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萨斯士兵故事三则·来吸口烟吧》
此篇其实是一个承上启下的篇章,虽然似乎是三篇当中最为贴合主题的,但是却是我今天才想到的。
前篇: 《乌萨斯士兵故事三则·一位乌卡战争老兵的大衣》
后篇: 《乌萨斯士兵故事二则·归家》
那么请看吧,湮灭在战火下的春日中,遥不可及的愿望。
来吸口烟吧
“来抽口烟吧,来,瓦夏,咱们歇一歇,就在这坐下。”在一处稍微干燥一点的田埂上,阿列克谢叫住了瓦西里。
“那敢情好。”瓦西里到处看了看,然后找了个地方做了下来,两个人从兜里翻出来一张旧报纸,一人一半卷起了烟来。
“春天来了。”阿列克谢这么说。
“春天是来了,可是,春天来得不是时候,前几天才下了雪,这下到处都是泥淖了,路都不好走,你也知道,年年到这个时候,连老爷们的移动城市都要停下来免得陷进去。我们还怎么往前走啊?这才走了半天,靴子上就有整整一俄磅的烂泥!”瓦西里几下卷好了烟,先暂时含在嘴里,然后脱下靴子在田埂上把靴子底的烂泥都敲下来。
“可别这么说啊,瓦夏,春天可是个好时候,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咱们也不用怕冷了。再说了,老爷们再怎么样,到了春天准叫我们回去,苦日子可就快熬出头了,这几天都是在已经打下来的地方上来来回回的,依我看啊,马上就能回去了,我可告诉过你,春天到了就能回去的。”阿列克谢舔好烟,也一样叼在嘴里,打理自己的靴子、和被泥浆染变了色的裹脚布。
“往年的春天可没有倒春寒的大雪。咱们秋天就该回去的……春天就要来了,春天就要来了,往年这个时候我们该在家里整理农具的,而不是摆弄马刀。白鹤要回来了,椋鸟要回来了,我们回得去吗,阿廖沙?”瓦西里抬起他充满忧愁的灰色眼睛往远处看去,化冻的黑色土地冒出白蒙蒙的水雾,天色昏暗,马上就要天黑了。他转头看阿列克谢,对方含着烟,抿着嘴,一声不吭地重新缠自己的裹脚布。
“我们像失了方向的白鹤似的,到处乱撞,我们说不好要飞到哪里去……种麦子的时候被叫出来,收麦子的时候都回不去,阿廖沙,难道今年就回得去了吗?”
“回得去,肯定能回去,你就相信我吧!”阿列克谢把嘴里的吐沫吐在一边,开始摸火柴。“我说快了……到时候咱们好好坐在你家田上一起抽一根,不仅抽马合烟,还有我从城市里搞到的卷烟!那可是好东西啊。”
“是啊,到时候咱们终于可以好好坐在一起聊聊了,身边就是青青的麦子,然后我们背靠着背,”瓦西里把燃着的火柴递给阿列克谢,然后深深吸了一口,蓝色的烟圈在阴沉的昏黄天空下缓缓飘散。“到时候聊啥呢?聊以前的事情,还聊我们打仗……那个时候可就把这当回忆喽,光荣的历史啊:聊卡西米尔攻势、聊天马、聊乌卡战争、聊斯托多然能化冻,满靴子都是泥浆……”
“得了吧,打仗时候叫苦,回去了就开始耍嘴皮了?要是我回去,我肯定第一个抱住我的别洛佳,和她亲上半刻钟,然后再给我母亲鞠个躬:‘您的儿子安全回来啦,没叫您失望!’”说这些的时候,阿列克谢有些不安,他嘬一口烟,抬头看看远处,又低头,一边用拇指一个个从刻在刀柄上他父亲的名字的字母上摸过去,然后一字一字地默念出来:А、Л、Е、К、С……他自己的名字也是这个。“然后呢,才是你,亲爱的瓦夏,然后我再带着我从城里搞到的哥伦比亚驮兽卷烟来找你,让你美美吸一口!”
“到那个时候,可就没啥好愁的啦,阿廖沙,到那个时候天天都能和爱人和老娘在一起。回去先种好麦子!那个时候咱也都是老兵了,怎么也不会忘记现在的。”瓦西里吸得太快,叫烟给呛了几口。“咳咳……哈哈,你还记得那次吗,我全身上下,连个烟杆都找不着了,连个烟头都没了,我都要切碎报纸来抽了。这个时候,有个人拿着半包压瘪的‘腓那士’萨尔贡卷烟,说是从卡西米尔马耳朵身上搜出来的,给我点上一支,结果自己馋得不行,又从我嘴里抢过去狠吸一通。这是不是你啊,阿廖沙?你个小气鬼,我可记得你说要给我搞哥伦比亚卷烟了,别到时候赖账!”
“我都记着呢!忘不了,这些苦日子谁忘得了呢,等我们回去了,也像这样,好好在田埂上歇一歇,然后一人一支好烟,到时候再来回忆不迟。”
“你说得对,肯定那个日子快了,毕竟春天都到了,我们肯定很快就能回去了。”
春回大地,化冻的斯托多然能平原上夜幕笼罩,两星烟头忽明忽暗,火星中有说不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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