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极生日氵]暮·星·晨

“她……还剩下多久？”
“大概……一年。”
诊疗室里相顾无言。我看着凯尔希冷静得近乎无情的眼睛，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本该驱动声带发出音节的气息在口腔里来来回回，好似卡了口黏痰。
“这样快的病情发展确实少见，我们真的没有办法……抱歉。”
我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凯尔希的宽慰。“所以即使待在本舰她也得不到任何有效治疗了是吗？”她沉重地慢慢点头。我叹了口气，握紧的双拳松开，又再次握紧。“那……我能不能带她出去逛逛？当然，做好措施避免扩散传染的话——”
“可以。”凯尔希当机立断地打断我的话，扯下身边的笔记本龙飞凤舞，“反正近期罗德岛没有什么作战任务，我给你们批一张一年的长假条，拿去找阿米娅盖章就行。你也累了，该好好休息。”

走进住舱的时候听见浴室里哗哗作响，被单还是凌乱的，伸手一摸，尚有余温。我藏好诊断报告回到灶台前，冷冻的薯条早已解冻，离下锅还得控去余水、等油烧热，不过旁边锅里昨晚就小火慢炖的鸡汤应该正好，可以下馄饨了——不行还是先拌沙拉吧，过会她出来就可以吃——
我把手里的刀狠狠戳在案板上，扶着灶台咬牙克制住大吼大叫的冲动。明明什么都想做，明明什么都没做，怎么一切都来不及——
一双玉臂环住了我的腰，温热湿润的身体贴在我的后背。“怎么了，博士？”温柔的声音顺着脊梁逆行而上，渗入脑袋。
“没怎么……”我深呼吸平复话语里的颤音，“鸡汤……鸡汤忘了放盐。已经补上啦，你先去擦干穿好衣服，马上就能吃饭了。”
“好~”星极把湿漉漉的头发在我后背一蹭，松开了我的腰。
坚强起来。必须坚强。我告诫自己，重新拿起菜刀，尽量把卷心菜切得粗细均匀。

鸡汤馄饨、炸薯条、卷心菜沙拉、辣腐乳。星极一如既往地把沙拉酱和腐乳吃得满脸都是，哪有一点淑女的样子？“鸡汤馄饨咸了……对啊，你平时都只用老抽生抽之类的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放盐——博士？？”
她伸出手，在我面前挥舞。“哦……在想事情。”
“想事还是想谁？”眼瞅着小闹钟就要切换成“醋坛模式”，我赶紧收回思绪，抓起餐巾纸擦擦她的嘴角，“想事，想着去旅行的事。最近战事暂息，凯尔希索性放了我们一年带薪长假，我想带你出去走走，正在想去哪——你想去哪？”
“一年的长假么……”星极低下头对着碗沉吟着，“其实只要跟你在一起哪都行，不过……最想去的是这几个地方——”她抓起PDA调出泰拉地图，标出几个地点，“可以吗？”
我接过PDA。“还真是走遍泰拉了……行，只要你想，哪都行，找企鹅物流借架信使牌照的旅居气垫车就行。那……过会我收拾行李，你去跟埃琳娜说一声，我们今天下午就出发，好不好？”
“给埃琳娜打个电话就好了。”星极撇撇嘴，“还是借气垫车这种事更麻烦一些……你去借，我来收拾行李好不好？”
“哦对……好。就这么说定了。”

