈,地毯上的鲜血诡异的回流到他的创口。黑剑上飘起一丝火星,将自王座室开始到巴别塔本部周边所有的声音一齐夺走。还在拼杀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怔怔的看向同一个方向。

      我即是你们的末日!黑剑从赦罪师手中脱落,稳稳当当的回到占据了博士尸体的邪魔手中。他欢欣的抚摸着自己狂笑着的脸颊,然后一剑贯穿仍未反应过来的赦罪师。尚在发愣的赦罪师扑通一声跪下,痛苦的捂着胸口,散乱的头发从罩袍下穿出,遮住了华丽的花纹面具。一阵无形的魔力波动在黑剑上闪过,赦罪师的身体瞬间融解,灵魂也被吸入黑剑,化为剑身上一张尖叫着的、扭曲的脸。

      【或许吧,德拉克尼恩。】冥冥之中,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熟悉的音色让邪魔眉头一皱,本能的感觉到一丝不快。【但今天你绝不会如愿。】

      王座室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邪魔看向尘埃弥漫的走廊,非人的视力透过迷雾,看到了一个有着粉色长发的人影。

      那是特蕾西亚。灰尘沾上了她的头发,让她的形象变得有些狼狈。刚撕开的连衣裙下摆也不配合的左右摆动着,让任何熟悉这位萨卡兹王女的人看了都会皱眉。

      她看向那个站立的身影。回忆闪动,方才经历的一切重新在她眼前浮现。那个未来成为执棋者的男孩检视着战锤;那个西装革履的壮年男子拉下升降机的闸门;那个历久弥坚的男人走向他忠诚的助手;以及最后的,黑剑出鞘,德拉克尼恩脱出囚笼,无穷无尽的原石从那头覆黑冠的生物脚下涌出,折断桥梁,蒸干河流,吞噬绿色,毁灭生灵........

      “您现在所见到的,正是泰拉曾经的模样。”那个男孩的声音在她耳边一闪而过。

      那时候的泰拉确实很美。潮湿的空气中带满泥土的鲜味,农夫的谈笑声和奔腾的流水随风飘过。孩童们自由自在的玩耍,虫鸟们无忧无虑的歌唱。

      但现在的泰拉却已翻天地覆。漫天的黄沙遍布在无尽的旷野上,移动城市的轰鸣和原石燃料的浓烟散布在每一片土地。土匪强盗和劫掠者四处游荡,感染生物在高耸入云的原石结晶旁肆意生长。

      究竟是什么使得同一个世界变为了两个极端?究竟是什么使得后人只能在废墟上怀念曾经的天堂?那个男人没有给出答案,但他的答案早已昭然若揭。

      一切的源头正是面前站立的生物。祂是人类最终的敌人,因人类的贪婪而生,又因人类的贪婪而被释放。而在这无数个千年后,另一伙号称人类的生物又一次在贪婪的作祟下再次解封了这个邪魔。

      何其讽刺。又何其真实。

      “我别无选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您身上,殿下。”博士的声音仿佛就在她耳边。

      她其实很讨厌别人叫她殿下。比起这个生疏的尊号,她更喜欢自己的名字。叫我特蕾西亚吧。她无数次对别人这么说,无论是带着骄傲和家族荣誉跟随她的贵族,还是从战场上救下的无名佣兵。但可惜的是,不管她怎么反复的要求,这些人总是下意识的这么称呼她,来强调事情的严重性。

      她很无奈,但最后也只能默许。有些事情并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正如她哪怕离开了王都,她也依然是萨卡兹的王;亦如她哪怕竭力奔跑,她也无法阻止赦罪师犯下滔天大错。

      那一千年完了,撒旦将从监牢里被释放。那些神秘兮兮的萨科塔教士这么说。头戴黑冠的魔王终有一天会奴役所有的种族,让大地布满源石。那些神神叨叨的萨卡兹萨满这么说。

      现在,他们可以得偿所愿了。预言中会毁灭大地的恶鬼就这样站在王座室的中央,如同那些人所反复宣扬的那样,带着不祥的气息,挂着纯真的笑脸,播撒末日的潮声。

      一切都结束了。那个声音在特蕾西亚的脑海中赞叹着。她知道这个声音不属于博士,也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那个名为德拉克尼恩的邪魔。祂的存在扭曲了真实的现象,撕扯着每个人的脑海,向世人宣告自己将践踏一切的归来。

      突如齐来的倩影遮蔽了特蕾西亚的视野。那个脸上带着十字刺青的女孩突兀的出现在她面前。只在博士记忆里出现过的加利西亚胸前还带有一个巨大的创口,她用一如既往的坚定眼神看着无数个千年后的萨卡兹王女,举起一只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仿佛一道惊雷打在特蕾西亚的脑海中。她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无法理解为何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但眼前的加利西亚马上就消失无踪,映入眼帘的只有耸立的邪魔,那把飘着火星的黑剑牢牢的握在祂的手中,就如无数个千年前祂第一次脱困时那样。

      那一瞬间,特蕾西亚明白了。博士的话语跨越了无数的时空,如流星一样划过她的思维。那位守护人类万年的不朽者不仅仅只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过去,他真正的目的是带给她那个血淋淋的启示。

      “唯有牺牲比谋杀更加崇高。”

      她终于明白了。冷酷的执棋者确实有着自己的坚持和骄傲,即使是在被将死的绝境中也没有就此屈服。他在棋盘上摆下了最后的一子,而那最后的棋子也必将顺从他的意志,向末日发起反攻。

      “真是......精妙的计算。”特蕾西亚在心中无声的叹息。

      抱歉。有人无声的跟她道歉。您是我最后的希望。

      特蕾西亚没有回答。肾上腺素喷涌,肌肉剧烈的收缩。她奔跑着,不顾一切的接近着,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画面。儿时和她玩耍的王兄,听到了她的梦想而向她效忠的多米尼克,和她一起在雷姆必拓挖掘巴别塔本舰的凯尔希,在她怀里撒娇阿米娅,以及最后的,那个登上巴别塔本舰的源石学者........

      万千的思绪涌上她的心头。思绪中混杂着感动、欢欣、遗憾、憎恨,和某种说不出的、陌生的情感。她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情感,但她知道这种情感绝不是恐惧。 

      一柄利剑贯穿了她的身体。邪魔人性化的皱了皱眉,脸上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祂对于隔三岔五来打扰祂新生的凡人感到有些厌烦,于是随意的刺出一剑,然后催动魔力,顺从着本能,试图将自己的本质撒播到整个世界。

      “休.....想。”特蕾西亚双手握住黑剑,抬起头来,对邪魔露出一个坚定的眼神。

      她已经明白了一切。她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邪物的本质如何,也清晰的明白将祂放出囚笼会有何等后果,更完全的理解了唯有那一种方法才能阻止这场灾难。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狂奔,一如千年前博士那位勇敢的助手,一如那位英雄而刚毅的凡人。

      德拉克尼恩,人类史上的第一宗谋杀。祂是最初的邪魔,祂意为文明的终结。总有一天,大地上的生灵将会被祂吞噬殆尽,灯火逐一熄灭,文明化为废墟。

      但那依然不是今天,依然不是现在。因为特蕾西亚,卡兹戴尔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巴别塔的主人,握住了那把黑剑。

      她将黑剑拨入自己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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