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狼】永不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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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士,你好,我是德克萨斯。
我听说了你最近正在左右奔走,试图阻止我离开罗德岛的战斗序列。经你之手调整过的排班表确实天衣无缝,如果是一般人,恐怕早就被你骗去了米诺斯,运输那件永远无法找到收件人的物品。但可惜的是,叙拉古的黑帮每次需要组织刺杀都会提前支开目标的护卫力量,所以你的计划是被我的直觉所识破的,不用灰心。
请不必沮丧,你做的很好,我也能够体会到你的用心良苦。我很感激你挽留我的努力,我也明白你确实在担心我无法回来,但很抱歉,我去意已决。我已经和大帝谈过了,从此之后我甚至不会再是他的员工。请你不要再徒劳的难过了。我知道你有足够远大的理想,因此你不需要在一个人生中的区区过客身上浪费过多的精力。
我想我必须说明一些东西。我所讲述的这些事情牵涉到我的过去,想必你看完了这些内容后能够理解我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割舍。当然,我依然请你在看完了这些之后果断舍弃所有的尝试,重新振作起来为罗德岛的未来而努力。我是个早该死在过去的人,能够来到龙门结实新的伙伴,已足以使我感谢神赐我安宁。
让我来讲个关于自己的故事吧。我的童年是在七丘之城的贫民窟渡过的。我没有父亲,母亲体弱多病,无法劳作,只能寻求一些不正当的手段换取面包。因此,我一直是被同龄人欺负的对象。在我记忆里,每次出门都会伴随着辱骂,大人们也喜欢嘲笑我,一边骂着“婊子养的”一边把我踢翻在地。
我一开始还想着要争辩,但渐渐的我明白他们的恶意不会因为我的三言两语而消失,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所以我学会了用拳头去争辩。你或许会觉得我总是沉默寡言,而这就是我这个习惯的来源。就这样过了好几年,我从一开始带着浑身伤痕回家,渐渐的让那片街区没人敢在我面前说闲话。因为我没有名字又不好惹,他们私下里称我为“无言的灰狼”,每次见到我时都恭恭敬敬的退下,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十三岁那年,我的母亲去世了。墓地需要四百元殡葬费,而我翻遍了整间屋子才找到了七元三角。我只能背着母亲,离开城市,在一个荒地埋葬了她。那时的我很瘦,年纪也太小,挖了足足三天才搞定这一切。然后我在母亲没有墓碑的坟墓上,思考着自己将来何去何从。最后我决定去车站卖报,因为那里的报童被我打过很多次,他们不敢不欢迎我。
于是我就这么开始了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卖报的收入并不高,但好在车站的人群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在野孩子身上撒气,热心的陌生人也不介意多给我一点帮助。我在那里待了整整三年,学会了怎么从别人身上偷东西,也学会了读书认字。我渐渐分得清叙拉古每个家族的标徽,也不再害怕每个月必来的腹痛。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叙拉古人。
然后是十六岁那年,我在车站一如既往的卖报。一伙西装革履的人走过来,说他们看不清楚我手上的报纸,麻烦举高点。我踮起了脚,结果他们把我提起来,拽上了一辆车。一条锁链绑在了我的手上,然后也不解释为什么,车子就启动了。
我毫不挣扎,因为我要留存逃跑的体力。我的第一趟乘车体验时间很长,中间还遇上了几次交火,每次接战,弩箭和刀刃都在我身边叮当作响,这伙奇怪的人也受到了不小的损失,车子也从一开始的光洁如新变成破破烂烂。
很多人在这段路上死了。等到了地方之后,整辆车只剩下了四个人。我也被一发在近处爆炸的弩箭波及,能活下来多亏了一旁那个满头白发的鲁珀,在爆炸之前拉了我一把。
我能感觉到这个鲁珀很特别。别人都西装笔挺,带着礼帽,穿着擦得雪亮的皮鞋,只有她披头散发,很随意的穿着热裤和抹胸布,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只是在外面简单的批了一件衬衫。她说话也很慢条斯理,作风优雅,看上去接受过非常良好的教育,但战斗时却又非常疯狂,喜欢尖笑着用剑把敌人砍成几段。