炎国，陇州，德令哈高原。
“所以……你是想看星星啊？”我装作“直到星极拿出星象仪的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她挑选的这些地方都是热门观星地点”的样子，“我们要一个季节一个季节看过去吗？”
“对啊~”她转头冲我妩媚地一笑——结果笑容凝固在了我搬出的施密特-卡塞格林式镜筒和电动跟踪赤道仪还有高桥CCD上。
“傻丫头。作为一个本科辅修天文学的天文摄影爱好者和你的男朋友，我能不知道？”我麻利地组装仪器对好极轴铺上防潮垫，“东西都备好了，穿厚点过来，看星星得躺下看。”
“……我想跟你吵架。占星师和天文学家天生是两头的，你不知道？”星极撅着小嘴，重重地跺着脚走过来钻进我的怀里背对着我，脑袋埋在臂弯。
“知道啊，所以咱俩才异性相吸。”右臂一卷，我在她头顶轻吻，手中指星笔射出一道凝实的翠绿光路直刺苍穹，“诺，考考你——那颗星星在天文学家和占星师眼里有什么区别？”
星极转过脑袋，随意地瞟了一眼光路尽头的亮星，“Arcturus在占星学上讲它是一颗吉星，和Spica一起被看到的话会带来好运——至于你们天文学……应该就是把它看成一个大火球吧？”
“基本对。”我挠挠她的肋条，“其实不是火球是等离子团——算了，讲物理就没意思了。讲点民俗天文学的东西——你刚刚提到的这个大角和那个角宿一——”我晃了晃指星笔，指到另一颗蓝白色的亮星，“在炎国传统星官里是一条巨龙的两只角——对，就像陈Sir头顶那两只。看到这两只角，就知道春天要来了，河里的龙王要发大水了，田里的种子该喝饱发芽了。”
“懂了。看到大龙就有水——我在说什么啊！呸呸呸……”她拼命压抑羞赧的样子让我决定继续逗她一下，“对了，现代星座的划分是来源于米诺斯划分方法，这你知道的吧？但你一定不知道大角星在米诺斯的牧夫座里象征着什么。”
“象征什么啊？”她果然不知道。
“你看它周围星星的形状嘛。”现在轮到我拼命忍住笑意，“它底下的一左一右两颗星是两条扎着马步的腿，上面那几颗星构成的五边形是身体和躯干，边上延出来的是两条细胳膊——整个象征着米诺斯武士的星座竟然这么黯淡，唯独那个位置的大角最亮……”我一缩脖子，双唇轻轻衔住她的耳朵，把燥热的气息呼入深邃紧窄的耳孔，“所以那是什么呢……热豆腐小姐？”
春夜的星光黯淡，她脸上的红晕被深邃的夜幕遮去，不过绕过玉颈搭在她胸前的掌心和耳廓处停留的唇捕捉到一丝信号——夜风冰镇过的躯体温暖起来，逐渐燥热。星极像是触电一般转过身把脸埋进我的腋下嗫嚅着，“……流氓……博士是大流氓……”伸手一敲，狠狠敲在我的“大角”上。
“哦……！”我装模作样地挤眉弄眼，“打得好疼……要你揉揉才行……要不就疼坏了……”
“……不在这里……回……回车上……”我的小闹钟嗡鸣着双手挂住我的脖子，害羞程度已经接近爆表。我稍稍收敛猥琐的笑脸，抄起她的双腿直奔气垫车。观测设备和天体仪嘛……扔外面继续拍着吧，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了。
毕竟四下无人，夜还很长……