她说她叫拉普兰德,是另一个家族派来的打手。她本是那个家族族长的亲生女,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干上了和普通小弟一样街头拼杀的活,然后又自告奋勇的过来这里。那群穿西装的人本来打算让她在后方待着,以免出现事故使得两个家族之间的联盟出现裂痕。但她不肯,她把刀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冷笑着逼他们同意。
那些人骂了几句,最后还是让步了。但他们还是明里暗里的拦着她,名义上是让她来“保护”我。但他们也管不了她,只能看着她总是横冲直撞,带起一片血雾。
我就这样在血雾中被送进了一座城堡。城堡很大,上面挂着德克萨斯家族的徽记,装潢也很豪华,每一处都铺设着整齐的地毯。我看着这奢侈的内景入了迷,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送到了一间暗室,那里有一张高耸的台桌,台桌前站着十二个和我一样脏兮兮的孩子,一个高大的身影坐着台桌后,脸藏在阴影里,只有花白的头发偶尔反射一点微光。
那个人是德克萨斯家族的族长。他是个年迈的老人,但说话中气十足,光听声音甚至让人觉得他才30出头。他告诉我们说德克萨斯家族看上了我们的才能,因此想要邀请我们加入。所有人都选择了接受,包括我也不例外,因为我知道如果拒绝,很有可能就离不开这座城堡。
于是我们戳破手指,将血滴在圣像上,发誓加入家族,永不背叛。然后我们被侍从带走,洗了个澡,换上漂亮的衣服,在不安和兴奋中参加了欢迎的宴会。拉普兰德也在那里,不过换上了一整套漂亮的礼服,层层绽开的胸花盖住了整个胸口。
她看到了我,向我走来。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比之前显得柔顺了不少,但是她的耳朵却奇怪的向横向努力绷直,和一般鲁珀任由耳朵竖直挺立不一样。她用叉子随手扎下一块兽肉,也不管什么主人没开宴前不许动菜肴的礼节,硬是塞给了我。
她说我长得很像她的一个妹妹。她的妹妹很懂事,可惜五岁的那年在街上玩耍,然后被一伙黑衣人围上活活砍死。我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那块兽肉很香,和我平时翻垃圾桶找到的腐烂玩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我和拉普兰德被分配到了一个小头目手下。一同来的还有之前暗室里的那几个孩子。当天晚上,十二个孩子跑了八个,被抓回来三个,然后当着我的面被活埋。
我没有逃,是因为拉普兰德也没有逃。她冷笑着旁观这一切,擦着她的双刀。她的刀很长,刀柄还是日晷的形状,每天都擦得瓦亮。我只有一把家族配发的短刀,刀刃上满是缺口,用来砸人比劈砍效率还高。
她给我讲自己家族的故事,讲叙拉古的历史,拿着树枝,在地上堆砌沙子,手把手的教我写字。她大部分时候都疯疯癫癫,但也偶尔会呆愣的看着月亮叹气。每次任务结束后,她会把敌人的尸体堆起来,坐在上面漫无目的的四处张望。
我问拉普兰德为什么要和我们这种普通小弟一样打生打死,她说她讨厌自己出生在那个家族,但她又注定离不开血腥。
久了之后,她还跟我讲小时候的事情。讲她的妹妹是如何乖巧,又是如何胆小,每次捉迷藏都会自己吓哭,然后又被她哄笑。每个故事的开头总是在阳光明媚的上午,每个故事的结尾总是在静谧安详的深夜。
我终于练会了她教我的花体字,然后照着字典给自己取了个名字。我去找她,想告诉她这个消息,结果发现她的家族来了人。她说她家里发生了变故,族长遇刺,下落不明,所以必须把她叫回去。她说你就在这里待好,等我把仇人都砍碎了就回来。
我很想和她一起走,但我只是个小弟,什么都做不成。我找到头目,要求把我派去拉普兰德的家族,头目一声冷笑,丢给我一个巴掌,让我赶紧滚出去。
我潜入家族的武器库,偷了好几件东西,却在摸黑出去的过程中被发现,挨了一通痛打,只等明天被审判行刑。
但在审判前牢房外却出现了族长。族长解开我的镣铐,哭着抱住我。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我是他失散已久的私生女,他是我的父亲。
他说他亏欠了我太多,问我愿不愿意原谅他,重新做他的女儿。我问他做他的女儿能不能帮上拉普兰德,他说可以。我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我被他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那里有一打老师和教练。他们教我礼仪礼貌,内政外交。每天都有人指导我武器技法,拳脚动作。