阿卡塔马沙漠位于玻利瓦尔三方停火带的心脏部位。极端干燥的环境使得这里成为了世界一流的观星地点——只要热衷于观星的旅客自己有办法穿越密如牛毛的雷场——显然企鹅物流特别加装防爆装甲的旅居气垫车就属于“办法”之一。老规矩，架设备，对极轴，给CCD喷液氮——然后搂着星极躺下。冰啤酒和热水壶并排放在身旁，烤炉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身旁的沙漠甲虫来来回回，覆着蜡质层的鞘翅反射着星光……
“要是永远都停在这一刻该多好……”
白练横贯天幕，静静流淌。星极枕在我的大腿上，指间在我的肚皮上轻轻律动，“这么一条大河，每一滴水都是一颗星星，加起来有多少？几百万？几千万？几亿？几十亿？要是每颗星星都带着吉凶的含义，那……就算能推演命运，也找不出来准确答案啊……”她忽然一个翻身趴在我的胸前，狡黠地眨巴着大眼睛，“不过，我猜天文学面对这么多星星，也得束手无策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当年天体力学课上那些差点逼得我跳楼的引力微分方程全部淹死在心底，于是点点头，“嗯……是的，确实，毫无头绪——不过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你看那里——”理工直男的思维驱使着我怎样也要给天文学扳回一局，于是点亮指星笔，“你看银河这一段的几颗星星，”我随手一勾勒，划出一片星区，“这几颗放在一块像把茶壶的星星叫人马座，在这里有一个大家伙——我们叫它人马座A。它太大了，以至于像大地拉着你不让你飞出去一样拉着那些星星绕着它转——当然了，也拉着我们的太阳，我们的泰拉。”
“不就是万有引力嘛……把我当小孩子哄……”星极略微懊恼地撅起小嘴——我趁机啄过去一口——“讨厌。但是不对啊，它那么大，应该很亮啊，你指的位置什么都没有？”
“是啊……因为那个家伙刚好拉过来一片尘埃团——哦，理解为宇宙里的乌云就好——挡住了它自己。但是我们可不止用眼睛去看，还可以用这个——”我举起手里的PDA，“去听到它的存在，听到它在指挥整个银河系的运转……”
要是我详细解释什么是电磁波谱，什么是吸收峰的话，今晚这个约会就毁了，所以这样说挺好。星极轻巧地翻个身看着那条长河，“所以……还是有个家伙在主宰着银河的……就像是银河的命运一样？人马座A是银河的命运……矿石病是我的命运……那你的命运是什么，博士？是罗德岛吗？”
“傻丫头，你又在胡思乱想啦。”我把手枕在后脑，垫高鼻子，轻轻嗅闻着她的发香，“我不知道你的命运是什么，反正不是矿石病。至于我呢，我的命运也不是罗德岛，是你，你星极就是我的命运。”
“你这甜言蜜语还真是张口就来……”星极假意训斥，可是话里的笑意早已经溢得到处都是了，“要是咱俩分开了……你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再哄一个新欢入怀……”
“纠正你两个错误。一：咱俩不可能分开，连死亡都不能把咱俩分开；二：就算分开了，我也要拼尽全力去找你——看到银河那头的直角三角形没？长直角边两头的两颗星就是咱俩。”
“哪两颗星？”星极脑袋向后一扬，几缕发丝沿着香气飘进唇齿之间，“为什么是那两颗星？”
“那两颗星啊……米诺斯神话里是俄耳甫斯、欧律狄刻夫妇的七弦琴，萨尔贡神话里是一对比翼双飞的苍鹰爱侣，哥伦比亚原住民神话里是天父和天母深情对视的眼球，而在古代炎国传说里，是婚后被逼返回天庭的仙女，和直追爱妻上天的放牛郎……”
“……天文学家也信这些神话传说呀……”星极已经陶醉在故事之中。
“我不信，但是根据观测结果，那颗牵牛星确实是在向着那颗织女星狂奔而去。估计一下，他要大概十几万年才能到她身边——”我抬手掐了掐星极的脸蛋，“那又怎样？只要是为了在你身边，就算你回到天上，就算要跋涉按光年算的距离，就算要风餐露宿十几万年……几十万年……乃至上亿年……只要能在你身边，我必长途跋涉，不至，无休。”
星极噗嗤一声，轻轻地笑了起来，带着点点咳嗽，很轻。“干嘛咬牙切齿的。我上天了，你就别跟来啦。因为我上天了肯定是那颗星星——”她接过指星笔，把翠绿的光柱打向一颗血红的星，“那颗最孤独的一等星HeartStar。”
“啊，它叫——”
“我知道该叫啥，天蝎座α，Antares，心宿二——可我就是愿意叫它HeartStar。”星极突然歪了歪小脑袋，“我记得米诺斯神话里，它是蝎子的心脏来着？看样子狮蝎小姐跟某人得算是情敌了~”
我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说不出话，只能听着星极自顾自地说下去：“其实也挺好，等我上天了，变成HeartStar，周围也没什么亮星分散我的注意力，我就天天盯着你看。你偶尔也要抬头看看我——炎国古书上说，‘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你看看我往西边落下了，就知道你的小闹钟提醒你天气冷了，该加衣服——诶？”
“别说了……”哽在喉咙的东西终于喷薄而出。我紧紧箍住星极，“别走……不要走……你不许回天上……只能待在我身边……”
“大傻瓜。”星极转回身子，把脑袋埋在我的胸口，“我哪都不去……你的小闹钟哪都不去……”
晚风渐强，烤炉上的食材早已全部进了我俩的肚子。“阿嚏”，星极打了个喷嚏，“有点冷了……我们回车里去吧？”
“好，我们回车里去吧。”我蹲下身，她胳膊一钩挂上我的背。