我耐心的学习,身体越来越强壮,但我却迟迟见不到拉普兰德。于是我变得越来越焦躁,每天询问什么时候能结束。但老师们总是说,时候未到。
终于有一天,我逃了出去。逃跑的过程很顺利,我偷到了几千块钱和一辆车,甩开了所有的跟踪,然后到了一片荒地。
荒地的中央是一块绿洲。绿洲里人影如织。我见到了绿洲的领袖,他们说自己是不愿被七丘统治的叙拉古人,热烈欢迎所有追求自由的民众。姑娘们跳着欢迎的舞蹈,小伙子们唱着情歌,邀请我一度春宵。
这里良时美景,佳人如画。每个人都丰衣足食,幸福快乐。他们邀请我留下,我却毫不犹豫,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重回荒地,然后迷了路。食水耗尽之后,一伙强盗把我抓住。他们觉得我身手矫健,要让我入伙,跟他们一起打劫体面先生,喝酒吃肉。
我不肯,我说我要去找人。每说一次不肯,他们就拷打我半个小时。
我被折磨的奄奄一息,浑身都是冰冷的感觉。他们把刀顶在我的胸口,说最后问一次,肯还是不肯。
我说我要去找人。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又看到了族长。他赞叹的说,没见过意志如此坚定的一个人。他觉得我不愧是他女儿,决定将位置传给我。
我很不解,问为什么。他继续说,他已经命不久矣,一直在为家族继承人发愁,万幸我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我接过他的祝福,穿上他给我的红西装,然后埋葬了他,成为新的族长。
我想马上就去寻找拉普兰德,但家族的老人却劝我要摆好架子,不失德克萨斯的名誉。我被安排叼着烟,巡视家族的领地,处刑违纪的成员。我冷静的表示抗议,但家族老人却说,让德克萨斯家族不乱,这样对拉普兰德下手的人才会有所忌惮。家族之间的联盟不破,才是对拉普兰德最好的帮助。
我无话可说,只能继续装模作样的巡视,立威。以及指挥家族的人马,和其他家族争雄,火拼,抢夺一块又一块地盘,杀死一个又一个对手。
我越来越出名,大家都称我为德克萨斯的新星,没有辱没老族长的名声。其他家族也派来使者,想要打好关系,或是重修旧好。我公式化的接受,然后默默等待所谓的时机。
终于有一天,拉普兰德的消息出现。我赶忙带上车队,赶往事发的地点。我的司机是一名沉稳干练的女子,她说她叫奥莉薇娅,为德克萨斯家族服务已有20年。她看着我坐立难安的样子,冷冷的问了一句族长大人难道也会害怕?我回答,你不懂。
路上一如既往的遇到了伏击。我跳下车,用家族新研制的投射刀刃击溃了对手。家族成员欢呼我的名字,高喊教母将带领我们走向胜利。我没有理会,只是回到车内,奥利维亚淡淡的说我表现不错,而我则催促她快开车。
但到了目的地后,我们只见到满地血污和狼藉。原来敌人发起了一次突然袭击,所有人一溃千里,只有拉普兰德一个人拔剑杀了出去,但她独木难支,已经被敌人包围,凶多吉少。
家族老人要求我赶紧返回领地,他们自会想办法救援。但我心急如焚,无视了他们的规劝。这时候奥莉薇娅偷偷和我说,她可以开车带我过去,只要你尽快解决,我们就可以瞒过老人,顺当回家。
我同意了。汽车在旷野上奔行,掀起长长的尘土。我双手按上剑柄,源石技艺蓄势待发。
行动非常成功,我救出了拉普兰德。她浑身都是血,衣服破破烂烂,露出满是刀疤的身体。我给她止血,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她抓着我的脸嗅了一番,露出一口尖牙,说我长大了。我第一次感觉到,在她心目中,我不再是她妹妹的替身。
我带着拉普兰德回到了领地。整个家族轰动,七丘城内各方纷纷道贺。西西里女士给我递上请柬,叙拉古政府向我发来贺电。然而我却等不及祝贺,因为拉普兰德走进了我的房间。她把我按倒在地,用复杂而优美的诗句赞颂我的成长。
那天晚上她说了什么,我已记不太清。只记得后来我们在月光下对饮,酒很浓,情很烈,丽人很美。
我从未睡得那么安心,也从未醒的那么放心。直到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一次叛乱在家族中发生。子弹,弓弩,刀光,剑影。我和拉普兰德分头突围,约好在西北的小门口见面。
但当我如约来到小门前时,出现的却不是白色的鲁珀。奥莉薇娅站在我的面前,身上披着整肃的戎装,两侧的护卫的武器磷光闪烁,如羽翼般林立。
她并不是德克萨斯家族的司机,而是西西里的女主人。她告诉我,我从来就不是德克萨斯的女儿。
二十年前,老族长的妻子惨死在街头。和族长比起来,她是那么的年轻,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浑身白发,一个毛色棕灰。