位于萨尔贡中央盆地的纳米布兰自然保护区门票一直是萨尔贡外汇收入的三驾马车之一——顺便一提，另两驾马车是矿产原料出口和战争钻石走私。现时大迁徙早已结束，禁猎期刚刚开始，秋季星空又委实没有什么值得天文爱好者掏钱买黑的东西，所以门票价格自然而然地回落下来，这对于想要二人世界的我们刚刚好——
才怪。整片稀树草原都是萧瑟的样子，草枯黄叶凋零，脚下曾经湿润肥沃的泥土已然干硬板结，连天上的星星都没几颗——
“没关系哦。”星极安慰地冲我笑笑，“能看到几颗算看到几颗吧——博士，抱我出去吧。”
“好。”我懊悔地叹了口气，抱起星极，走出车厢——她的膝盖已经被增生的源石所占据，轻轻一弯就是刻骨铭心的剧痛，我这个代步工具人自然得做到最好。
不过，秋季虽然不是观星的好时候，却是深空摄影的好时候。安顿好星极，再架好设备，作为今日重头的仙女座刚好升至头顶。
“大陵五意外地很亮呢……”星极喃喃着，“美杜莎之眼……灾厄……”
“灾不灾厄的我不清楚，不过大陵五最多能再亮——”我暂停手里的活计快速心算，“三个多小时吧。这家伙多久亮多久暗早就被摸清楚了——总不能泰拉的灾厄也有个两天二十小时四十九分的规律轮回？”
“我想不会。”星极冲我嫣然一笑，“不过占星师们对大陵五闪亮时发生的灾厄有另一种解释：大陵五不是预示灾厄之星，它就是灾厄之星。当它的亮度达到最大的时候，它会‘命令’某个看到它的人遇到灾厄……”
“可是它离着泰拉有93光年呢……如果这么说的话，因果论就不要啦？它怎么知道要命令谁？”设备调试完成，我蹲在星极的躺椅旁边，把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呀……你自己说过的东西，转眼就忘？你说过，星星发出辐射的时候是没有目标全方位发射的，撞到谁只能算ta倒霉——”
“我说过这话？怎么没印象……”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什么时候说过这话的我只能挠挠后脑勺。星极转过脑袋怜爱地看了我一眼，“大傻瓜。就是那次我们在乌尤尼盐沼露营，你给我讲超新星爆发和物种灭绝的时候讲过的。”
“哦，我想起来了。”现在我尴尬得只想抽自己俩耳光——约会还乱掉书袋，被惦记到现在了吧？
“其实……如果把命运看成辐射，那么占星师就是主动观测这些辐射，然后汇报给大家的人。大家可以低头不看星空，从而躲过命运的辐射，而占星师不行，占星师必须得盯着星空，必须得承受命运的辐射……现在想想，也许我的命运从第一次碰触星象仪时就已经决定了呢……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星象学，喜欢从星辰的辐射中听取命运的感觉……”
星极伸长脖子，在我脸上浅啄一口。“正因为星辰，我才遇到了你……”
“我爱你，星极。”我搂住她的肩膀，深深吻在她的额头，“永远。”
“不要你的永远。”她调皮地咬在我的下巴上，“只要你的现在……只要你到那时候就好……”
“没有什么那时候。”我堵住了她的嘴。良久，唇分，“我们回车上，好吗？”
星极点点头，靠在我的大臂上，安详地阖上双眼。

哥伦比亚，阿罗拉州，莫纳凯亚山。全世界最棒的观星地。旅途的最后一站。
上山那天，莫纳凯亚主峰降下了五十年以来第一场雪。日落，雪停。待到天文昏影终了，满天的云雾已然散尽。尽管如此，室外极低的温度仍然逼迫各位观星者躲在游客大厅里观看科教电影，或是瑟缩在自己的车里，熄灭一切光源，透过天窗惊叹满天星斗——可星极两样都不想。
“我们出去看，好不好？”她央求着我，“就这一次机会……我们出去看嘛，我穿得厚厚地，保证不着凉……求你了……”这是她第一次央求我做什么，所以无论怎么选，心里都像钝刀子在割。“这次没机会还有下次，今天咱们就在车里看，好不好？”
“没机会了……”星极央求的声音近乎绝望。我轻抚在她脸上狞恶的源石增生，突然明白她在说什么……
不要……不要是那个时刻……不会是的……
“好吧。”不知道现在我的心和外面的冷空气，哪一个比较冷，“我推你出去。”