灰狼被杀死,白狼却被放回。这不是因为对手仁慈,而是因为他们足够残忍。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全身上下都被扎入了高纯度的源石结晶,最乐观的医生也觉得她无法活过30岁。
消息一出,族长沉默的落泪。她最后的女儿呆呆的接受了这个现实,自此之后就一直处在应激状态。所以我看到她的耳朵绷直,而非自然竖立。
老族长为他的女儿所遭遇的命运而感到悲伤,但比起这个他更注重家族的延续。于是他设计了这样的计策,让一个忠心的孤儿继承家族,稳住大局,以便让自己的女儿——拉普兰德有时间来生下无可争议的继承人。家族的老人们同意了这个计划,安排了那出流落父女相认的戏码,以及之后的诱惑和折磨。
只不过拉普兰德并没有那么的听话。她听到了消息,然后在我面前一去不回。她消失的这些年并不是在寻仇,而是在躲避家族的追击。同样,围住拉普兰德的也不是所谓的敌人,正是家族自己。
“这样的把戏不多见,但也不罕见。”西西里女士这样说道。“拉普兰德已经不可能回来了,除非你想要真的对抗你自己的家族。”
她劝我离开,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让我们两人都解脱的选择。只要我离开,德克萨斯家族就会群龙无首,这样他们也没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比如追回逃跑的继承人。而她也承诺将保护拉普兰德的安全,只要她还是西西里的女王,叙拉古的敌意就不会延续到我的身上。
我沉默着收起了武器,离开了名义上属于我的城堡,在荒野上流浪。这段路程依然很长很长,长到我忘记了时间,长到我忘记了和别人怎么说话。直到我来到了龙门,被企鹅物流所收留。
我逐渐收到了叙拉古的消息。西西里女王用雷厉风行的手段镇压了各大家族之间的异动,我熟悉的面孔一个个或是消失,或是锒铛入狱。忍受不了高压统治的黑手党们纷纷逃出七丘,曾经森严的家族被一个个肢解。
传来的消息越多,我越迷茫。我知道我已经不可能回到那里,但我除了黑帮拼杀外一无所知。我前往了龙门的贫民窟,看到了那些逃出来的西西里人。他们对我很尊重,也很惧怕,但我能看出他们牙已不尖,爪也不再利,因为龙门的规矩已将他们驯服,就如西西里的女士将自己的意志强加于叙拉古的大地那样。
我成了企鹅物流的一名职工,一个普普通通的龙门工薪阶层。这里的每个人说话都带着敬语,但我却不习惯他们随意的穿着。方块字的路标读着很吃力,迥乎不同的语法让我恍如隔世。我才刚弄明白市区应该藏好武器,但治安管制条例却在两个月前又被修改。我还在研究电视里的推销广告,而大部分人却早就用上了手机网购。
身边的人一直对我很好,他们的笑容真挚而温馨。可颂偶尔会偷偷售卖我的签名,因为我漂亮的花体字能换来大笔的价钱。我还遇到了搭档能天使,她总是自顾自的宣称我是她最好的搭档,能活这么自在多亏她在罩我。兼职偶像的空总是跟在我屁股后面,偷偷用仰慕的眼神打量我。
慢慢的我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没那么糟。我渐渐学会使用老板给的终端,开始在深夜的高架桥上把货车开到300码。能天使总是喜欢突然袭击,拉着我开派对和做甜点。我们常常一起执行任务,而他们的每个人都意外的是非常靠谱的同伴。
一切如梦似幻,恍如泡影般的朝露。
再次见到拉普兰德时,他们叫她“落单的狼”。他们说那些年她在叙拉古流浪,搅起尸山血海,暗杀破坏,无所不为。
家族的余孽试图对抗西西里的女王,于是以她为旗号,掀起骚乱,添柴加火。
那位女士终于忍不住违背承诺,叙拉古开出了几十份悬赏令,只要死不要活。每一份悬赏令都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终于无法容身的拉普兰德离开叙拉古,追着我的脚步而来。一路上又是无数的命案,让我再次认识到她陷入这旋涡有多深。于是我决定返回,去了结这一切的麻烦。
我知道家族并不需要我这个族长,每一个家族与西西里女士之间积攒的怨火,已经使他们绝无调和的可能。除非其中的一端消失,否则冲突就不会停止。
但我依然能做到些什么。那位女士给出了一个我无法拒绝的条件,只要我为她效命,她就有办法覆灭所有的叛乱,斩断矛盾的锁链。
于是我沉默的出发,拒绝了你们所有人的帮助。无论我现在的生活有多好,我都不会忘记那个和我讲她妹妹故事的白狼。
你们是我的朋友,但拉普兰德是我的过去。我永远无法背叛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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