莫纳凯亚的高度超过了几乎全部水蒸气层，从这里看，无论是恒星，还是行星，几乎都不眨眼。
“好漂亮……”星极无力地欢呼着，惊叹于冬夜星空的壮丽辉煌——“博士，你看那里，那是个人形星座吧？肩宽腰阔，小腿粗壮——啊，还有个小脑袋！三颗星的小脑袋——是在弯弓搭箭吗？这么帅的星座一定是博士的化身——”
“我才不要当猎户座的化身。”我转过身去大口喘息。心里好痛，肺部好胀，可还是不能让星极担心我……“我是说，猎户座肯定不是我的化身。”
“为什么？”她颤巍巍地伸过被源石结晶覆盖的手抓住我，“博士……你转过来嘛……”
“因为……因为……因为当猎户座在空中的时候，HeartStar永远在地平线以下。”我转过身，尽量把笑容弄得没那么凄惨，“米诺斯神话里，猎户和天蝎是永世仇敌，古代炎国诗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里，商宿和参宿是阴阳永隔的密友……我可不愿意这样。”
星极乖巧地点了点下巴，喘息两声，“哈……那我就不做蝎子心了……我做……我做仙女吧？你给我讲过七仙女星团的故事，指给我看嘛……”
“昴宿星团在那里。”手中灵巧的指星笔此时却重如千钧，“喏，就是那个海蓝色辉光包着的星团。”
“一……二……三……四……五……六……”星极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用来发声的气流已经快成为累赘，“博士你骗我……哪有七个仙女……”
“有的，我数给你看……”我蹲在她的担架旁，颤抖的手点在她的鼻尖，糊上一层源石粉尘，“七。”
“我是第七个吗……”
“对，你是第七个偷偷跑下来的仙女。”
“哪是偷偷跑下来的……我是名正言顺下来找你的……”
随着星极的笑容，细小的裂缝在她脸上蔓延开来。此时她宛如一件高强度撞击之后的防爆玻璃，我不敢再碰她。“星极……”
“那颗……最亮的是什么？”
“对不起……”
“我的问题不是这个……”星极打断了我，“那颗最亮的星……是什么？”
“……大犬座的天狼。大犬座在上古神话里是象征死亡的狼头神明阿努比斯，而天狼星却是象征春日与重生的女神伊西斯。亲爱的，求你……”
“就是祂。”星极抬起胳膊抚在我的脸，“博士……祂来接我了……我该走了。”
“不……”
星极的身体慢慢飘起，体表崩解为晶莹的颗粒。
“不要……”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
天狼星的光芒汇聚成一束，照在她的身上。
“别走……”
“我永远记得……我也永远都在。”
天边浮现鱼肚白，星光逐渐暗淡。
“再见了，我的爱人。”

“星极！！！”我大叫着从地上弹起，一头撞破保暖的雪窝，迎面撞在冉冉升起的水星光芒之中。转身一看，身边已是空无一人。她的担架床业已消失不见。
“星极！！！你在哪！！！”我声嘶力竭地大喊。白雪覆盖的旷野无人回应。我伸手进口袋翻找PDA，手指刺在两根棍状物上。掏出一看，是我的指星笔和她的钢笔，似乎被冰霜凝结在了一起。
背后传来扑簌扑簌地动静。转头一看，是一群被惊扰的蓝胸鹌鹑振翅飞过仍然明亮的昴宿星团。不对，怎么——
“一、二、三、四、五、六……”
“七。”
七颗明亮的主序星，被海蓝色的面纱半遮。
“你回去了吗？”我木然地问着。望着。几乎瞬间朝阳跃出海面，被加热的空气打着旋儿吹起积雪表面的源石灰烬，在我身边环绕，像星尘一样将朝阳散射开来，护着星辰的光芒。
她永远都在。
沉默了一年的PDA响起。我接通讯号——
“假期结束，我们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